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菜-(7)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赵文哲走到蒋灿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蒋灿转身做到沙发上说：坏消息。
    国外融资出了点问题，他们要股权。
    我去吧！蒋灿丝毫没有犹豫。
    可现在
    好消息是不是医院那边，她视力恢复了是吗？蒋灿不冷不淡的说着。
    嗯。
    文哲，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猫着呢，矫情的话就不多说了，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谈成。
    两个人都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国外的这次融资必须成功。
    至于蒋灿的母亲，这些年来，上大学半工半读，工作了攒钱为她治病，对她，尽心行孝，也不欠什么了。
    蒋灿在国外一待就是一年多，再回国，就是一九年初冬了。申城的冬天很少下雪，也不像丘县那么冷。
    蒋灿站在路旁看着手表上的时间。一辆车停到面前。蒋灿上了车，就被赵文哲各种逼问。
    国外就这么好，让你一待就是一年多。
    国外洋妞这么多，也不带回来一个。
    上次视频，那个什么Lisa，上赶着，不挺好？
    蒋灿听着他的调侃摇了摇左手。
    行行行，你这戒指闪瞎我的眼。我就不明白了，你喜欢干嘛不去追，还骗人家说什么结婚了。不对，你不是骗人家，你是骗你自己。赵文哲提起这事就来气。
    蒋灿听他不说话跟说了句：我明天去趟江城。
    真的！决定去追了！赵文哲激动的说。
    李闯更配得上她。明天是她的生日，还是立冬。
    你放屁！他能有你配，你谁都配得上，你俩绝配，天仙配！赵文哲已经被蒋灿气的撞墙的心都有了。算了，我在这瞎激动有个屁用！你爱谁谁吧！
    江城言沫正被爸妈的落命连环call打的没一点脾气。
    我知道了，妈，好好好，今年绝对回去。带，带，带他回行了吧。言沫敷衍着匆匆挂了电话。整个人窝在小小的沙发里。旁边一只小狗狗冲她摇摇尾巴。
    言沫站起身拿出狗粮倒着碗里揉了揉它的头说：还好有你陪我。
    言沫的爸妈催着让她今年过年一定要带李闯回老家，可他们不知道。她和李闯分手有一段时间了。
    李闯提的，李闯经常问言沫，你爱我吗？言沫不想回答，就又吵了起来。言沫不喜欢吵架，多是先低头，李闯又说，你根本不在乎我，连架都不愿跟我吵。
    分手那天，李闯说，就到这吧言沫，这一次，我选尊严。
    分手后言沫领养了一只串串狗，全身黑色居多，只有四只爪爪和尾巴尖是白色的。言沫给它取名黑马。
    黑马很粘人，言沫窝在沙发里，它总是陪在旁边。
    一阵手机铃声把言沫从以往的思绪里拉回来。
    你给谁打电话呢，怎么一直占线啊。你在不接我电话，我要被冻死在江城了。电话那天抱怨着言沫。
    在哪？我去接你。
    天文馆，谁知道你今天不上班。
    等着，马上到。
    一个小时后言沫开着车带着李以为回到住的地方。
    李以为和那个在鹭岛的男朋友分手了，准备回老家，正好赶上言沫生日，索性就跑来了江城。
    前段时间打电话不还好好的，怎么分手了？言沫问着。
    这句话不应该我问你吗？李以为反问她。
    早知道你俩会这样，心里有忘不掉的人，怎么开始新生活啊。你也就嘴上说说。
    你生日，不谈这些，走，出去喝酒去。
    那天两个人喝了很多酒，李以为和男朋友分手，是李以为提出的。
    你知道吗言沫，我李以为全情投入的五年，却是被pua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还记得大二寒假，我去找他，回来的时候要给你带件礼物，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你那些都什么朋友，还带礼物，别浪费自己的钱了，有那钱多买点东西打扮打扮自己，你看看自己，除了我谁还喜欢你。
    我他妈真是个傻逼，我当时还觉得，哇塞！我男朋友真好，什么都为我着想。
    现在想想，真他妈恶心！李以为晕晕乎乎的说着，抬眼看到对面言沫已经趴在桌上不动了，嘀咕着：怎么嗝怎么这么快就睡了。我我也睡了。说完就趴在了桌子上。
    第二天，言沫揉着脑袋看着睡在地毯上的李以为。我俩怎么回来的？
