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栖枝(31)

    陆泽带着顾影来到洗浴室里，圆形的大浴缸旁边已经备好醒好的红酒。
    顾影抬了抬眉，表情在诉说，这你都准备好了？
    陆泽倒是没理这茬，只淡淡道，只是想让你解解乏。
    顾影吞了一口口水，心下想，怎么都好这一口。
    陆泽往浴缸里扔了个蜜桃泡泡浴球，浴球在水面上慢慢融化，香气在空中弥漫开来，透着令人舒缓的气息，顾影顿觉乏意少了不少。
    陆泽转身，往客厅走去。
    顾影伸出手，牵住陆泽的手臂，你不累吗？
    陆泽捏了捏眉心，有点，不过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先泡澡，我去去就来。
    哦
    陆泽见状，揽过顾影的蜂腰，额头抵着她的额，怎么，不想让我走？
    没就是很晚了别太辛苦
    那欧尼，也请你不要勾引我，你知道，我特别容易上钩的
    我我没有
    浴室的水汽渐浓，陆泽眼睛里逐渐蔓延上猩红，他艰难地咽了咽，有个会，我开完就过来陪你
    顾影一只玉足踏入浴缸，将疲惫的身体慢慢没入水中，热水逐渐征服了整个躯体，她躺在浴缸里，仔细体会了一下难得的放松，闭上眼，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而后双臂慢慢环住自己，这样的泡澡，的确很舒服。
    不知道陆泽此时工作的怎么样了。
    顾影从浴缸里出来的时候，陆泽已经累得趴在桌前睡着了，顾影赶紧拿上件衣服给他披上，看样子陆泽是真的很累了，竟然丝毫没有反应。
    顾影起身坐到了陆泽的对面，也趴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陆泽，他的鸦羽般的睫毛随着平缓的呼吸而微微浮动，他的鼻子很好看，弧度近乎完美，顾影忍不住伸出手指顺着他的山根到鼻尖，轻轻划了划。
    忽然间她的手腕被紧紧攥住，陆泽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欧尼，这是你自找的。
    顾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陆泽双手公主抱住，只看得到天花板和陆泽得意的下巴，顾影几分懊恼地敲打他，你这骗人的小狗，明明没睡着还装睡！
    本来睡着了，被你一打扰，只好醒了，说吧，怎么补偿我？
    放开
    不放！
    放
    不！
    第二天。
    平安夜，夜幕降临之前，顾影就被陆泽拉到摄政街疯狂Shopping。
    说起来，顾影大概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恣意地逛过街了，虽然从前在英国生活过几年，偶尔来逛过几次。
    但如今天这般，店店都走VIP的待遇，确实没体会过。
    连衣服都要模特试穿走秀一圈，供他们挑选。
    陆泽替顾影选了几身，不得不说，他的品味的确独特且高级。
    所选的衣服完美展示了顾影的身材。
    当一身身华服上身之后，越发显得顾影身姿动人。
    顾影换了一身淡蓝鱼尾碎钻裙，无论剪裁抑或是款式，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身旁顾客纷纷侧目，由衷感叹，眉目间似乎都在说，当真惊艳。
    陆泽眼眸定住，再也离不开了。
    仿佛此刻顾影穿的不是礼服，而是他心心念念的婚纱，为他而披上的婚纱。
    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为任何其他人所动。
    阿泽，你不挑几身吗？
    嗯，陆泽回了回神，当然。
    当一套接着一套西装革履上身之后，顾影频频点头，旁边莫说是店员，即便是店里的模特都纷纷驻足，曾经的少年如今沉静矜贵，气场十足。
    两人站在镜子前，犹如一对新人，仿佛真有点蜜月的意思。
    顾影心情放松了很多，她觉得这个蜜月甚至奢侈得不切实际，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远离所有的人和事，只享受和陆泽在一起的二人时光了。
    在没有认识他们的地方，他们才是真正的自己。
    扫货之后，陆泽把大包小包递给金发碧眼的司机，Carson,put these things in the car and we'll drive around. you wait in the car.
    Yes,sir.
