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一(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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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重新归于黑暗中。
    这些画面是哪儿来的？
    难道是那个芯片？
    那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是剧本上的剧情？或者是有像她一样的人怀疑着这个世界的真实性，留下了线索？
    微安眼前再亮起来的时候，仿佛处处在数据的洪流。
    蓝色的代码充斥着整个世界。她在其中，仿佛一片小小的飘萍。顺着数据流四处游走，时不时会遇到一个由红色的数据流形成的人形。
    那是强尼银手。他出现在任何地方，或坐着或站着，或喃喃自语或哈哈大笑。她扭头走向另一个方向，但他无处不在。最后不得不在他面前停下来。
    他终于注意到了这个人影：你TM是谁？两人站得太近，几乎鼻尖抵着鼻尖。
    微安。她说。
    这一瞬间，所有的数据都在闪烁，它们由蓝色变成黑色又成为绿色。整个数据的世界都人闪烁。甚至是她面前的人。他面目不停扭曲着，组成他的数据流不停地改变游走的曲度与方向。
    最后它们短暂地停留在固定的位置上。
    那应该不再是强尼银手，那是谁。
    两人面对面站着。微安看久了之后，莫明有些恐惧，飞快地向后退了两步。对方也像她一样一切动作似乎与她同步，但却是跟着她的方向移动，就仿佛向她跑过去。但她停下，对方也立刻停下了。仍然保持着鼻尖相抵的距离。
    你是谁？她问。
    对方似乎也在说话，但没有声音。
    微安向后仰想看清楚全貌，但她一向仰，对方就跟随着她的动作俯身过来。仿佛是如影随行的幽灵。
    虽然无法看到全身，但因为离得近，她反而看清了组成对方的数据。它们来来往往只有一个字母和四个数字。H。0。9。1。0。
    H.0.9.1.0
    H.0.9.1.0
    H.0.9.1.0
    H.0.9.1.0
    H.0.9.1.0
    H.0.9.1.0
    H.0.9.1.0
    它们充斥着她的视野，在人形身上快速流转，令人眩晕。最后突然迸发出刺目的光。在极致的亮之后，是深沉的黑。
    等微安再次能够看见，已经身处在密闭的空间内，鼻端是恶臭腐烂和机油铁锈的味道。身体剧烈疼痛，特别是被黑耶稣枪击过的地方。
    视线中间还有一道赤红色的提示。
    ********************
    系统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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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体诊断
    安保系统
    网络架构
    W4035
    C2047
    ********************
    进度条在快速读取。
    在最后一个【系统已加载】的提示下，她终于喘着气可以移动。
    这不知道是哪里，狭小、恶臭手能触碰到的地方都是坚硬冰冷的。她费劲全身的力量顶开一条缝，才发现这里是垃圾场。她瘫回去躺在狭小的空间中，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这时候外面传来车声。有什么人在不远的地方停车下来，脚步声嗒嗒地响，随后有什么人抓着那盖子猛然掀开。
    你怎么样？
    来的人急切地问，她说不出来话，眼睛也睁不开。
    对方将急救泵用力插入她的侧颈：挺一会儿。很快就会好了。
    铁盖子被丢在旁边，对方俯身将她从里面抱出来。这怀抱十分有力，令人感到安全。走路的步子又稳又快，将她放在车上。然后自己跑到另一边，坐上驾驶位。从急救泵里注入到她身体中的东西似乎开始起效。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虚影，扭头看向掌着方向盘的人，也是无数个重影。对方穿得非常奇怪，像是宇航服整个人被包裹起来，那衣服笨拙而庞大。看上去将穿着衣服的人完全与整个环境隔绝开来。
    感觉好点了吗？应该可以暂时维持，但我们得快点回去。对方的声音嗡嗡作响，每个音都因为衣服对人的隔绝而显得含混不清。
    对方俯身过来将安全带给她系紧。放开她前，凑近些伸手拍拍她的脸，观察她的眼睛：看着我，能看着我吗？这。说着晃了晃头。
    微安只觉得自己眼前有无数的脑袋在晃动。
    迷迷糊糊只看到一个巨大的完全被封闭的人形在自己面前。对方的头盔上甚至连透明罩都没有，好像根本不需要眼睛来看似的。
    撑着点。
    然后车子就轰鸣着启动，向外冲出去。
    还有多长时间？微安听到身边的人在说话。
    但显然不是在跟她说话。
    这里返回原点需要十五分钟
    我尽量，你注意看着数值，到达临界值的时候提醒我我定了个倒计时
