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未眠-(7)

    林染站在楼梯间的阳台边，漫不经心地抬头望向窗外。
    远处天际飞机正划过长空，隐约间尚能听见飞机发出的引擎轰鸣，不过声音很快就被林国华浑厚严肃的嗓音盖了过去。
    林国华：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林染在面对林国华的时候说话向来直接：土地使用权的转让手续流程还需要多久才能完成？
    林国华本以为林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想到林染拨来电话是为着这件事，当下有些愠怒，连带着手上签署文件的笔触都用力了许多，将70磅的纸张也透出了不少墨迹。
    他很想质问自己的这个大女儿，是不是真如她所说只是想要回她母亲留下的东西，还是想拿了东西就摆脱他们林家，从此天高任鸟飞。
    不悦的情绪已经涌到嘴边。
    但是他是生意人，和谢家的这桩联姻在他眼里已经成为了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而他最懂得的就是这种关键时刻，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
    所以当林国华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他果断选择了沉默。
    林染并不在乎林国华的沉默，她微微挑眉，倒是对于林国华的态度平和有些意外。
    林染再次开口：婚事会提前到农历新年前，订婚前我希望可以拿到我想要的。
    林国华愣怔了片刻，显然是对这件事并不知晓，他将信将疑：你怎么知道。
    他是上午的时候接到的谢家邀请函，约定明晚正式商议两家小辈儿的婚事，所以林染现在所说的这件事他全然不知情。
    刚刚遇到了谢淮西。林染并不准备隐瞒这件事，相反，她知道适当的时候搬出谢淮西，会让有些事情可以进展的更顺利一些。
    林国华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被这种喜从天降冲昏了头脑，其实他最近一直怀疑一件事那就是他这个女儿可能与谢家的那个养子有私情，尽管这只是一种没有什么根据的猜测。
    果然，当林国华听到谢淮西的时候，态度缓和了些，也终于回答了林染的问题。
    林国华：手续一直在办，具体的等办好后我会让秘书通知你。
    等秘书通知？
    林染听到这话忍不住嘴角噙着笑，面上带着讽刺意味。
    两个人父慈女孝装久了，他这位父亲难免会产生一些能轻易拿捏自己的错觉。
    林染指节规律地敲击着桌面，语气明明十分平和，却带上了强势的意味，与林染素日的样子有些不同，一眼望过去却并不觉得违和：我需要准确的时间。
    话筒内静默了良久，林染没说话，林国华也没说话。
    林国华呼吸变化的某个结点，林染开始在心中默念：第5章第4章第3章第2章1。
    林国华语气中的怒意毫无遮拦地从话筒中喷涌而出：林染，这就是你和说话的态度？你难道还怕我会出尔反尔？
    林染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女孩，如今面对这种指责，她甚至还有心情迅速地在脑海中进行人类组织行为学分析：确实有这个顾虑，毕竟您出尔反尔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爸爸，我希望元旦之前可以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相信您有办法可以办到，不过我也不介意请外祖父帮忙。林染前面的话还算恭敬，但是后面的这句话可是说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最终这通电话以两个人不欢而散结束，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林氏科技总裁办公室内一地狼藉，林国华搭在桌案上的手已经青筋暴起。
    等到林国华稍微平息了心中的怒火之后，他才再次拨通了电话，让等在门外的秘书进来。
    女秘书并不是没有听到总裁办公室的声音，所以她进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生怕一不小心被当了出气筒。
    外面的人都道林氏科技的总裁谦谦君子、风度翩翩，其实也只有她们这些比较核心的人知道，林国华这个人对外的形象全都是包装出来的。
    林国华没出声，小秘书也没敢问，好在没多久她就见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摞文件，直接拍在了桌子上让她抓紧时间办理手续。
    拿着这些东西直接去找土地局的老李，元旦之前办下来，要快。
    好的，林总。
    秘书抱着手上的文件也不敢多问，直到回到秘书室，她才迅速拆开了手中的文件，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急，还需要她亲自跑一趟。
    被摊开的姜黄色纸张标题上写的是：土地使用权转让协议合同书。
    转让方：林国华
    受让方：林染
    视线再往下挪，上面写的地点是：宜城市高新开发区84号。
    林染很清楚林国华迅速挂断电话是恼羞成怒，毕竟以前的那些事情桩桩件件，哪一件拎出来都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但林染也知道，林国华很快就会把土地使用权的转让手续办理好。
