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瞎想(166)

    说来也可笑，那天，江放陪她一起去了墓地，焦卓却叫她回家。
    可哪里才是她的家呢？
    这里的破房子是，她买的房子是，还是宋家是呢？
    以前她觉得有顾长福的地方才有家的味道，可如今顾长福已经不在了，再也没有人能给她一个家了。
    她躺在老房子小屋里的床上，竟然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她本来是希望顾长福能给她托梦的，至少告诉她，现在在天的那边过得好不好，还有没有什么心愿，可他一次都没来过她梦里。
    过年那天，她像往年一样，按照顾长福曾经教她的习俗，放了电子炮，贴了春联，却没有做一桌的好菜。
    只简单做了一个红烧肉和辣子鸡。
    顾长福最爱吃红烧肉，虽然她跟他说过不要总吃肥肉，但他以前苦日子过惯了，就觉得这是最好吃的东西。
    她应该多带他吃一些好东西的，也不至于他除了红烧肉，就只爱吃辣子鸡了。
    他老家那边爱吃辣，但是后来他为了焦卓，到深城这边来打拼，焦卓和她都不喜欢吃辣，他就很少吃了。
    可是，焦卓还是离开了他，因为嫌弃他穷，嫌弃他没有前途，嫌弃他窝囊。
    其实，她有时候是能理解焦卓的，毕竟焦卓如今过得日子有目共睹。
    当初，她不也是选择跟焦卓一起离开吗？
    甚至，她知道焦卓做的所有事却没有点破。
    焦卓以前常去青卿服饰家买衣服，那时候那还只是一家小的成衣店。
    店名是用宋青松和郝卿卿名字里各一个字组合而成的。
    郝卿卿就是宋明安和宋明妍的母亲。
    是一个很勤劳踏实的女人。
    后来，她和宋青松把店做大，他们不想一直只能从批发商或者厂家中间拿货，因为那不管怎样都会有人赚差价。
    于是，他们开始做自己的工厂。
    随着他们的努力，几个人的小作坊变成了几十人的小工厂。
    可在一场失火中，所有的东西都没了，包括用命来抢救那些衣服的郝卿卿。
    宋青松也因为那件事一下子弯了脊骨，但是他没有失志，他还有孩子，他还要努力。
    之后，他仅仅只用一年的时间就又把厂子做回来了，甚至比以前的规模还要大。
    就是因为这，焦卓看到了他的潜力，用他的孩子需要一个妈妈，需要有人照顾搭上了他这个人。
    那时候，她还没跟顾长福离婚。
    明确了后路后她才离婚。
    焦卓这么别有用心地接近宋家一家人，即使她表面上对宋明安和宋明妍再好又有什么用。
    小孩子的心思永远都是最敏感的。
    他们不是感知不到，相反，像他们俩那么聪明的人，什么都知道。所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也没有做到和焦卓真正地亲近。
    同样，她也什么都知道，却没有斥责过焦卓的不忠。
    因为，她也曾把焦卓的出路当作她的出路。
    小小年纪就心思那么深沉，真是应了那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只是她的灾，被顾长福帮她挡了。
    第250章
    番外顾安篇 望你平安
    大年初三，宋佳雪主动联系了宋青松，跟他说了要迁走户口的事。
    她本想等这个年过完再说的，但实在等不下去了。
    宋青松关心了她两句，应该也得知了顾长福的死讯。
    她明确表示了她一定要迁走户口并改姓，宋青松只是稍作样子地挽留后就还是同意了。
    时隔22年，她又叫回了顾佳雪。
    初五上午，顾佳雪正自己一个人坐在房间中发呆，就听到门被拍响了。
    谁会这时候来她家？
    不对，更应该说谁会这时候来顾长福家？
    顾长福在这边几乎就已经没有亲人了。
    这么想着，她先从猫眼里打量了一下来人，是一个长相周正的男人，穿着一身警服。
    她将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安全栓没有放下，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来人看到她愣了一下，你是顾叔的女儿？
    顾佳雪反问，你是？
    霍克义。
    顾佳雪想起来了，顾长福曾经想要给她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
    你过来有事吗？说话见，顾佳雪将门全部打开，这才看到霍克义手上提着的礼品。
    过来看望一下顾叔。
    霍克义是顾长福做清洁的那片路上的交警，一来二去时间久了，两人就有了些交情，再加上两人住的小区相隔也不远，两人就更熟识了一些。
    因为了解霍克义的人品，知道他也是单身，所以顾长福当初才想将他介绍给顾佳雪。
    这两年逢年过节不忙时，霍克义只要想起来了，也会过来看望一下顾长福。
    你进来坐一下吧，礼物就不用了顾佳雪将人请进屋，我爸他不在了。
