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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寒花一梦(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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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着数日时间,小厮回禀的话里,贺安便没做一件正经事。
    贺月晴心里难免生恼,只烟柳之地她也不可能去捉人,不得不按捺下情绪。
    又一日。
    小厮急从外面回来给贺月晴带来一个消息
    贺安正在相思楼宴请一位面生的小娘子。
    得到小厮的禀报,相思楼又是酒楼,贺月晴当即出府,赶到相思楼去了。
    不过她没有惊动在二楼雅间的贺安。
    贺月晴以面纱遮住容貌,在相思楼一楼大堂不起眼的角落处坐下来。
    她耐心等待贺安出现。
    贺月晴足足在大堂坐得一个时辰,快要耗光耐心,终于听见二楼响起贺安的声音。她仰头去看,果真如小厮所说,自己的哥哥正同一位面生的小娘子从雅间走出来,准备从二楼下来,大约要离开。
    贺安对那位小娘子表现得格外殷勤。
    不但脸上堆笑,连对方下楼也是一副担心她不小心摔了的样子。
    贺月晴看得直拧眉。
    她这个做妹妹都没被这么关心过,对比之下真叫她觉得那不是她的哥哥。
    可是贺安从楼上下来后,贺月晴把那张脸看得更清楚。
    未免被注意,在他们一行人穿过大堂的时候,她又连忙低下头去,假作没有在意他们。
    不过那个面生的小娘子生得漂亮。
    大堂里许多人被她吸引目光,且她身边跟着两个同样生得十分漂亮的丫鬟,几个人走在一处,分外养眼。
    贺月晴撇一撇嘴。
    她哥哥上哪儿认识的这个漂亮的小娘子?
    怀揣诸多疑问,贺月晴回到宣平侯府,而这一次她打定主意要等到贺安。于是,当贺安从外面回来,远远见他的妹妹贺月晴正守在他的院门附近。
    妹妹怎么在这儿?
    贺安走近,挑一挑眉,却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贺月晴迎上去,开门见山道:哥哥,我有事寻你,在等你回府。
    贺安问:什么事?
    贺月晴示意丫鬟和小厮们退去远处,方才对贺安道:不如哥哥先说一说,今日相思楼那个小娘子是什么人?她不是京城的小娘子罢,面生得紧。我倒是好奇,哥哥怎么认识她的?
    贺安不意贺月晴知晓此事。
    他蹙眉:你怎知我今日你派人跟踪我不成?
    没有。
    贺月晴矢口否认,理直气壮道,哥哥又不曾遮掩过,需要派人跟踪吗?
    贺安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
    他对贺月晴说:是我一位好友的远房表妹,她最近初来京城,我陪着在京城游玩一番而已。
    贺月晴笑:哥哥的好友不能自己陪表妹?
    贺安不喜欢听贺月晴这话,顿时有一些不耐烦:与你有何关系?
    你便想同我说这个?
    若没别的事,我忙了一天累得慌,先回屋休息了。
    贺安越过贺月晴往院子里走去。
    贺月晴转身看着他背影:哥哥整日不学无术,怎么从贺知余的手里把世子之位抢回来?
    贺安脚下步子顿一顿。
    世子之位,对他是最不愿意提的事情。
    我自有我的法子。
    贺安侧眸朝贺月晴看过去,沉下脸,妹妹担心什么?难道在你眼里,我那般无用?
