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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谷忘反(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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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珰颔首,表示谢意。
    上山的石阶上每十步伫立着一位皇宫羽林军,与中央禁军不同,兜鍪上的红缨换成了白色羽毛,高耸挺翘。
    倾山揽月阁布上重重帷帘,将各个居室分隔开,百官列坐其次。李珰一路前进,各门各处皆有内侍负责打帘。
    上了二楼,进入最里,帷帘换成了碎玉珠帘,窗边之人龙袍加身,负手而立,自成帝王风仪。右手一人,龙章凤姿,气质雅贵如仙山之兰芳珍草,不似闲时月白素袍,太子衮服光艳摄人,头戴紫金双龙冠,赫赫耀目。左侧一人,温致如玉,气度沉稳,着齐紫色亲王服,是为皇三子,东海王司马炽。
    身后众人,仪态神情各异,都是朝中重臣。
    臣李珰,参见皇上。李珰抱拳单膝落地,行的是军礼。
    皇帝未让他平身,司马烠接过圣旨,步履翩然。隔着一道珠帘,李珰垂头恭顺臣服,太子华贵高高在上。司马烠没有立刻宣旨,眸光落在他坚硬冷质的甲胄上打量了片刻,一寸一缕,细细考究,眼底翻涌着不可言说的复杂情绪。
    这种沉默在场众人都注意到了。
    所以圣旨未宣,李珰盯着木板,开始思量朝廷此番会如何出尔反尔。
    李珰改为双膝跪地,双手伏在地面上,额首点地,腹部完全贴住膝盖,将礼仪改为了君臣跪拜叩伏的大礼。
    还请太子殿下宣召。
    李珰打断了司马烠的沉默,他很清楚,这种沉默是无用的,只会徒增皇帝疑虑。
    司马烠终于翻开圣召。
    右军校尉李珰,改迁擢升为靖远大将军,统十万新军西征羌州乱民暴动。赐号新军为靖远军。传召天下,以定名分。
    最后二字,他咬得格外沉重。
    名分,无形的天堑。
    皇帝此举,是为斩断李珰同北疆靖远军的联系,如今他成了实权在握、名副其实的一品大将军,不再受州郡辖制,只服从皇帝诏令。
    也是一道皇帝诏令,轻轻一句传召天下,以定名分便是让北疆无名无分的靖远军消失在民声之中。
    那谁还记得他们的功绩呢?这一招是为了偷梁换柱,还是赶尽杀绝,亦或两者皆有。
    李珰想问个明白。可是不可问,一把不臣之心的利剑高悬在他的颅顶之上。
    是,微臣谢陛下隆恩,谨记朝廷所托,平定羌州之乱,拱卫晋国安宁。他自觉这番回复还算情真意切,落落大方。
    一侧的张信将一封舆图放在他的脚边,朗声开口:李将军,朝廷这几日重新审度了靖远军西迁路线,诸多朝臣建言,从长江走水路赶赴羌州,虽行程快,但毕竟是溯流而上,又是冬季,多有不便之地。且沿岸多有重镇守军于江上操练,十万大军通行怕是有波折之处。
    他蹲身,指向舆图上的一点:朝廷认为,先走水路到九京,过洞庭,经湘州、渝州走陆路为十分便利。卢将军会在益州、渝州交界的蜀阳迎接大将军与靖远军。
    靖远军,他说得真顺口。
    李珰捡起舆图,仔细折好后放入腰间锦囊。冲着帘后众人稳稳一拜:臣李珰,代靖远军十万将士叩谢陛下、诸位同仁体恤之恩。
    十万大军从淮水下游走运河水路直抵长江,再由长江经过鄱阳、洞庭,而后便是陆路。
    李珰未多做停留,领完圣旨和修改后的舆图,再由张信领下山。
    直到走入无人之处,他一拳垂入路边栾树的树干,关节凸起处血肉模糊,疼痛之意稍稍驱散心里差点压不住的杀意,整个人因为力量集中在拳,几不可查的战栗才被粗暴打断。
    李珰眼尾泛起血腥的红,血泪悬在眼睫上,就是不肯轻易落下。
    他胸膛起伏,平息着怒意。直到良久后神思清明,眸光恢复平静,他牵过飞马,将青铜钺背负身后,打马离开。
    淮水南岸,十万靖远军已整装待发。
    顾少安与崔负水等人皆下船候在岸边。崔负水眼尖,远远观见他手上血痕,加之神情淡淡,不复之前意气风发的快慰之色,心底隐隐有了担忧。
    李珰走后,他举荐顾少安接任右军校尉之职,至于以后京中有谁把持禁军之权,他已懒得废心神去猜了。
    这是顾少安最后一次替他传令。故而李珰下令前,顾少安冲他行了个朋友间的揖礼。
    军中之人难得动情,分别之际,多是山高水远,死生不见。
    少安谢将军知遇之恩。
    李珰抬手扶起他:少安有贤才,功不在我李珰。日后相见,愿君功成名就,得偿所愿。
    崔负水在身后听着,这是李珰第一次说出这般温柔真情的话来。
    传靖远大将军令,统帅十万靖远军开征羌州,陛下御赐军号,众将士自当铭感于五府,英勇作战,不负圣恩。
    方圆间率先听到军令的众郎将皆是一惊,尤其是代为传令的顾少安,怔愣在原地,神情无措,表示不可相信。
    陛下怎会
    李珰怒斥一声,打断他的妄加揣测:顾司令,你是要违抗军令吗?