    不在了？
    他去世了。
    霍克义的神情明显僵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星期前。
    霍克义听此不知该说些什么，又坐了一会后便告辞离开了。
    顾佳雪在顾长福这边住了下来，青卿的工作辞了，最近也没有写新剧本，她彻底闲了下来，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便每天在外面闲逛。
    走走停停了半个月，她在外面见过霍克义两三次。
    她收拾顾长福的东西时，发现了他曾经让她相亲时想给她看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霍克义也是一脸板正的样子。
    以前顾长福的心愿就是希望能看到她找个可靠的人结婚生子。
    她从前不在意，如今倒是想做一些让他开心的事了。
    她在顾长福离开一个月后，拿起笔和键盘，开始了重新创作，只是不再写剧本了，只写一些故事，给杂志刊物投稿。
    一个月后，一本七万字的短篇小说正式完结。
    她写的第一本小说就在杂刊反响不错，于是她正式开始投入小说创作。
    顾长福离开三个月后，她决定和霍克义试着交往。
    半年后，他们还是分手了，她提的。
    她试过了，可是她做不到，她无法给另一个人安稳的承诺，无法做到跟另一个人组建家庭。
    是她不好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希望通过霍克义来治伤。
    霍克义是喜欢她的，但是也愿意给她自由，也许你到现在为止也没找到适合的生活方式，你不该拘泥于这里，多出去走一走，你可能会找到你想要的生活。
    她答应他会试一试。
    顾长福离开一年后，她收到了宋明安的结婚请帖，和宋明安结婚的是一个门当户对看起来就很秀气温柔的女人，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
    她没去参加他的婚礼，只给他寄去了结婚礼物。
    那时她决定了去理城走一走，听说那里的朝阳、日落、花海都很漂亮。
    她在理城定居了一年，在那里写了一本书。
    书很治愈，销量很好。
    她又收到了宋明安的请帖，请她去参加他女儿的满月宴。
    她仍然没去，但给他的女儿寄去了礼物。
    她再次启程，去了普城、临城、昆城，还去了江放曾经走过的地方，在雪区那片地区待了一年，之后又在苗疆待了一年。
    她第三次收到宋明安的请柬，他请她去参加他儿子的满月宴。
    她一如既往没有去，仍然给他儿子寄去了礼物。
    之后，她沿着苗疆往东走，去了甘省、青省、蒙古以及东北三省，又从东北再往南走，一路回到深城已经是五年后了。
    这一路走走停停，她看过很多景、写过很多书、也出过期刊、上过报道，在全国各地都留下了她的足迹。
    她的心终于在一路的风土人情中静了下来。
    她没有留在深城定居，将她给自己买的那套房子卖了，顾长福的房子留着。
    去给顾长福的房子打扫时，她再次见到了霍克义，他有了自己的家庭，生活得很幸福。
    那她就放心了。
    焦卓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她回来的消息，非要见她一面，她同意了。
    分开后的这十年，焦卓苍老了许多，看到她后，焦卓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对不起，佳雪，妈妈以前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过去的事我早就放下了。
    焦卓欣喜若狂，得寸进尺地问道：你跟妈妈回宋家好不好？
    你可能忘了，我现在叫顾佳雪，不叫宋佳雪。
    说罢，顾佳雪付了账，离开了茶馆。
    她准备回顾长福的老家明城定居，那里离这边不算远，飞机四十五分钟就能到，几乎是刚上飞机就要落地的距离。
    离开那天，她在机场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佳雪！
    她转头，看到一个人影匆匆跑了过来。
    那是四十岁的宋明安。
    样貌好像和十年前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气质沉淀了很多。
    明安。她和他打招呼。
    话落，两人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直相顾无言到提示登机的声音响起。
    宋明安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宋佳雪，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顾佳雪回手，也给了他一个拥抱，你也是
