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归林——烽火寒烟(75)

    和林闵分手的第三年。
    外界传言：许飞可能是不举了，和尚都没他这么坐怀不乱。
    有人说他怕是玩大了不行了，但更多的人说他这是浪子回头。
    只可惜让他浪子回头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期间许飞办过一次摄影展，摄影展的题目是怀恋。
    那天去的人很多，他像是在人群中看到了林闵的影子。
    然而等他追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只是自己的错觉。
    临到入冬的时候，许飞开始了新的行程，这次的目的地是雪山。
    两个月后，一行人站在雪山的半山腰上，他们穿着冲锋衣，戴着帽子和眼镜，踩着登山靴，遥望远方。
    从他们的位置，能够看到落日的余晖洒在雪山的峰顶上，给雪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一阵劲风吹过，将雪山顶端的雪吹了起来，一时间好像化作了漫天金沙。
    许飞举起相机，将眼前的一幕拍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脚下突然传来了震动。
    其中有一个人喊道：不好，是雪崩，快躲！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半山腰处突然滑落的大片雪浪，所有人仓皇而逃。
    许飞距离那处最近，逃离不及，整个人被大雪覆盖。
    他摔倒的一瞬间，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击在岩石上，瞬间碎了。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许飞想到了林闵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在外面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不要受伤，受伤后要及时处理，别过度劳累，多休息
    许飞，我爱你。
    那是林闵第一次说爱他。
    许飞被救出来后，因为外伤原因昏迷了两个月，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医院里的景象，有一种茫然的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医生知道他醒过来后，过来查看了许飞的情况，表示人醒过来，问题就不大了。
    许飞又被推着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等到他彻底神志清醒，才看到了手机上的电话和消息。
    他昏迷这两个月，知道他出事，打来电话发来消息的人不少。
    他翻着消息，依次感谢众人对他的关心，在这些消息里，他意外的翻到了一条关于林闵的消息。
    【你之前不是让我帮你在阳林找个保姆吗？然后钱从你这边出的，刚得到消息，老人家已经去世了，今天办完了后事，那边就把保姆辞退了。】
    【你之前放我这儿的那些钱没花完，还剩了一些，我给你打过去？】
    后面可能是得知许飞出事儿了，他在这之后又发来消息关心了几句。
    许飞看了下他发消息的时间，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林正则去世了。
    林正则是林闵唯一的亲人，没有人比许飞更清楚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林正则没了，那林闵怎么办？
    他头一次产生了发疯一样，想要赶回去见林闵的念头。
    许飞订了当天的机票，不顾医生的劝阻，就这样登上了飞往阳林的飞机。
    许飞回来过理发店很多次，但他却第一次感觉到这理发店竟然如此陌生。
    站在前台的不再是周媛，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她自然不认识许飞，见到许飞后问道：剪头吗？
    许飞也没看到李泽，过来准备带他去洗头发的也是一个陌生人。
    许飞往理发店里看了看，他视线扫过的时候，发现墙面上他拍的那些照片，全都被摘了下去。
    那些照片挂的时间久了，骤然被摘下去之后，墙面上因为颜色不一致，形成了一块块空洞的方块，那红褐的颜色就像是一块一块的伤疤。
    正在给客人理发的那个理发师，许飞也不认识。
    许飞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突然意识到他以往每一次回来的时候，林闵就在这儿。
    他竟然从来没有想到过，林闵可能会离开这个理发店，甚至离开阳林。
    如果林闵不在这里了
    如果林闵换了联系方式
    那在这茫茫的人海之中，他要如何才能找到一个人？
    许飞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慌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第81章
