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司志强(36)

    对于莫妮卡和本斯的问题，我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完美的解决方案。我只是告诉她，矛盾是在所难免的，她应该更多地去关注本斯的优点，而非缺点；或许，这样她会觉得幸福感更强一些。同时，没有人是完美的，当问题来临时，我们也应该审视自身，不能一味地去责怪别人。
    我很清楚，本斯和莫妮卡依旧是相爱的。后来，莫妮卡因为工作的原因需要回意大利待三个月，在那段时间里，他们之间的矛盾似乎全然消失了。有时候，本斯还会趁着周末去意大利看望莫妮卡或者莫妮卡趁不忙的时候回布达佩斯见本斯。似乎，两地相隔对于他们俩而言是一件好事，让他们懂得更加珍惜彼此。同时，没了本斯和莫妮卡的诉苦，我和威廉的生活又回到了久违的平静状态。
    那天，吃完晚饭，我和威廉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电视，闲聊时提到本斯和莫妮卡，威廉一直感慨莫妮卡改变了很多。从他的语气中，我似乎感觉出了一些别的东西。我直截了当地问他，是不是看到莫妮卡为本斯改变了那么多而嫉妒。他转过脸奇怪地看着我，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他说我怎么那么傻，那么容易吃醋；还说他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而且他对莫妮卡没有任何过份的感觉，就只是朋友而已。
    我嘟嘟嘴，轻轻地掐着他的脸，假装严肃地告诉他，最好他说的都是实话。其实，我觉得自己太敏感了，我应该相信威廉的，他值得我去信任，就像他一直都那么信任我一样；尤其是当我单独出去见本斯的时候，他也没有多想什么。他也从来不会过多地询问我和本斯都聊了哪些细节。我看着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脸上露出浅浅的幸福微笑。他把我轻轻地搂在怀里，客厅里只有电视剧的声音。
    第 15 章
    四月的春风轻抚过谁的脸？又点缀了谁的心？新嫩的花草树木把这座城装饰得充满活力。艳阳天的午后，我和威廉总喜欢出去散一会儿步，感受着春天的清新。内心对当下平静生活的满足感推着笑容悠哉地爬上了脸颊。
    直到那天，威廉接到了从美国纽约一家警察局打来的电话。
    若希...下午四点多，我正在公司里忙着整理一大堆材料，突然接到威廉打来的电话。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电话那头不停地哭喊着，听着让人既紧张又心碎。
    威廉，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屏住呼吸，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切地问。
    我，我爸妈，在美国出车祸了...从他浓浓哭腔声中我得知他爸妈遭遇车祸，抢救无效，已去世。
    什么？我一下子没站稳，身子一斜，手不小心打掉了桌子上厚厚的一推材料，咣的一声砸在了地板上。这时，周围的同事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而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太突然了，那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把我的大脑炸成了空壳。我瘫坐在办公桌前，感觉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过了大约几分钟，我才缓过神来；和经理说家里出了事，便急忙地离开了公司，拦了辆出租车，失魂落魄地往家里赶。站在门前，颤抖的手像块木头，不听使唤，钥匙总是插不进锁孔。好不容易拧开了锁，推门进去，看到威廉倚靠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双手捂着哭红的眼，浑身发抖。
    威廉？我扔下包，连忙跑到他身边，跪在他面前，轻轻地把他搂在怀里。
    若希，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威廉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哭得撕心裂肺。
    为什么？你做了什么啊？我一脸差异地问道。
    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闭着眼使劲地摇晃着自己的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不停地用手抚摸着他颤抖的后背。大脑依旧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任何主意，只能傻傻地跪在那里抱着威廉，泪水不停地往下掉。大约半个小时后，威廉终于平静了一些，我建议他马上买机票，去美国。于是，第二天上午八点十分，我陪着威廉一起飞往了纽约。
    在飞机上，威廉告诉我说，当时他在和爸妈视频通话，他们正开着车从费城回纽约。妈妈说爸爸最近胖了很多，都有了双下巴；威廉非要看，爸爸不让，不停地推开妈妈手里的手机。突然镜头一晃，视频关掉了。威廉以为是妈妈的手机掉了，就没去理会，正好同事叫他去开会。可是，半个小时后，他接到了警察打来的电话，说爸妈的车与后面一辆超速的车撞到了一起。我转过脸，看着他麻木的神情，默默地帮他擦拭脸上的泪水，搂着他的胳膊，安静地看着窗外的云海。
    亨利，威廉的表弟，开车去机场接我们。威廉看到亨利后，紧紧地拥抱着他，泪水再次涌出眼眶。亨利一脸哀伤地搂着威廉，没有说话。我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给威廉足够的时间去缓和内心的悲痛。
