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球饲养守则——无边客(29)

    秋稔错开饲养人的视线，把夹在手边的棉花窝塞到对方背后的睡椅中。
    萧珅，你快去睡觉啊，他伸手推了推人，想把自己也一起挤进睡椅上躺着，我会去学校念书的。
    萧珅好些话停在嘴边，本该要和秋稔细说。但他看着轻轻推他回去睡觉的少年，面上几分忐忑又认命的表情，让萧珅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话到嘴边，忽然就忘记开口。
    秋稔模仿米修的语气：睡完午觉就可以用晚饭了，又加上自己的一句话，午安哦。
    萧珅奖励了秋稔一个摸头，掌心轻滑过乱翘的发丝，头发翘起的弧度都和秋稔一样可爱。
    *
    秋稔之后就去上学了，手续办理的速度效率惊人。
    萧珅给秋稔报的是中学班级，小学阶段人群跟秋稔还是有比较明显的差异的。
    现在的青少年营养补得好，十几岁的阶段身形就拔高蹿得很快，秋稔个子不高，身量偏小，把秋稔放在这个阶段的人群里，有那么点意思，尽管秋稔的身体生理功能已经显示发育完好。
    可在萧珅眼底，他依然是自己养的那只小小，圆胖的可爱小刺猬，托在掌心左右不过一半大小。
    秋稔人形态也有个好处，少了发/情阶段的折磨和困扰，回想刺猬最初躁动时能破坏一张又一张的垫子，萧珅不愿让他再受那个苦头的。
    把秋稔送去上学后，米修随身陪同。
    学生们上课，他就在隔壁休息区等，秋稔所在的班级比较特殊，即使他的思维短时间转不过来，老师们并不会为难他。
    所以有个别走特权通道的学生，别说家长，连管家带着仆人都来过的。对某些阵仗学生们大多见怪不怪，也没人说啥。
    第一天第一节 课结束，秋稔迫不及待地跑去隔壁休息区，手指叠在膝盖上，皱眉郁闷。
    米修和他说话缓解紧张，秋稔半个字都不接。
    浅蓝色的制服式校服款式简洁清新，秋稔穿起来就像一个别人家口中的三好乖乖学生。
    米修没问他能不能听明白课程，毕竟最初的阶段只是为了让秋稔适应周围的环境。
    第二天，第三天，一连半个月，秋稔每次下课都会专门到休息区躲着。
    他不跟同学交流，也不像他们那样聚在一起，犯困的时候连模仿其他同学趴在桌上睡觉都不敢。
    最关键的是，秋稔回到白楼也不跟饲养人分享他的上学心得，学校怎么样，教室如何，同学们好不好，他闭口不提。
    秋稔吃完饭会写一点布置的作业，余下时间照常看动画片，用手机和朋友聊天，有时直播，但总会对着镜头无视大脸特效直播发呆，或者趴在桌上睡觉。
    萧珅私下询问米修，米修摇摇头，表示在学校没见秋稔有其他异常。
    于是萧珅夜里陪秋稔看了动画片，结束后和秋稔展开一部分校园话题。
    秋稔偏过脸，好像对这些没什么情绪。
    他捂着嘴鼻打呵欠，闷声说：萧珅，我想睡觉。
    秋稔明显不想说话的姿态让萧珅只好暂时放他去休息。
    又过一周，秋稔渐渐不会刚下课就跑到隔间休息区躲着。米修连接几天等不见人，那天秋稔抱着他的书包坐在车后，轻轻说了句话。
    他让米修不要等自己。
    米修以为自己听错了，秋稔扭头望向车窗外，重复：不要等我。
    米修哪敢不等，嘴上说不等，实际就变了个地方待着，距离教室有些距离，他隔两门课就会转到教室门外看看情况。
    秋稔并非班内第一个搞特殊的人，但随身管家跟了一个多月的，秋稔却是头一个。
    关注他的目光渐渐多了。
    课间时间，秋稔脸也不抬地趴在桌上。
    肩膀忽然被人碰了一下，秋稔抬头，对上一张迷糊陌生的脸庞。
    这一个月他谁都没记住。
    身量拔高的男生把简单清新的校服衬得气质跟旁人不太相同，男生没个正形懒懒散散地坐在秋稔旁边的空位上，人一靠，问：你跟管家吵架啊？
    实在是这个新同学太黏管家了，黏到私下里同学小群都在议论。不过看到新同学几天都不搭理管家，大家好奇，连温琤也跟着好奇。
    秋稔不跟不认识的人说话，他恹恹低头继续趴在桌面，忽然发现居然有人关注自己，秋稔愈发难受。
    温琤说：我觉得你有点眼熟。
    秋稔：他挪开椅子，试图钻进墙角。
    第二节 课结束米修悄悄到教室外，看见有男生跟秋稔搭话，秋稔不理会，既庆幸，又有些失落。
    想要秋稔交到合适的朋友，可也担心他紧张不安。