    情感上来了个天翻地覆般的扭转,顾少安稳定心神,了然出声:是,下官谨遵将军令。恭贺将军升迁之喜,愿将军此去平安凯旋。
    这是旧朝留下来的遗风,具体出自哪朝,已不可考。只说朋友中若有为军者,送别之时必须赠与一句平安凯旋,先是平安,后是凯旋,顾盼君归,缺一不可。
    北风嚣嚣,正是扬帆南下的好时节。
    岸边号角声四散入萧瑟的风声中,被割裂成呜咽的短音,更添某种悲凉气氛。
    这一年的《入阵曲》,是李珰最后一次听,自是负水最后一次演奏。
    晋国以降,《入阵曲》的曲谱便佚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魏戎,是说国号为魏,戎族建立的政权;满羌,国号为满,羌族建立的政权。其实这种称谓是相对的,从魏国和满国的视角出发,还把晋国称谓晋蛮。实则三家几百年前和几百年后都是一家人,天下百姓还是那些。
    遣笔作李珰(17)
    地下密室发掘的最终方案定的是从太子墓耳室下墓,考古队员搜索了三个月,没有在太子墓附近发现密室的其他入口。
    这意味着地下密室与章怀太子墓同期建造,同时封土,至迟在孝闵帝天耀元年的夏月完成全部的封墓工作。
    李珰同步了自己带的课题研究组梳理的章怀太子人际关系线,从天寿八年到天耀元年,没有任何一位与太子亲密的妃嫔、子嗣、皇室族亲、重臣去世,因此基本锁定地下密室仅仅为随葬珍宝的另一处秘密地点,以防后世失盗。
    既然设计机关门开启入口,说不定地下的二十米回廊与密室本身还会有其他防盗措施,因此考古方案制定得很细致,将所有能考虑到的险情一一罗列,并列明了应对措施。
    郑明哲与许圣昀站在人群外围。太子墓周围10平方公里的土地支起白色的棚顶,现场拉上了警戒线。
    李珰、郑译等考古专家正在太子墓入口整理装备,除了一般考古带着的铁铲、软硬毛刷、手套、脚套等工具,因是在地下封闭空间进行发掘工作,整个人全副武装,穿上了安全服与安全帽,防毒面具也戴着。腰间围着黄色安全绳,扣紧锁扣,连接近50米的尼龙绳。
    耳室空间有限,只有李珰、郑译和其他两位研究所的研究员进入太子墓,首先启动耳室机关。
    考古分队由郑译牵头,过去三个月,他一直同机关与地下密室打交道,初步研究报告先前在研究所做了汇报,现在他仍然慎重仔细地将机关要点重复了一遍。
    青白玉地砖之下应该是主要由青铜和铁构成的齿轮转轴结构,尚不清楚按钮与启动机关之间的连接装置、动力来源。入口打开后,周昭你和我留下来,李珰和顾晓意,你们两个继续向前。
    明白。
    四个人站在耳室边缘处,郑译举起特制的金属探杆,谨慎地向壁画上那只白马的圆眼凑过去。
    李珰站在最外侧,眼皮冷冷抬起,双手自然垂在腰侧,直视着壁画上的机关石,却远没有旁边的同事那般心跳加速、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到微微颤抖。
    相马有术,故而伯乐可遇千里马,其中之一便是相目。据说马儿的眼睛越大、越有神,越为非凡之种。目一寸,可逮鹿;目二寸,可捕麋;目三寸,可逐天乌。如遇四寸目,便为天下圣雄之坐骑,可平天下。
    李珰看着壁画上醒目的黑色马目失神。
    探杆即将碰到机关石的边缘,队员们正紧张密切地关注着,一时没有注意到角落处李珰的不对劲。
    直到探杆发出一声尖锐的警报声,尾端一个按钮亮起红色的微光。
    郑译深深呼吸着,可以听见面罩之下空气流转带起的摩擦声。好在他还算镇定,沉声宣布:大家做好准备,机关石即将启动。