    顾佳雪走了，这次仍旧归期未定，不知何时才会再回深城。
    一年后，宋佳雪在明城收养了两个孩子。
    那是一对兄妹，长得都很可爱，只是哥哥左腿有些跛，妹妹是唇腭裂患者。
    两个人都能治好，只是花费会比较大，而且哥哥坚决不和妹妹分开，因此两人到了八九岁都没有被人领养走。
    顾佳雪看到他们就仿佛看到了过去八岁的她和九岁的宋明安。
    她收养了两个孩子，给了他们一个家，治疗他们的病，此从相依为命。
    她的父亲再也不用担心了，她也有了自己的家。
    宋明安知道，宋佳雪离开了，不会再回来。
    那次无疾而终的对话也许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谈话。
    他没有让任何人收拾宋佳雪的房间，就那么放着就好，他会锁上门也会时常看一看。
    顾长福的葬礼宋佳雪没有通知他，他曾偷偷跟在她身后去看过。
    她全程都在哭，却全程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那一刻很想上前把她抱进怀里，但是他忍住了。
    顾长福头七前一天他主动找了江放，希望她能陪一陪宋佳雪。
    年后，宋佳雪迁走户口并改名，他知道，但是没有理由去阻止。
    以后，他只能叫她顾佳雪了。
    后来，他知道她开始写书了，她的笔名叫「雪福」，一个很傻很中二的名字。
    他却知道里面寄托了她多少情感。
    他知道她和霍克义在试着交往，他也开始相亲了。
    他遇到了一个家世相仿、年龄相仿、性格温婉，以及，很像她的女生，他们确认了恋爱关系。
    后来，顾佳雪和霍克义分开了，他们还在一起。
    再后来，他决定结婚了。
    他的妻子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会永远忠于她，却不敢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结婚前，他给顾佳雪发了请柬，不一定非要得到她的祝福，只是希望能借此机会见她一面。
    但她没来
    宋明妍在他结婚的时候也没回来。
    他知道她还在气他。
    可是在妹妹和顾佳雪之间，他实在做不出抉择。
    婚礼过后，他知道她离开了深城这座城市。
    他买了她写的所有的书，所有跟她相关的访谈、期刊他都看了。
    再后来，他有了一个女儿，起名为宋忆。
    他再次给她发了请柬，她仍然没来，却给他的女儿送来了一套长命锁。
    他儿子满月宴的时候，他也邀请她了，她仍然没来。
    他料到了这个结果，可是能从她送来的礼物和祝福中了解到她只言片语就好了。
    他儿子起名为宋梏。
    梏同音顾，那是一生的桎梏。
    儿子长得很像他，但他更爱他的女儿。
    周围的人都说他偏心，对儿子的宠爱远远不及女儿。
    是啊，他就是偏心，他的儿子永远也不可能会如他的女儿那样长得那么像她。
    他知道她又走过很多的地方，他仿佛也跟着她一起走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
    他们分开十年后，她终于回来了，她要卖掉她为自己买的那套房子。
    他托别人帮他买下了。
    虽然那个房子她总共也没有住过多久，可却也是她曾经待过的地方。
    家里她的那间房仍然是一个禁地，除了他，没人可以进去。
    就连宋忆有一次偷拿了钥匙进去都被他狠狠训斥了一顿。
    宋家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在他妻子面前说过宋佳雪的事。
    他妻子只以为那是他已逝妹妹的房间。
    这么说好像也对。
    那是离开的宋佳雪的房间，不是顾佳雪的房间。
    只有宋明妍对他说过他可怜。
    他却不这么觉得。
    至少，他知道她安全，也知道他们还会有再见的日子就足够了。
    这是没想到再次再见会隔了这么九。
    十年了，自从上次和她不欢而散后，这是从顾长福去世那年算起的第十年，他们才在机场匆匆见了一面。
    他控制着自己，本不想来这一趟的，但是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看到了她，她还是那么好看，只是多了份岁月的优雅和豁达。
    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他想问她，是否真得一点都没对他动过心，是否真得一点都不留恋宋家，是否对他们的过去一点都不遗憾。
    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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