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阅读-眠言(37)

    他仿佛听见里面传来的喧嚣嘶吼，看见无数邪魔从洞中爬出来，在三界展开腥风血雨的屠杀，转眼间就能将所有美好破坏，制造出尸山血海的炼狱。
    万魔窟
    他口中喃喃，念出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名。
    不等白锦毓反应，他看见自己的白色毛毛间落下一滴血，一开始只是一点，后来越流越多，脚下逐渐汇聚了一小汪，刺眼的鲜红。
    我流血了吗？
    白锦毓的脑子有点混沌，他只是静静看着自己的血发呆，连思维都变得迟钝起来。
    来自上古凶兽的血液渗进泥土里，顺着蜿蜒的沟渠向山洞流去，洞壁上随之亮起红色的秘文，有什么即将被唤醒
    不可以！
    白锦毓想要阻止，但无力感越来越强，他甚至连抬爪的力气都没有。
    轰
    山洞内发出撞击的巨响，有东西想要从里面冲出来。
    地面震动，无数碎石滚落。
    白锦毓的视线被血模糊，隐约看见一个白衣仙人朝这里走来，可惜，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能看见膝盖以下。
    那人足尖点地，衣炔飘飘，手执驭天除魔剑，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剑花一甩，剑尖直指白锦毓。
    你是自行了断，还是要本尊帮你？
    那人声音一如既往的飘渺，小白，你该知道，仅仅血液是不够的，只有神兽内丹才能打开万魔窟。
    这说话声白锦毓听着耳熟，尤其对方喊他小白的时候，沉吟片刻，他终于想起来
    在魇魔制造的噩梦中，他曾听过这道声音。
    当时他梦见自己被困昆仑胎，也是这人拿着驭天除魔剑要来杀他，本以为只是一场虚拟的噩梦，现在才知道，这大约是他那段被封印的记忆。
    那么现在呢？
    这是真实，还是幻境？
    白锦毓望着身上汩汩流淌的血液。
    以他巴掌大的本体根本流不出这么多的血，更何况身体一点痛觉都没有，就离谱。
    而就在他产生质疑的时候，像打补丁似的，他的血一下子流的很少了，后来甚至停住了，纯白的毛毛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白锦毓：
    果然是幻境！
    他是被龙幽灵拉到了一个独立于三界之外的幻境空间里，难怪霍渊这么久都找不到他。
    准确的说，这龙也根本不是幽灵。
    蜃妖。
    白锦毓精准无误地念出对方的名字。
    蜃是一种体形庞大的软体海怪，最爱变成龙的样子骗人，故而得名蜃龙，它最擅长喷出妖雾制造幻境，幻境空间甚至能一次容纳成千上万人，被人类称为海市蜃楼。
    白锦毓嗤笑一声：省省吧，再怎么装神弄鬼，你都只是大号的鼻涕虫。
    他故意激怒蜃妖，惹得对方龙爪猛地收缩，白锦毓趁机就地一滚，从龙爪缝中蹿出去，可刚一抬头，胸口就被剑尖抵住。
    白衣仙人也是蜃妖所化，脸上仿佛覆了一层纱，看不真切容貌，执剑向他刺来。
    白锦毓只好一边闪躲一边后退。
    不是他打不过蜃妖，而是这环境中的一切全是雾气变的，找不到蜃妖本体，有力气也没处使。
    到底躲在哪里？
    和单单变出一条龙不同，想要铺设逼真的幻境空间，蜃妖必然就躲在附近。
    白锦毓回头，视线落在那黑黢黢的洞口。
    难道在里面？
    龟丞相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这片幻境空间是基于他被封印的记忆，而他本能地觉得万魔窟不可以被打开，那么对蜃妖来说，就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藏身处！
    白锦毓想明白了关键所在，干脆飞身朝洞窟跑去。
    果不其然，当发现他要干什么后，一直想要用他的内丹开启洞窟的白衣仙人反而冲过来阻止。
    可惜太晚了。
    白锦毓一个纵身扑进洞内，顷刻间，黑暗将他吞噬。
    被封印已久的记忆瞬间开闸，像潮水般在他脑中激荡。
    耳边全是妖魔嘶嚎怒吼的声音，身体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仿佛还能隐约听见，天界的众仙们在远在九霄之殿上颂念的封印咒
    这算不算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白锦毓终于想起来。
    原来，龟丞相所说的那个逆天而行，打开了万魔窟的上古大妖就是他。这也和祝融陨落之前，曾说他被万魔啃噬肉身，灵体被诸神联合绞杀对上了。
    虽然白锦毓仍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去动万魔窟，但之后的事情，他终于记起来了。
    他死了。
    变成昆仑胎又重生了一遍。
    只不过因为记忆被封，加上昆仑胎的转世作用，导致他把这段关键的过往忘记了。
