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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他从火葬场爬出来了!——巫山不见(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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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弹钢琴的人,似乎不大熟练,虽然流畅,但是听起来像是个初学者,甚至到高潮的时候,还会漏掉一两个音节。
    钢琴的声源听起来不是很远。
    江安遇起身,披了件棉衣,循着钢琴的声音走过去,沿着昏黄的路灯,在雪地里踩出一连串的脚印。
    直到他走到一间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前,才停住了继续前进的脚步。
    叩叩叩。
    江安遇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里面的钢琴声戛然而止。
    你有个,地方,弹错,啦,江安遇隔着门缝说,少,了一,个音。
    雪天里,他的声音不算大,像猫叫一样的绕的人心痒,但也足够人听的一清二楚。
    隔着一扇木门,院子里摆放着一架覆着浅雪的钢琴,以及浑身沾雪的男人。
    裴应声听见他的话,低眸看着自己右手短缺的那根拇指,把所有的念想和解释都咽进了肚子里。
    他不是故意弹错的。
    钢琴声再次响起的前一秒,外面青年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听到师兄两个字的时候,裴应声指尖不知所措地顿在半空。
    师兄,醒了?
    外面传来江安遇难以置信的惊喜声音,裴应声也在短短一瞬间红了眼眶,冻得通红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秦墨醒了。
    裴应声恍惚觉得,他这些天像是做了一个短暂而贪婪的梦。
    现在,也该醒了。
    第64章 逢归
    天空的雪越下越大, 落在裴应声的发梢,肩头,甚至连眼角的睫毛上, 也挂着一层薄霜。
    他细细听着青年的动静, 听着青年踩着雪离开的声音。
    以前是踩着雪走向他, 现在是离开。
    等到听不见青年的脚步声,裴应声顿在半空的手,终于落在琴键上, 一道低哑的琴声响起,男人垂眸,眼泪滑落,融化了眼角的雪,滚烫的眼泪紧跟着落在手背上, 在雪痕上面划出一道清晰的泪痕。
    一首C大调前奏曲被裴应声弹得乱七八糟。那一瞬间, 他忽然能理解怎么江安遇就弹不了钢琴了呢。
    原来,人真正难过的时候,是害怕,会发抖, 甚至连带着脑袋,也是一片空白。
    裴应声这一辈子总在和人争, 和秦墨争,和宋清沅争,临了到头,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惜, 最后他还是没能送江安遇一首完整的C大调。
    门被缓缓推开那一瞬间, 裴应声却连头也没抬起来过。他太了解江安遇,在秦墨和他之间, 他不值得江安遇回头。
    你弹得太难听了,整个旅馆的人都快被你吵醒了。
    来人站在门口,身上搭着一条毛毯,小遇走了,你不跟上去看看?
    裴应声听出崔书的声音,头也没抬,只是续完了最后那一首钢琴曲。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天赋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他的阿遇有这样难得的天赋,却因他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
    被所有人捧在手里的江安遇,只有在他这里,才会气馁,甚至平庸。
    左右逃不过一个爱字。
    冬夜寒凉,裴应声抬头,借着路边的灯光,看着江安遇踩出的那一排整齐的脚印,眼睛一眨,眼泪就滚着往下掉。
    秦墨醒了。
    崔书点头,我知道。刚才在旅馆那条路上,我看见江安遇了,他在打车,应该是要回去。
    他的话说的很隐晦。这样晚了,又是这样的天气,这时候是不会有车的。
    你劝劝他吧。崔书说,在外面等一晚上,会冻坏的。
    裴应声摇头,倏然红着眼起身,他等秦墨等了太久。
    没人比他更知道,那种长达半年的煎熬,有多么折腾人。这半年里,只要他听到和江安遇有关的消息,从来都是坐不住的。
    江安遇也是。更何况,那人是秦墨。
    裴应声苦涩地想,他当初不顾先来后到地带走江安遇,后来又不知礼义廉耻地闯入秦墨家中...如果他是秦墨,他大概会恨透这样的自己。
    料想秦墨大抵也不是很喜欢他。
    可曾经的江安遇为什么会喜欢他这样差劲的人呢。
    裴应声踩着雪走出去。
    如果你不劝他,也别拦着他。
    崔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裴应声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
    月光下,男人身上被落雪覆盖着,泛着淡淡的一层光,然而那双泛着红意的眼睛,却仿佛要被大海淹没一般悲伤。
    我总得送送他最后一程。
    山长水远,遥遥一程,他和江安遇匆匆十年如白驹过隙,还是走散在这茫茫人海里。
    男人走出去那一瞬间,忽然对崔书说了一句无厘头的话,如果任凛然回来,你能原谅他吗?
