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涧青(48)

    啧，自恋。苏元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拖钟屿准备了口罩和帽子，三人一路上除了被多打量了几眼，倒真没有人认出他们。
    两小时后，到了j市，刚刚走出高铁站，苏海重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老许？正好啊，我们到了，对，就在高铁站出口那边，你到了吗，我们之前可都是说好了的，你可别赖帐啊！苏海重把手机贴在耳边，毫不客气地说道。
    行，朝北走一点是吧？好，你在那边等我们，我们马上到。似乎是电话对面的人说了挺长一段话，苏海重四处望了眼周围的建设，点了点头对电话那端的人说道。
    一会后，苏元和钟屿跟着苏海重走了一段路，看见了一辆低调奢华有内涵的黑色宝马车。
    苏海重正好也停了下来。
    爹，是那辆车吗？苏元好奇地指了指那辆黑色宝马，觉得还挺符合许元纬师叔听起来的神秘风格。
    不是苏海重摇了摇头，手指了过去，微微转了一个角度，是那辆。
    苏元和钟屿看了过去，微微一愣
    那是辆非常朴素的，嫩黄色的，小面包车。
    第077章 罪人
    一看车牌, 这还是辆新能源电动汽车。
    苏元看着他爹大步流星地朝面包车走了过去，抬手敲了敲车窗。
    但小面包车并没有任何反应。
    等苏元和钟屿拎着三人的行李走过去，车窗才好似正好察觉到了他们的靠近, 终于缓缓地降了下来。
    老许，你刚刚在装什么死，我还以为你不在车里, 都想再给你打个电话了。苏海重站在车旁，手直接从车窗伸了进去, 毫不客气地大力拍了拍驾驶人的肩膀。
    砰砰砰的好几下, 听着肩膀就痛起来了。
    苏元抽了抽嘴角，好奇地看向了坐在驾驶座上的人。
    那是个精神奕奕的帅大叔，年龄看着和苏海重相差无几, 面貌和苏元昨晚与钟屿一起看的比赛视频中的脸也并无太大差别, 只是多了一些时间留下的印记。
    但看起来也只是眼角多了一些皱纹, 许元纬的头发看起来应该是特意染黑过，发丝被一丝不苟地梳在了脑后, 整个人看着就很瘦，不像苏海重那样, 肚子已经有点微微发福了。
    苏元在心中严谨地对比, 认真地想道。
    苏海重突然打了个喷嚏，不知道被自己儿子在心中损了一遍的他狐疑地望了望四周, 一时忘了自己还把手搭在许元纬的肩膀上, 没有收回。
    可以放开了，大海。这人来人往的，你在这杵着, 想被当成猴围观？
    许元纬朝着站在苏海重身后一步的苏元和钟屿和善地笑了笑, 然后抖了抖自己的肩膀, 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苏海重，开口毒舌道。
    苏海重讪讪地收回了手。
    后备箱开了，你们把行李放进去，上车吧。许元纬再次朝苏元和钟屿笑了笑，然后摇上了车窗。
    许师叔和他爹的关系，看起来是真好啊，苏元和钟屿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相同的想法。
    了然地相视一笑，两人迅速把行李搬到了面包车后备箱里，拉开车门上了车。
    呼闷死我了。
    砰地一声拉上了门，车窗是单向透视玻璃，不用再担心会暴露，苏元迅速地摘掉了脸上的口罩和头顶上的帽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晕车如他，从来没感觉过车里的空调有像这一刻般这么美妙过。
    这一刻，苏元无比感谢许元纬开来的是面包车，而不是刚才那辆他看到的黑色宝马，体积大一点，作为更加宽敞的面包车，苏元还是没那么晕车的。
    苏海重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了副驾驶，许元纬拧了拧车钥匙，拉手刹、换挡，接着轻轻一踩油门，嫩黄色的面包车便十分灵巧又平稳地掉了头，混入了高铁站前大马路上的车水马龙之中。
    一会之后，车流量终于减小，许元纬驾驶着面包车转入了一条较为空旷宽敞的道路，不用再高度集中精神，车里的所有人都放松了一点。
    终于逃离了热辣的酷暑，苏元缓了缓这么一段时间，终于活了过来，他眨巴眼看了看窗外栽在路边不断在视野里向后飞移的青松，转回头看向坐在前面的苏海重和许元纬，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一点点晕车，阻止不了他此时的好奇之情和唠嗑热情。
    许师叔，您之前一直待在国外吗？苏元把头探到了前面，毫不怕生地开口问道。
    来之前，苏元也和钟屿一起搜了一下这位许师叔的经历。
    许元纬，当年和苏海重两人并称国乒双子星，组合在一起双打几乎无人能敌，只要他们两人的组合上场，便意味着那场比赛的胜利，而单打也是两个人轮流着拿冠军。
    许元纬和苏海重的脸放在当年也是妥妥的青葱帅哥，在那个国乒巅峰、众人狂热的时代，他们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一直辉煌下去直到圆满退役，谁也没想到后来会突生变故。
    那是开在家门口前的一次奥运会，举国同欢，万众瞩目。
    要说奥运会开始前观众们最不担心哪个项目，那必然是乒乓球。
