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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山——顺颂商祺(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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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绥少有这么健谈的时候,平时他都是见好就收,从不给对面不痛快。但今儿也不知怎么了,丧气话成筐地往外倒。
    维知现在是萧从明跟前儿的红人,前程似锦,要是被我一掺和 可能什么都没了。
    让他砸上前途来陪我这一遭,我不知道这值不值当。他才二十出头,我过几天就三十了。九年,挺难踏平的岁月。到时候我老了,他依然正当年。
    我能么? 盛绥不经意触碰着自己半吊的左手,苦笑道,如果我这麻烦一直梗着,我能为了这点自私的喜欢,把他的后半辈子 都活活拖死么?
    第37章 原来不是在闹别扭吗
    白安贤就这么静坐着听完,到最后干脆一言不发。
    见到老友实在拧巴的厉害,他才叹口气,把茶推到他跟前,挺新鲜的,盛家二爷竟然为了个小朋友,叽叽歪歪成这样。
    别打趣我。 盛绥正烦着。
    白安贤叹道:劝我时你比谁都敞亮,怎么自个遇着事儿倒犯糊涂呢?
    盛绥探究地看着他。
    你说的这些,都得在一起了才知道会不会发生,光坐在这担心有屁用。 白安贤找不到更好的类比,只能拿自己开玩笑,打个比方,如果我这肺疾已经治不好了,可我谁都不说,自个跟你们断了联系跑外头等死你知道后什么感受?
    瞎说什么呢!盛绥毕竟旧家族里长大的人,还挺多忌讳的。他学着老一辈习俗,押着白安贤 呸 掉那些话。
    你怎么这么老封建? 白安贤怼他,我说这个没别的意思,就想告诉你,人呐,别太把自个当回事儿。你又不是菩萨,你管人家以后怎么办?这年头,一瞬天荒,谁知道明儿自己是活的还是死的?就这你还不抓紧,等谁呢,等阎王爷?
    往往都是这头瞻前顾后,以为自己沉默和放手是对身边人最好的选择,可人家要的偏偏就只是一颗真心而已。
    盛绥苦笑道:你在骂我?
    可不是骂你么? 白安贤恨铁不成钢,恨不得照着最疼的那块给他来两拳,人小孩两年前被你伤成那样,现在还能有勇气跟你拉扯。前些日子你俩蜜里调油,他正等着你踩油门修成正果呢,你倒好,一脚刹车直接把这段关系踩停了。
    比喻用得越发离谱。盛绥反驳道:我没刹
    是没刹,可你冷着人家了。 白安贤哼道,多热的心能遭你三番五次地折腾?你要是真心疼他,要么干脆别开始。既然开始了,就别轻易喊停。
    盛绥好像听到脑子里紧绷的弦挨个断开,一下子,那些捉不住的、摸不清的线团全捋明白了。
    人有时候就是跟自己拧巴,往往只用戳破那个口,余下的自己就能想通。
    盛绥起身,朝白安贤谢道:可以啊老白,哲学没白修。
    白安贤给他一记眼刀:滚吧你。好好追,别想东想西的。这么薄一层纸不至于戳不破吧,我看你生日那天就不错,宜婚嫁,要不要我去喝喜酒?
    盛绥赶紧摇头,吊着手走了,否则他怕白安贤现在就把万国饭店贴上大红的双喜字。
    出门走在长街上,抬头能看见飘雪。
    雪花落在指尖,透心凉,也让盛绥醒了不少。
    无私或贪婪都是他。两样都占很容易,这就是人性,但盛绥从前偏偏不信邪,自己都没活明白,还想替人家当菩萨。这又怎么可能呢?越不可能,他越要钻,牛角尖钻多了容易出不来。
    确实得感谢白安贤骂他一通。盛绥平和地选择自私,贪婪,沉溺于爱人与被爱中去。拖累也好,耽误也好,他想把选择权递给季维知。
    回想起这些天自己的反常,盛绥有些自责。小孩估计还以为自己在疏远他,心里得多难过。实践课堂 还没修完学分,自己就中途退学,未免太不厚道了些。
    这样想着,盛绥裹紧了外套,快步走进风雪里。
    黑色别克轿车拐进幽深的巷子,在雪地上留下两道车辙。刹车,停稳,盛绥夹着牛皮纸文件袋,快步走进风雪里。
    风雪的尽头是一幢灰色建筑,上书 工商行政管理局 三个大字,旁边的接待亭上则写着:[工商变更登记处]。
    盛绥拢了拢外套,献礼似的,双手把文件袋递到窗口里。
    雪打了几个弯,溜进窗户缝。
    季维知冻得直缩脖子,手也生了冻疮,可他还是不敢戴手套,就这么光着手指拿着刀,一边哆嗦一边鼓捣手里的玉。
    温绍祺见他这么认真,不禁好奇:干啥呢你?