    第三节 课，秋稔忽然举手。
    他摘下鼻梁上圆圆的小眼镜，跟老师说他不舒服。
    秋稔离开教室前老师特意追出来，给他指了米修所在的休息间。
    秋稔哦了声，等老师回去以后，背着书包，眼镜攥在手里漫无目的的走。
    他拿着老师给他的病假条成功出了校园大门，时而来往的车辆使得他有些不适，车离开后才继续慢吞吞地行走，就像一只迷路茫然乱走的羔羊。
    温辞就是在路口停车时看到这只迷路的小羊，他打了一下车声，秋稔抱紧书包吓一大跳，紧张的环顾周围。
    秋稔望着面前不远的紫色眼睛，怔然。
    朋友？又想起这位朋友是子兰公爵，改口叫，公爵。
    子兰公爵失笑，随即严肃问：怎么魂不守舍，这样走在路上很容易发生事故。
    先上车，我送你。
    秋稔不想上车，但他想到子兰公爵有许多小动物，拒绝的话吞进嘴里。
    子兰公爵说：上次我介绍过自己，我叫温辞。
    秋稔：哦
    子兰公爵问：怎么不上课？看校服，跟侄子是同一所学校。
    秋稔皱眉，低头小声的说：逃课。
    他还是觉得难受，就不说话了。
    温辞看出少年心情不好，把车停到最近的商厦周围。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秋稔卷起书包带子缠在指间。
    温辞等了会儿，考虑要不要联系王宫里面的人过来。
    他忽然听到一声打响，秋稔捂着肚子，温辞问：请你吃东西，有没有想吃的？又说，我拍了不少近期宠物的照片，可以边吃边看。
    秋稔答应了，点名他想要一杯奶茶。
    *
    秋稔先是失踪，接着逃课，这是米修万万想不到的。他急的嘴巴起泡，课间结束后不见人直接就开车跟着定位找去了。
    这一找，就在某家知名餐厅看见秋稔和子兰公爵共处在包厢内喝奶茶。
    平时秋稔喝奶茶脸上都会笑眯眯的，这会儿却不见他高兴。
    少年脸上肉眼可见的失落让米修揪心。
    他没有贸然过去打扰，先和陛下交代了这件事。
    秋稔没回学校上课，他在包厢内和子兰公爵喝奶茶，又看了许多宠物的照片。
    临近下午，秋稔觉得困了，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手机响了。
    他放下通完话的手机，跟子兰公爵说：谢谢你哦。
    温辞叹息：有任何心事都能与我分享，我们是朋友吧。
    秋稔干干哦一声，又点头。
    他说：米修来接我了，我我想回去睡觉。
    米修在外面故意多等十分钟，和子兰公爵寒暄之后，小心翼翼地把秋稔接回王宫白楼。
    当天下午秋稔就一直睡觉，晚上萧珅进屋了，人还睡得懵懵懂懂的，眼角残留些许湿渍。
    萧珅坐在旁边的椅子安静等待，直至月上中天，秋稔结束绵长的深觉。
    他睡眼惺忪地回望注视自己的碧色眼眸，嘴一抿，在被子里悄悄热了又凉的湿渍再次涌现。
    萧珅静静看着少年，伸手连人带被的揽到身前。
    没问他为什么逃课，面对悄悄流眼泪的少年是无法责问出口的。
    秋稔环住饲养人的后颈，鼻声嗡嗡。
    萧珅，我不想去上学了。
    这个什么都没说，把眼泪憋在被子里的少年，此刻小声说：对不起哦
    作者有话要说：
    待修整章，谢谢大噶！
    第38章 萧珅低头浅唱一口。　甜的。
    （上）
    秋稔轻闷的声音就像一根刺扎在萧珅耳朵上, 偷偷躲起来掉眼泪的少年简直就是一个伤害力极强的武器。
    没养刺之前萧珅还没有过这种意识，现在发现，秋稔的眼泪真是不得了了。
    秋稔又重复了一句：对不起哦
    萧珅喉咙发紧。
    本来就没想过责备秋稔, 对方反过来先主动认错, 这叫谁还忍心说半个字重话？
    何况秋稔什么时候主动道过歉。
    与其听秋稔小心翼翼地和自己说话，萧珅倒更喜欢看见缩在屋子里哪都不去，把房间破坏得没地方站的少年。
    如果纵容有罪，萧珅愿意把这份罪名自己担着, 总好过让秋稔闷闷不乐。
    没有人怪你。萧珅上下抚着少年脑后的头发，平时想他乖一点，此刻却故意把发丝儿弄乱, 好让秋稔看起来活泼些。
    秋稔眼上的睫毛缓慢动了动：哦。
    带了点小肉肉的下巴垫在饲养人的肩膀, 秋稔白天都在外头，现在累了，没有丝毫防备和愧疚的把所有重量都放在饲养人身上。