    林染回到后台等待区的时候看到林汀把自己的浅黄色外套披在身上，正津津有味地捧着单反看个不停。
    林染坐在了林汀的边上：穿这么多，不热？
    林汀一回头才发现林染已经回来了：姐你去哪儿了，我刚刚给你打电话，你那边一直都在忙音。
    去打了个电话。
    林汀只是见到林染下意识地问了一下，她迅速地切回了重点，对着当事人接连发出了感慨。
    姐！你真的太太太棒了，你怎么不仅学习好，游戏也玩的这么溜啊，我班里的小男生不对，还有小女生，都开始让我问你要签名了。林汀闪烁着星星眼，目光里都是崇拜。
    林染把林汀披在身上的外套拿了下来，穿回了自己的身上，紧接着猝不及防地浇下了一盆凉水：游戏只是消遣手段，没什么值得崇拜的，签名的事就算了。
    林汀垂着头哦了一声，林染会拒绝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她看似乖巧听话，实则敛下的眸子里正在打着其他的主意。
    如果签名不行那她是不是可以直接把人带到台下，这么好的炫耀机会，她哪里肯错过！
    然后林染就这么被自己这个妹妹连哄带撒娇地从后台带去了观众席。
    林染：你确定你们班级区域还有空着的位置？
    林汀拍了拍尚未发育的胸脯打包票：当然，我们班级的位置特别靠前，我给你留了一个绝佳的位置。
    林染将信将疑，不过这次林汀却半点不见心虚，拉着林汀就顺着礼堂最边上的那条通道一路朝着前面走过去。
    等林汀有些得意地把林染带到了评委席后面的那排空位上，还有些得意地朝着林染扬了扬眉毛。
    满眼写的都是：看吧，我没骗你，真的绝佳的位置。
    她这次可是有备而来，这个位置前面就是评委席，后面就是他们班级划分区域后所在的位置，本来空出来一排是为了留给这次活动策划老师的，但是老师们忙得很，跑前跑后的根本没有时间坐过来，林汀在争得了两位老师的同意后，直接借花献佛地带着林染坐了过来。
    姐，怎么样，这个位置是不是特别nice。
    林染视线扫过就坐在自己斜前方一手臂距离的谢淮西，伸出手揉了揉林汀的头，声音放得极轻：坐下好好看。
    林汀吐了吐舌头，终于坐了下来，只是没有像林染说得好好听分享会，而是一会抬起手中的相机拍照，一会回过身和身后的同学们暗戳戳互动。
    林染却是逐渐变得专注起来，她其实对这个中学的分享会还是比较感兴趣的，云徽中学本就是一所贵族学校，校方在邀请学生家长的时候也都有一定的评估手段，这次的分享会普遍仍保持着之前专业性极强的特点，算得上是干货满满。
    只是这次，她到底还是没忍住中途朝着谢淮西的方向看了几眼。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比想象中的快，分享会很快就接近了尾声。
    分享会重在分享，所以并不会当场就进行一些颁奖，等到主持人最后致辞后，这次的活动就算是圆满完成了。
    林染之前仔细看了谢淮西发来的相关资料，所以很清楚这一点。
    林汀却不知道，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语气中写满了遗憾：不颁奖啊，白期待了这么半天。
    那我们回家吧，今天谢谢我美丽善良博学多才机智聪慧的姐姐啦！
    林染并没有接下林汀的彩虹屁，也没起身：等等，我还有些事情。
    什么？
    随着安保人员组织有序的散场，评委席也空了一半，谢淮西此时站了起来，却没有离开，而是转过身十分精准地将视线定位到林染身上：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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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11章失眠星球
    ◎别提了，晦气！◎
    什么情况啊？林汀拉着孟川落后了几步，和走在前面的林染和谢淮西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然后小声嘀咕着。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才睡醒。
    孟川顶着个有些凌乱的鸡窝头，侧脸还因为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硌出了一道红色的印子，也正印证了他方才说的话。
    他利落地率先迈过了眼前的门槛，回头朝着自己这个小学妹耸了耸肩：他也正想问这件事呢。
    这次的分享会，他们高中部被安排在了礼堂最后那几排，不过这种分享会不轮到他，他也不怎么感兴趣，如果他不是学生会的干部要起到一定的带头作用，他可能都不会来。
    昨晚他陪自己的母亲大人参加了一场宴会，凌晨三点才到家，今天起了个大早，前后加起来也就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所以他来了之后就一直靠在椅子上补觉。
    孟川原意是准备上午在礼堂好好休息一下，下午的时候就可以找自己的几个哥们去家里的篮球馆打个篮球，等他迷迷瞪瞪地睡醒了以后，就发现自己班级的群聊里发了很多今天的活动照，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结果就发现评委席中间坐着的是他表哥。
    为了验证自己不是眼花，分享会一结束，他就屁颠屁颠地跑到了最前排的评委席，没想到还真的是他表哥，于是他现在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表哥来了这家私家餐厅。