    转而问顾影，累不累？
    顾影摇了摇头，不仅不累，还可以继续逛呢！
    陆泽轻轻捏了捏顾影的脸蛋儿，这是勾起你的战斗力了吗？
    顾影得意着，我体力好着呢！
    陆泽凑过来，在耳边用气声说道，是吗，是谁连连告饶？
    只见顾影脸颊上的红一直蔓延到耳朵，你
    不知不觉走到了某个路口，指示牌显示，伦敦政治经济学院。
    陆泽蹙了蹙眉，好像想到了什么不经回首的往事。
    神色黯淡道，你的母校到了。
    顾影奇道，你怎么知道？
    她从未向陆泽提起过英国的学校。
    陆泽哑声，刚准备开口，顾影忽然想起什么，这里，我看见的是你？
    陆泽眼神黯淡下去，是我。
    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一瞬间从前的记忆全部重重叠叠出现在眼前，顾影眼里一帧帧播放了曾经她和顾铭相拥而泣的情形，原来街角一位青年，遥遥望着他们相拥，心碎了一地。
    顾影还以为恍惚里看到了傅清，原来，竟是陆泽。
    半晌，顾影才吐出两个字，傻瓜。
    陆泽自嘲道，自从那一天，我才感到自己的心，彻底死掉了。
    顾影钻进陆泽冰冷的怀里，在他的心口说，那天，顾铭来找我，却得知他的亲生父母走了
    陆泽身体顿时僵住，是顾铭，原来是顾铭。
    心里仿佛有什么轰然崩塌。
    陆泽踉跄着退了几步，几乎瘫靠在墙壁。
    猛然间他发现自己蠢得无以复加。
    他那时那般自以为是，竟然就那样离开了，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巴掌，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上前去问个究竟，为什么没有在顾影需要人开解劝导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即使也许并不能改变什么。
    可是人总是会陷入一种如果当初，那么如今的死循环里，哪里有如果，毕竟我们都只有现在。
    陆泽紧紧搂住顾影，几乎不给她喘息的余地。
    好像这样的拥抱才可以把他的委屈，他的思念通通宣泄出来，眼泪几乎是汹涌而出，对不起，欧尼是我的错
    顾影任由他抱着，身体的温度让她格外安心，她轻轻拍着陆泽的后背，没有谁对谁错
    不知何时身边一位女巫模样的婆婆从远处走来，用地道的英文讲到，年轻人，你欠她两条命。
    陆泽还没有从之前的混沌里走出来，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婆婆看他这般模样，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顾影的表情却阴晴不定。
    然而陆泽并没有注意到，他一手支着墙壁，一手扶着额，正在为自己曾经的愚蠢懊悔不已。
    夜幕渐渐浓稠，顾影看了看天空，小声地说，阿泽，都过去了，多想无益，我们回家吧。
    回家
    回家陆泽当然想，可是，此时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做。
    他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接下来他想做的事情已经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次，可他仍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可以做到。
    人总是对未知的事情充满恐惧。
    那边的圣诞树很大，我们去看看。
    陆泽拉着顾影穿梭在摄政街的古老建筑群中，一栋栋沉淀着历史气息的欧式风格联排建筑诉说着无尽的风情，最终他们来到考文特花园。
    在十万盏灯的硕大圣诞树前，陆泽努力匀了匀呼吸，单膝跪地。
    顾影被他的举动吓得退了半步。
    你这是做什么？
    陆泽双手微抖，他从左心房前的衣兜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轻轻打开。
    他无比虔诚地说道，顾影，自从见到你第一面，我就知道，此生非你不可，从前我埋怨老天爷让我得到又好像从未得到，然而兜兜转转我们再次相遇，我知道，老天爷待我不薄，这一次我再也不会错过，希望你能给我照顾你余生的机会。这枚戒指是我奶奶留给我的，奶奶叮嘱我一定要给自己最心爱之人。顾影，我陆泽此生只爱过你一个人，也希望余生只你一人。
    是个水滴型的钻石戒指，坐落于皇冠般的戒托之上。
    在闪烁的灯光下，戒指更显熠熠生辉。
    顾影这边手指掐的发白，嘴唇控制不住地微颤，她微微松开口，刚准备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打断。
    陆泽眉间拧成了一团，他赶紧挂断电话，并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再次满含殷殷期待般地看着顾影，等待着她肯定的回答。
    此时电话再次响起，更加局促了一些。
    陆泽内心的情绪快压制不住了，顾影反倒笑着劝慰他，别着急，先接电话。
    来电的是顾铭。
    他怎么会打过来？陆泽只好接通了电话，接通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陆泽的脸色变换了几回，他一脸绝望地看了看顾影，而后默默看了看圣诞树，之后脸上刻意勾勒了一种暗潮汹涌的表面平静，最后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了。
    第42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顾影见陆泽整个人蔫了下去，忙问，怎么了？
