第一百一十三章/圣躯（下）

    那是、很遥远的过去。
    如果说蒙昧是最接近于幸福的状态，那此刻的他们恐怕正处于幸福的顶端了。
    升上初中二年级的春天，冬日的寒风早已远去，夏日的炎热也还未到来，不管怎么看，都是令人心情愉悦的一个季节。
    今天负责值日的人是她。桃绮打扫完教室的卫生，把扫帚放进橱柜里，随后提起垃圾袋，对正打算继续去图书馆温习功课的同学挥挥手：“拜拜，我就先走啦。”
    “要去打工吗小桃？”同学问。
    “是呀。喜欢的乐队要过来开演唱会，这下不攒钱不行了啊。”
    桃绮笑眯眯地回答。
    “哦？好成绩的桃绮同学还真是悠闲呢，不用和我们一样苦哈哈地备考了。”同学酸溜溜的调侃并没有破坏她的好心情，桃绮想到即将到来的演唱会，迈着轻快地步伐走下楼梯。
    在没有分化前，她的生活也就和大部分普通学生一样。
    备考，打工，为了那么点爱好而攒钱，偶尔担心一下考试，但她的成绩还不错所以都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说对恋爱没有憧憬也是骗人的，但从那段丢人的初恋开始，就觉得还不如将精力花在摇滚乐上。
    在楼梯的转角处，塞里弗米斯特正靠着墙，打着盹般眯起眼睛。
    桃绮将袋子甩进教学楼后方的大型垃圾桶中，小跑着来到塞里弗米斯特的身后。怀着些许恶作剧般的心情，她突然拍上对方的肩膀，试图看见塞里弗米斯特大人被吓一跳的稀罕表情。
    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她的恶作剧都失败了。
    在手指触碰到对方的外套之前，塞里弗米斯特回过头，精准地抓住少女的手。
    “啊。”
    桃绮发出失败的小小叹息。
    “就不能让我成功一次吗？”像这样抱怨着，塞里弗米斯特反而扬起嘴角：“那样就没意思了。”
    “什么没意思？”
    桃绮还想追问下去，塞里弗米斯特抓住她的手，带着她一同离开学校。
    光看外貌，可谓是校园里非常引人注目的组合。
    塞里弗米斯特的银发刚刚垂过耳根，修剪的整整齐齐的发尾，在脸颊旁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虽然面容还残留着少年的稚气，但那种沉稳的气度，足以让他将同年龄的男生甩在了身后。
    一路上和他打招呼的人非常多。
    因为塞里弗米斯特的容貌而驻足的学生也有不少。
    即使是和他相处了快八年的桃绮，也会觉得，这家伙真是高调到让人想装作不认识他。
    她还没意识到，自己那烦恼着什么似的表情，也是同样惹人怜爱。
    “今天还要去打工吗？”
    “是啊，妈妈又不肯给我额外的零花钱，就只能自己挣啦。”
    “翡翠骑士还是一样严厉啊。”
    “就是说，不过我也习惯了。真羡慕你家，钱多少都不缺的吧。”
    “嗯，说的是。但是，我也没多少花钱的机会。”塞里弗米斯特微微一笑。
    两人慢慢走出了校园，沿着种满爬山虎的坡道，向着城市的中心前进。
    “你看，下个月Night's  Dream的演唱会。”
    桃绮有些兴奋地指着商店门口的海报，这个动作让她的手指离开了对方的手心。但塞里弗米斯特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握了握手，少女的余温渐渐消散了。
    “怎么样，要和我一起去吗？”
    面对她的邀请，塞里弗米斯特苦笑着回答：“没那个时间啊。”
    了解对方的家境，桃绮只有遗憾地拍了拍塞里弗米斯特的肩膀：“算了，这就是有得必有失吧。”
    “哦，我的车要到了。”
    看着熟悉的公交车，桃绮跑向站台，朝塞里弗米斯特挥挥手道别：“明天见！”
    “明天见。”
    和每一个放学日那样，塞里弗米斯特微笑着和她说再见。
    他其实想告诉她。
    她那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如果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她一定会很快就厌倦了吧。
    虽然现在她与他还只是朋友，他很清楚桃绮并没有将自己作为恋爱的对象看待，但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待她主动拉起自己的手的那一天。
    至于“有姓氏”和“无姓氏”的矛盾，那只是可以忽略的小问题。
    需要解决的无非是桃绮那个恐怖的母亲。不过只要自己拿出足够的诚意，哪怕是翡翠骑士也会让步的吧。这样说虽然有点傲慢，但塞里弗米斯特并没有设想过除此之外的未来。
    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性别的存在。
    五月的末尾，塞里弗米斯特先一步分化为了alpha。
    这也不算什么意外。他看着因为担心而来看望自己的桃绮，将脸埋进了对方的发间。不管桃绮以后是omega还是beta，他都会扫清阻碍，绝对不会留下隐患——遗憾的是，他还没来得及这么做，桃绮的分化之日也到达了。
    桃绮分化为了alpha。
    “想要和她结婚？哈哈，在说什么呢。塞里弗米斯特家的小少爷。”
    桃绮的母亲，总是一脸严肃的翡翠骑士，露出了堪称邪恶的笑容。
    “不管她是什么性别，我都会和她在一起。”就算您不认可alpha与alpha的感情也一样。塞里弗米斯特坚定的回答，并没有打动翡翠骑士的心。
    “抱歉啊，我还不是那种老古董，你的恋人的性别是alpha还是omega都可以，反正也和我没关系。只是桃绮不行，抱歉，你放弃吧。”