    贺月晴不曾想贺安会说自己有法子。
    想追问,贺安却已大步进去,她咽下未出口的话,紧抿着唇,无端不安。
    第41章 聒噪 阿妩,我是你的。
    因此前贺安在外生事, 与凌越、李滢溪在戏楼起过争执,兼之他与宣平侯贺显闹僵,贺知余曾让人暗中留意贺安的动向, 留意贺安近来与什么人走得亲近。
    是以,贺安这一日在相思楼招待一位似从外地来的小娘子的消息,很快传到贺知余的耳中。
    听过小厮当归的禀报,贺知余吩咐继续留意着, 没有太多其他交待。
    小厮当归退下后,贺知余折回月漪阁, 去李婉的房中。
    近来陆陆续续下过几场雨, 天气骤然变冷, 小姑娘许是夜里睡觉踢被子,着凉生病了。
    病中的李婉比往日更乖巧安静。
    她身上难受,常有笑容的一张小脸变得苦兮兮的, 一双眼睛也可怜巴巴。
    坐在床沿的李妩手里端着药碗正喂婉婉喝药。
    汤药苦得厉害,小姑娘虽然乖乖喝药,但却被那苦味闹得心生委屈,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李妩见婉婉掉眼泪,不是不心疼,可不吃药总归不行。
    这么一点点大的小孩子根本经不起折腾, 一旦病得严重很容易留下病根。
    婉婉乖,把药喝了,病才能好。
    李妩柔声哄着,又吹凉一瓷勺的汤药递到婉婉唇边,小姑娘眼睛里含着一包泪将药继续喝下去。
    贺知余安静站在离床榻稍远些的地方,他看着李妩的背影没有上前。
    也将李妩一句一句哄着小姑娘的话听在耳中。
    自前几日,李妩从宫里回来, 忽然与他谈论起孩子的事情,之后便突然对他态度冷淡。这种冷淡带着几分的漠视,即便同在屋檐下也当看不见他,近乎将他视若无物,连三两句话也不愿意说。
    这般态度转变像他惹她生气,令他不快。
    然而,那一日,他说与李妩那些话,李妩分明笑了,那时她笑得愉悦,乃至对他说
    贺大人魅力十足,令人不自觉深陷沉沦。
    这是李妩那个时候的原话,后面跟着一句,我不喜欢。
    依着李妩所言,这短短两句话便是她当年毫无征兆同他分开的原因。
    贺知余不知所以。
    听来似乎在夸他却是抛弃他的理由。
    以致于,到得如今,仍会是她冷淡他、忽视他的理由。
    不过有一点是十分清晰的。
    她的确不厌他恶他,如同他之前的判断。
    贺知余在稍远的地方站得许久,直到李妩耐心喂婉婉喝完药,他才走上前去。
    小姑娘瞧见他,语声软软却不无委屈喊一声爹爹。
    婉婉把药都喝完了,很棒。
    贺知余温声夸赞过婉婉一句,自袖中摸出糖盒,塞一颗糖在她口中,让她含着去去嘴里的苦味。
    李妩拿帕子温柔替李婉擦去眼角脸颊的泪痕。
    却不看一眼旁边的贺知余。
    糖很甜,有汤药的苦味做对比便更甜了。
    李婉含着糖不再说话,待糖的甜味替代唇齿间汤药的苦味,药劲上来,她也慢慢睡着过去。
    贺知余先一步从房间里退出来。
    不一会儿,李妩也轻手轻脚离开婉婉的房间。
    行至廊下看见在等她的贺知余,她脚下步子不停便往外走。
    贺知余没有拦她,只是紧跟在她的身后。
    殿下近日可曾收到什么与鞑靼三皇子有关的消息?
    跟在李妩身后的贺知余平静出声询问,换来的唯有李妩的沉默。
    略等一等,没有等来李妩的话,贺知余又说:我方才已让底下的人去准备热水,殿下回房便可沐浴。
    依然未能得到李妩的回应。
    皇后娘娘有喜一事,朝堂上下也知晓了。
    贺知余继续说着。
    陆皇后有喜的消息是今日正经公布的,因早朝又有大臣上奏向皇帝陛下提起子嗣问题。
    他想着李妩应当更早些便晓得此事。
    然话说到此处,贺知余不免又一次回想起那天的事情。
    那日李妩进宫过一趟,后来提起孩子实则因得知皇后娘娘有喜?
    贺知余又仔细回想李妩那时与他说的话。
    李妩起初谈及怀孕生子不易,谈及她大皇嫂曾在五个月身孕时,因遭人算计而险些一尸两命,后来子嗣艰难,也谈及许多的女子因生产而丧命,又叹世间女子在此事上似别无选择,且无论几多艰难凶险,仍会对这件事心怀希冀。
    婉婉十之八九她大皇兄与大皇嫂的孩子。
    许多女子因生产而丧命,无论几多艰难凶险仍心怀希冀
    贺知余把这些慢慢串联在一起。
    以及李妩当时说,不知感情和睦的父母是什么模样,谈及太后娘娘曾为先帝暗自心伤垂泪。
    恍然中,贺知余感觉自己快要触及李妩内心深处想法。
    且几乎确认,那天的她,记起故人旧事。
    贺知余一面安静想着这些一面随李妩回她的房间,渐渐回过神,他没有与李妩说起心里这些推断,而是徐徐道:鞑靼使臣已至最近的驿馆,待明日他们便会抵达京城,入宫正式觐见陛下。
    走到自己房间门外的李妩停下脚步。
    跟在她身后的贺知余也站定了,见她偏头问:贺知余,你还不搬出去?