    三更半夜的,季维知处理完公事不回家,坐在隔壁楼走廊里玩玉,换谁都觉得奇怪。
    嘘,别打扰我做手艺。 季维知把他招呼开,让让,挡着光了。
    温绍祺更狐疑:什么手艺,送你那姑娘的?
    季维知没答,搁那哼小曲儿。
    温绍祺 唷嗬 了声:这是在一起了啊?
    嗯,快了。 季维知很是自信。
    其实自从盛绥受伤,季维知就觉得不对劲。俩人似乎离得远了,盛绥也不似原来那么爱打趣自己,好不容易亲密起来的关系又跟被冻住一样。
    年轻人沉不住气,被这种若即若离搞得抓心挠肝。每回他看到盛绥那个渗血的肩膀,就觉得那窟窿好像是捅在自个身上。
    所以,季维知不想等了,也懒得去矫情当初谁被谁扔下的事,都去他妈的吧!不就是一层窗户纸吗?他就要捅,就要主动,就要给二爷一个欢欢喜喜的生日礼物。
    年轻就这点好,什么顾虑都没有,就算有,也有资本去莽、敢冲。
    温绍祺摸了摸鼻子:你上回不是说她要给你送花么?怎么着,黄了?
    没黄。他买了花,但是中途出了点事儿。 季维知没羞没臊地说,不过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不能总等人家来追我,我得主动点。
    温绍祺瞧他脸红手红那样,觉得实在心疼:行了回家做吧,这儿多冷。
    那可不成。 惊喜给人提前发现了还叫什么惊喜。
    温绍祺没招,留给他两只手套,那你自个冻着吧,我得走了。
    等季维知回到家,盛绥还没睡,正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季维知想检查看他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于是蹑手蹑脚地凑上前,左瞧右瞧嫌不够,见人没醒,托着下巴,离盛绥的脸颊很近。
    男人的眼皮轻颤,皮肤泛着夜灯的光泽,鼻梁高挺,唇形完美,即便小憩也掩不住那股矜贵气。
    看够了? 盛绥忽然开口,把季维知吓一跳。
    欸,你醒着啊? 季维知后撤得太猛,整个人往后踉跄。
    盛绥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小心一点。
    季维知忙说 没事,朝他右肩抬了抬下巴,今儿换药了没?
    还没,一个人不太方便。
    季维知惊诧地望他,不敢相信二爷会在这种事上服软:哦,那、那我帮你?
    嗯。
    瞧盛绥突然转性,季维知一时不知该喜该悲,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他病情加重了,于是试探道:这儿疼么?
    盛绥笑道:还行。
    季维知松了口气。
    没想到男人又补充:你手放那时就还行。
    季维知:?
    哪根筋搭错了这是,前两天还在闹别扭,怎么今儿又这么亲近。难道说 前两天那不是闹别扭?
    那算什么呢?
    季维知脑中闪过一个动词,然后赶紧摇摇头,把荒唐的想法赶出去。
    可再看看盛绥现在的神态,季维知又觉得这个猜测很合理:他该不会是觉着疼了,所以在跟自己 撒娇吧?
    季维知的喉结滚了滚。
    咳,二爷, 季维知替盛绥上好药,软声说,药换完了,你早点休息。
    嗯,谢谢。 盛绥说完却并没有立刻回房,而是问,你今天累么?
    我?还好啊。 季维知懵懵的。
    那你能不能帮个忙,替我摁摁手臂? 盛绥摊开手,带着讨好的笑,总是吊着,它有点麻。
    季维知不可能拒绝这种提议,连声应着。
    男人的手臂温度很高,正好还能暖暖自己冰凉的手指。
    只是越摁,季维知越觉得不对劲。
    他抬头对上盛绥含情脉脉的眼神,被灼得心中一颤。
    二爷,真的,在,对自己 撒娇?!
    第38章 这算聘礼还是嫁妆?
    季维知替他摁完,自己也乏了,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里说:我刚瞧你伤口已经拆线了?
    嗯,刚去了趟医院。陆医生说恢复得挺好,可以拆了。 盛绥说。
    我就说嘛,多大点事儿,不值当为它垂头丧气的。 季维知这才懒懒地躺着抻筋,不免发出几声哼哼。
    盛绥被这点可爱的小做派烫得心窝子都暖了,眼角眉梢都是笑,以至于想说点正事都没法严肃:知知,你现在累不累?
