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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谷忘反(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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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珰听后只是淡淡笑着:既是晋国栋梁之臣,自然以他们为先。让江州水师不必操忙,如计划演习即可。
    是,末将这就去通知。
    左右不过大军之后快走两日的路。
    李珰又叫来随行的传令官:去通知船上司鼓,鸣鼓示令,全军撤回长江水面。
    是!
    走了几日水路,船上的军鼓木材微微发潮,负水趁着大军靠岸休整,正指挥着人摆弄鼓面,做些保养。
    听了传令官的话,她这才注意到行船停滞不前,现下她所在的战船夹在船队中央,看不清洞庭水面情形,只得追问了一句:为何要撤回。
    那传令官颇为不屑地睨了不知死活的负水一眼:将军命令,你只管听从便是,无需置喙。说完,抬腿雄赳赳地离开了。
    崔负水目送他的背影,被人呵斥一声没有丝毫不快,反而佩服这传令官纪律严明。
    大军中部传来通知后撤的鼓声,很快各船上的击鼓士兵鸣鼓回应,熊熊鼓声震天动地,大军逆着北风和水波,撤回到长江水面。没过多久,天地间响起另一路恢弘磅礴的战鼓声令,负水这才瞧见洞庭湖面上还有一支气势雄壮的水军。
    为首的龙船引着军船纵队往长江口驶来,船帆为醒目的红色,印着火焰纹,是江州刘家的徽记。
    两支大军领头的行船临水擦过,速度皆有意放缓,让对方先行。于是两军统帅便这样巧合地在甲板上迎风相望,猝不及防般遇见了。
    李珰不认识刘昭华手下的人,因此是对面甲板上的英武将军先行开口。李珰的军衔比他一个地方都统下的水师统领自然要高,故而那人弯腰,双手抱拳浮在半空:江州水师都尉秦方参见靖远大将军李珰。
    李珰品阶虽比那人高得多,到底不是手下的领将,不便要求他行如此大礼:素闻江州水师盛名,不想统帅竟如此年轻,真是少年雄才,不可轻视。起来吧。
    将军谬赞了。
    既是遇见了,免不得需寒暄一番。
    李珰眼笑盈盈:你家都督身体还健硕吧。他出镇江州,久未回淮安,我倒是好多年未曾得见。
    多谢将军挂念,都督身体康健,也时常感慨将军英武,是晋国栋梁之才。
    话说到这里便可以结束这次偶然的会面了。
    未想对面之人仍是再做纠缠,那人抬高声量,迎着北风朗声问道:听闻将军不久前血洗飞云寨,荡平苍岭匪祸,末将所感将军威严,仰慕将军功绩,今日有幸得见,将军又为江州水师让路,种种恩情,秦方在此谢过了。
    那人说着,投向李珰的目光幽幽有神,说完又冲他遥遥一拜。李珰自然察觉出他神态异常,却没有询问什么,施施然行了回礼,目送对方的船只驶离洞庭。湖面再次宽阔后,下令全军全速前行。
    陈刘顾张中,唯有刘昭华的心思最为幽深,他素来是懒得猜的。
    十万大军在湘渝两州的崇山峻岭中苦行了近两月,沿途顺便收拾了几股匪乱,直至年关口终于抵达蜀阳,益州卢仲之领着一千人马在蜀阳城外设帐相迎。
    负水在将军府待了几年,多少听说了些李珰与卢仲之之间的旧时恩怨,本以为两人相见势必剑拔弩张,哪怕面上维持着表面功夫,应当也说不上和颜悦色、亲切熟稔。
    不想,卢仲之所领人马虽少,提前筹备却面面俱到。不论是军需粮草,还是吃喝住行,早早备下十万大军所需物资,囤积蜀阳,让舟车劳顿、疲惫不已的靖远军及时得到休整,连带着对行军途中的种种苦难都少了几分抱怨。
    将军府暂时设在蜀阳县丞府,除了李珰,几位高级将领也入住城中。李珰大发慈悲,顺带捎上了崔负水,这是几个月来她第一次睡上踏实柔软的大木床。
    战事未启,负水司鼓之职暂停,日常只随着普通士兵操练些上阵杀敌的武功,晚上回了将军府,又做些跑腿伺候的仆役事,点灯洒扫,这些她在将军府做得惯了,也没耗费多少力气。
    蜀地湿寒,如今进入隆冬,李珰身上的旧伤多半是会泛疼的,至少前不久背脊上刚刚受过的一百棍,好得肯定没有那么快。
    崔负水坐在廊下的石阶上,觉得身上皮肉伤的旧痕都在隐隐发痒,便知晓今年蜀地的冬天怕是会比淮安冷上许多。
    她对蜀地的记忆不多,阿娘死后更没人带着她回蜀地探亲,她甚至不知道外祖家如今是否还有人记得她,毕竟她已经不记得母亲这边有哪些亲戚了。
    院子里没有巡夜的哨兵,只大门口有两排看守的人,这几日李珰心情不大好,喜欢清净。
    负手双手托着下巴看向二楼昏黄的纱窗,书房内点着灯,他还未歇下。不知不觉看入了神,即便坐在寒风里,眼皮也渐渐沉重,她阖上眼打算假寐一会儿,耳朵留意着院子内外细碎的杂音。
    窗子被蓦地推开,嘎吱一声惊醒了神思清明的负水,她急急睁眼起身,抬头看向二楼的小窗,窗上倚着一颗盈盈作笑的脑袋,脑袋的主人气定神闲地打量着她:倒是有进步。
    负水毫不闪躲:将军是有何吩咐吗?
