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未眠-(13)

    列在首行的两个字便是十分醒目的遗嘱。
    来了，林染默默地想，原来她这位公公真的准备借着今天发病的由头分家。
    我已经与你们的几个堂叔说定，宜城谢家与云台谢家在我之后，一分为二；除去我额外赠与的一些股权，谢家老宅的祭祖也交由云台谢家一手操办。
    咳咳。谢松山真的就像是濒临死亡边缘，接下来说得话也都没那么连贯，语气停顿中带着些许孱弱。
    谢淮西条件反射地作势想扶谢松山坐起来，却被他摆了摆手拒绝了：不急，听我把话说完。
    你们都是我的子女，今日谢家的人也都在，刚好也是帮我做个见证，我名下的财产，你们四个均分。
    谢松山此言一出，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十分惊讶，先不说这均分到底公不公平；云台宜城两个谢家分家，本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削减了谢家的势力，如今再由四个子女分割财产，谢家的威势必定大不如前，之后能不能在老牌贵族内立足都不一定。
    大家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聂云霆见这老爷子话还没说完，索性就好心地帮他提了个醒，语气中带着玩味的笑。
    谢董，您还没说公司的经营权要交给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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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第20章失眠星球
    ◎林染。◎
    聂云霆说得并不直接, 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人不知道他这话中的意思。
    谢氏集团是家族企业，经营权与股权不分离，谢松山持有集团百分之七十的股份, 对集团绝对控股, 也理所应当地掌握着企业的经营权。
    相比谢松山私人名下的财产, 谢氏集团才是谢家昌盛多年的关键所在。
    近些年谢家的商业版图不停扩张，谢氏集团收购吞并了不少企业，也间接控股了宜城与云台的许多企业；单单每年的股东分红就是一笔巨额资产。
    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即便云台谢家与宜城谢家一分为二，谁拥有了谢氏集团的内部实权, 也就顺利成章地成为谢家新任家主。
    在场的人此刻精神都紧绷着, 等着听谢松山给出一个答案的同时，余光也在不住地打量着谢松山的三个儿子。
    谢陈煜和谢陈澜两兄弟都是符南陈家的外孙, 强强联姻的后代，兄弟俩的年纪都在二十出头，无论是谢松山还是陈家都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培养这兄弟俩。
    但是这兄弟俩在商业上并没有什么天赋, 也缺了些上位者应有的狠厉, 两个人名下都有自己的公司，不过即便是背靠谢陈两大家族，拿着许多的便利，也并没有将公司做出什么名堂，实际近两年账面连年亏损，都是靠自己掏腰包补贴才能够继续运营下去。
    反观谢淮西，最开始接手的是谢氏集团旗下最不景气的网络安全产业，短短的两年时间内就将企业盘活扩张，因为企业巨额盈利, 迅速地接触到了集团的实权。
    即便是名义上的养子, 又有什么区别, 养子不也是法律上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如果谢淮西真的成了谢家的新任家主，也在情理之中。
    气氛也因此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谢松山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疲惫感，但到底多年身居高位，即便此刻卧病在床，一开口就让周围的窃窃私语瞬间安静。
    企业经营，自然是能者居之。
    与此同时，闻言越将准备好的文件全数拿出来，经由郑业分发给了在场的一些核心人物，谢淮西这次没有接，郑业对此并不意外，他不坚持，而是将手中的文件转交给了站在一旁的林染。
    她从刚刚就察觉到了谢淮西的异常，是一种无力感，他一定是已经猜到了谢松山想要做什么，并且这件事一定会产生一些谢淮西不可控制的影响。
    林染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立刻翻开手中文件查看里面的内容，接过文件后只是安静地站在谢淮西身边，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果然。
    谢淮西这两个弟弟看到手中的文件后指尖都在颤抖，满眼写的都是不甘心和难以置信。
    父亲，你是准备把集团拱手让给这个来路不明的养子吗？谢陈煜脸色憋得涨红，语气十分急促，方才端着的礼仪修养全线崩盘，文件也跟着从手中滑落到病房的地板上。
    里面的内页散落了一地。
    其中有一张盖着谢氏集团公章的白纸刚好飘落到了林染的脚下。
    上面的起草日期是一年前，最后签署日期是今年的元旦，看来不管这里面写得是什么，这份让全场都产生强烈心态变化的文件都不是一时冲动的决策。
    病房内的光线有些刺眼，除了沙沙的纸张翻页声，再也没有其余的响动，时间似乎被加上了无限属性的砝码，漫长且沉重。
    谢松山除了在谢陈煜言辞举止有些过激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其实的时间他都在看谢淮西。
