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片(107)

    是。
    顾飞笑得更开怀了，却没有再立刻回应，目光似有若无地往孟惊鸿身上飘了几下。
    孟惊鸿尚且镇定地笑着，没有说话。
    顾飞目光收回，定在沈铭身上，商量着问：我们要不去唐轩会长的帐篷里细谈？你不是原本就想加入学生会嘛？
    沈铭又沉默了半分钟，点头：行，过去瞧瞧。依譁
    一直充当布景板的沈琼非常安分，听到这话立刻乖乖搬起行李，准备跟着两位大佬转移阵地。
    直到这时候，孟惊鸿才突然出声：等等。
    顾飞嘴角勾了抹笑，转过身后眼里只留下疑惑：孟队长还有什么事？
    孟惊鸿偷偷咬了口牙，没咬碎，面上依旧笑着：别急着走啊，黑茛菪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这话把顾飞说乐了，笑得更欢了：孟队长什么意思？
    孟惊鸿手臂一抬，手肘搭在顾飞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亲热模样：就算拿下这次的黑茛菪，只剩三个人的队伍，恐怕也很难再竞争积分前三了吧？
    顾飞眉梢斜挑：只剩三个人？孟队长说的是我的队伍？
    孟惊鸿微眯了下眼，笑得坦荡荡：也是说我的惊云小队。
    顾飞心里门清，面上装糊涂，刚知道似的，惊讶得特别浮夸：呀！惊云小队只剩三个人啊？三个人的队伍恐怕很难竞争积分前三吧？
    几乎是将孟惊鸿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孟惊鸿也没变脸，依旧笑呵呵的样子，终于主动提出了双方心照不宣的合作意向：是啊，不如，顾队长留下来谈一下合作的事？
    既然孟惊鸿主动了，顾飞倒也没再为难他，立刻反手勾搭上他的肩背，坐实了哥俩好的样子：哈哈，正好我也有这样的想法！
    于是，沈铭回绝了刚刚那男生的邀请，剩下救世主小队和惊云小队的六个人开始商量合作事宜。
    先是双方将各自的收获清点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商量最终奖励的分配。
    最终积分前三的奖励中，也就学分让人在意了。
    顾飞心里清楚，救世主小队相比于惊云小队确实是弱势，在确定学分分配时也没怎么占孟惊鸿便宜。
    孟惊鸿也算大方，虽然在学分分配上拿了大头，但现金奖励基本全给了救世主小队。
    六个人分下来，倒也能让每个人都满意。
    合作事宜谈得融洽，两支队伍的关系也在逐渐升温。
    到晚上八点时，即便救世主小队和惊云小队合并了，在小土坡下的队伍依旧达到了15支。
    这时候，黑茛菪的竞争开始了。
    竞争规则其实很简单，在场的15支队伍，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代表人，主持这次竞争。
    因为学生会势力人数的优势，这个代表人自然落到唐轩头上。
    紧接着，是每支队伍向代表人呈交一张非公开的白纸，上面写明各个队伍愿意为黑茛菪付出的筹码。
    然后，由15名队长共同估价，将所有队伍开出的筹码进行排序。
    开出筹码价值前五名的队伍，分别得到黑茛菪，但失去筹码。
    剩余十支队伍，将被返还开出的筹码，并平分前五名交出的筹码。
    这是一场相对公平的博弈，打得是心理战。
    志在黑茛菪的队伍，自然会开出尽可能高的筹码。
    但给的太多，就显得吃亏。
    这里面最占便宜的，其实是开出筹码价值排在第五的队伍。
    这种竞争，也类似田忌赛马，难就难在无法提前知晓其他队伍的筹码价值。
    但在场留下来的队伍，基本都是竞争积分前三里的佼佼者，相互之间，说成是知己知彼也不为过。
    最后出来的结果，和不少人的预料没有出入。
    得到黑茛菪的五支队伍，有三支属于学生会势力，剩下两支分别是医务处势力代表和执法者协会代表。
    决出人选后，前五的队伍负责调制兰英香引走茸蠕虫，而剩下十支队伍，好处也不是白拿，需要在小土坡下守护，防止那些没资格参与竞争的队伍过来捣乱。
    一切进行得井然有序，晚上九点多，孟惊鸿拿到了黑茛菪，和其它队伍一样，选择离开小土坡，另寻了一处更安全隐蔽的地点扎营。
    和其它队伍又不一样的是，落脚扎营后的六人没有立刻休息，而是终于有时间开了个会。
    两支队伍合并时，只是确定了利益的分配。
    现在则是要为了目标共同奋斗，一起研究出新的路线和计划，还有就是选出新的队长。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孟惊鸿成了新队伍的队长，顾飞担任副队长。
    因为目标的高度统一，新的计划与路线的讨论时，倒没怎么产生分歧。
    等一切讨论得差不多了，双方队伍之间也多了一层利益包裹的信任。
    讨论的话题，渐渐转移到缺失的队友身上。
    顾飞这边倒是挺好解释，程音和宣清桐是因为兽群暴动走失，之后通讯器联系不上，已经上报给学校，学校会负责找人。