    风拂过回廊,在院子内翻涌,将门窗搅得天翻地覆,书房内的灯烛怕是也被殃及,负水听见李珰回头发出一声沉闷的冷哼,表示不满,那抹暖光早就消散了。
    将军需要属下点灯吗?
    窗边的剪影模糊了轮廓,负水未等到他再探出头来。屋内的人合上窗,像是打了个哈欠:本将军要歇息了,你也回房睡吧。
    负水听见楼上传来脚步踩在木板上的窸窣声,平静地坐在阶下。
    良久,空中传来一声清浅笃定的声音:这是命令!
    负水抬眸盯着那扇窗,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良久,终是乖顺起身,去了后院。
    等到三月开春,大军便要挥师西进羌州,这几个月,卢仲之来将军府格外勤勉,像是对操练之事十分上心。不知是否为羌州之乱威胁了益州之故。
    大雪封了天地,又近新年,操练之事暂停,军中筹备过年时的诸项事宜,也算是这些征募来的百姓第一次正经过的新年。
    负水惯会操持这些事,军中自有专人布置,将军府内外则全权交予她,内外贴了绢花、挂上彩灯。过了新年,她就又长了一岁。
    书房内盈浸在浅浅的梅花酒香中。负水趁着雪日新酿了几坛,滋味自然不比在梅树下埋了六年之久的陈香动人,却也足够满足李珰挑剔的味蕾了。
    他不爱饮酒,也不喜喝茶,梅花冬酿酒气淡,不烈,更似甜水怡人心脾。负水又特意在酒中加了酸枣仁,有益安神静气。
    李珰自然是不舍得给来客分个半杯的。卢仲之巴巴地望着他脸上得意自若、飘飘欲仙的神容,好似手中端着的,是九天瑶池泄下的琼浆玉液,格外味美。
    朝廷的旨意传到蜀阳得是十五日之后的事。因此,半月前,皇上下诏,封皇三子、东海王司马炽为平北大元帅,益州都督、豫州州牧陈善炜为胜北大将军,统辖益州、青州、徐州二十万大军挥师北上,预备攻克洛平。
    残留的靖远军应该被打散,然后编入这次北伐征战的队伍里了。卢仲之端起茶盏,悠悠品了一口,似有乌梅回甘之味,比寻常的茶水要清甜一些。
    卢仲之口中的靖远军确是昔日百姓口中的靖远军了。天子定名分,名义上的靖远军还团聚蜀阳,哪里能参与北伐之战呢。
    卢仲之看李珰依旧不为所动,一副神情舒缓的安逸模样,闷闷说道:虽是如此,怕是各军不会轻易牺牲自己的主力,多是这些人做前锋。
    李珰终于放下酒杯,眉目有了松动,涌起一点狠厉之色:我带出来的兵,自是要作前锋。
    卢仲之拍了案板,发出一声脆响:你以为还是你统帅的时候!这些人可不会念上靖远军的功劳!