    崔书脸上的神色一滞,眉头轻轻皱着,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如果你是我,你会原谅他吗?
    裴应声语塞,片刻低头失笑。
    他和任凛然那样的人,是没有本质差别的,当然也不值得被原谅。
    崔书看着裴应声离开的背影,他忽然觉得感伤,裴应声和江安遇,曾经都是多骄傲的人啊,如今一个失魂落魄惶惶不可终日,另一个强撑幼骨食不知味。
    可谓情字害人不浅。
    兜里的手机震动着,打破了夜里的寂静。崔书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裴应声发过来的消息。
    一瞬间,崔书指尖攥的苍白。
    他回来了。
    你是阿遇不多的朋友,我会替他保护你。
    ...
    夜色里,青年坐在路口的台阶上,不时地往手心里哈一口气,看样子是真的要冻坏了,但是他眼角微微弯着,看起来很开心。
    裴应声坐在车里,忽然想起江安遇去赴星大厦的那一夜,也是下的这样大的雪,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那时候,青年红着眼睛,神色木讷呆滞,不像这会儿,他甚至觉得,连江安遇身边的空气,也是甜的。
    见到青年离开他活的自在畅意,裴应声强咽下喉头的哽咽,把车缓缓开到路边,吱呀吱呀压着雪的声音明显。
    上车。
    车窗被放下来那一瞬间,江安遇倏然从地上站起来,警惕着往后退两步,紧接着如同一头小狼,提防着裴应声要带走他。
    他反应太大了。
    裴应声不自觉攥紧方向盘,说话时的嗓音如同在沙漠里被风干的泉眼,送你去看秦墨。
    他话音刚落,站在原地的青年轻轻松开攥着的手,试探着问了一句,真,假?
    江安遇这样期待的目光,刺激的裴应声瞬间又红了眼眶。
    秦墨醒过来,他该有多开心。
    上车。男人别过脸,掩着泛红的眼角,开了副驾车门的锁。
    青年一步一试探,直到确认裴应声是真的会把他送到秦墨跟前的时候,他才哑着声,坐在说了一句谢谢。
    短短两个字,却让裴应声神思一顿,倏然哑了声。
    兜兜转转,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车子缓缓启动,外面的风雪太大,可裴应声还是希望,这条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透过晶亮的后视镜,男人看着后座上正往外瞧着的江安遇,瓷白的脸干净的不像话,和外面洁净的雪花一样,惹人心疼。
    两人一路无言。
    车停在医院门口那一刻,裴应声终于按捺不住,看着从车上下来的江安遇,忽然朝着江安遇伸开手臂,他声音沙哑着,阿遇,让小叔抱一抱,成吗?
    就当这白驹过隙的十年,最后一程的离别礼。
    他的眼光太过灼热,但又隐约透着一丝绝望。
    江安遇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动作的寓意是什么,却隐隐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时间像是停顿一般,裴应声连呼吸声也浅浅,生怕一举一动不对,惊扰到面前的青年。
    男人的手臂架在半空中,许久,也没能得到青年的回应。
    终于,他不再挣扎。
    裴应声后退半步,低眸,不叫他看见这么狼狈的自己,再抬头时,男人已经很好地掩饰着自己的泛红的眼眶,除了眼底遮掩不住的乌青,他似乎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影帝。
    阿遇,裴应声看着他,声音低沉,这次,我们好好告个别。
    小叔,就送你到这了。
    江安遇神色如常,只是咬着舌尖的牙齿和攥着裤缝的指尖,几乎收不住力道。
    裴应声看着他,装出来的坦然让人几乎看不出。半年时间来,他们终于有一次,不再针锋相对。
    山水一程,风雨一更。
    他就送小朋友到这了。
    江安遇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唇尖颤了颤,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挂在脖颈里那只冰凉的戒指,怎么也捂不热。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那一瞬间的难过,眼角泛着斑驳的红意,是因为裴应声的离开,还是因为秦墨醒来的欣喜。
    可他总觉得,难过应该是大过欣喜的,不然他怎么会一直想掉眼泪。
    ...