    孟惊鸿这边队伍人员缺失的原因就比较微妙了，也正是顾飞和沈铭想要了解的。
    而聊起这事，孟惊鸿收敛了一贯笑眯眯的表情，难得有些严肃起来。
    他没有从游子吟和孔令岑失踪这一关键事件聊起，而是突然看着沈铭问：听说你拜了一位9级医师为师？
    这话问得突然，沈铭微怔了一下，而后不动声色轻嗯了一声。
    孟惊鸿又问：你对9级医师了解有多少？
    沈铭思索沉吟片刻，简单道：除了接受些指点，没有更深入的了解。
    孟惊鸿轻叹了一声，像是结束了这个话题，又问到其他点：你们都读过大一，学过医师史，还记得医师资源的严格把控和医师等级的严格划分，是从哪一年开始的吗？
    顾飞和沈铭都是学霸，自然清楚，但他们都没回答，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沈琼身上。
    沈琼本来全程充当布景板，甚至悄咪咪咽下了几个哈欠，突然被一群人看着，压力山大啊！
    她整个人都坐直了些，脑海里迅速过过了医学史的重要纪年，终于小心翼翼答了声：2452年？
    孟惊鸿点头，干脆又看着她问：那之前几年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
    他问的这两个问题其实都不是考点，沈琼记得有点模糊，想了一堆重要事件，才想起一个2447年发生的重大事件：是童维极乐事件？
    孟惊鸿终于没再为难沈琼，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转向顾飞和沈铭，自顾自解释道：2395年，一位伟大的医师诞生了。但可惜，历史对他鲜有赞誉，但凡提起，全是指摘。甚至，历史刻意避开了这个人。
    沈琼跟着点了点头，她就是只记得老师讲过历史上著名的童维极乐事件，但对童维这个人却没有深入讲解。
    孟惊鸿又接着道：那一段历史，普通人很少接触。我小叔是史学家，对历史的研究较普通人更透彻。
    在24世纪末到25世纪初，当时的世界，几乎可以说是童维的舞台。
    那时候，还没有医师等级制度，但童维在人民心中的地位，就像今天的连瑾，堪比神祇，唯他是尊。
    那个时候，禁地，药植，实验医师的一切行为，都值得尊敬，都是绝对自由的。那时候的医师，几乎都能享有今天的9级医师才享有的权利，只要有钱，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实验室，拥有自由研究的权利。
    那时候的童维，不仅有绝佳的医学天赋，更有带领医师走向更高地位的野心。他费了不少心思，为医师争取更高的利益。与此同时，他也致力于更加伟大的研究，想要解救全人类。
    那样的思想，放在我们现在来看，可能会觉得他眼高于顶，不自量力。但在那个独属于他的时代，那个所有人奉他为神的时代，没有人质疑。
    当然，结果自然是他失败了。他没有解救人类，甚至在当时，因为实验的失败，引发了一场几乎导致人类灭亡的危机。
    如果仅仅只是实验失败，童维本不该被历史避而不谈。按照我小叔的说法，其实当时童维的实验失败，病毒感染范围只在东域，并没有扩散到全球。真正导致全球危机的，是他为医师争取到的权力。
    因为医师的权力在那个年代被急速扩张，许多穷苦人民，可以通过学医改善生活，甚至跨越阶级；许多医师可以轻而易举获取自己研究所需的资源在那个全民皆医的时代，社会秩序混乱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医德，不是所有人都抱持医者父母心。更多的人，追求的是利益。
    孟惊鸿顿了一下，看向在座的各位：说起医学和暴利，你们想到什么？
    几人正听得入神，突然被提问，都没有立刻反应。
    倒是沈铭，因为刚经历过冥府俱乐部违禁香水的事，首先想到：类似毒品，让人上瘾的药物。
    孟惊鸿手指在小矮几上轻点：这确实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容易想到的。但那个时代，是医师最不受限制，最具想象力，最鼎盛的时代。
    根据我小叔的说法，毒品之类的药物都只是小儿科，各种足以毁灭世界的生化武器数不胜数，而且是被不知餍足的人掌握着，当时的世界，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恐慌中。我听小叔说，有些医师团队，甚至研究出能够控制人的药物。就比如，我给你种下一种毒，你就成了我的傀儡，以后都得听我的了。
    顾飞听得皱了眉头，很有感慨：那个时代不受约束的医师，其性质上已经和现如今的邪教类似了。那样医师拥有绝对自由的时代，确实让人没有安全感。
    对。孟惊鸿点头，站在我们这个时代，当然能看清那个时代的错误。但那个时代的人，几乎全都认定了，要想解决全球疫病，必须扩大医师权利。直到25世纪中叶，一位伟大的领导手段强硬地做出改革，医师的权利被收回，禁地被中央严格把控，各种药植的出售受到限制，各种药剂的生产需要严格检验医师等级制度也逐渐形成了。