    好像有个人？！蒋灿！昨天的记忆瞬间从脑海里翻滚出来。
    言沫，言沫你醒醒，到家了，到家了。
    言沫猛地从副驾驶冲出来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我不回家我要吹蜡烛还没许愿呢？我不许多就许一个就一个
    说着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认真的许起了愿，没一会睁开眼朝着蒋灿吹了起来。
    蒋灿蹲在她旁边，揉了揉她的头说：坐地上会着凉的，我背你。
    言沫住在十二楼，蒋灿没坐电梯，就这样背着她一步一步爬着楼梯。言沫，我现在说的话，你明天会记得吗？
    言沫趴在他背上吭叽着应了一声。嗯。
    那我就当你会记得，你听好了。我，蒋灿，当初不告而别，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打算再去打扰你，可我鬼使神差的还是去了U大。我听你唱虹之间，听他对你唱喜欢你，听他们说你们郎才女貌。我嫉妒了，嫉妒的发狂，可我不配，我糟糕透了。
    刘依涵出事，我看着你在医院哭，也只能让别人帮忙递上一包纸巾。你站在楼顶，逼我出来。我带着那枚买了很久的戒指，骗你说，我结婚了。可我后悔了，言沫。我后悔了。
    可我还是晚了，李闯成了你男朋友。你毕业那天我见过他，长得帅，家境好，整个人都很阳光。
    蒋灿把言沫放到床上，就这么低头看着言沫说：可是，你能看看我吗？现在的我，也不算差。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言沫突然坐起来，晃了晃脑袋，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蒋灿，伸手捏住了蒋灿的下巴往右转，眼睛近近的凑过去，嘀咕了一句：嗯这次看清了没留疤。
    言沫的每一次呼吸都洒在了蒋灿的脖颈上，他愣住了。
    言沫好像完成了一件什么大事一样突然向后躺下，好一会，突然用手甩着前面胡乱的说：别在出现了你走别出现别影响我说完又沉沉的睡去。
    蒋灿愣在一旁看着她，听着她的话。果然，她不会原谅我了。
    言沫伸手用力的锤了几下脑袋。
    他说，他糟糕透了！
    他说结婚是骗我的，他后悔了！
    他说让我看看他，他现在也不差！
    他说让我给他一次机会。
    言沫顾不上穿鞋就跑到客厅，厨房，餐厅，洗手间，没有他。
    又是梦吗？
    李以为，李以为，你醒醒，醒醒！言沫把李以为摇醒了。
    怎么啦怎么啦！李以为惊醒坐起来。
    昨天怎么回来的？是不是他？言沫盯着李以为，希望能听到想要的答案。
    你说什么呢？我断片了，不知道。说完又倒头大睡。
    言沫慌张的洗漱好，跑到了小区的保安室。以丢了东西为由，调了监控。
    不是梦。
    那身影的主人分明就是他。可为什么，他又消失了。
    言沫坐在小区公园亭里，看着手机上的一串号码，大哭了起来。
    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哭了。
    蒋灿也经常去看刘依涵的父母。这个号码就是从刘爸那里听来的。言沫偷偷记了很久。
    李以为醒来后没看到言沫，就跑了下来。在小区凉亭看到了她。
    李以为上前抱住了她。只听她说：到底为什么啊！我向他走了无数步，他连这一步也要退回去。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或许他突然有什么事才走的呢？李以为安慰着她。
    我把每年的生日愿望都给了他，他为什么还要有事，他为什么不为我努力一点点？到底为什么？
    李以为轻抚着她的后背，任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襟。
    言沫太累了，好像沿着一条路一直走，可这条路没有尽头。
    李以为在江城待了一周也回了老家，言沫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
    困在江城，奔我而来。
    2019年12月25日 圣诞节
    言沫下了班正在超市闲逛。李以为打来了电话。
    圣诞节有什么好过的？还用你特意给我打个电话，也没见你昨天平安夜送我苹果啊？言沫边选着狗粮边说。
    我说言女神，你可是言女神，你还愁收不到苹果吗？我的苹果到你这估计要排到明年了！李以为酸酸的调侃着。
    言沫想起来确实大学四年平安夜收的苹果够支个水果摊的了。不过好像都送给了宿管阿姨。