    裴应声来到这世上,从来孑然一身。
    直到十年前,他在路边的垃圾堆跟前,捡到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从那天起,他的人生轨迹,一点点的发生着改变。
    回家的时候,常年冰冷的别墅里,忽然亮起一盏泛着暖色的灯光。那天裴应声在门口站了很久,不是新奇家里多了个人,只是说不上来的触动。
    原来有人牵挂,是这样的感觉。
    他很喜欢,但也开始害怕失去,于是他学着裴邵那样的态度,希冀江安遇能像秦燕龄一样,越来越爱他,却把江安遇越推越远。
    他本该孤单一生,却偏偏从江安遇那里偷来了十年光阴。后来江安遇走了,他才知道,那十年,他爱的多苦。
    男人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如同山崩地裂一般,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
    宾利停靠在路边,裴应声静静坐在驾驶座上,神色呆滞,看着昏黄灯光下簇成团的飞蛾,眼泪止不住,怎么也止不住。
    原来真的有人爱了十年,结局却无疾而终。
    他在这里坐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时,原本寂静的路上,忽然响起一阵焦急的消防车的呼叫声。
    急促。
    骇人。
    裴应声看着消防车驶过去的轨道,骤然清醒,这条路上,只有唯一一处有建筑。
    正是秦墨住的那家医院。
    裴应声脸色瞬间惨白,指尖颤抖着拨通江安遇的电话,可那头不知道是把他拉黑了,或者是怎样,一直无人接听。
    裴应声唇尖发抖,把车钥匙插进孔里那一瞬间,宾利几乎一瞬间冲了出去。
    隔着远远的,他就看见冒着烟火的地方,堵满了消防车。
    医院顶层的浓烟滚滚,几乎照映了半边天。
    宾利过不去,裴应声看见那场景的一瞬间,瞬间红了眼眶,就连腿也是软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从那群围观的水泄不通的人群里挤进去。
    然后看到人群中心焦急的正在给他打电话的肖凌。
    裴应声喊他,肖凌回头,如同见到救世主一般,裴哥!
    阿遇呢?男人说话的时候,甚至连声音也是瑟缩沙哑着。
    你让我看着崔书,我没想到任凛然会把他喊来这里,然后他进去没多久,这里就...
    我问你阿遇呢!
    男人眼底泛着疯狂的红意,被黑胶手套裹着的手紧紧攥着肖凌的衣领,我的阿遇呢!
    他是不是还在里面!
    我不知道小遇也在里...肖凌解释。
    他的话还没说完,裴应声已经甩开他,边上的消防人员拦着他不让他进去,被裴应声轻易挣开。
    再多来几个人!拦着他别让他上去,火势太大,会出人命的!
    裴应声被几个高大的消防人员环抱着,男人白净的脸上和衬衫上沾满了空气里的灰尘,手臂上的青筋凸起的明显,被狠狠禁锢的胳膊和腰却丝毫动弹不得。
    看着那群禁锢着他的工作人员,裴应声近乎恳求地看着他们,眼角的泪痕划过,在沾了灰尘的脸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
    他在里面,一向心比天高的男人看着眼前的消防员,头一次对外人如此低声下气,他颤抖着,前所未有的无助,我得进去啊。
    我得进去。
    里面还有很多病人家属!请你相信我们!
    你这样只会增加我们工作的难度,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可他就在最顶层,你们能上去吗!裴应声右手的四根手指一点点掰开那些桎梏,整个手呈现着怪异的紫红颜色,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掉。
    男人眼泪在脸上乱晃,不停地同那些人较劲。
    他们说过要相依为命的。
    阿遇再等等。
    怪他走的太仓促。
    手腕处吧嗒一声脆响,裴应声眉头皱着,闷哼一声,手腕生生折断,以一个怪异的角度脱落着。在挣脱那些人的瞬间,他随手拿过泡在水桶里的毛巾,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楼梯间。
    裴哥!
    你回来!
    滚滚浓烟沿着楼道传下来,楼道的声控灯几乎被烧坏,浓烟遮掩下,他几乎看不清路,甚至也不清楚自己爬到了多少层。
    可那条路他悄悄走了太多遍,是怎么也忘不掉的。
    面前是滚烫的灼热的气息,裴应声不觉累地继续往上爬。
    阿遇!
    他喊着江安遇的名字,手背上是被烫伤的痕迹,黑胶手套粘连着血肉,几乎撕不开,江安遇!我是裴应声!
    你应应我!
    可不管他怎么喊,始终没有人回应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颓败地想,如果找不到江安遇,他不想出去了。
    十年来,他一直是让江安遇害怕的存在,如果死在这里,是不是江安遇就不会做噩梦了。
    再往坏处想一些,他会和江安遇死在一栋楼里,死了他就能寸步不离地保护江安遇。
    可裴应声还是几近崩溃的难过和遗憾。
    阿遇才二十三岁,才刚刚过了生日没多久,才刚刚摆脱他这个让人恶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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