    前面那是你姐？孟川从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就始终不加掩饰地留意着林染，像是准备从林染的脸上看出什么花一样。
    嗯哼？怎么样，还不错吧。
    孟川放慢了脚步，稍稍压低自己的音量：看着确实不错。样貌要比照片上看着好看很多，而且从长相到身高再到方才在车上时候的说话谈吐，和他表哥也挺配的，孟川还以为自己要等到订婚宴上才能看见这个未来嫂子。
    听到了比较正向的肯定，林汀有些小得意，一边走路还在低着头刷着手机论坛，要是她身后长了尾巴，这会儿肯定已经高高地翘起来了：那当然，小青树论坛里面已经盖起高楼了，估计又一个豪华加精帖预定，回帖人数可不比你那个航模贴少哦。
    孟川愣怔了片刻，看着自己这个小学妹的得意表情，眼神复杂。
    他们两个人说得好像不是一件事
    此刻孟川的眼神落在林汀的眼中就是饱含羡慕嫉妒的幽怨，不过林汀很快就不这么想了。
    这次谢淮西挑的这家西餐厅林染很熟悉，这家的桃胶雪燕是她为数不多喜欢吃的甜食，她以前常来；所以每次林染进到这家餐厅，只要听到熟悉的那几首轻音乐就会进入一个很放松的状态。
    林染落座后，脱了外套靠在皮质沙发上安静地点菜，时不时地还会在林汀对着菜单纠结的时候给出一些自己的小意见，一切的肢体动作都表现得十分自然，自然地让林汀最后实在有些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她怎么感觉林染和坐在对面的这位哥哥认识很多年了。
    不对劲，感觉很不对劲！
    于是林汀默默地戳开了和孟川的对话框。
    不过还没等到林汀一连串的问号发出去，林染就合上了菜单旁若无人地和谢淮西说起了两个人的婚事：我刚刚和我父亲通过电话，婚事可以提起到年前，你这边后续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
    谢淮西沉吟了片刻，随后语气有些郑重的说道：既然可以把婚事提前，订婚与婚期相隔时间并不长，订婚宴应该不会大肆宴请宾客，只是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如果我们年前领证，年底前你可能需要和我回云台祭祖。
    你可以吗？他耐心地问。
    原来谢家的祖籍也是云台，这件事林染倒是有些意外，其实即便林染不和谢淮西回云台祭祖，林染也会赶在聂媛忌日前去一趟陵园，所以如果是这件事，确实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可以。林染习惯性地紧了紧自己手上的那串编制手链，那我们下个月找个时间把手续办了。
    林汀正闷头吃着餐前开胃菜，嘴里含着一块核桃仁，小耳朵一直滴溜溜地竖着听着两个人的谈话，结果听见林染这话的时候，实在是有些过于激动，被咬碎的核桃渣呛地连续咳了好几声。
    等到她咽了一口水后，才慢慢地缓过来，弱弱地看了一眼对面这位自己分享会拍了百来张照片的帅哥问了句：这哥哥就是未来姐夫啊？
    嗯。答话的是谢淮西。
    林汀被这一声没有什么感情的回复搞得也不敢再多问，只是下意识地转移话题吹起了两个人的彩虹屁，话赶话提起了有人翻到了谢淮西上次分享会的那次录播视频，他也是穿了一件白衬衫，学校里的同学都在说两个人十分般配呢。
    这可不是她说瞎话，而是确有其事。
    一说到这事，孟川可就不困了，林染在台上演讲的时候，台下的掌声太热烈，让他中途醒了好几次，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他已经把那段录播视频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这会的林汀有多么得意，前两年还是小豆丁的他就有多神气，毕竟当初他表哥的分享演讲也特别精彩，当初收到的掌声绝对不少于今天。
    可是话又说回来，他表哥怎么会成了今年的评委？
    他们这种学校虽然家长都会和校方保持着比较密切的联系，但是一般邀请家长来学校参加一些活动，都是会通过学生作为中间纽带，这也算是云徽中学的教学理念，培养每一位学生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而不是成为家长的附属品。
    表哥，你今天怎么来学校当评委了孟川的疑问还没等彻底地问完，就将后面的那句话校方竟然没通知我吞了回去。
    他虽然没有表哥那么厉害，但是陪着谢慧女士出入了不少正式场合，这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前两年云徽的分享会他求了他表哥半个月，最后还搭上了一套自己珍藏版的航模，才让他表哥松口帮忙；临近年底公司这么忙，他表哥还有时间来学校当评委，这事换做平常估计早就被谢淮西果断地拒绝掉了。
    孟川看着对面正慢条斯理用调羹吃着树莓的林染，基本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底就有了答案。
    不过孟川虽然实时地收回了自己的话，坐在对面的一大一小两姐妹还是眼底带着探究地看向了谢淮西。
    坏了。
    原来小嫂子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孟川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然后视线若有若无地也落在了一旁的谢淮西身上。
    孟川本以为他这个表哥会找一个像样的理由搪塞过去，谁承想人家倒是十分坦然地承认了。
    谢淮西：想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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