    季维知摇头道:不累啊,有事?
    盛绥这才收了笑,点点头,正色道:我今天还去了趟工商行政管理局。
    季维知似懂非懂地问:哦,你要办什么证吗?
    小时候,季维知父母从不把工作带回家来说,盛绥也不怎么跟小孩聊商场上的事。所以季维知对这些一窍不通,提到工商局他只能想到这个。
    盛绥摇头,说:不是,我想把厂子转让出去。
    ?
    季维知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不可置信地问:什么厂?
    勤盛桐油厂。
    季维知还是觉得自己听错了,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
    盛绥瞧他这么激动,反省自己是不是把小孩吓到了,赶紧解释道:之前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既让 X 国联会不再盯着我,又能保证住这个厂子。
    后来我突然明白过来,他们敢动我,是因为我这个靶子太容易打。如果换一个他们不敢动的人来代理桐油厂,他们应该会消停不少。
    相当于演个戏给外人看,但这演员既要可靠又得是硬骨头,可不好找。
    亏人家都说你精明,我看你就是个傻的。 季维知急得语无伦次了都,你这叫羊入虎口!这么块肥肉,你送给人家了还想拿回来?谁会乖乖还你!这么多钱啊,大家抢破头都想要!
    季维知大着嗓门跳来跳去,生怕盛绥真干傻事。
    盛绥揉了揉鼻梁,把眼镜取下来,拿纸细细地擦着。链条随着幅度一动一动。
    别喊,喊也没用,工商变更书都下来了。
    啥? 季维知声更大了,哎你怎么干大事都悄没声呢?你给谁了,不会是白安贤吧!
    盛绥擦完眼镜,无奈地说:就他跟 X 国在谈判桌上那剑拔弩张的关系,我敢给,他也不敢收啊。
    那还能有谁? 季维知把盛绥交好的公子哥在脑子里筛了一遍,没找出什么值得信赖的名字。
    盛绥轻笑,走到壁炉旁边,从整齐摞着的书堆里取出一张红头纸张,自己看。
    季维知赶紧接过来,狐疑地往下看,跳过一行行他看不懂的术语,眼神最终定格在最后的姓名上:[季维知]。
    ???
    季维知满头雾水,指着文件说不出话,一个劲揉眼睛:我?
    嗯,你。 盛绥见他跟小猫似的,心软得不得了,笑道:别揉了,没看错。
    不是,这怎么能是我呢? 季维知简直要把椅子掀了,绕着沙发来回踱步。
    盛绥被他晃得头晕,拉住他的袖子,叫他别瞎转悠:你是军政局的人,能给他们威慑。但凡 X 国还想谈判,就绝不敢对你耍什么花招。
    那也不行!闹呢,我一军校生哪懂这个啊,这、这玩意咋退,还能改不?
    章都盖了,没法改。
    那我能再转回去不?
    转来转去,嫌工商局不够堵么。
    季维知站住脚,一个劲儿摇头,浑身都在抗拒:可你这 哪有你这么一声不吭的!
    也没有一声不吭。 盛绥不受这冤枉,之前我就问你要过签名和证件。你当时说,随便我拿去干什么都行。
    季维知被这么一提醒,想起看电影那回事儿,踱步的频率更高,急得声都变了:合着你从那会就开始准备了?
    盛绥安慰道:别转悠了,你缓缓先。
    季维知着急,但也不逛了,坐下乖乖听他说。
    名义上理事权在你这里,你可以随意处置它,但我还在管理层,所以,它只是换了个名字挂靠而已。厂中大小事不用你操心,接着让我打理就好。 盛绥半开玩笑,我干活,你受益,这稳赚不赔的买卖可不好找。
    这是买卖的事儿吗? 季维知喊了半天,自己也累了,觉得这一切都不可理喻,可木已成舟,他也没办法,阴阳怪气地说,你法子还真多啊。
    怪不得盛绥这些天魂不守舍的,原来不是闹别扭,也不是撒娇,是憋着大招。
    季维知算是明白了,就不能让盛绥独处,谁知道他哪天就蹦出什么新主意。
    盛绥见他气鼓鼓的模样好玩,没忍住戳他的脸颊,理所当然被躲开了。
    季维知没好气地说:你先别碰我,让我缓一缓。
    盛绥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接着劝道:你要是不接受,理事会无主,那厂子的所有权可就悬了。
    季维知觉得这话有道理,沉默地陷入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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