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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阅读-往生烟(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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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起眼睛,每一根睫毛都带着让人屈服的魅力,像是一条腹鳞密而干滑的,几乎看不到褶缝的森蚺。它蜿蜒着匍匐而行,直到昂首时才能觉察,蛇身已经死死绞住猎物的脖子。
    他凑了过来。耳坠很近,近得能用眼睫与鼻尖拨弄。一抹烂熟的甜腻也随之拂弄到鼻前,仿佛在被蛇信舔舐。
    你真贴心,亲爱的。为了感谢你。说吧,你到底为什么感到好奇。
    该问什么。
    这种时候到底该怎么问出口?如果他又一次回避,又一次在关键点转变了话锋。该怎么做?
    想问的,有很多。想从中获取的满足感,安全感,也很多。
    是宋铭勋的事情是基于对他纯粹的嫉妒,还是好胜心作祟?又或许是关于夫人,那些从未宣之于口的故事?
    太多了。越川忽然意识到,自己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要如何去剪开这些线团。
    他隐瞒的、缄舌闭口的、视若无睹的东西太多。越川无法忍受这样停滞不前的谈话了,一直以来,有太多魏谌没与他倾诉的。
    他试着用自己的方式起了头。
    他说。他是你的第一个男人。等一下。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用这么委屈的语气,是做错什么了吗?还是说又被谁不公平对待了?没有。
    明明什么都没有。
    但是,像这样说出来。仿佛每一个字都能把他推远,把他推到属于别人的回忆里只要脱口,嘴唇就会哆嗦得不成样。
    他窘迫地掀开眼皮,看向魏谌。睫毛、嗓音,乃至每一回呼吸都在颤抖。
    那你也喜欢他吗?他问。鼻子开始泛酸,接着才是鼻腔内忍耐一般的哼哼声他想。原来,我也会发出这种奇怪又不成调的声音。
    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耳朵。
    一切都静了下来。
    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喜欢。
    既然你说喜欢,那之前的问题成立吗?
    啊。
    第一任男友。他说的没错。这一点我不会否认。魏谌笑了一声,食指轻敲三下脸颊,但你的第二个问题,连你自己都清楚地知道答案。
    因为他是,你关注教团的理由。
    是的。魏谌拿起床头柜上的高脚杯喝了一口里面装的是白干,口感很不错。抬眸时又与越川意外地视线对撞,怎么还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对你来说
    魏谌面不改色,只是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他对我来说,不过是理想的谋杀对象。放下酒杯,他的手部动作就从支撑改为了张开十指,交错,由相抵的拇指托住下巴,你希望我从头讲起吗?
    嗯。Alpha强调状地点点头。
    那就得从我母亲开始讲述了。
    越川下意识抬头:夫人?他想了想,又立马改口,不对。
    是与我有着血缘关系的,母亲。魏谌看他一眼,娓娓道来,有了我以后,她辞去女佣的工作,回到空置好几年的房子那是我舅舅来西海岸务工时留下的。他死于一场车祸。可以说,这个家的很多东西都是她一个人打拼出来的。从生下我,再到我记事为止,她的身体状况也因过劳,一度非常糟糕。
    是之前说的,那个。
    对。不过这个病,其实在我小学时就诊断出来了。她那会儿还在做零工,社区医院组织了一次免费体检。她去了。片子拿到后,医生说她肺部有阴影,可能需要进一步检查。
    我记得那天晚上,她特地支开我,在客厅里呆坐了一会儿。我本想等她回来,想要她的一个晚安,却没挡住困意睡着了。最后,我在垃圾桶发现了那张片子。
    为什么?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又捏住杯座,抵在唇前,轻碰出叮的一声,西海岸的补助根本不足以弥补这个家庭的开支。对她来说,必要的水电,学费与生活费,还有林林总总的支出,就足以压垮一个家庭了。她只是,提前做出了选择。
    越川低头看着杯口处嘴唇洇出的湿迹,迟迟没开口。
    阴影我有时候会问起这件事,但她总笑着回答我,说是机器出了问题,这种小毛小病会伴着时间康复。我以为如此,因为她看上去真的和平常一样,聪明,漂亮,又要强可后来,她在我读高中的那段日子倒下了。
