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未眠-(10)

    谢淮西没把车子开进小区，而是停在了保安亭外的空地边上。
    保安见是谢淮西，语气十分热络：谢先生来了。
    谢淮西把准备好的烟放在了保安亭的台子上：这次一个小时左右。
    好嘞，车停这里就成，我帮您看着。
    谢淮西似乎深谙这里的一些规则，看得出以前常来。
    林染跟着谢淮西走进小区内，入眼之处只有散步的老人和已经放寒假的孩子成群结队嬉戏玩闹，烟火气十足。
    她还真的想不到谢淮西有什么熟人会住在这里。
    等到谢淮西熟门熟路地把林染带到了小区最角落的那个单元楼，上楼敲开门后，林染才发现谢淮西说的熟人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
    来了。
    嗯，这是我的新婚妻子，林染。
    进来吧。
    老人对她跟着过来并不意外，谢淮西应该是提前打过招呼的。
    门口已经摆好了两双拖鞋，林染学着谢淮西的样子也换上了一双。
    林染进门后就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面积不算大却很温馨，看得出房子的主人对这住处的用心呵护。
    餐桌上已经摆上了早餐，谢淮西接过林染背着的包，带着她在竹藤椅子上坐下。
    林染安静地坐在一旁吃早饭，老人坐在他们对面，他们并不顾忌她在场，直接随意地聊了起来。
    切入的话题还是和她本人有关。
    这丫头是谢松山给你选的？提到谢松山的时候，老人的语气中着实带着许多的不满。
    谢淮西偏头看向专注吃饭的林染，她明明知道老人是在问她的事，却也不抬头，只是用调羹仔细地将碗中的糯米圆子撇到一边，喝着里面的糖水。
    谢淮西：不是，我自己选的。
    谢淮西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却让坐在对面的老人对林染的态度柔和了许多。
    其实从林染刚刚见到这位老人开始，老人对她的态度说不上多冷淡，却也说不上多热络，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如今老人的态度倒是让她也有些好奇他到底是谁了。
    谢淮西自己没吃什么东西，只是时不时地给林染夹菜，然后继续和老人闲聊。
    你们今年的祭祖定在了哪天？
    除夕那天上午。
    是云台谢家的那群人选得日子？
    嗯，
    老人对于这个日期并不意外，谢家祭祖涉及到的人还是小范围的，选在除夕那天，谢家的人基本都会陆续到齐，有些事情自然也比较方便闹大。
    谢松山的那几个儿子太不争气，陈家经商上的基因半点没遗传到，都是酒囊饭袋；谢松山如果不想宜城谢家大权旁落，怕是要费上不少周折。
    老人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进了里屋，过了没一会，就见他手上拿了一个木质雕花盒子走了出来。
    那盒子被老人搁在桌上，朝着林染的方向推了推。
    这是你的。
    林染注意到老人的这个动作后，侧过头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谢淮西，他朝着自己点了点头。
    这木盒子上挂着的是一把老式铜锁，上面还挂着斑斑锈迹，一看就有些年头了，锁已经被打开，林染摘下了半扣在上面的锁环，掀开了木盒上面的盖子。
    里面是一件翡翠手镯。
    这两年赵嫣然的妈妈很喜欢收藏这类手镯，但是在国内高品质的翡翠手镯都是大热门，基本有价无市。
    刚好那段时间林染在纽西做交换生，赵嫣然就托林染在国外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中式藏品的拍卖会，林染也为着这件事做过不少的功课。
    依照她的经验，这木匣子内的手镯绝非凡品，肉眼直观带有荧光，是市面上最罕见的玻璃种，虽非满绿，内里的丝丝绿意像聚拢这仙云，放在国内的专场拍卖会上也是天价。[1]
    无功不受禄。
    何况是这么珍贵的东西。
    林染这次动作下意识地放得很轻，她将这木盒的盖子小心盖好，又推了回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林染拒绝地很果断，而且一眼就道出了这玉镯的贵重，倒是提起了老人的兴趣。
    不收也行，既然你说这手镯贵重，那你给这手镯估个价，要是价格能猜得八九不离十，我就不强求你收下这个手镯。
    老人还饶有意味地看了一眼谢淮西：怎么样，淮西，我这不算是欺负你媳妇吧。
    谢淮西伸手拿过来方才被林染推走的盒子，打开盖子后又放回了林染的眼前：没事，猜错了你不想收也没关系。
    谢淮西既然这么说了，林染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虽然她对翡翠手镯小有研究，但是毕竟不是珠宝鉴赏的专业人员，而且这种物件的价格主要也是看当前市场的行情。
    就比如之前她帮赵嫣然妈妈带回来的那一只冰种春带彩，当年拍卖的价格已经算是高价位成交了，但是这两年市面上冰种很少有春带彩，这种颜色鲜艳的更是罕见，所以那只冰种手镯价格也就又跟着翻了好几倍。
    林染因为比较了解，所以见到品相极好的实物时，也是抱着欣赏艺术品的心态，她这次不再推脱，而是直接把这手镯从木匣子里拿了出来，透过自然光仔细打量着。
    被林染拿在手上的翡翠手镯不再像是冰冷的摆件，而是被赋予了生机，在光照下熠熠生辉，炫然夺目。
    她记得自己之前在一场国外拍卖会的展台见过一款类似的，是一位华裔老先生的家族藏品，不过那款和她手上拿着的这件比起来还要逊色一筹。