    乒乓球啊，这可是国乒，没有人对这项运动担忧过，奥运会开始前就有人为国乒规划好了奖牌数全包揽。
    然而正式比赛开始后，男子单打爆冷出局两个，最后只有苏海重艰难地赢下了金牌，观众们不满，但冠军仍然是自己的，他们暂时忍了下来，直到乒乓球比赛日团体赛的最后一日决赛上，所有球迷都在等国家队风风光光地拿下金牌，让领奖台最上空再次飘起红色的旗帜。
    虽然单打出了点意外，但是团体赛，以国乒的强大实力，和许元纬苏海重这对双子星的双打，总不可能再出什么意外，所有人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但是那场团体赛决赛却再次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带给他们的，只有震惊、不敢置信，和愤怒。
    第一场国乒第三人先输一局，行，就当田忌赛马，能忍。
    第二场苏海重板回一局，看，这不就好起来了，球迷们松了一口气。
    第三场双打，苏海重和许元纬对战德国双人组合，居然爆冷2：3输掉了那一场，从这一场开始，这场比赛的去向就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
    第四场许元纬的单打，再次爆冷输给对方。
    团体赛大比分1：3，国乒在自己家门口前，丢掉了团体赛的冠军。
    在观众席都是黑发黑夜，中国人的地盘上，引以为傲的国乒赛场，奏起的却不是中国的国歌。
    所有现场的球迷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巨大的体育场馆，爆发了震耳欲聋的嘘声，直直冲上云霄。
    现场的秩序瞬间混乱，最后是国家直接调动了附近的军队，才维持住了现场暴乱的观众。
    那是所有的老球迷都不愿回想的一天，甚至多年后他们往前追溯，发现这一天，也许就是国乒噩梦开始的一天。
    苏元听他妈妈谈起过一嘴那段时间，他爹出门都会被认出来，然后被砸西红柿和烂鸡蛋，更别说许元纬了。
    单打只拿了铜牌，团体赛双打输掉，第四场单打又输掉，输的三场两场都有许元纬，更别说双打输掉的那一场，结束比赛的一球，是许元纬没回过去的一球。
    观众们急上眼，哪管乒乓球双打接球权必须一球一轮换的规则，也不管当时的颓势无论是许元纬接球还是苏海重接球都无法挽回，一股脑把责任全部归咎到了许元纬身上。
    输球的罪魁祸首，国乒的罪人，甚至还有过激球迷骂他打假赛当奸细
    许元纬没有管，有记者采访他，他就认真诚恳地道歉，后来发现接受采访也是件危险的事，他便再也没在公共视野里出现过。
    观众们不接受他那温温淡淡的道歉，这都不痛哭流涕，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不够在意，不够爱国。
    轰轰烈烈的，甚至持续了好几年，提到国乒，就会把他拿出来反复鞭尸。
    当时许元纬经受的是什么样的谩骂，苏元完全无法想象，但仅仅是网络上残余的一角，也足以窥见当时的波涛汹涌。
    再后来，那一次奥运会之后，许元纬宣布退役，入队当教练，一年后苏海重也宣布了退役，同样入队当教练。
    苏海重退役那一年，许元纬也同时辞去了国家队教练的职务，从此再无消息。
    从此，百度百科上的获奖记录不再更新，职业记录不再更新。
    一个时代的传奇彻底落下了帷幕，以一种悄无声息，又荒唐可笑的方式。
    恩，当时国内出门就要被砸鸡蛋，不好过啊，只好暂时逃去国外了。
    许元纬目视着前方的道路，温和地笑着回答，一点都不避讳自己的曾经。
    没办法，我比较怂。他自我调侃道，笑着耸了耸肩。
    坐在副驾驶的苏海重听到这句话，睨了许元纬一眼，冷笑着轻嗤了一声。
    苏元没有发现，也没有听见，他听到许元纬的回答，才猛的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从透视镜里看到了许元纬师叔温柔包容的笑意，不由得愣了愣神。
    他摸了摸自己有点怅然的心脏，心想，许元纬师叔好温柔，当年那样的盛况，居然能没有一点在意和愤怒地自我调侃。
    苏元自问，换做他自己，他不可能做到如此心平气和，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一时间，苏元甚至暂时忘了自己原来想要追问什么，面包车里再次只剩下四人静静的呼吸声。
    半个多小时后，面包车晃悠晃悠的，居然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下车吧，进去需要先带你们去登记一下，行李先不用拿。
    许元纬把车倒入停车场，熄了火转头对苏元和钟屿开口。
    登记？
    难道不是先去他家里吗？
    苏元有些疑惑，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麻利地跳下车，看了看眼前风格有些熟悉的建筑，苏元抬头看向大门口上方的大字，微微震惊地张开了嘴。
    那上面潇洒地写着几个字j省体工队。
    许师叔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居然是这么雷厉风行的性格吗？
    作者有话要说：
    当时输比赛是有不可抗原因的，后来文中国乒低迷也是有原因的QAQ不知道废物作者到时候能不能写清楚！我会努力的！