    我记得很清楚她忘带提包,回家取完东西正要下楼。突然的,她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后一脚踏空摔了下去。他将茶几拖到床边。拾起筷子把一个流着柔滑蛋液的鸡蛋戳开,却不急着享用,我那时不在家,学校有课外活动,所以很早就出门了。好在邻居发现及时,把她送到了医院。他叩了几下太阳穴,没抬头,肺癌,脑转移。三个。
    Alpha盯着他手指的动作。
    那段时间,她连话都忘记怎么说了。他夹起一块排骨细嚼慢咽,我每天下了课都跑去照顾她。隔壁床的人也跟我说,像她这样不能自理的情况,更不能一个人待在医院了也正是那时,我在学校遇到了宋铭勋。
    嗯。越川听见了自己的鼻音。
    貌似是在一个自动售货机边。他的校园卡被机器吞了,看起来很着急,连维修电话都没心思打,只对着机器拳打脚踢。其实富家子弟一般不会像他那样在乎一点小事。他的叙述放轻,变慢,回忆像蒸饺被咬破的外皮一样松散开来,我就给了他钱。
    斜洒而入的阳光里,布帘半敞开来。有模糊又浅的影子印在桌上,手边的茶碗上。越川望了过去,只见那置于桌面,环绕在拇指根部的指环,此刻泛着金箔一般耀眼的光芒。
    他后来找到我,说他调查过我和我母亲,提出愿意承担那笔手术费,也包括靶向药的后续治疗。作为交换,他要我和他交往。魏谌转动杯口,上沿花纹正对玄关,我答应他了。
    越川没说话。
    他是个很容易看透,悲哀,生活在父权阴影下的人。是正妻留下的孩子,丧母,不受重视,一味受到父亲的压迫与责难。兴趣班、补习班,这是他生活的一切。而他仅有的那点继承权也快被私生子榨干了。
    为此,他自甘堕落。因为无论做出什么不齿的行径,他父亲只能为他兜底。魏谌淡定地抿了口酒,含在舌下停留片刻,待咽下后才续道,他想得到我,却不允许我脱离掌控。就像不允许鸟类长出羽毛,如果剪不掉,他会选择掐断它的脖子。
    再后来,我母亲摔伤的那条腿没能康复。她不配合,好几次都偷偷跑出去工作。我发现的时候,她刚吃完最后几粒止痛药,从工厂请假回家。在那之后,她的腿再也不能动了。他说,一切都很糟糕,一切都让我觉得快被压垮了。但在我生日当天,宋铭勋送了我一条很小很小的狗,像是刚从妈妈怀里抱过来。睡觉的时候还会嘬嘴唇。那或许是我最难忘的时光了。
    小狗。
    嗯,小狗。虽然照顾它很累,但总有一个小东西愿意听我说话。宋铭勋向来只说自己想说的,只听自己想听的。他看了越川一眼,举杯示意道,在喝过这个以后,他往往会失去底线。
    什么意思?越川歪头看着他。
    那天,他喝完酒之后来到我家,试图在沙发上掐死我。食指在杯口转了一圈,无意识摩挲着,可他错手杀了我的小狗,并让我找个地方把它埋了他还说,会买一条新的小狗送我。正是那个时候,我意识到。我必须远离他。
    他打你。越川瞳孔剧烈收缩,嘴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打了你,魏谌他打了你。
    嗯。他没所谓地一挑眉。
    为什么?Alpha又问。声音也不再连贯。
    这能有什么为什么?
    他说过要和你交往。为什么?
    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我以前也设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他仰头将杯底的最后一点儿喝完,又倒上三分之一,我以为,喝得多了,大脑将失去控制。连最低的道德感都可能被剥夺。但当我真的醉过去,我知道,这些东西的罪过,只是因为有人需要一个理由。
    魏谌他将头埋进魏谌的腿间,情绪低落地叫他的名字。食指深深抠进被单之间,划擦出难听的噪音。
    Omega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我把钱还给他了。因为在竞赛中成绩不错,我得到了医科大学的报送资格。在奖金,还有校方的支持下,我把亏欠他的一切都补上了。
    但宋铭勋,却在我提出分手的一刻拨通了一个电话。他一句话就毁了我好几年来的心血。这就是权利。他抬手一指肩头,意义不明地笑了笑,他那时还想过,要在我背上刻下他的名字。
    纹身?手指越攥越紧,受力到极限的指缝开始隐隐发疼。
    对。
    魏谌少有的迟疑了半秒,像在斟酌接下来的言辞。
    我反抗,然后挖掉了宋铭勋的腺体。让他的朋友们也为轻视付出代价。可最后,我没力气了,连刀都握不住。好在有人提前跑出去报了警,这才找来了夫人。他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晃起酒液。清澈的内容物来回荡漾,映出五官的细节,踢开门的人,是维拉。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她什么话都没说,上前把我抱起来。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电话刚打到警署便被夫人拦下。她似乎一直在关注我。他说,康复之后,我选择用纹身来盖住伤痕。
    为什么是蝎子?
