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唐清涵提着菜进来时，秋烨有点意外。她原本以为唐清涵让她在家里等着，是想跟她一起出门吃饭，没想到是她打算自己做。外面刮着风，唐清涵身上带了些许水汽。秋烨伸手要接她提的东西，让她去拿干毛巾擦擦雨水，唐清涵缩了下手说不用，兀自去了厨房准备。
    秋烨能感觉到唐清涵态度的不对劲，想是在介怀早上她突然离开的事。秋烨在沙发上坐着，思绪繁杂。
    泰国之行至关重要，如果不能趁此机会抓住托各，那她只能继续潜伏在唐光同身边。照唐光同的意思，从泰国回来她就要跟唐清涵结婚，并且唐光同很明确地告诉过她，之后会让秦辉主理易安。
    这是要卸她的权。
    而当前最让她一筹莫展的事，是她该如何应对唐清涵？她虽然不是Alpha，但也是和唐清涵发生了关系，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压在心头，秋烨有些心烦意乱。正在这时，厨房那边穿来哐啷一声，似乎是盘子滑到桌台上了。
    “清涵...没事吧？”  秋烨忽得被打断思绪，随口问了一句，一边起身想进去看看。
    唐清涵很快应道，“没事，盘子磕了一下，不用管，饭菜马上就好了。”
    秋烨迟疑着，还是没走进去。
    唐清涵动作很快，两菜一汤，没花费太多时间。她很早就去了国外，自己一个人在德国念书，唐光同有意让她远离，她也不过多依靠唐光同。这些年在国外独自生活，不是骄矜的脾气，做饭这种事她驾轻就熟。
    秋烨没好意思干坐着等饭吃，主动进厨房帮她端菜，“我来吧，你去洗洗准备吃饭。”
    秋烨从她手里接过盘子，指尖不免跟她有所接触，唐清涵的手有些烫。厨房的排气扇只有一个，外面雨大风大，室内的温度还是很高，更别说厨房开了火，更是热气蒸腾。秋烨以为她在厨房里受了热，把菜搁在餐桌上就去开窗通风。
    最近雨多湿气重，唐清涵煲了赤豆鲫鱼汤，调味清淡，却很鲜。秋烨抱着碗一勺一勺闷头喝汤，唐清涵也不声不响地吃饭，淅淅沥沥的雨声和瓷器碰撞的声音交迭，一顿饭吃得异常安静。
    早上把唐清涵扔在床上就跑了，现在还吃着人家做的饭，秋烨心里有些坐不住，可又没想好怎么开口。就这样，一阵无话，二人各自放了筷子，秋烨收了碗去厨房。等她收拾完出来，看见唐清涵坐在沙发一侧，闭眼撑着头，脸上带着倦色。
    “清涵。”唐清涵缓缓睁开眼，眸中还不甚清明，刚刚似是睡着了。“困了吗？洗个澡先休息吧。”
    唐清涵摇摇头，“不是...你先坐。”
    “谈谈吧。”
    秋烨叹了口气，“好。”
    秋烨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两个人对着，隔了些距离。
    唐清涵看着两人中间的空地，发出一声干巴巴的轻笑，“其实我早就应该看出来的，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对不对？”
    “一开始就是我先喜欢上你，缠着你。你其实很不耐烦吧？”
    空气沉寂，秋烨似乎连外面的雨声都听不见了，唐清涵的话直接了当地挑开了她长久以来疲于修饰的那层伪装。她自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唐清涵却成了那个意外。她说喜欢自己，秋烨便利用她的喜欢，一步步靠近唐光同，走到今天的位置。每当愧疚与负罪感涌上心头，她都只能麻痹自己，这是她必须为之的责任。然而，此时的愧疚占了上风，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
    “我没有对你不耐烦...”秋烨嗫嚅许久，才吐出句话来。
    唐清涵不以为然，柔着声音继续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或许还不认识我吧。那时候我刚回国，爸爸并不知道我回来，我悄悄去易安大楼找他。那天你就守在易安门口，我隔着马路在对面观察你，想趁你不注意偷溜进去。”
    “哪知道过了好久好久，你动都不动一下，我还以为你站着睡着了。”唐清涵说到这，脸上不禁露出笑来。
    “不知道哪里突然窜出来的小叁花，踱着步子朝里走。你挡在小猫面前，不让它进去，它动你也动。小猫不走，坐在地上摆尾巴，你干脆也蹲在地上，跟它大眼瞪小眼。大楼里有人走出来了，你紧张得一把捞起小猫，塞进自己怀里藏着。那些人根本看都没看你一眼，你还是小心地护着它，面上还装得一本正经。”