    陆泽按了按太阳穴，喉结上下动了动，强打起精神，我们走吧。
    走？
    顾影眉间蹙起，到底怎么回事，竟然让陆泽把求婚都搁置了。
    嗯。陆泽有气无力地回答。
    陆泽？
    这一次陆泽眼神空洞，甚至没有回答。
    顾影走到陆泽前方，扶住他的肩膀问道，陆泽，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能不能告诉我？
    陆泽神色说不出的黯淡，此时此刻他感觉和顾影之间好像隔了一整个银河。
    他觉得老天爷在跟他开一个很大的玩笑。
    他很想问上天，为什么这通电话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打来，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关于傅清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他再一次面临被选择。
    天空阴的要下雨。
    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存在。
    陆泽默默收起了戒指，紧紧搂住顾影，仿佛用尽了余生的力气。
    下一个拥抱，又不知何年何月。
    顾影被他抱得喘不过气，她甚至能感受到陆泽身上的颤抖。
    此时此刻她知道，虽然她不一定会答应陆泽的求婚，但首饰盒关上的一刹那，顾影心里好像是飞机忽然改变了航线，急转直下。
    毕竟不是谁都能忍受冰冷的心被温暖了之后一次又一次被人抛弃。
    谁也不是圣人。
    顾影还是回应了这个拥抱，她轻轻拍了拍陆泽的后背，试图安抚他，阿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太阳总会升起的，对不对？
    我的太阳马上就要沉入海底了
    顾影不十分明白，什么意思？
    一股热流淌进顾影的脖间，顾影轻轻推开陆泽，双手捧着陆泽的俊脸，阿泽，到底怎么了？
    欧尼，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好吗？
    好，我们回家。
    回到公寓的时候，陆泽从酒柜提了一瓶红酒，坐到窗边，旁若无人地喝了起来。
    顾影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眼角猩红着，衣服也乱了，头发有些杂乱。
    而陆泽却毫不在意。
    陆泽不想开口，顾影便不再追问。
    顾影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陪他一起坐着，看窗外泰晤士河的夜景。
    伦敦眼的倒影在河面上，像极了流泪的眼睛。
    陆泽半晌没有说话，只是闷闷地喝着酒，顾影看见他眼里映着碎玉般斑驳的河面。
    忽然间，陆泽一口闷下高脚杯中的红酒，一手夺走顾影手里的酒杯，而后紧紧抓住顾影的手腕，酒精的气息愈发浓烈，他把那双手腕按在地上，疯狂地掠夺她的每一寸，仿佛过了这个夜晚，他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这般拥有她。
    如果说失而复得是人生一大幸事，那么得而复失直叫人肝肠寸断。
    日上三竿。
    顾影感到浑身酸痛，头脑昏胀。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却看见陆泽在旁边的沙发上，他的眼下一片青色，却一直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倒数计时。
    这一幕有些许的熟悉。
    顾影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她尽量让自己用最平静的语气开口，阿泽，是不是傅清出事了。
    见陆泽并未答话，反而躲避她的眼神，一瞬间的直觉直冲脑门，顾影三两步踉跄着走到陆泽跟前，抓着他的领口，告诉我，是不是傅清出事了？！
    陆泽握住她的手，顾影，你冷静点。
    听见陆泽这么说，顾影哪里能冷静得了，她的声音开始发颤，快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陆泽不敢直视顾影的眼神，可越是这样，顾影越无法冷静，快说啊！！！
    傅清，他得了一种肺炎
    只是肺炎？
    是一种类似SARS的肺炎，武汉海鲜市场那边有一些病例传染性很强医生尽力了为了不扩散病情，他所有接触过的东西，都被烧掉了
    顾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面部些许抽搐，不可能，不可能
    见陆泽用悲凉至极的眼神看着她，顾影已经无法冷静，陆泽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你骗我的吧？对不对？
    陆泽眼神复杂，神色几度变换，最后只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顾影身体瞬间失去了支撑，她踉跄着倒退了两步，瘫坐在床边，不可能，不可能傅清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顾影蜷起膝盖，想尽量控制住颤抖的身体，她忽地想起什么，他一个不吃海鲜的人，怎么会去海鲜市场，你在骗我，陆泽，你在骗我，对不对？
    顾影眼睛里红血丝蔓延开来，眼角噙着泪，眉间紧蹙，鼻头泛着红，嘴唇微白，看着说不出的心疼。
    陆泽眼里看着，心中五味杂陈。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