    混沌之中，白锦毓迷迷糊糊地恢复着遥远的记忆。
    就在这时，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划破黑暗超他刺来。
    白衣仙人追进来：孽障！今日本尊必取你性命！
    白锦毓来及不躲闪，被利剑一下刺中。
    虽说是幻境，但这下却是杀招。
    如若刺中，也是会受伤的。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铛的一声后，驭天除魔剑竟然断成了几节，白衣仙人也被强大的作用力反弹出去。
    白锦毓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胸口浮现出一块发光的月牙形鳞片。
    光芒褪去，才变回墨玉般的黑色，悄无声息地没入身体。
    逆鳞？！
    逆鳞你给谁了？
    他不在了。
    和霍渊的对话骤然浮现在脑中，当时他还吃醋来着，原来这片逆鳞竟是在他自己身上！
    白锦毓一时间心情复杂。
    原来，他上一世就是霍渊的配偶
    几乎就在同时，他听见一声由远及近的龙吟。
    一只龙爪划破幻境空间伸进来，白锦毓的眼前骤然一亮。
    锦毓！
    那只龙爪温柔地将他托住，巨大的金色眼瞳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其中满是担心，线状的瞳孔都收缩成了针状。
    由于驱动了逆鳞，霍渊终于可以定位到他的所在，找到他。
    白锦毓蹭了蹭龙爪：我没事。
    他一直呆在幻境空间里，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在他被带走时，霍渊常年维持的冷静和理智一齐崩塌。
    霍渊没想到最恐怖的噩梦会再次发生，他追不上白锦毓，眼睁睁看着白锦毓在眼前再次消失，再也感受不到白锦毓的气息
    上一次同样的情形后，他付出了一千年的代价才再次找到的人。
    怎么就又不见了呢？
    那如果，他将天凿了，将地崩了，海也扬了，是不是可以寻到他的宝贝？
    事实上，霍渊也这么做了。
    海啸和地震同时发生，若是白锦毓再稍晚一些驱动逆鳞，怕是龙宫都会毁在龙神大人手里。
    很神奇的，龙爪中那小小柔软的一团毛绒绒，安抚了所有的狂暴情绪，霍渊看见白锦毓毫发无损，终于放松下来。
    他凑近，白锦毓便仰起头亲了亲黑龙吻部。
    霍渊舒出一口龙息，再抬眸时，龙瞳中只剩下冰冷。
    他一把抓住试图逃跑的白衣仙人，不等对方讨扰，一使劲就将其捏碎。
    那白衣仙人也是幻境的一部分，顿时化作云雾散去，他是阵眼，一旦破碎，幻境也就被破解了。
    眼前景象骤然变化，出乎白锦毓的意料，他们竟然是在海里。
    而刚刚山洞的位置，躺着一个巨大的白色贝蚌。
    这就是蜃妖？
    白锦毓有些疑惑，这和他所知的不一样。
    说好了和龙长得很像呢？
    霍渊可不管那么多，任何胆敢从他身边带走白锦毓的，只会有一个下场
    看似坚硬的贝蚌，在龙爪下不堪一击。
    比捏纸皮核桃还简单，只听咔的一声，贝蚌化为齑粉，其中的蚌肉没了外壳的保护，很快化成了一滩粘稠的液体。
    但白锦毓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觉得这蜃妖在被他们发现以前，就已经死了。
    或者说，灵魂被召唤走了。
    而在那滩液体的倒影里，他好像看见一双眼睛
    一双有着双瞳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签订契约
    那双眼睛十分敏锐， 在被发现的一瞬间就迅速隐去。
    但白锦毓还是看清了它的轮廓。
    外形不似人眼，那就是妖怪。
    若说起目有双瞳的妖， 白锦毓只能想到一个重明鸟。
    重明鸟得名于它那非同寻常的眼睛，因为每只眼睛里各有两个瞳孔，它们能看见千里之外的事物，好在重明鸟性格平和，没什么攻击性，平时只喜欢唱唱歌跳跳舞，大多都是被上古神仙们当作宠物养。
    因为没什么野外求生能力，重明鸟只存在于天界，而随着天界的崩塌，重明鸟自然也就跟着消失了。
    蜃妖在海底，重明鸟只翱翔于天，这两个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白锦毓想不通。
    霍渊已经化为人形， 将失而复得的小猫咪团子捧在手心里：说明天界并没有崩得一个不剩。
    你是说还有神仙？
    白锦毓皱起眉头， 可现如今， 哪儿有足够的灵力维持仙身不灭？
    神仙和妖怪不同，妖族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在努力修行， 开灵智、结丹、化形每一步都历经艰难，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有着得天独厚的气运，他们生来便是仙， 不用费什么力气， 就能获取到天地间源源不断的灵气。
    可今非昔比。
    千年前天地崩塌， 天地间灵气再不复以往。