    当威廉亲眼看到爸妈静静地躺在殡仪馆里的时候，他彻底失去了自我控制，跪坐在地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儿。他的眼神很模糊，眼眶里充满了浓浓悲痛的泪水；脸颊上留下的泪痕，就像是一道道被利刃划开的伤口，让人不忍直视。整个房间里都是他的哭喊声。在那一刻，我感觉他的整个世界彻底塌陷。我蹲在威廉的身边，紧紧地搂着他，却不知道该如何给予最暖心的安慰，只是不停地告诉他，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我仍然处于懵晕的状态。我一直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眼泪，不想在威廉面前哭，那只会让他更加难受。在那一刻，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陪在威廉身边，默默地安抚着他。从殡仪馆回到家，威廉一直躺在卧室里，不愿出门，不愿见人，更不愿说话，表情有点呆滞，安静的让人很揪心。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没有兄弟姐妹，面对这样的情况，完全不知所措。还好，亲戚长辈们一直在帮助他料理爸妈的后事。
    葬礼结束后，威廉不愿意出门，宁愿安静地窝在家里；一直穿着那件妈妈生前亲手给他织的灰色毛衣，坐在沙发上发着呆或者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我小心翼翼地从大脑里精挑细选出了一些他可能会接受的话题，当然，大多数时间我都是自言自语地陪他聊天，像个幼教在哄孩子。
    他从客厅里电视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橘黄色相册，很重。他用两只手一起才取出来，然后双腿盘着坐在抽屉前的地面上。地上凉，坐沙发上吧我蹲在他旁边轻声地询问他。他听见了，但是没有给我回应，愣愣地盯着相册看。打开相册，他小心翼翼地从第一页翻起，速度很慢，像是要留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来追忆过往。翻到全家福的时候，他脸上显露出一丝微笑，让我心里很暖。我没有过多地打扰，只是安静地陪着他，不时好奇地问一下照片中的场景，多数时候他是不回答的，但是偶尔也会听到他只言片语的反应。
    那几天，我们俩的世界是安静的，他的双唇几乎时刻紧闭着，我不想强迫他说话，也不会那么做。只是打扫着房间，做一些他喜欢吃的饭菜，午夜左右提醒他该睡觉了。心一直悬着，一直都在担心着，生怕他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因此我一直把他掌控在自己的视线内，几乎二十四小时地看着他。
    一天晚上，我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生威廉不在床上，心瞬间快要骤停，我从床上跳下来，几乎是飞奔出卧室，慌忙地寻找他。最后，我看到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灯，没有开。惨白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他的身上，显得那么的凄凉，甚至绝望。
    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威廉坐在后院小花园里的木条长椅上，有两米长，一米五宽左右，有点像沙发，椅腿上的蓝色油漆已经开始脱落，显得很老旧，长椅上放了一张厚厚的紫红色毛毯。我在厨房里煮了一壶咖啡，给威廉端了过去。天气很好，差不多十七摄氏度；蓝蓝的天空中悠闲地漂浮着几片云，微风轻拂过脸颊，闭上眼，似乎这个世界就是美好的。威廉接过杯子，赏赐了我一个久违的甜蜜笑脸。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咖啡，然后拉我过去和他一起躺在长椅上。他搂着我，没有说话。我静静地依偎着他，感受着他的温度。
    那个画面看上去实在是美好，我们静静地躺在阳光下，生活显得是那么平静。然而，威廉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他和爸妈都还住在意大利。在那个年龄，威廉和很多青少年一样，都变得有点叛逆。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和爸妈冷战。直到那天，他无意间听到了爸妈在卧室里的对话，犹如晴天霹雳，一切都变了。
    原来，他们并不是威廉的亲生父母，威廉是在只有五个月大的时候被他们领养的。就在刚领养的时候，他的妈妈生病了，很严重。同时，威廉也被检查出的了肺炎。对于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来说，肺炎非常可怕，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那时候，他爸妈并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同时为他和妈妈治疗。最终，妈妈坚持要先把钱花在威廉的治疗上。可是，爸爸想把妈妈送去医院接受专业的治疗，但她拒绝了。只是买了一些药，在家里慢慢地治疗着。她对威廉的爱远远超过了爱她自己。她甚至告诉威廉的爸爸，如果情况恶化到只能保一个人的时候，她希望保威廉，而不是她。
    威廉很幸运，他的肺炎并没有恶化，很快就被治愈了。在那之后，他也逐渐地健康起来了。妈妈坚信只要有威廉陪在她身边，她的病就会很快地好起来的。她几乎给与了威廉所有的爱，以至于爸爸都开始嫉妒了，因为她经常为了威廉而忽略了爸爸的感受。
    后来，威廉逐渐地学会了走路和说话，在爸妈眼中，他成了可爱健康的小天使。他们非常爱威廉。渐渐地，妈妈的病情也开始有了好转，她总是骄傲地说，那是因为威廉给她带去了好运。
    从他爸妈的那次聊天中，威廉还听到，爸妈一直担心如果告诉了威廉实情，怕威廉会离他们而去。后来，他们还是选择告诉威廉，因为他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有一次，爸妈要去新西兰旅行，威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在学校里给爸妈发了信息，祝他们旅途愉快。爸妈在临走时，把一封信放在了威廉的床上。
    两周之后，当爸妈回到家的时候，威廉并不在家，他们开始惊慌起来，以为威廉离开了。可是，他们发现威廉房间里很多东西都还在，给威廉打电话，总是打不通。那一晚，他们都没有睡好，一整晚都在担心。第二天早晨，他们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讨论着威廉，这时，威廉开门进来了。