    他这个儿子自始至终都没有翻开过这份股权转让协议，谢松山多少有些意外，顺利联姻都没能让断了谢淮西想脱离谢家的心思，只是这次由不得他了。
    在场的人表情各异，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是直接利益相关者。
    唯独林染和聂云霆两个人都算是外人，尽管林染已经嫁给了谢淮西，但她和谢淮西婚前签署过的文件中包含婚后财产协议，她们的资产并不会产生过多的交集。
    林染很识趣地保持着沉默。
    聂云霆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边从容地整理着袖扣，一边声音中带着有些调侃的愉悦：我是不是要恭喜外甥女婿了。
    谢董，今天真是让我看了场好戏，很精彩，不过我们商议好的事情您老可别忙忘了。
    谢松山：当然。
    聂云霆：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这些毕竟是你们的家里事，我也不好掺和进去，那我也不多留了。
    谢安在一旁嘀嘀咕咕地咒骂，不好掺和刚刚还跟进来干什么。
    聂云霆看完戏也不管其余人的反应，自顾自地离开病房。
    谢松山这次是真的有些累了，他抬手叫了叫一旁的郑业：让他们也都出去吧。
    郑业的执行力十分迅速，刚刚病房内还都是人，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下谢松山、郑业和闻言越了。
    谢松山静默了片刻，直到心跳再次恢复平和才开口问道：你们说，我这么做，他会接受吗？
    淮西少爷没有拒绝。
    是啊，他这次没拒绝，我倒是小看了林家那个丫头。
    闻言越：孩子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他看着谢松山有些苍白的脸色，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松山，你不是和我约定在明天，怎么把事情提前了？
    众人来的时候多少都有所伪装，毕竟大家还要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但是等到离开病房去停车场的一路上，林染都在接受着探究、嫉妒、充满敌意的目光。
    不过她向来不在乎这些，她只是有些担心谢淮西，谢淮西从上车开始就始终都没有再说话，她侧过头去看他，车窗外街边的背景色仍在疾驰，谢淮西紧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已经拧的发白，面孔上却始终保持着一个表情。
    清冷中带着克制。
    谢淮西将车开到了大洋湾这边的住处，停车后还不忘记下车帮林染开门。
    只是接下来一下午的时间，谢淮西进了书房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林染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一般都会选择什么都不做。
    就比如现在，她虽然有些担忧谢淮西的状态，却也只是坐在客厅把电视音量调低看往年的春晚小品。
    这件事比她想象的传播速度还要快，赵嫣然下午三点的时候直接打过来一通视频电话，被林染直接挂断了。
    林染：不方便接，微信聊。
    赵嫣然：所以是真的吗？怎么比我之前和你说的瓜还劲爆！！
    赵嫣然：谢淮西真的以养子的身份继承了谢氏集团！
    这可比她当初知道的还要劲爆。
    林染：应该是。
    她虽然把郑业给他们的文件都带回来了，但是一直都没翻开看过，所以并不是十分的确定。
    林染：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赵嫣然：圈子内都传疯了，你不知道吗？等我发给你看。
    1分钟后。
    赵嫣然：【图片】.zip
    赵嫣然：看到了吗？
    林染：压缩包？里面都是些什么？
    赵嫣然：快看！
    林染回头看了一眼，书房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她收回视线点开了赵嫣然发来的压缩包。
    上面的几张是有关谢氏集团的一些相关资讯，下面一眼扫过去有几十张聊天记录的截图，难怪要用压缩包发送。
    资讯的title都是【谢氏集团承认将培养养子担任接班人】诸如此类。
    她只是随意地点开了几张就退出了界面切回了和赵嫣然的对话框。
    林染：【泡8喝9说10话】，这是什么群？
    赵嫣然：这么快就看完了？就是我拉的一个吃瓜群，你要不要也来。
    林染：别。
    林染：我有点事，等我晚点和你说。
    林染从刚刚一直都在等厨师送晚饭过来，不然她实在不知道敲开了书房的门，自己该和谢淮西说些什么。
    这会终于等来了。
    厨师姓李，年纪看着不算小，林染一直都称呼他李叔。
    李叔，今天的晚餐是什么？
    林小姐，谢先生今晚点了几道家常菜，翡翠玉带虾仁、木金鱼丸、油麦菜和牛肝菌
    都是他今天点的？林染还以为厨师送过来的一日三餐都是他临时发挥的。
    是的，除了早餐是谢先生提前选定的菜谱，中餐和晚餐都是问过谢先生后准备的。
    林染：好，我知道了。
    等到厨师走了以后，林染看着餐桌上一如既往还是双人份的饭菜，她也不再犹豫，直接走到书房门前敲响了房门。
    进来。
    林染推开门后发现房间的门没锁，也没关严，留有一处缝隙，只是她一直都坐在沙发的位置没有看到。
    李叔把饭菜送来了，要不要出来一起吃晚饭？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房间内的光线很暗，林染站在书房门前没有走进去，这个视角只能看见了谢淮西有些落寞的背影。
    不过一下午的时间，谢淮西的声音已经哑的不太像他，喊她名字的时候也带着疲惫感。