    看得出来女人已经失去了耐心，下一秒就会将塞里弗米斯特赶出门外。但是塞里弗米斯特并没有放弃，而是打算追问到底：“您是觉得我无法为她带来幸福吗？如果是家族那边，您不必担心……”
    “唉。”
    翡翠骑士重重地叹了一口。
    “和那些没关系。”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
    塞里弗米斯特死缠烂打的态度让她很头疼吧。桃曳几乎想就这么将他丢出去了。这时候，一直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品尝点心的男人忽然发话了：“为什么不告诉他实话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桃曳不耐烦地回过头去。
    “如果有银鸢集团的财力支持，我们的计划就会顺利很多吧。本来我也打算去和董事会主席谈这个问题的。”
    法缇维特一边说着，一边将红豆酥塞进嘴巴里。
    甜点的碎屑撒到了地板上，桃曳的表情就和看到了蟑螂差不多，就在她即将爆发的前一秒，法缇维特连忙说：“等下我会让艾丽娅来打扫的。”
    “……就算要和银鸢合作，也不可能和这个小子。”桃曳勉强按耐住了怒火，“只是个名义上的继承人，我们的计划，可不是那种过家家的科学研究——”
    “但是他很爱小桃吧？这就是最大的优点。”
    “爱？”这个荒谬的理由，反而让桃曳的愤怒消失了：“最不相信人的感情的你，居然会拿出这个理由？”
    “塞里弗米斯特……同学？”
    没有理会桃曳的质问，法缇维特笑眯眯地看向少年。
    “你爱着她吗？你愿意为了她而付出吗？你愿意倾尽所有，只为了她能活下来吗？”
    这是塞里弗米斯特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爱吗？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吧。看见她的笑容，自己也会感到开心。想要离她更近一点，想要一直待在她的身边。如果她的目光被别人占据，就会觉得不甘心，会莫名其妙地生气。预想的未来的人生里，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的身影。愿意为了她付出吗？是的。只要她愿意，哪怕自己过得再辛苦都没关系。愿意倾尽一切，拯救她的生命吗——
    “她会死哦。我没有开玩笑，毕竟她就是为了这件事而诞生的。要么是全人类一起完蛋，要么是她牺牲自己，拯救大家。嗯嗯，是不是很悲壮的故事呢？也许你觉得小桃很可怜吧，毕竟就连我也认为这很不公平。但是，没办法啊，这是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情。”
    不过，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也许能找到一个让她也活下来的办法。
    红发的科学家的笑容，就像恶魔一样甜蜜。
    翡翠骑士用沉默肯定了法缇维特的话语。
    身为母亲，却说着女儿必死的未来，她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塞里弗米斯特来不及去思考这个问题。
    那一天，他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他握住自己变得冰冷的双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如同哭泣般颤抖着：“好，我该怎么做？”
    ◇
    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心脏的跳动也消失了，身体上的伤口也没有了疼痛。
    被安装了抑制器的胸口，最开始会觉得很烫，但在那种热流涌向体内的时候，这种滚烫缓缓地褪去了。
    犹如沉在水中，失去了重力的世界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
    只不过，还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呢。
    隐约产生了这样的担忧。
    温柔的水波中，隐约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
    这是梦境，还是说——
    “桃绮，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后的自己还是自己吗？如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不去了该怎么办呢？她感到很害怕，反而用力闭着眼。
    “没关系的，不要担心。”有谁轻柔地捧起她的脸颊，“你要再坚持一下，不要真的睡着哦。”
    我可不是为了让你消失，才努力到现在的。
    黑暗中，有谁这样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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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争取把小桃为什么这样的谜底写完。
    但是又想写小桃和小塞的H,好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