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NINEZZZZ(20)

    常嘉年给他买了面包和饮料。
    嫂子，不是年哥？你在这照顾我哥吗？
    常嘉年点点头。
    那我，我得先回去了，回家看看我爸他们。程展阳顿了下，年哥，一会儿回来休息吧，家里还有房间。
    休息室只剩他们两个人。
    程展清啃了半个面包喝了几口饮料面色才有所缓和，只是还有些脱力，不想走也不能走。
    常嘉年问他怎么样了，他只说没事。
    没事没事，问什么都没事，你看看你现在是没事的样子吗？
    常嘉年声音很轻，与其说在抱怨程展清，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程展清听得到。
    他用没事二字麻痹自己，仿佛一切事情都能因为这两个字迎刃而解。他从没事二字中汲取力量，仿佛他亲口说出这个词，自己就永远不会倒下。
    程展清一向如此。
    可此刻的他身体和精神都已经达到了极限，常嘉年挑开了附在程展清身上的薄膜，程展清便一下泄了气。
    他悲伤难过也累极，此时只想抛去一切，好好睡一觉。
    我好累。程展清嗓音轻颤。
    常嘉年看着他，看着一个有些陌生却更加真实的程展清，轻轻问他，那要不要躺着休息一下。
    程展清此刻像是个执行指令的机器人，乖顺的蜷着腿躺在沙发上。
    沙发不长，程展清尽力蜷缩了自己的身体，但头顶还是抵着常嘉年的大腿。
    常嘉年第一反应是想逃的，他们现在不应该这么亲近。
    但他怀念熟悉的触感，贪恋他的体温，仿佛冬日雪地里的一簇篝火。
    太累了，如果能永远做无忧无虑的孩子，不会长大就好了。
    隔着休息室的玻璃窗，程展清看向还没来得及取下的母亲的遗照。
    那是丰收后父母带着两个孩子进城游玩时在照相馆留下的照片。其实他们拍了一整套，有全家福，有夫妻的双人照，还有他们两兄弟的照片。之后父亲又咬咬牙请摄影师帮母亲单独拍了张照片，却没想到会用在今天这种场合。
    那时候他们一家很穷，但村里的人都那么穷，所以程展清从来不觉得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和鞋，每日娱乐活动只有上树下水的童年生活是多么乏味贫瘠。如果让他说，最快乐的时光一定是和小伙伴带着弟弟上山抓兔子烤野味分着吃。
    那是不必为任何事烦恼的年龄，身上脏了就跳进河里洗洗干净，衣服脏了母亲也会把它们洗得香香的，虽然代价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责骂，或是落在屁股上的几个巴掌。
    后来长大成人，离开家乡，见识了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才意识到自己出生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都说只要父母还在，无论孩子长到多大永远都是孩子。可程展清却觉得当自己离开家的那一刻，他就与孩子的身份告别了。他是家里的老大，是村民口中那个将来一定有出息的程家老大。
    孩提时代一群小屁孩聚在一起人人都争着抢着要当老大，仿佛做个小头领是一件十分值得骄傲的事，但长大后的程展清几乎要被这个小时候人人争夺的名号压垮了。不知什么时候父母看他的视线变成了仰视，眼神中对他满是信赖与期望，刚刚成年的他就要开始为家人，为整个家考虑，资深强烈的道德感与使命感要他为这个家做出与他身份相符的贡献。
    后来他有了自己的家庭，多了一份甜蜜，也多了一份责任。所担负的压力与日俱增，高度紧绷的神经让他的感知变得麻木、迟钝，他要集中精力维持着苟延残喘的身体不能倒下，还有很多人需要他，他不能停下步伐。
    程展清和常嘉年讲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第一次，声音轻柔而迟缓。常嘉年总觉得程展清下一秒就要睡着了，但程展清讲的故事很长很长，长到仿佛常嘉年陪他走过了整个童年。