    眼睛都看不见，要怎么开车？
    微安模模糊糊地想。
    但似乎并没有影响。车子从垃圾场出来，经过了一段荒芜的道路之后，汇入车流。广告声、电视节目、车鸣、叫骂、枪声、AI提示声流轰隆隆而来。微安感觉无法呼吸。
    车速也越来越快。
    倒计时已经结束。但车子还在路上。
    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什么临界值？这个人为什么穿得和防化服一样？
    什么东西有毒吗？
    终于车子停下来。她听到身边的人在剧烈地喘息，像是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她虚弱地扭头望过去。对方正在将那身防化服脱下来，一边又似乎在跟什么人说话：没事，问题不是很大。小小清理一下就行了。
    我马上就上来你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对方说着大步下车，绕到她这边打开车门，俯身看她：马上就可以了，再撑一下。
    她眼前仍然不是很清晰，但大概的轮廓看得清楚，并且她分辨出来这是孔君恰的声音。而这里似乎是公寓下的停车场。
    孔君恰将她抱起来。
    他身上的防护服已经脱掉了，露出里面的居家服，脚上甚至还穿着拖鞋。就是那种有点毛毛的，他在家里穿的那双。
    电梯急速上行，电梯中在播放的是荒坂三郎被害的新闻。
    据可靠消息被不明人士残忍杀害或有内奸为其接应竹村荒板赖宣已正式接任荒坂公司职位
    电梯轰轰地响终于停下，她被抱着快速穿过走廊。
    一切又开始变得模糊。
    画面一闪一闪的不再连贯。上一秒她看到的是走廊顶的苍白的灯，下一秒是孔君恰家客厅挂着的鲤鱼灯。它们散发着柔和的光，一对鱼首尾相衔。
    有人在她眼前走来走去。或者说是闪来闪去。
    准备好了吗？是孔君恰的声音。
    远处有人应声：可以了。
    似乎是门的方向，就好像有人站在门外和在客厅的孔君恰对话。
    为什么不进来？
    没办法了，只能从枕骨那里穿过去孔君恰俯身过来：剧情上应该是从那里穿过去
    我们有必要绝对符合剧情吗？
    最好不要破坏它。如果剧情里这样她能得救，那我们照做也可以
    好的我把东西传过来
    微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发梦。
    她觉得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银色器械中，但这里是孔君恰的家，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器械？它大得上不了电梯，也进不了房间门。
    这应该是个梦。孔君恰与未知的人，这些奇怪的对话，也是她梦的一部分。
    但刺痛感却真实袭来，她终于昏了过去。
    昏过去前，她听到孔君恰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休息一下，不要怕。很快就会过去了。
    也许这也是幻觉
    微安醒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她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灯，过了一会儿猛地坐起来。大概因为动作太快导致脑部缺血，有一瞬间天旋地转，但很快就过去了。身上还是痛，但只要忍一忍行动并不受阻碍。
    客厅没有人。
    但也没有那个她以为自己呆过的巨大银色器械。地毯上干干净净，连一点被压过的痕迹也没有。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穿的是孔君恰的居家服。但她也找到了她那身带血的衣服，就放在卫生间的衣篓里。
    如果不是这，她简直要怀疑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还根本没有去过来生，杰克没有死，自己没有被黑耶稣当成累赘除掉，也没有在垃圾场里醒来。
    玄关孔君恰留了纸条。
    我去上班了，有事回来再说。吃的温在厨房里。不要吃冷的东西。
    荒坂花子
    厨房温着排骨玉米汤。微安站在门口就闻到了香味。揭开陶罐盖更是香气扑鼻，暖呼呼的咸甜适中。餐桌上放着一颗红色的药丸和一杯水。水杯下压着一张字条吃完饭再吃。
    药丸看上去十分普通，塑胶半透明的红色外壳里，装着蓝白相间的颗粒。
    她去丢着脏衣服的篓子里翻了一下，荒坂三郎的眼睛早不知道掉在哪儿了，当然不口袋里。
    艹。
    在这时候门外传来喧闹的声音。
    她走到门边，看装在玄关的监控屏幕。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在隔壁她家门口，其中一个快速破解的门的密码，三个立刻拿出武器快步进去，但不一会儿就无功而出。他们低声说着什么，收起武器后一个向孔君恰房门过来，另外两个去了另一边。
    门被敲得砰砰直响。
    她没有动，也没有应声。