    魏谌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因为我在私人医院醒来的时候,发现床头放了一个饲养盒。里面,装了一只蝎子。
    蝎子?
    是夫人送我的。她不知道怎么亲近孩子,所以想送我她喜欢的礼物。我看到那东西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他摩挲着茶杯边沿,眼睛半阖的姿态像是一幅松节油调和成的油画,由颜料抹出完美的立体感,完美的光感,所以,纹身师问我的时候。我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蝎子。
    越川顿了一下:但是你说
    嗯。她处理掉了我母亲。我始终不知道为什么。当她把我带回家,让我成为她名义上的儿子,却从不强求我叫她母亲的时候,我很清楚。他轻声说,我和她之间,或许从不是利用关系。
    为什么?
    我能够感觉到。一种他在组织语言,语速又慢了下来,随着划向整点的指针哒哒作响,被爱着的,被歉疚着的感觉。在那样冷血的人身上,因为太违和了,所以异常明显。
    第69章
    最开始回到R.A的那几年,我一直饱受头痛与失眠的折磨。可在大量Alpha信息素的影响下,它出现得没有那么频繁了。
    因为痛?
    那不是理由。只是根源之一。我喜欢正视自己的欲望。他笑了笑,既然Alpha们恋慕我,甘愿为了我大打出手。我为什么不能享受一切?
    不甘心。
    嗯。
    贞洁。以前有人这么问过我。但是,谁能凭本事坐到我这个位置,独自一人掌管R.A,操控西海岸的股券,并应付自如地周旋在政治领袖、右翼与煽动家之间。谁才有资格对我说出这个词。
    真的很不甘心。
    为什么会是宋铭勋那种人?那种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说着比什么都要珍贵的感情,却没有丝毫人性去伤害对方的人。为什么魏谌最开始遇到的是他?
    明明自己也喜欢,明明自己的喜欢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凭什么。凭什么最开始出现的是宋铭勋?不公平,这一点也不公平。
    他怎么能对喜欢的人恶言相向?怎么能一度将他置之死地?面对喜欢,怎么能是那种反应。
    不该小心翼翼吗?
    不该连握他手腕的时候,都会担心力气是不是太大吗?
    会观察他,倾听他,了解他,甚至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只要他高兴,只要他接受,只要他露出笑容。喉咙里面就暖烘烘的,像咬开了一个甜腻美味的苹果派。吸吮,在口唇间炸开纱绒般的果肉。
    他是那么的好闻,那么的让人着迷好奇怪。真的好奇怪。在对他高高举起手臂的一瞬间,宋明勋,也会和自己一样,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吗?
    抬头看我,阿越。
    不要。
    你怎么回事?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不要。
    嗯?你在说什么不要?
    不要。他答非所问地摇了摇头,我不甘心。
    为什么?问句含着笑。
    明明,我也喜欢。他咕哝了一声,声音在低处时沙沙的。
    嗯。魏谌抚过他的发丝,勾起耳后打结的一绺头发抓散,轻声回应着他的每一句话。
    为什么会遇到他?随着他的回应,沮丧感越来越强烈。
    我不知道。
    我也想,跟你有很多过去最后,轮到了埋怨。但他选择把一切都开诚布公,只剩脑袋依恋地藏在Omega柔韧的腿肉之间,迟迟不愿抬起。
    现在,我知道你一直在担忧什么了。你觉得自己比不上他,你觉得自己无法取代他。他像是笑了,但你需要知道一件事。取代与比较,这两个词不是用在他,或者你身上的。
    为什么?
    因为,我永远不会沉溺在过去。就像创口的疼痛不会追随一生。他俯下身,说,而你,才是从今往后的不可取代。
    最后,是全世界最大的惊喜。比大海都要大,比太阳都要大,比天空都要大大过宇宙。
    像被离弦的爱神之箭击穿了胸膛,越川抱住他一边的大腿,火急火燎地扑到他跟前。他说喜欢你,胡乱蹭了蹭,又抬起眼,略显下垂的眼褶第一次睁得圆圆的,他说着喜欢你,最喜欢你,最最喜欢你,像是要炫耀自己的喜欢更甚一筹。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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