    李珰冷笑一声:卢大人怕是忘了,蛮军没有军籍,便是战死了,朝廷也只管收尸。
    只是李珰领军,得了什么赏赐,加上收缴上来的战利品,会全部分给底下将士,昔日靖远军内部还是私自弄出一套赏罚分明的制度来。
    卢仲之面色尴尬,一下哑口无言。气氛缓和良久,他终于缓了神色,流露出一点安慰之意:不过也是个好机会。钊儿也受召出征,我只给了他五千人马。
    益州百姓都知道,益州老将军张景玄的孙子,被人贩子拐了快十年,终于失而复得,长成了半大的儿郎,完完整整地回了张家,真是神佛庇佑,张老将军显灵,善有善报。
    卢仲之笑了笑:他被你教的很好,有了些老将军的风采。
    说到这儿,话头便扯到些陈年旧事了。
    卢仲之看向对面之人,仍是悠悠然喝了小酒,没有半分接话的意向。复而再次开口,语气不无感慨:当年的恩怨,你肯放下,教导钊儿长大,是他的福气。
    李珰轻笑一声:一桩事是一桩事。该讨要的,我还是要讨回来的。张景玄虽忌讳我,早些时候也算是位倾囊相授的好老师。
    卢仲之苦涩一笑,声音越发沉重无奈:是,老将军也说这笔罪孽他是认的,去了地府,一定入十八层地狱给将士们赔罪。
    李珰嗤笑一声,面上的笑意随着细纹一层层晕开,愈来愈浓。
    仲之兄,你说这天下显赫的世家谁能长久得势呢?看似风光,一朝子孙不济,短短数年便大厦将倾,被新的势力取代。何苦相争。榻上的人托着酒杯,手腕缓缓翻转,惬意地摇晃杯中清酒,笑得格外轻狂不屑。
    卢仲之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深以为然,长叹一口气:说到底,这天下大势,不在世家,亦不在司马皇室。
    李珰浅浅一笑,半垂着头,视线望着指间的青瓷,卢仲之看不见他的神情。
    他遥遥递过酒杯,豪放一笑:就冲仲之兄这句话,我认你做个知己,这杯酒,我敬你!
    卢仲之眸色发亮,眼中已有润意,心下感动之情涓涓流淌。倒不是因为李珰认他做了知己,而是这个极其吝啬抠门之人,终于肯分出心爱之物同他共享了。
    怕是自己还是第一人。
    无人敢写帝皇书(183)
    无论是北征洛平还是西平羌州,不急于一时,两路大军都在等冬天过去,河水开融之日,便是行军杀人的好时节。枯骨不用怎么处理,春日草木生长,尘埃堆积,来年一看,又是一方平整的土地。
    天下便在这样短暂的相安无事中度过了一个平和的新年。
    益州的雪融化得快些,过了初八,天日晴朗,李珰领着大军,由卢仲之引路,从益州横穿,抵达益州、羌州交界的满江城,过了满江,是羌州地界。李珰对羌州山川水泽了如指掌,之后的行程便可自行前进,卢仲之于益州观时而动即可。
    故而大军在渡过满江之前,负水作为司鼓奏响了出征之鼓,没有选用《入阵曲》。
    羌州部分遗民不满晋国统治,时常纠结小股人马作乱。羌州的行政官多由满羌朝的大臣担任,以平抚遗民之心。可惜收效甚微,至于年年死灰复燃的遗民骚乱有无这些旧臣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便不得而知了。
    毕竟其他事务都只由卢仲之在益州方向遥控,而益州本身又是军事重镇,这几年西北部又冒出个南匈奴建立的沙国,益州便肩负抵御外寇入侵之责,投入羌州的精力有限。
    满羌国都芙蓉城改称安容,是羌州州府所在。大军渡过满江,直入安容。
    尚未入城,巍峨耸立的灰色城门先行引人关注建筑风格同淮安宫城相近,城楼之上的瞭望台,阁楼涂着朱红漆墨,精巧艳丽;守军穿着玄甲,里衣却是褐色,腰间只配大刀,手上执戟,与中央禁军相同。
    稍稍有些缺憾的是城门正上方,安容城牌之上有个豁口,约有三尺宽,用白泥填充,与周围灰质方整的砖石格格不入,故而醒目地提示着每一位进入安容城的旅人,此地为羌州安容,七年前为晋国踏平。
    那豁口,便是当年攻城的投石车造成的创痕。
    时隔多年,仍不能抚平。
    安容如今州牧为乌颉,是满羌皇室出身,一早迎在城门口,态度十分恭敬谦和,言语间无不暗示着他对淮安城的忠心。
    李珰只听他汇报羌州乱民行迹,并不答话。
    城中百姓被规范在大路两侧,中央大街宽阔无比,铺设着整块青石,衔接处用青玉相连,十分平坦奢华。
    负水跟在李珰马后,见马上之人身量挺拔英武,黑色大氅顺着背脊落在马背上散开,留下一片宽阔浓郁的阴影,让人心生敬畏。
    安容中的多数城民,怕是比淮安城的百姓还要更加了解,李珰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
    因此视线往观礼恭迎的人群中一扫,若是遇见麻木的、瑟缩的眼神,保准是芙蓉城的遗民;若是撞上眼神真挚热切、仰慕崇敬的,便是后来迁入羌州的晋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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