    那张陌生带着恨戾表情的脸，被摄像头放大变得扭曲。
    远处传来另外两个跟另一个邻居的对话。
    你见过住这边的女的吗？黑西装问。
    回答他们话的是个老太太，大概耳朵聋讲话声音特别大：啊？？
    我说，你见过这屋子里的女人吗？黑西装加大了音量。
    啊？老太太声音更大了。
    马的。黑西装骂骂咧咧，放弃了交流跑过来跟正在敲孔君恰门的人说：接入监控网看看吧。说着从手腕上扯出数据线，扭头找墙壁上的公共插口。这东西一般是用来交电费的。但连着公寓内网。
    黑西装眼中一片蓝色。像是有无数的信息在闪烁。
    如果对方进入监控系统，立刻就会看到孔君恰带她回来，微安感觉自己心跳很快。孔君恰家里没有武器，而她自己的枪早就不知所踪。
    但最后黑西装拔出数据线摇摇头：这楼里没有监控。马的。说着扭头看向走廊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的摄像头：摆设吗？
    估计早就跑了。一个黑衣人说：疯了才会回来。
    走吧。
    到底抓她干什么？
    公司的事，听令就行了，哪来这么多疑问。
    就是觉得奇怪。
    不是说了吗赖宣先生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就行了。
    为什么不通知警方下通缉令？
    也许她知道什么。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黑衣人狐疑地说：落到警方手里，会很有点麻烦。
    公司难道还怕警方吗？
    不是不能和警方交涉解决，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几个人声音渐渐远了。
    微安松了口气靠在门上，才发现自己背心全是汗。
    她扶着墙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TBUG的通话突然弹出来，她还没有操作等待接通的界面一闪而过，立刻就自动变成了已经接通。
    但通话并没有图像，只有声音。
    V
    是我，杰克死了。你怎么样？微安骂道：黑耶稣这个狗娘养的，只想把我们清洗干净，别让公司找自己的麻烦。我猜他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干的。不管事情有没有闹大。他既想赚钱又不想得罪荒坂。
    V
    怎么了？微安警觉。
    通话突然转成了文字对话框，仍然只有一个字：V
    每过一分钟就会有一个V字发送过来。
    微安回应：你说话不方便？你怎么样了，在哪里？
    随后她注意到对话框一里有一个挂载的魔偶，它让她的地图上出现了一个箭头。
    在一连串的V之后，对话框一消失了，但地图上的箭头还在。
    TBUG也出事了。
    微安静坐了一会儿起身确认走廊没有人，快速拉开门穿过走廊回到自己家。
    里面的东西并没有被翻乱，一切都在原处井井有条。她随便套上外套，从武器柜里拿了两支枪塞在身上出门。
    电梯里的屏幕上的主持人还是吵吵闹闹，荒坂三郎的死引起了轩然大波。但现在新闻的重点已经在于荒坂赖宣正式继任荒坂公司。画面上的荒坂赖宣似乎意气风发，可这意气风发中有一种病态的亢奋。他在大声宣讲自己的计划或是什么东西？微安没有在听。她只是注视着这张脸。
    它看上去和荒坂三郞十分神似。
    眉眼间有他的神态。
    不奇怪，毕竟是父子。
    他的讲话结束后，主持人又开始说起荒坂花子的行程。荒坂三郎的葬礼将在他一直居住的大宅举行。很多政要都会参加。荒坂花子一直生活大宅中，从来没有离开过。但她在葬礼举行的前夕却动声前往夜之城而来。
    主持人说，因为这里是荒坂三郎死亡的地方，而且杀死荒坂三郎的凶手还没有任何头绪，她作为女儿，必然是想在葬礼之前找到凶手，这样才能让荒坂三郎得到安息。
    荒坂花子是荒坂三郎最疼爱的孩子，她是几兄妹中最小的，在她出生后荒坂三郎认为，这个混乱的世界会对她造成伤害，于是带着她生活在大宅中。她成年后也几乎没有离开过大宅。但据说，她在网格技术方面很有建树。荒坂公司的一切些研发工作中都她的身影。荒坂公司在技术方面，一向是以她为核心。主持人声音尖锐刺耳，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喋喋声仿佛是什么喉咙坏了的蛙类：虽然疼爱她的荒坂三郎已经去世。但荒坂赖宣对于这位妹妹也是格外地宠爱。兄妹关系十分亲近。据说当年荒坂赖宣离家很长时间后之所以回来，也有她的功劳
    电梯停下，微安快步出去的时候扯到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停下，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继续。她在地下停车场随便撬了辆车，确认地图上的箭头的指向后，将车子开进了车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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