    林染依着自己的猜测给出了一个相对比较适中的价格，既不会很低，又不会迎合市场的波动虚高。
    老人听到林染的报价以后，突然开怀大笑，对着谢淮西竖起了大拇指：你这媳妇找的不错，眼光毒辣，比你妈可强多了。
    不过这手镯你媳妇可都碰过了，她不要只能给你了。老年人耍赖皮似的，直接把那木盒又推给了谢淮西。
    饶是林染也有些不知所措。
    实在是老人出尔反尔的动作做得太过流畅，而且她目前也做不到再替谢淮西拒绝一次。
    谢淮西还是第一次看到林染这么为难的时候。
    谢淮西：这是我外公，这手镯应该是我妈妈留给你的，你不用太有心理负担。
    林染眼底有些茫然，一时间没缕清这盘根错节的关系。
    老人：你没和她说？
    还没来得及。
    行了，那你抽空自己告诉她吧，我给你拿你要的文件，吃完就走，别在我这老头子跟前晃悠了，我一会约了楼下的老张头去打麻将。
    谢谢外公。
    有空带你媳妇去看看你妈。
    嗯。
    两个人吃过早饭后，谢淮西就载着林染回了大洋湾那边的住处。
    手镯也已经被谢淮西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林染其实有许多疑问，但是当她侧过头看到谢淮西有些疲惫的神情后，心底的疑问顷刻间烟消云散。
    谢淮西婚后做事从不背着自己，处处坦荡，有些事情或许交给时间来解答会更合适一些。
    她愿意选择相信他。
    谢淮西送林染回去的途中接到了一通谢慧的电话。
    谢慧让他抓紧时间去一趟谢松山那里。
    谢慧的语气比较急切，所以林染隐隐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猜想。
    谢淮西：我先送你回去，最近都会晚点回来。
    林染：你去吧，不用顾虑我这里。
    去时四十分钟的车程回去只花了二十分钟。
    谢淮西把林染送回住处就又离开了。
    林染来云台之前预估自己可能会在这边呆上一阵，所以来的时候把自己写论文要用到的电脑也带来了。
    正午时分，餐桌的位置阳光刚好，她泡了杯花茶端坐在桌前开始安静地写论文。
    谢淮西一下午的时间都没再回来过，中途孟川倒是来过一次，孟川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给林染带来了不少的当地特产小吃。
    再之后，这个小家里就彻底地安静下来。
    最近林家的人知道他来云台和谢淮西祭祖，连林汀也没怎么找过她，如果这住处不在云台是宜城，林染觉得自己可能会经常想过来这边写论文。
    林染认真做学术的时候，注意力就会变得高度集中，随着日光的变化，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直到谢家的厨师把晚餐送了过来，林染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
    谢淮西安排好了一日三餐和生活用品，林染甚至不需要出门，就可以安心地宅在家里。
    晚十点。
    林染没等到谢淮西回来，她猜到了谢淮西今晚大概率也不会回来睡，却还是在睡前留了客厅的两盏灯。
    经过了白天的这么一遭，林染心底装着事情，夜晚睡觉也睡得不踏实。
    在她翻来覆去终于进入一段浅睡眠后，最终还是在凌晨被一段噩梦惊醒。
    林染清楚靠自己应该已经很难靠自己再次入睡了，她现在安眠药很少吃，褪黑素却是常备在身边的。
    装褪黑素的盒子还在客厅的包里，林染起身下床走去了客厅。
    林染在房间内的时候，外面的动静听得不真切，但是等林染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很快就听到了客厅内传来的平稳呼吸声。
    谢淮西？
    林染轻声的询问没有得到回应。
    与此同时，她也发现沙发上正蜷缩着的人影，客厅的灯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门廊的灯却还被开着一盏。
    林染安静地走到了谢淮西的身前蹲下，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已经陷入沉睡的男人，眼底不自觉地蔓延着柔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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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藏文章 恨不得完结看个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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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完
    第16章失眠星球
    ◎别在这里睡，跟我回卧室吧。◎
    谢淮西和衣而眠，身上只有腰间盖着一条深色系的毯子。
    他面部的线条十分流畅，脸上却带着一些苍白的疲惫感，即便已经睡得很沉了，身子却依然保持着紧绷的姿态，应该是习惯使然，这在心理研究领域一般是防备心比较重的表现。
    这幅样子的谢淮西林染是陌生的。
    从前的那些年，她每次从人群中捕捉到他的身影，他的身上总是带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而那时的她，长久地生活在阴霾下，每次目光触及到他，就像是触及到了阳光。