    “其实那天我没想过要等那么久，见不到爸爸我可以打电话跟他约时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在街对面看着你，看了几个小时，只觉得你好可爱。”
    “后来，我知道了你叫阿水。”
    “我跟爸爸说不熟悉国内的环境，让他调你到我身边陪着我，爸爸说我胡闹，他说你不过是个不知底细的新人。可他还是疼我，扛不住我求他，最后让我如愿以偿。”
    “我每天都找理由缠着你，你从不拒绝，可也不会对我有太多反应。我挺不甘心的。那次你说货仓出了问题，你要去帮忙不能陪我，我很不开心，偷偷跟着你。没有想过会出事，箱子突然爆炸的时候，你还是发现了我，什么也不说就扑到我身上把我抱着。那时候我想，我的确是挺胡闹的。可是被你抱在怀里的感觉真好，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变成了小叁花，那天你的怀里也有这么温暖吗？”
    “周围的火光和叫喊我都感受不到了，只能看到你，摸到你。”  唐清涵的笑渐渐沉寂，“然后我才发觉，那股暖意是你血的温度，我的手上全是你的血。”
    “你的背上不停地流血，我根本捂不住。都那样了，你还抬起头对我笑，跟我说‘别怕’。我怎么可能不怕呢，我怕极了，怕你死，怕再也见不到你，怕现在才明白自己喜欢上你太晚了。”
    唐清涵眼里的情感浓烈，“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秋烨不敢看她，手紧紧攥在沙发上。
    “我跟爸爸说喜欢你，爸爸说:‘阿水是个好孩子’。我跟你说喜欢你，你转眼就答应跟我在一起。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好像一切都理所应当，爸爸同意，你也愿意。”
    “可是阿水，你不开心的，对吗？”她的笑带着苦涩。
    “你变得越来越忙，你的笑也越来越不真切，你总是躲着我。到头来我才发现，你不是愿意，只因为我是唐清涵，是唐光同的女儿，所以你不得不愿意。”
    “对吗？”
    原来她藏匿的刀子这么容易就会被发现，而唐清涵更是将刀子从她身上拽出来，亲自递到她手上。既然迟早都会伤害，那不如现在就解脱。
    “对。”
    唐清涵听见她的答案，反而舒了口气。
    “阿水，我不想强迫你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所以呀”唐清涵极力压制自己哽咽的声音，“我们分手吧。”
    没有事情逐渐脱轨的惊慌，秋烨抬起头看着唐清涵，心里莫名的一阵阵抽搐。有些无力，但更多的是对唐清涵的心疼。
    唐清涵脸上带着红晕，声音愈发沙哑，“我会暂时瞒住爸爸...我知道你想在易安站得更高。跟我结婚如果对你有所助益的话...你可以考虑，我会配合你的...”
    “清涵，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唐先生那里我会去解释的。”
    “这是我的决定，你不要有太多负担...我就不留下过夜了...”  唐清涵想起身离开，刚离开沙发，头便天旋地转，脚下趔趄，差点没站住。秋烨急忙上前扶住她，触手一片滚烫。唐清涵发烧了。
    秋烨想起早上她身上的温度也是这般灼热，心里难受起来，“你早上就在发烧，是吗？”
    唐清涵意识有些不清晰，“对不起，早上骗了你...”  声音一点点小下去。秋烨把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一边找温度计一边给唐家的家庭医生打电话。
    医生来时，唐清涵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逼近四十度的高烧，秋烨不知道她是怎么撑到晚上的。医生建议秋烨给她物理降温，给她开了些退烧药便离开了。
    秋烨把唐清涵抱到床上，从冰箱翻出冰袋给她敷上。唐清涵脸颊烧得通红，嘴里还喃喃说着胡话。秋烨凑近一些，听见她在叫着自己，“阿水...水...喜欢你...对不起...呜...对不起”
    “喜欢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秋烨蹲在床边，摸了摸她滚烫的脸，有些心疼，“喜欢一个人不需要道歉。”
    “傻瓜。”
    她也是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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