    说到这里，顾飞也懂了：医师等级制度，其实是一种规范。或许给医师更多的自由确实更利于医师发展，但社会的稳定需要一个平衡点。
    懂是懂了，但在座的各位都有些茫然，没懂孟惊鸿突然聊这些大局观是为什么。
    孟惊鸿顺着顾飞的话继续：正如你所说，医师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社会的稳定需要平衡点，绝对的自由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现如今的9级医师，能够到达医师权利和自由度的巅峰！所以有那么多医师，做梦都想要达到9级。
    但我曾听家中长辈提过，晋升9级医师的考核非常严格，普通人理解里，只需要医学水平达到，但实际上，还需要对医师的人品进行考察。
    话题继续，他终于说到正题上了：这点放在现在是可以理解，比如东大校长的任命，不仅需要医术水平，更重要的，是医德和师德。但总有些人品不过关的人，难免会觉得不公平明明我比9级医师更优秀，为什么不让我晋升？为什么不给我匹配我天赋的权利？
    很不幸的是，这样一个有天赋但内心不平衡的天纵奇才，在东大诞生了。
    大概是三十年前，我们都还没出生，父母恐怕也都还在读小学。那时候，东大出了位天才，曾多次上到试炼塔第十二层！当时的东大校长，乃至东大所有师生，甚至医师协会的许多管理者，都觉得那人肯定能晋升9级医师。
    但他失败了，因为人品被否认。
    具体情况，现在也很难确知了。我偶尔听我家长辈推测说，那人之所以那么天才，是得到了童维的传承！而他受童维传承的影响，推崇童维的理论，性格上也有点像童维，狂妄，自大，喜欢拯救世界和自我感动。
    顾飞身为八卦社社长，对各种八卦都比旁人更感兴趣，忍不住应和一句：你说的那个天才，是叫洛书明？
    孟惊鸿眼睛一亮：你知道他？
    谈不上知道，听人说过。顾飞顿了下，有些疑惑，洛书明还活着？那该有近五十岁了吧？
    孟惊鸿点头：差不多。其实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这个人，我家里的长辈，也是前几天才知道，这人居然还活着。
    沈铭难得插一句嘴：你说那么多，就为了引出这个洛书明。所以，游子吟和孔令岑的失踪，都和他有关？
    孟惊鸿神情越发凝重，声音都低沉了不少：不只是他俩，江云龙可能和这个人有联系。
    顾飞忍不住问：21号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具体发生什么不清楚，我只知道，游子吟的父亲在军部很有地位，但军方不能确定，获得了童维传承的洛书明手上到底掌握着什么。据推测，生化武器肯定是有的，甚至可能不止一种。总之，军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交涉。
    又一次提到童维传承，沈铭眼神恍惚了一瞬，突然问：这个洛书明，是不是和邪教有什么联系？
    不清楚。孟惊鸿摇头轻叹，军方可能知道得更多，但我们根本插不上手，知道再多也没用。不过可以根据童维传承来推测。童维所在的时代，是各种违禁品最猖獗的时代。他的传承里，除了生化武器，恐怕也会有让人不安的药品存在。比如东大这边就有推测，觉得江云龙可能是被洛书明用药物控制的，而不是自愿堕落。
    这样的推测，对东大而言是有利的。
    但任何人听到这种消息，内心都会被不安萦绕。
    受人操纵的感觉，没有谁会想去体会，特别是在这样和平且尊重人权的时代。
    本来就因为程音和宣清桐的失联而气氛低落的救世主小队，在听到这些消息后，显然越发心情压抑了。
    顾飞转移话题般问道：江云龙和游子鸣的问题解释了，你们队里那个连桢呢，他怎么也不在？
    你知道的吧？这个连桢，孟惊鸿朝顾飞扬了扬下巴，他是连神的小叔。就在昨天兽群暴动后不久，他说他侄子，也就是连神来九龙山了，他就跑去找连神去了。
    沈铭突然开口：连瑾来九龙山了？
    提到这个名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炙热起来似的，一双双眼睛，雷达似的锁定在孟惊鸿身上。
    孟惊鸿不负众望地点头，自顾自推测：游子吟的父亲在军部的地位可能比你们想象得都高，连神和军部有些联系，会跟过来不难理解吧？
    沈铭却是目光深深，轻轻摇头，声音笃定：他是为程音音来的。
    沉吟片刻后，他甚至将过程都推测出来了：程音音手上戴着子母蛇的子蛇，母蛇在连瑾那里。我猜，昨天兽群暴动之后，程音音手上的子蛇死了。
    说完，他犀利的目光又看向孟惊鸿：那个洛书明，就在九龙山内？
    孟惊鸿察觉到沈铭眼神的变化，有些莫名：应该是在，但九龙山这么大
    沈铭突然出声打断：你现在还能联系上连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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