    而如今，这张曾经让她少女心悸动的面孔，再也不用匆匆一瞥便不知去向，而是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了她眼前，毫无遮拦。
    现在是凌晨三点左右。
    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林染心底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谢淮西叫醒一起回卧室睡，夜里寒气重，客厅内虽然开着中央空调，但是沙发的位置比较临近门窗，她只是蹲在这里，就已经感受到了一阵阵凉意，这里并不是睡觉的好地方。
    只是突然上涌的私心让林染的动作拖延了几秒。
    她很少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也极少看到他有如此易碎的一面，甚至连进入睡眠状态也如此的不踏实。
    林染不知道的是，在她看来谢淮西有些紧绷的状态，已经算是进来谢淮西最放松的时刻了。
    换做平时，林染靠近他身边的时候，他可能就在第一时间清醒过来。
    谢淮西？
    嗯？谢淮西半梦半醒地缓缓睁眼。
    这里凉，别在这睡了。
    谢淮西在挣脱梦境睁开眼的第一刻就看见了面前的林染，他的瞳孔在不断聚焦，意识也跟着渐渐回笼。
    谢淮西嗓音十分沙哑，语气中带着倦怠的气息：怎么醒了，是我吵到你了吗？
    谢淮西说话间已经起身坐了起来，身上盖着的毯子也因为他的动作滑落在一旁的地板上，又被林染捡了起来搭在沙发上。
    你睡觉很安静，没吵到我，是我自己做噩梦了。
    林染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别在这里睡，跟我回卧室吧。
    谢淮西：梦见什么了？
    啊？林染一时间没跟上谢淮西的思路，她刚刚那掺杂着一些暧昧的邀请看似轻松，实则已经让她产生了不可控的紧张情绪，现在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谢淮西在这件事的回应上。
    至于梦到了什么，她实在是有些记不清了，脑海中隐约地只留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梦中的场景似乎是定格在她很小的时候。
    林染：只记得梦见的是小时候，其余的记不太清了。
    谢淮西：小时候过得不开心？
    因为过得不开心，所以梦见小时候的时候才会做噩梦？
    林染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的情绪，但是也没有很开心，她觉得那些年的自己就像是提线布偶，喜怒哀乐都被定格在了某一刻，除了那个陌生的暗恋情绪让她避无可避、深度沦陷，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她产生过多情绪波动的。
    那你要和我走吗？我应该可以的，而且我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习惯，少睡点也没关系。
    林染并没有被谢淮西的话岔开，甚至有些固执地坚持着。
    之前两个人相处都是谢淮西主动握上林染的手，林染这次主动朝谢淮西伸出手，柔软无骨的小手平摊在谢淮西的眼前，上面依稀能看见掌心的纹路。
    跟我来？
    你确定吗？
    确定。：
    林染在谢淮西没有说话的时候，默默地数着自己心跳的频率，十秒的时间似乎跳了将近二十下，心率过快。
    不知道是不是她这次说得十分笃定，而后她听见谢淮西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下一秒。
    他被压出红痕的那只手搭上了林染的掌心，嗓音沙哑地说出一个好字，喉咙也跟着上下滚动了几下。
    谢淮西的手就这么包裹着林染，两个人一起走回了卧室。
    林染自己睡的时候已经有些适应这种大红色的床品，并不觉得会产生过多的视觉冲击，但是谢淮西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林染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漏跳了一拍。
    脸上也随之腾起了热气。
    她之前一直都睡在靠里的位置，外面的位置是留给谢淮西的，她睡觉也很喜欢蜷缩着的姿势，所以另外半边的位置依然十分平整。
    林染躺在了里面的床上，谢淮西出去换了件睡袍回来后躺在了外面。
    这床上只有一床被子，所以林染迅速地感受到了谢淮西身上带来的凉意。
    她此刻倒是开始有些庆幸，如果谢淮西再这样睡上几晚沙发，多半会被冻感冒吧。
    从躺在床上开始，两个人就一直都没有说过话。
    谢淮西抬手关了卧室的灯。
    房间内立刻变得漆黑一片，窗外隐约间只能看到被树梢遮挡着的溶溶月色。
    林染刚刚没来得及吃褪黑素，此刻又与自己暗恋多年的人躺在了一处，困意彻底消散殆尽。
    她僵持着一个姿势很久，直到她感觉谢淮西已经睡了，她才终于挪动了一下身子，将身子侧到了谢淮西的那一侧。
    睡不着？
    谢淮西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侧头看向林染的那个方向。
    林染：嗯，我一般这个时间醒，就很难再睡了。
    林染：你也不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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