    打电话就为了给我说这个，微信上不能说？言沫问她。
    就是问你什么时候回老家，这不离过年也就一个月了嘛！电话那头说着。
    嗯我大年二十九才放假。飞回去也是除夕当天了。言沫回答着。
    行吧，我打算开个摄影工作室，想着等你回来让你参考参考意见。李以为的老家在离丘县不远的辛县。
    行啊，等过了春节我就去找你，在你家要好好玩几天，回家指不定被我妈怎么叨叨呢。言沫笑着说。
    李以为支支吾吾了好一会也没问出来。言沫知道她什么意思，索性就说：我没联系他，他也没来找我。
    李以为听她坦坦荡荡的说出来就跟着说：你说你们两个，互相都惦记着，怎么就不能在跨出一步呢？
    言沫沉默了一会才回答：可能还是不够爱吧。
    2020年元旦江城传出疑似SARS病例
    1月3日江城卫健委通报：共发现符合不明原因病毒性肺炎诊断患者44例。未发现明确人传人证据。
    1月9日江城出现首例肺炎死亡病例。
    1月15日江城出现第2例死亡病例。
    1月20日江城新闻明确表示新型肺炎人传人。
    1月21日江城卫健委通报15名医护人员感染。外省多地出现首例。
    1月22日江城启动突发公共事件二级应急响应，江城要求全城民众在公共场合佩戴口罩。
    1月23日，周四，腊月二十九，封城第一天，江城，雨。
    所有离城通道全部暂时关闭。
    言沫被困在了江城。
    1月24日，周五，除夕，封城第二天，江城，雨。
    短短半个月江城大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此时的江城上空，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的乌云。
    妈，你放心吧！我没事，我又不外出，囤了很多食物，够我吃很久的，很安全。言沫看着视频里母亲泪眼婆娑的样子安慰着。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又没出事。爸，你哄哄妈。
    这半个月来父母每天一通视频电话，生怕言沫出了什么事。
    每次视频都哭，你再这样哭我就不接你视频喽，快别哭了。
    其实不止言沫的父母，李闯和李以为，还有以前联系甚少的朋友同学都纷纷来电。
    言沫结束了和父母的视频，打开了微信，发了一条动态。
    我很好，勿念。江城加油！中国加油！
    不一会儿评论区下方，清一色的江城加油！中国加油！
    言沫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小孩哭声。从猫眼里看到医护人员从对面邻居家里出来。
    对面邻居家是一家三口，爸爸是医生，妈妈是教师，有个可爱乖巧的女儿。
    言沫看不到被抬出来的是谁，只看到小女孩哭着喊妈妈，我要妈妈
    言沫戴上口罩打开门，刚迈出半步，被一个医护人员喝退：站住！她发烧了，我们要带她走，你快回去。
    这个声音，言沫在梦里听到过很多遍。
    他说完立刻抱起了小女孩，跟着其他人往电梯方向走了。
    他背后防护服上画着一个大大的向日葵。言沫见过这个，社区每天都有人来侧量体温，这个向日葵每次都在，不过都没有说话，只是跟着记录。
    言沫抓起手机慌张的点开了那个号码。清清楚楚的听到，电梯方向响起了那首虹之间。
    言沫靠在门上早已泣不成声。
    1月25日，周六，大年初一，封城第三天，江城，雨。
    言沫询问社区人员才知道。他是1月9日带着一货车物资来的江城。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他让大家叫他向日葵。
    昨天他带着小女孩去了医院，没再回来。
    江城这么大，我又该去哪里寻他。
    言沫点开了微信的添加好友，输入了一串号码。
    弹出了一个界面，点了添加。
    头像是一束向日葵，微信名初温。
    言沫就窝在沙发里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屏幕暗了就点亮，亮了又变暗，暗了在点亮
    1月26日，周日，大年初二，封城第四天，江城，雨。
    言沫投身于社区志愿者。
    2020年3月18日，周三，江城，晴。
    新增确诊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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