    第078章 发球机
    当年还是直板盛行的年代, 苏海重和许元纬年轻时被称为双子星，双打所向披靡，两人的配置也是一个左手一个右手的最佳配置。
    许元纬是右手惯用手直拍, 和钟屿一模一样，这也是苏海重把钟屿带到许元纬这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门口保卫处登记了之后，许元纬把他们几人带到了一栋, 嗯十分具有科技感的大楼。
    苏元的第一反应，觉得这栋大楼和他在s省参加综艺时, 那个新建的大型基地里的那栋大楼有点相似。
    接下来许元纬的话也肯定了他的这一猜想。
    许元纬在他的口袋里掏了掏, 拿出一张ID卡，在高楼门口旁的刷卡机上贴了贴，滴的一声, 玻璃门缓缓打开, 一阵令人欣然的空调冷风从大楼里吹了出来。
    许元纬把卡重新塞回口袋里, 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三人跟着他一块进去。
    你们应该知道s省那个新基地里的K楼吧, 我知道你们综艺是在那边录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进去过那栋楼。许元纬带着他们走向电梯, 边走边说道。
    没有。节目组和我们说过那栋楼里的东西比较贵重, 能不去尽量别去。苏元和钟屿同时摇了摇头。
    许元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按下电梯的下降按钮, 等众人都进了电梯, 他按下十楼的按键，收回手再次开口道。
    这样那我稍微介绍一下这栋楼。
    电梯中两侧的壁面上贴着整栋大楼的大致分布图，许元纬指着那几张分布图, 温温和和地介绍道。
    K楼的存在是为了让运动员的训练与科技更好的结合, 达到科学训练、更进一步的目的, 只是大楼和相关设备造价太高，加上理念较为先进很多地方都还在观望，现在除了s省新基地那栋，也只有我们j省造完了。
    许元纬颇有些骄傲地说道。
    苏海重不甘示弱，轻轻地哼了一声，插嘴道：我们省的也已经批下来了，在建了！
    幼稚。
    许元纬轻轻朝他翻了个白眼，不再管这个日常不带脑子的一根筋，刚刚那一长段话，这人恐怕只听出了这楼只有s省和j省有才兴起了攀比之心。
    其他的隐含意义在他这都是白瞎，许元纬瞥了眼因为刚刚那段话而表情若有所思的钟屿，在心中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苏海重终于收了一个脑子不是一根筋的徒弟啊。
    他笑了笑，继续说。
    这楼也是最近才竣工的，里面的设施还没有完全配备好，但几个关键的设备还是花大力气从国外运回来了。
    重点是几台发球机，和与发球机匹配的记录分析设备，因为设备比较大型，也比较贵重，没有放在训练馆里，而是单独拎了出来安置在了这栋楼里。
    到了，就在这一层，跟我来吧。
    电梯停在十层，门缓缓打开，许元纬眯了眯眼，率先走了出去。
    再次刷卡打开一间屋子的门，苏元跟着许元纬走进去，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和市面上或者运动员训练中常用到的较小型的，一个房间里能摆好几台的发球机不同，进门入眼的，是一张乒乓球桌和球桌对面银白色的，占满了整面墙的大型设备。
    发球机主体的体积依然不大，更多的，是旁边飘着流光溢彩的代码，令人眼花缭乱的屏幕。
    墙角有一台巨大的主机，连着墙壁上挂着的好几个液晶显示屏，其中一个还在播放着钟屿那场半决赛的视频，甚至在不断地慢放和自动停顿，在它旁边的显示屏上，正在不断地跳出数据和动作分析。
    钟屿也看到了视频中自己的身影，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膝盖隐隐作痛。
    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觉得他免不了要再来一次解释道歉一条龙服务，犯错代价太高，钟屿再也不敢了。
    许元纬从角落里的主机上方拿出一些小圆片走过来，看到他们的目光放在旁边正在循环播放的视频上，挑了挑眉，走到了他们身边笑着解释道。
    这是在自动分析和慢放捕捉你这场比赛的表现和动作完成度，钟屿，你能把袖子卷上去一点吗？
    钟屿闻言微怔，但还是依言解开了衬衫袖口的扣子，卷上去了一点。
    许元纬摸了摸下巴，似乎是不太满意，他打量了一眼钟屿，直接开口道：算了，你直接把衬衫脱了吧。
    ？
    钟屿微微睁大了眼，眼角余光不自觉地想要瞥向站在他身旁的苏元，抿了抿唇，怔在了原地。
    许元纬挑了挑眉，害羞？
    别怕，这是生物传感软贴片，贴在手腕和肩膀特定处，能监测你的实时身体状况和实时捕捉传输录入你的动作数据，形成一个专属于你的数据库，以便之后进行分析和制定特定的方案。
    国内的技术和程序都跟不上，这还是从德国花大价钱进的，刚到不久，还没正式使用过呢，快脱，贴完了再穿上也行。
    许元纬拍了拍钟屿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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