    习惯了在夹缝中生存的众妖还能苟延残喘， 而失去了天界庇护的神仙们却纷纷陨落。
    越是上层的神仙， 越是最先顶不住， 最后能留下来的， 也就是老桃仙这样依附于一方地界的小神，哪可能还会有能同时能驾驭天界神鸟和海中蜃妖的仙人呢？
    退一步说，若真还有神仙留存于世，又怎么会将天界事务放权丟给玄清宫？
    他是谁不重要。
    霍渊手指轻柔地挠着小猫脊背，看向远处的眼神却无比冰冷，关键是，他想抢走你。
    这对龙神大人来说是不可饶恕的。
    下次见面，我会让他消失。
    霍渊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狠厉的话，说话间喉结上下滑动，脖颈上的月牙痕便尤为明显。
    白锦毓看着那弯月牙，欲言又止地摸了摸胸口。
    霍渊的逆鳞竟然在他身体里！
    有很多问题想问，一时间又不知该从哪一个下口，在他犹豫时，龟丞相带着鲛人首领游过来。
    鲛人首领在和蜃妖对战时收了伤，漂亮的大尾巴上掉了好几处鳞片，有些地方还在渗血，他也没来得及包扎，急切地匍匐在霍渊脚边：
    龙神大人，小的特来求您原谅。
    是我有眼无珠，将龙幽灵认成龙族，多年来误会龙族奴役我族人，硬要与您解除契约如今才知道，离开龙族庇护，我族人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
    求求龙神大人，重新将我族人收编！
    不可能。
    霍渊一口拒绝，面色清冷道，来去是你们自己选择的，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龟丞相划拉着四肢，试着劝说：主上，鲛人一族多年来守着龙宫，也算忠心耿耿，一时被蒙蔽才闹着要离开，这既然误会解除，不如让他们回来，龙宫也需要人手
    霍渊视线凉凉地扫过去，龟丞相立马噤声闭嘴，不敢再说。
    鲛人首领自觉负荆请罪也不足以弥补过失，只能恭敬地匍匐着，等候发落。
    霍渊却懒得再管他们，纵身化龙，带着白锦毓回龙宫去了。
    龙宫依然还是空荡荡的，偌大的水晶殿，只有他们两人。
    白锦毓这次灵力消耗过大，暂时变不回人形，只能以猫咪形态趴在霍渊的龙角上荡秋千，故意长吁短叹道：哎呀，龙宫好安静啊，还没有我的无界山热闹
    想说什么就直说。
    霍渊将小猫咪抱下来，安放在膝盖上，手指挠着猫耳朵，他知道以白锦毓的性子，看到那鲛人受伤便会心软。
    白锦毓在用人方面想法和霍渊不同，他秉持的是物尽其用的理念：如今水族式微，鲛人也算是一支不错的力量，为什么不让他们回来？
    之前鲛人一族对霍渊有误解，白锦毓是赞成让他们走的，毕竟放这么一支有外心的队伍在身边，难保不会被背刺捅刀子。
    但当蜃妖出现时，鲛人族并没有选择避祸离开，明知打不过，也还是迎了上去。
    后来他被蜃妖捉走，霍渊一时着急差点掀了龙宫，也是鲛族拼死拉开结界才保住龙宫不塌。
    单从这两点，说明鲛族对龙宫感情相当深厚。
    一开始对霍渊态度不好，也确实是着了蜃妖的道。
    现如今龙宫百废待兴，正需要人手，没有比鲛族更适合的。
    听了白锦毓的想法，霍渊沉吟片刻，还是拒绝：不行。
    白锦毓也不硬劝，而是岔开话题，问道：你知道我洞里那些金宝鼠都是怎么来的吗？
    霍渊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他也很想知道，白锦毓当初是怎么把一座小荒山建设成无界山如今面貌的。
    我一觉睡醒，发现有东西在啃我的脚趾头，金宝鼠们可坏了，趁我睡着偷洞里的宝贝，还想把我当作储备粮！
    说着，白锦毓气呼呼地咪了一声，龇牙道，我变回本体教训它们，吓得它们不仅把东西拿回来，还誓死要追随我，我就都收了。
    他抬起猫爪拍拍霍渊的肩膀，语重心长：所以说，不要太小气嘛，要允许下属偶尔犯错。
    霍渊莞尔：你说的对。
    那你是不是准备把鲛人族收回来了？
    白锦毓眨巴着猫咪眼睛，却见霍渊依旧摇了摇头。
    白锦毓：？
    不是，为啥啊？
    龙神大人气性这么大？
    霍渊停下给他撸毛毛的动作：我不会签订龙族契约。
    白锦毓一开始以为霍渊说的是不愿意再以龙族名义订契约，反应了一会儿，才发觉不对：你是说，你只会解约，不会订契？
    霍渊一言难尽地点了下头：我之前跟他们说过的，解约以后不能反悔。
    白锦毓：以为你在放狠话，原来是真的没办法反悔
    白锦毓在很久以前也听说过，龙族契约订立手续极其复杂，霍渊当初在龙族危难时授龙神传承，漏掉那么几件事没有交代，倒也正常。
    但鲛族要是知道现任龙神大人是因为不会订立契约，才不与他们重新订契，怕是能就地晕倒。
    那不如换一种签约方式！
    白锦毓灵机一动，有了办法，用我飞升传媒的招聘合同呗！
    人界的员工合同那么好用，为什么他们不能借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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