    就在许飞颤抖着拿出手机, 准备尝试打电话给林闵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个略微熟悉的声音试探性的叫道：许飞？
    许飞在仓皇间抬头，终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于哥！
    于行好几年没见过许飞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没认出来, 所以叫他名字的时候也带着几分试探, 直到这会儿发现真的是许飞回来了，方才笑道：真的是你啊，好几年没见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过来了呢。
    许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匆忙问：林哥呢？
    出去了，应该在旁边咖啡店跟人谈事呢吧。
    许飞的心终于落了回去，林闵还在
    他在这边呆了好几年，理发店旁边的所有店他都熟, 听言匆忙赶往了咖啡店。
    与此同时, 咖啡店内。
    此时刚刚入春, 空气中还带着几分乍暖还寒的凉意。
    林闵穿着驼色的呢子大衣，坐在桌子的一侧。
    室内没那么冷，因而他呢子大衣的扣子没有系, 露出了里面黑色的高领毛衣。
    他身材挺拔，透过毛衣的褶皱，能够隐约看出他毛衣下遮盖着的劲瘦腰身。
    他下身穿的是黑色休闲裤, 越发衬得他双腿笔挺修长。
    他仅仅是这样坐着, 就已经足够勾人了。
    对面人的视线落在林闵的身上, 贪婪的看着他。
    林闵喝了一口咖啡, 放下咖啡杯, 看向坐在他对面的程邵元。
    程邵元此时穿着一身黑色西装, 鼻子上架着副金丝边框眼镜。
    明明是再正经不过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仍旧盖不住他的轻挑。
    他看着林闵的时候微微眯着眼，一副眉目含情的姿态。
    林闵刚开始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从他身上隐约感觉出了几分许飞的影子。
    他与许飞刚认识的时候，许飞也是这样，轻挑、暧昧、不正经、还黏人。
    即使是再正经的衣服穿在许飞的身上，也能让他穿出几分放荡不羁的味道来。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眼前的这个人跟许飞并不相像。
    许飞是坦诚的，他的目光很澄澈。
    他从不遮掩自己的欲望，也不遮掩自己的感情，更是从来都不曾隐瞒过他什么。
    两个人开始交往之前，许飞就认认真真的告诉过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过什么样的过往。
    他把一切摊开到他的面前，而后把选择权交到了他的手上。
    从头到尾，他都是坦诚的。
    而程邵元的一双眼却很浑浊，里面充满了心机与贪婪。
    林闵只要望见这双眼，就会清晰地意识到，这人与许飞并不是真的相像。
    这世界上不会有人像许飞，因为许飞是独一无二的。
    这么想着，他嘴角露出几分浅淡的笑意。
    林闵这么一笑，程邵元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就更直白了。
    林闵很快就收敛了笑意，就事论事的说道：价格谈的差不多了，店铺转让协议和房屋租赁合同我带过来了，如果你对此没有什么异议的话，我想我们可以今天就把字签了。
    程邵元并不在意这家理发店，他只是知道林闵想要将这家店铺转手出去，这才借着这个由头来与他联络的。
    当然这店铺转让的钱对他来说只是个小数目，他并没有捉弄林闵的意思，店铺他还是会接手的，但这合同他却不想就这样轻易签下。
    林闵这个人不好亲近，签完合同之后再想把人约出来，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因而他此时便笑道，我虽然对理发店整体的情况比较满意，但签合同的事情我看还是要推一推，我得再花点时间考虑考虑
    林闵淡淡道：考虑是应该的，但我的时间不多，如果你这边需要考虑的时间比较长的话，我也会考虑把店铺转手给别人。
    程邵元听言忍不住在心中暗笑，这是一只带刺的玫瑰呢。
    然而林闵这个样子，却更合他的胃口。
    程邵元道：我不会考虑太久，这两天就会给你消息，但我有个问题，我看过你的账面，你这家理发店经营的不错，怎么会突然就想要转手呢？
    我打算离开这里。
    程邵元略有些意外的问道：怎么会想到要离开？
    林闵的视线落在咖啡厅外，透过玻璃，看到许飞就站在窗边。
    林闵脸上没什么神情，就这样与窗外的许飞对视了片刻，而后便收回了视线。
    又是幻觉，他想着。
    他回答了刚的那个问题，我要去找人。
    爷爷去世的时候，他在朋友圈里发了悼文，他以为许飞看到后会回来悼念。
    但他等了一个多月都没等到人。
    这有些不像话，林闵在心里想着。
    许飞该回来道别的。
    看来是这几年在外面玩野了，得他亲自去抓人才行。