    萧珅静静托起秋稔抱在怀里，估摸着人冷静下来了，才开口：下次不想上学就和米修说，没有人强迫你必须去学校。不上学事情是小，可不能一声不吭就逃课外出，米修在外面心急火燎地找你, 担心你发生什么意外, 明白吗。
    又说：我也担心秋稔。
    秋稔昏昏沉沉地上下合动眼皮, 心情一松下来整个人就倦得厉害。
    他一个月下来睡眠总是不好, 此刻把饲养人的怀抱当成安心温暖的避风港，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 反正他话还没听进几个, 嘴里含糊的应几声, 脑袋一歪，唇微微开启着呼吸，眼一闭不省人事。
    秋稔睡着了，觉却很短。萧珅正要把他放下，乌黑朦胧的眼睛立刻睁开，下意识拉住萧珅的衣服。
    萧珅低头：怎么醒了。
    秋稔揉揉眼睛，一下子从床上坐起，看着人不出声。
    萧珅坐下，对上少年黑幽幽的目光。
    直觉告诉他秋稔有话想说，兴许要等他整理好情绪，组织好语言，又或者单纯的发一会儿呆。
    半晌，秋稔小声开口问：萧珅上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继而不忘舔舔唇：想喝奶茶。
    萧珅微笑：今天不是喝过一杯了。
    秋稔刚露出失落的表情，就听萧珅又说：但是今天可以再多喝一杯。
    秋稔转瞬间眉开眼笑，用手机联系了管家，还特意叮嘱：要大杯不冰的，全糖，芋泥和珍珠多放一点哦，谢谢管家伯伯。
    点完奶茶，秋稔对刚才的问题依然好奇，偏过脸直勾勾看着萧珅等一个答复。
    他等啊等，用手机的摄像功能对准萧珅，放大了画面里的人，这样摆在眼前不用凑近就能看得很清楚。
    画面里的人开口，说：我也说不准自己是什么样的。
    萧珅看见秋稔抱起手机看着摄影功能画面中的放大的自己，勾了勾唇：可以带你看学生时期留下的相册。
    相册放在卧室内，所以秋稔光明正大的坐在里面唯一一张舒适的大床上。他嫌坐姿不舒服，又主动躺到边上，有时懒懒的用手勾一下奶茶，吸几口在放到桌上。
    秋稔如愿捧到饲养人递来的厚重相册，他有些冷，拉起被子盖身，半个人都钻进里头，留出手和脸从头开始翻相片看。
    少年时期的萧珅穿着军式日常制服，身姿修拔，和旁边浑身凛冽气质的同学们都不太一样。
    那个时候的萧珅气质醇和，浅碧色的眼睛勾勒出温风细雨的浅弧。
    萧珅垂目，趴在床上的秋稔正对着自己这张合照出神，他忽然记起那天好像是被同学们拉过来一起合拍的相片。
    当然代价是他们每个人都要陪自己做一遍战术对抗，后来每个被轮完的同学都笑着骂他惨无人道。
    学生时期的萧珅在这方面手段并不像现在铁腕决断，当时的萧珅更擅长一点一点蚕食对手，让他们孤立无援，困兽之斗，最后只剩下一个人孤零零的投败等死。
    大家评价他手段阴，从不给他们来个痛快，萧珅为此反思过，最后收下此类评价并无争论。
    那时候的萧珅放任自己享受布局掠杀的过程，结果到变成其次。
    萧珅的目光跟着秋稔翻动的相册转动，遥远的记忆随着画面的变动而变。
    奇怪的是，他居然都还记得，原本以为很早就忘记了，包括他看见当初的自己，都从陌生的状态转而熟悉。
    秋稔翻累了就干脆把枕头扯到身前趴好，萧珅的视线随他一起定格在其中某一张许久，不见少年继续翻动。
    萧珅俯首，秋稔果然趴在枕边入睡了。
    他低声：秋稔，去睡觉。
    此刻已经人事不知的少年听了个模糊，秋稔吐字不清的应了一声，即刻钻进被子里，整个人从头到脚的裹进被子贴在床侧边缘。
    萧珅哭笑不得：让你睡觉怎么就睡我的床了。
    人都睡沉了，萧珅没有轻易搬动秋稔。
    他手臂穿过被底把贴在边缘的秋稔微微往里挪近，最后自己找了一床新被褥，入睡前能依稀听到很轻的呼吸起伏。
    萧珅身旁的呼吸声越来越重，闷在被中的少年渐渐钻出半个脑袋，萧珅莞尔。
    入梦后，萧珅身上总有一条毛毛虫拱动，他把毛毛虫按在怀里，等毛毛虫安分了却忘了放手。
    *
    过去一个月的上学期间把秋稔的作息调早了，他趴在枕边数饲养人的眼睫毛。
    一根、两根、三根、不记得数到多少根。
    碎碎念的声音使得萧珅睁眼即笑：你在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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