    他不知道程展清有没有和别人讲过这些带着孩童傻气的往事，毕竟他在谁面前都是一副成熟大人模样，在曾经的常嘉年面前亦是如此。
    常嘉年的心得到抚慰，并感到奇异的满足。
    休息室没有开灯，月光穿透背后的窗户，带着几分清冷。程展清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常嘉年给他盖上了毯子。
    睡一会儿吧。
    那你会在这里吗？陪着我？
    常嘉年思考了下：如果你需要的话。
    我需要，我想你在这里陪陪我。
    程展清终于愿意给常嘉年展示内心深处的所想所需，就像原本满是警戒心的小狗向你露出肚皮。展露信任的小狗是应该得到奖励的，所以常嘉年没太犹豫，说了好。
    程展清睡了很踏实的一觉，直到天光大亮。他睁眼看到常嘉年撑着沙发扶手还在熟睡，便把身上的毯子搭在他胸前。
    至此离婚后的一千多个日夜，第一次程展清醒来身边有常嘉年在。
    第36章 谈心
    即使程展清表面上已经恢复了正常，但他还是花了一段时间才重回正轨。他也想休息、放空一段时间，但工作学业和生活上都有他亟待解决的事，他被推着不停向前。
    因此他格外留恋周末时光，仿佛只要和常嘉年共处一室，他就有所依靠。曾经他以为的处处需要照顾的娇气Omega，现在早就是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程展清意识到，他好像太过低估眼前人了。
    白铭铭按时到访，带来了一堆器材和他的Beta男友。常嘉年与他交换了个眼神，仿佛在笑他怎么还没换男友，白铭铭回他的小眼神中傲娇又带了点甜蜜。
    白铭铭今天有个推广的广告要拍，是一个奢侈品牌出的麻将，现在正值年底，推广一波迎合年节气氛。至于为什么选择在常嘉年家拍摄。
    你们这儿可比我那小公寓气派多了，再说这不是还要请程展清帮忙。
    为了白铭铭的拍摄，四个人一起动工，调整了一些家具的摆设，重新进行布景，而程展清则在厨房忙碌，按照白铭铭的要求做一些看起来很高端的饮料和摆盘。
    一切准备就绪，四人坐定。
    不着急，咱们先打几圈我拍点素材，就当摄像头不存在，和平常一样玩啊。
    常嘉年是新手，临上桌前恶补了一下相关知识，坐在那里还默念着口诀，程展清瞥了他一眼偷偷笑他，结果遭到了常嘉年的一记眼刀。
    常嘉年坐在程展清的下位，白铭铭坐在他男朋友的下位，这个顺序愣是把好好的个人战打出了团队战的感觉。程展清吃白铭铭的牌然后算着给常嘉年喂牌，好几局常嘉年都觉得自己赢得稀里糊涂的，还觉得程展清看着挺厉害，实际上打得挺烂。等顺序变换，他成为程展清的上家时才明白自己错怪了程展清，他一直在给自己喂牌，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
    程展清和那个Beta算力相当，可常嘉年与白铭铭这个老玩家一比就落了下风，就算程展清力挽狂澜，最后也是常嘉年最先落败，输光了手里作为筹码的扑克牌。
    常嘉年不服输，还想再来，白铭铭却笑眯眯地说素材够了，改日再玩，气得常嘉年不行。
    程展清悄悄拍拍他的肩，说以后有时间可以教他。
    常嘉年把这句话当安慰。
    接下来白铭铭还要录制别的素材，他的男友兼业余摄影师负责照看所有机器，常嘉年则坐在一旁看他工作，程展清依然回到他的专属房间厨房。
    做好了准备，程展清发现还缺了点食材，他便往阳台走去。客厅里他们已经结束了拍摄工作，白铭铭和常嘉年在聊天，一去一回他只隐约听到常嘉年和陈盛分开了。但就连程展清都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
    他手上做着菜，心却静不下来。
    你好。
    程展清的纷乱思绪被那个Beta打断。
    我听铭铭说你做饭很厉害，我也很想学习一下，介意我留在这里给你帮忙吗？顺便观摩一下。