    只要他轻轻按下探杆底部的红色按钮,探杆顶部的机械手指便会按下机关石,耳室机关启动。
    耳室上方亮起幽蓝的荧光,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机关石没入墙面,郑译感觉到了力度消散,收回金属探杆。
    原本寂寥空旷的墓室长廊间响起沧桑沙哑的机械声,像是枯木逢春,古老的枝干一点点舒展开,迎接新生。
    众人脚边,青白玉地砖缓缓没入地下方寸,露出渐渐扩大的深渊入口,沉寂了千年之久的机关阵踽踽独行,来到众人眼前,重见天日。
    玉砖下坠,成为地下长廊第一阶台阶。
    四个人围在入口,点亮头上的照明灯,光照不见底,只有幽深静谧的空气和尘埃翻涌着,新旧内外气体流动,地下涌起一阵刺骨萧瑟的凉风。
    郑译率先走下去,周昭和顾晓意搀扶着他的臂膀,小心放下一截尼龙绳,拿出一侧手臂口袋里装着的对讲机,电流滋溜作响,周昭沉声说道:安全组注意,我们现在准备下墓,绳索调度准备。由李珰和顾晓意向前探查,随时关注。
    是,安全组收到。
    郑译抬臂探测着头顶上的机关结构,青铜齿轮一大一小的两对分置两侧,托起两块玉砖,传送带应是铁丝绞成绳索,串联起各个金属部件。
    他向上举起一个OK的手势:机关简易,应该只是单纯做密室和耳室连接之用,同时将太子墓与地下密室分隔开。无危险性。
    周昭听了安舒一口气。
    顾晓意拍了拍身侧人的肩膀:那还好,说明我和李珰的人身安全更有保障了。
    李珰附和着点点头。
    郑译从地下爬起,接下来是李珰和顾晓意先行下去探查,郑译拍着两个人的臂膀郑重嘱托:下去后不用着急,遇见什么情况先通知大家再做行动。
    郑译见李珰神色郁郁,以为他是担忧接下来的工作。
    李珰,放心,我们做了周全准备,一切以你们的安全为重。
    李珰调整好头上照明灯的位置,宽慰着覆上肩膀侧的手:放心,一切有我。
    顾晓意和李珰点亮照明灯,先后从玉阶走下去,每一步都格外仔细,没有贪急。
    对讲机内传来李珰清浅的呼吸声:一切正常。
    两个人再往下走了十步,头顶自然的天光已经微薄到可以忽视。
    台阶每一层都很宽,李珰凝神看着脚下,白光打在青石板上,石板潮湿,方整的一块落成一阶,高度约有30厘米,形成落差,这样一层层铺设,构筑了地下二十米的青石楼梯,通往一扇不算高大的石门。
    两个人头顶的灯光落在一处,隐隐约约可照见尽头石门的粗浅纹理。
    顾晓意走向一侧仔细观察着两侧墙壁,小心上手,触摸着墙壁缝隙,又用手指轻轻敲了敲。
    墙体完整,应该没有机关。顾晓意这句话说的十分轻快,不过谈不上惊喜。
    从轻易打开的机关入口就能揣测几分地下密室的情况,修建者并未介意有人闯入其中。
    李珰轻轻回应了一声是。
    幽深的地下长廊,稍稍一点动静都会被放大。出奇地,外界的一切像是被隔绝在长廊之外,既见不到天光,也听不到一点杂音。
    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顾晓意边向前探索,时不时同身后之人聊上几句看法。
    李珰缓缓向前,朝着更深、更阴暗的地底走去,脚步沉稳,踩在青石板上落地有声。不过在这幽旷的长廊深处,依旧显得寂寥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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