    许飞怔怔地站在窗外。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闵，林闵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那眼神里面充满了淡漠。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不该出现，甚至有些想逃，但他的脚却牢牢的定在了原地。
    这是他日思夜想的人，既然回来了，总该见一面的。
    许飞最终还是走进了咖啡店，走到了林闵的面前。
    他对着面前的人低声道：哥，我回来了。
    林闵抬头与许飞对视着，略微有些恍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不是幻觉，是许飞真的回来了。
    虽然回来的比他想象中要晚了些，但人终究还是回来了。
    许飞与林闵对视着，以往他说出这句话，总能迎来林闵的笑容和拥抱。
    而此刻林闵握着咖啡杯的手只顿了一下，他应了一声，便收回了视线。
    于是，许飞接下来的话，便卡在了嗓子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三年时间过去，他们终究从最亲密的爱人变成了陌生人。
    林闵看着程邵元，开口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原本以为程邵元今天是过来签合同的，既然程邵元不是这个意思，那他也就没有了继续跟他聊下去的意愿。
    而且现在许飞回来了，再没有比许飞更重要的事了。
    林闵的目光从上到下的观察着许飞。
    人瘦了，看着也憔悴了些。
    许飞之前一路从理发店跑过来，衣领处略微有些凌乱。
    林闵的目光落在了许飞那干干净净的脖子上，玉坠不在了。
    他的目光下移，落到了许飞手中握着的手机上。
    不是他当初用的那款手机了，手机壳也不在了。
    就在这时，林闵看到了许飞手腕处，隐隐约约露出来的手串。
    林闵的心安定下来，看来这几年许飞虽然在外面玩野了，但还不算把他忘得太彻底。
    程邵元今天把林闵叫出来，原本是想要跟他调情的，这会儿有了旁人在，的确不方便再多说什么了。
    他对林闵露出了一个笑，明天我再来找你。
    他说完这句话，也没等林闵的回复，就这样识时务的起身离开了。
    服务人员看到他们这边的情况，过来把程邵元刚用过的咖啡杯收了，对着许飞问道：先生喝点什么？
    许飞的心思不在这上面，没听到服务员的话。
    林闵替他回道：冰拿铁。
    好的。
    许飞有些想问刚那个人是谁，但话到嘴边，他才在恍惚中意识到，他现在没资格问林闵这种话了。
    许飞坐在林闵对面缓了片刻才道：我刚知道爷爷的事儿，哥，你节哀。
    爷爷是在梦里走的，走的时候无病无痛，是喜丧。
    许飞应了一声，虽然说以林正则的年纪，的确可以说得上一句喜丧了，但到底是至亲离世，林闵心里终究是不好受的。
    他怕再多说会惹得林闵难过，于是转移话题道：我刚去到店里，发现大家都不在，店里的其他人呢？我是说李泽他们
    李泽转行了。
    陈南自己开了一家理发店。
    周媛怀孕了，辞职养胎呢。
    陶元身体不好，前两年就不干了。
    许飞听林闵说着这些，以前几个人一起笑闹的画面浮现在眼前，一个热热闹闹的理发店，竟然就这么散了
    过往认识的人里，竟然就只剩下了于行。
    他第一次意识到三年里能发生的改变，实在是太多了。
    连林正则都不在了
    如今只剩林闵独自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家，和这面目全非的理发店
    许飞有些无法想像，林闵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在这一瞬间，他从心底涌起了一种冲动，他想要握住林闵的手，对他说：你还有我，我回来了，你还有我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的视线落在林闵的身上，林闵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憔悴，现在的林闵看起来很好。
    许飞在恍惚中意识到，可能他当初的决定是对的，没有了他，林闵这几年过得很好。
    林闵与许飞对视着，问出了两个人见面之后的第一个问题：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许飞脑子里很乱，只道：路过听说了爷爷的事情，就回来看看。
    林闵移开了视线，那你现在看过了，我回店里了。
    林闵起身往回走。
    许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只是这样他不只是路过也不只是回来看看
    他才刚与林闵见面，才刚说了这么几句话
    他快速起身，跟在了林闵的身后。
    林闵开始的时候步伐很慢，留心着身后的动静，这会儿听到许飞跟了上来，方才恢复了正常的走路速度。
    许飞一路跟着林闵回到了店里。
    林闵坐在沙发上，许飞便坐在了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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