    程展清表示完全没问题，他很耐心地和对方讲述每一个步骤，暂时抛却了刚刚听到的事情。
    所以真的分开了，彻彻底底不来往了，不再以任何形式有联系了？白铭铭急切地问。
    常嘉年对他的表述方式不满意：是，但我有那么过分吗？你说得我听起来像个渣男。
    白铭铭狠狠点头，遭到了常嘉年抱枕攻击。
    为什么？回心转意了？
    常嘉年垂着眼，睫毛颤了颤：都有吧，而且表面上你看着陈盛思想开放通情达理，但不尊重我。
    白铭铭知道常嘉年不愿再提那些糟心事，于是好奇地凑近：那你着重给我讲讲回心转意的那部分呗。
    常嘉年抿了抿嘴，还没开口脸就红了，活脱脱像青春期初恋。
    你可能听起来会觉着奇怪，我觉得我们有可能重新在一起的念头出现时，是他和我讲述他的自卑和苦累的时候。那时我才觉得他不再冷冰冰，会说苦会说痛，会觉得自己不够好，会需要有人依靠。那时我突然觉得像是回到了大学，他会偷偷和那些我的追求者做比较，有时会骄傲，有时会自卑，偶尔也和我撒娇说他最爱我不想离开我。
    我就是很怪，在被他需要的时候，我最爱他。
    对常嘉年来说，理想中的婚姻是相互依偎相互扶持，一开始他们确实如此，但程展清跑得太快了，以至于他忽视了常嘉年的想法，按照他以为的，将常嘉年护在羽翼之下带他一起大步前进，却忘了问问常嘉年想要怎么做。
    白铭铭沉默许久，问他是否打算和程展清开诚布公地聊聊，解决完问题后复合。
    常嘉年思索片刻，摇摇头：我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不止这一个。
    白铭铭问他还有什么，常嘉年却不愿意再说了，刚才聊的那些他都觉得自己自己太过矫情，其他的问题算了，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但你还是应该和程展清聊一聊。白铭铭坚持道。
    程展清做得晚饭水准依旧在线，几个人吃得宾主尽欢。晚饭后白铭铭和他男朋友就离开了，而本该一起离开的程展清硬是陪程彧洗漱哄着他上床睡觉后还赖着不走。
    我们要不要聊聊？自从程母葬礼后，两人就没仔说过那么多的话了，程展清不得不承认，有人可以分享心情是一件很美妙的事。
    而常嘉年以为白铭铭嘱咐过程展清，说不定还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搞得他十分紧张。
    聊什么？
    这确实不是一个好的开头，程展清花了几秒组织语言，问了一个有些尴尬的问题。
    我刚才听到你说和陈盛分开了是吗？程展清为了极力证明自己不是有意偷听，做了很多解释，我真的只是路过听见一句。
    而常嘉年却松了口气，点点头。
    程展清也问了原因，常嘉年下意识想开口，但又突然想到这件事与程展清有关，便没有明说，也只是用句不太尊重我敷衍过去。
    倒是程展清显得很气愤：太没素质了！
    还要聊什么？常嘉年闭眼揉揉太阳穴，有些疲惫。
    那我是不是还有可能复婚？
    常嘉年一下睁眼醒过来，眼神里带着震惊。
    也，也可以不用那么快，我可以重新追求你。程展清连忙退一步。
    常嘉年却是无奈地笑笑：我们和复婚之间，还有很多没有解决的问题。
    那就去解决，好不好。程展清的手指轻轻碰碰常嘉年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没有得到回应，便乖巧地收回去。
    常嘉年犹豫了下才对着程展清说出了他对白铭铭说得那番话，他越讲越艰难，觉得自己连语气都矫情过了头。
    程展清久久不能回神，如果说在医院晕倒后是他第一次向常嘉年倾吐心声，那么常嘉年的第一次倾诉比他还要晚上许多，如果今天常嘉年没有开口，程展清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他的想法。