    威廉看到爸妈旅游回来了，上前拥抱问候他们，然后一起坐在沙发上聊天。爸妈没有问他去哪里了，威廉也没有提及那封信，只是紧紧地搂着爸妈的胳膊坐在他们中间，看眼前的电视。有些事，彼此心里明白，就够了。
    在威廉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他对爸妈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叛逆，变得很贴心。对爸妈的爱更加强烈了，尤其是妈妈。一家人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好。
    后来，爸妈为了生意搬到了美国，威廉留在意大利上高中。在那几年期间，妈妈总是会在威廉生病的时候飞回意大利照顾他，即使有时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威廉总是说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由于两地分割，在高中期间，威廉和爸妈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当然，他也没有叛逆地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时候的家，对威廉来说，是充满幸福和甜蜜的。
    亨利隔三岔五就会来看望我和威廉，他总是担心我们需要什么帮助。只是，在那样的特殊时期，他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他也尝试着带我们出去玩，去一些有山有水的地方，希望威廉的心情会好一点，只是，最后的结局显得很徒然。
    两周之后，我不得不回布达佩斯。请假时间太长，经理还专门给我打了电话。但威廉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没办法回去上班。最后，他决定辞职，留在美国，照看他爸妈留下的房子、车、花园，还有他们家的生意。
    之前，在威廉十八岁的时候，他爸妈就打算把他添加到公司的法人名单上，但是，那时威廉并不想管理公司，他没有同意。在他爸妈去世后，按照他们很早之前写好的遗嘱，威廉成为了公司唯一的法人。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经营一家公司。他一直在向亨利咨询，因为亨利是公司的经理，比威廉更加了解公司的运营情况。
    时间在一天天流逝，显得很苍白无味。虽然很想威廉，但我并不想强迫他回布达佩斯。我们每天只能在线联系，发信息，或者视频。而我的工作也变得忙碌起来，有时候，一连好几天都没时间和威廉好好地聊天。
    威廉变得越来越安静，亨利告诉我，威廉几乎不想处理任何关于公司的事情。很多次，威廉都让亨利全权决定。大部分时间，威廉都只是一个人闷在家。逐渐地，我感到了身心疲惫。一边忙碌工作，另一边担心威廉。尤其是在非常繁忙的时候，没时间联系他，我心里就会更加担心，甚至是胡思乱想。
    一天，亨利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说，威廉可能得了忧郁症。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是睡不好，吃不好。亨利带他去看了医生，诊断威廉得了中度忧郁症。医生建议说最好不要让他一个人待着，否则病情可能会加剧。听亨利说完，我真的想自我毁灭，突然感觉整个身体瞬间石化了，心也骤停了，大脑变成了空白。太累了，只想闭上眼，从生活的缝隙中逃脱。可是，要逃去哪里？
    最终，只能深深地呼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坚强，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威廉在美国已经待了三个月，我决定把他接回布达佩斯和我生活在一起，不能再让他一个人待着。否则，真的不知道他的忧郁症会不会变得更加严重。当我到达纽约后，到了家，看到了威廉，那张脸，那么的憔悴，身体消瘦了太多，我心疼的要死。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在工作与威廉之间，无情地选择了前者。
    威廉正坐在院子里发呆，头发乱糟糟的，看到了我，什么也没说，只是上前把我搂在怀里，久久不愿松开。我也没有问什么，更没有提及他的病情，只是静静地和他拥抱在一起，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后来，他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拉着我进客厅，给我倒了杯水，让我在沙发上休息。他坐在我身边，让我躺在他的腿上，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我仰躺着，抹干了泪水，搂着他的一只胳膊，看着他。他依旧很安静，只是脸上一直挂着一丝微笑，像是为了我才努力挤出的难得的表情。
    在亨利和其他亲戚的劝说下，威廉终于答应和我回布达佩斯。他请了一个清洁工，每个月定期来打扫他爸妈的房子。他还嘱咐亨利他们，如果来家里，请不要移动任何东西，让它们都保持原来的样子。其实，那个房子的真正主人是威廉，因为他爸妈当初买那个房子的时候，写得是威廉的名字。
    一切都收拾好以后，我把外套给威廉穿上，拉着他的手往外走。走到院子里时，他停下了脚步说，我想回屋子里再看一眼。我没有阻止他，只是站在院子里等着。五分钟，十分钟，威廉依然没有出来。我有点着急了，进屋去催他，亨利正坐在车里等着送我们去机场。走进客厅，我看到威廉站在沙发前，默默地注视着那张全家福照片，是我们之前闹分手的那段时间，威廉回美国陪爸妈在院子里随手拍的。照片中，爸爸还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妈妈手里还端着咖啡，威廉一头乱发。但是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却是那么的温馨，对于威廉来说，那就是家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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