    林染。
    嗯，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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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
    【快更！！！坐等】
    完
    ◇ 第21章失眠星球
    ◎我会替您守护好您的女儿。◎
    林染做好了成为一个合格倾听者的准备, 谢淮西却什么都没再说。
    两个人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坐在了餐桌前，只是装着心事，盘中的珍馐美食都失去了不少滋味。
    林染其实是有些挑食的, 尤其是在吃晚餐的时候, 挑挑拣拣也只能吃上一些。
    平时表现的还没有那么明显, 今晚她的心思全然不在吃饭上，从上桌到现在碗中的米饭一点都没动，只是吃了几颗虾仁。
    谢淮西拿起一旁的杯子给林染倒了一杯温水：今天的晚餐不合胃口吗？
    不会，只是我晚餐会吃的比较少一些。
    谢淮西点头, 他们两个确实没在一起吃过几次晚餐。
    如果不合胃口可以和我说。
    林染在对上谢淮西视线之前, 无意间扫到了餐桌另一侧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文件，睫毛微微扇动, 她并没有让两个人的话题到此结束，而是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你还好吗。
    谢淮西语气平淡：嗯，只是接下来的时间会有些忙, 近期可能要回宜城。
    近期？林染心底算着日期, 后天就是除夕夜了，我们还留在这里过年吗？
    宜城和云台分家，祭祖的权利也让渡给了云台这边，下午的时候父亲已经带着医疗团队回宜城了。
    他身体情况比我预期的要差一些。
    这件事林染倒是有些意外，她之前因为考虑自己是第一次来谢家老宅，农历新年前可能会走不开，所以约了外祖父初二一起去云台陵园。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事情发展到现在确实已经完全超乎她的预料了，大洋湾这边确实已经不适合过多的逗留了。
    看来只能再放一次外公的鸽子了。
    我还没来得及去陵园祭拜我妈妈, 我明早过去, 下午之后我们再回宜城？
    嗯, 明天我陪你一起。
    林染不是很喜欢麻烦别人，谢淮西这么说的时候，她所以下意识地想拒绝。
    但是当谢淮西说完这话后又十分自然地给她夹了一颗虾仁，她才想到两个人已经是合法夫妻的关系。
    她以前去云台陵园的时候也会时常提起这个自己暗恋多年的男生，只是一直都没有带去给妈妈见过。
    她猜她妈妈一定也想见见谢淮西吧。
    林染把拒绝的话收了回去，最后只是应了一句：好，你陪我去看看妈妈。
    云台的陵园就建在大洋湾附近的山坡上，距离谢家老宅几公里，不堵车十几分钟的样子。
    老宅地势稍微高一些的地方，站在宅院里就能看清那边的全貌。
    也应了生意人见棺发财的封建迷信。
    谢家的司机对这片路很熟悉，车子驶离隧道后就左转上了山坡，很快就开到了云台陵园的门口。
    那里不让停车，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谢淮西撑着一把黑伞拎着梨花酿，林染抱着准备好的鲜花两个人一起进了陵园。
    林染已经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没来过了，过了今年的正月十六，聂媛已经去世十周年了，但是她隔着老远看到石碑上的刻字和那张黑白相，眼底还是红了一片。
    墓碑前已经摆上了两束百合，上面还挂着雨水，花瓣并没有因为失去土壤和养分迅速枯萎，应该是昨天小舅舅和王谈叔叔先她一步送来的花。
    林染把准备好的鲜花摆在了墓碑前，起身后看着一旁的谢淮西突然有些拘谨。
    往常她基本都是自己过来，会比较随意地说一些自己的近况，偶尔还会蹲在这里发呆很久很久。
    这会儿她倒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场白才比较合适。
    谢淮西比林染要自然许多，他把伞递到了林染的手中，弯下腰清扫了一下石碑前掉落的树叶，把梨花酿摆在了台子上。
    几个动作让他的黑色外套上也挂上了雨滴，但他对此并不在意，只是轻轻地掸了一下肩膀让雨滴滑落，然后又安静地立在一旁替林染撑着伞。
    林染调整好有些哽咽的情绪，方才开口道：妈妈，好久不见。
    上次见你还是去纽西之前，快两年了。
    我的睡眠障碍已经缓解很多了，多亏了王谈叔叔帮我交换到研究所，王谈叔叔应该也来看过你了，只有他和小舅舅知道你其实不喜欢栀子花，而是喜欢百合。
    今天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我带了人来见你。
    谢淮西，你知道的现在是我先生。
    你女儿不再是一个人了，你这次可以不用担心了。她也有属于自己的家庭，不再是那个多余的人。
    这种场合难免触景生情，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画面在来到这里后又清晰了些。
    林染开始只觉得自己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到了后面就像是也下起了小雨，任她怎么擦也总是要重新滚下来两滴新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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