    我以为，你会觉得成熟有担当的Alpha比较可靠程展清自嘲地笑笑，又是我以为，结果都忘了问你的意见，都是我太自己为是。
    我从来都没有不爱你，只是用错了方式。程展清向他解释，我那时压力大，我和你讲过的，所以就但这不应该成为我对你冷淡的理由，但是
    程展清只觉得解释无力，但他又不知道除了解释外还能做什么。
    是我的错。程展清叹了口气。
    常嘉年是程展清耐心呵护的玫瑰，他为土地施肥，为枝叶除虫，遮风挡雨，搭建温室，给他放好听的歌，也陪他一起看星星。他努力为常嘉年营造最舒适的环境，却忘记了抚摸着花瓣，告诉他的玫瑰，你好美，我永远爱你。
    但是常嘉年又何尝没有错，可等他工作后他才明白当初的自己也做得不够，辛苦工作一天后回到家里，最想有人给他递上一杯温水，帮他捏一捏酸痛的肩，问问今天累不累这种无效问题，给情绪打开一个宣泄的缺口。他想起之前的日子，程展清几乎每个晚上都有应酬，他为了表示自己对程展清的信任，从不会在应酬中间查岗，却忘了在应酬开始前，他也可以给程展清打个电话，让他吃些东西再喝酒，这样是不是每天就能多和他说几句话。
    如果自己再多一些关心，是不是就能得到更多回应。
    常嘉年很早也想到过复婚这件事，他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程展清会提着他最爱的早餐站在门口时，或许是他支持常嘉年回归职场时，或许忘了什么时候产生这个想法，但一旦产生这个想法，常嘉年就会时常想到这件事。
    可是，他怕。
    如果我们复婚，你还会和每周末一样关心我，对我好吗？
    这种一周里集中一天，程展清的心神几乎都在常嘉年和程彧身上，常嘉年感到无比愉悦，于是他每周都是在周五期待，在周六高兴，在周日惆怅。如果两人复婚，他们要一周7天，每天24小时地待在一起，到时候程展清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给他大部分的注意力。
    我会的，年年，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在努力改了，你也看在眼里了，是不是？程展清放轻了声音哄他。
    可是如果有，再一次呢？对我冷漠，零交流，不闻不问程展清，我真的受不住第二次，我会崩溃的。我宁愿得不到，也不想得到后再失去，你知道吗？
    是选择心如死灰，还是继续因为程展清而疼痛地跳动着？常嘉年的心一直被反复拉扯。程展清这才明白，常嘉年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他，而是因为太爱他，所以怕被自己的冷漠与忽视伤害，于是干脆朝自己张牙舞爪地示威一番，然后躲起来，像小动物舔舐伤口那样默默承担苦楚。离婚前常嘉年对他说得那些重话，实际是无法直言的求救。就连与陈盛交往，都不过是他想逃离艰难抉择的尝试。
    程展清都清楚了，骄傲也自卑的常嘉年，要强也需要依靠的常嘉年，坏脾气也心软软的常嘉年，别扭有容易看透的常嘉年，一直在爱他。
    程展清此刻就想用温暖地怀抱禁锢住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和他说那一天一定不会到来，我会永远关心你爱着你，可常嘉年不会信的。
    他只是牵住常嘉年的手，源源不断的暖意传递到常嘉年的身体：年年，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向你证明。等你觉得时机合适，我们再复婚，好吗？
    第37章 辞职
    一切看起来都进展得不错，四下无人时两人眼神中也多了一丝勾连着的暧昧。程展清想尽一切办法哄常嘉年高兴，常嘉年也不再装矜持，时常主动联系程展清，成年人之间的短信来往，总是夹杂着几分挑逗与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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