    贺知余表情淡定:不是殿下强迫微臣搬进来的吗?
    李妩呵笑,抬脚入得房中:鞑靼使臣来了,你一个大理寺少卿无名无分继续住在长公主府像什么话。
    叫鞑靼使臣瞧见还以为你是我养的面首。
    多影响两国和睦。
    贺知余眉眼不动,继续跟在李妩身后,也迈步入得她房间:那鞑靼三皇子也不知有过多少女子,殿下作为大晋的长公主,身份尊贵,府上养了面首又如何?
    李妩:
    她被突然变得厚脸皮的贺知余口中这些话难得噎一噎。
    我不养面首。
    李妩轻笑,贺大人不必如此污蔑我。
    底下的人刚刚在浴间备下热水。他们退了出去,李妩索性走向浴间,本以为贺知余不会跟上来,偏他没有犹豫,在她关上浴间的门之前,扶住门走了进来。
    李妩站在门边抬眼去看贺知余。
    她似笑非笑道:贺知余,我要更衣沐浴,你跟进来做什么?
    贺知余背靠着浴间的木门站在李妩面前。
    没有应李妩的话,他微微俯下身去,飞快吻了下李妩的唇。
    之所以结束的迅速是因为李妩伸手将他推开。
    站直身子,贺知余一双眼睛看着她。
    微臣更喜欢听殿下说要重新追微臣一回,或是问微臣,愿不愿意和殿下有个孩子。
    旁的话未免聒噪。
    李妩慢条斯理拿帕子擦一擦嘴,瞥他一眼:聒噪的人是你。
    却也没有赶贺知余出去,而是转过身往里走。
    明日便搬走。
    李妩走得几步,身后传来贺知余的声音,她慢悠悠应道:好,不送。
    但贺知余也并未就此离开浴间。
    他依然跟上李妩,当李妩走到木施前,便体贴地帮她宽衣。
    正所谓熟能生巧。
    在伺候李妩沐浴这件事上,贺知余日益娴熟,将她伺候得极为周道舒服。
    李妩不拒绝,也懒得开口。
    两个人长久的沉默过后,坐在浴桶旁、在她身后的贺知余低声说道:阿妩,我是你的。
    李妩侧眸去看他。
    只见贺知余似平静的一双眸子,眼底藏着缱绻与疯狂。
    翌日。
    贺知余如他自己所说那样搬了出去,从长公主府搬回宣平侯府。
    鞑靼使臣已然入京,他继续住在长公主府确实不合适。
    且贺安这些日子颇不安分,他若回宣平侯府,有什么状况可以及时处理。
    宣平侯贺显见贺知余搬回来了,心中畅快,面上冷冷淡淡。聂夫人则笑脸相迎,说着欢迎贺知余回家的话,又道他不在府里这些日子,他住的院子一直有人负责清扫打理,仍是处处干净整洁。
    贺月晴虽然不喜贺知余,但是聂夫人那番话对她也算一种警醒。
    纵然不喜欢,亦无必要闹得太僵。
    贺月晴并非想着往后或许有事不得不求到贺知余面前。
    她只是意识到,若惹怒贺知余,一旦贺知余不管不顾起来,要对付她、欺负她无非动动手指头。
    在没有任何倚仗之前,这个人她惹不起。
    惹不起躲得起,贺月晴无意讨好贺知余,只想要与他保持距离。
    贺安这会儿不在府里便不知此事。
    即便晓得,他也做不了什么,无非如过去那样,同贺知余老死不相往来。
    李妩亦如自己前一日说过的那样不送贺知余。
    婉婉生病尚未痊愈,她忙着照顾小姑娘,得知贺知余走了,只淡淡应一声,再无旁的反应。
    直到下午,李妩把婉婉交给奶娘,梳妆之后带清芷入宫去赴宴。
    今日一场宫宴意在为鞑靼使臣接风洗尘。
    不管鞑靼的使臣此行究竟是何种目的,礼数总要到位,李妩更盛装赴宴。
    她入宫之后先去的凤央宫。
    李妩在凤央宫见到陆霜筠和李滢溪。
    相比陆霜筠,李滢溪对这些事了解更少一些,心下不禁为李妩忧虑。
    鞑靼使臣未到京城以前,她对和亲之事没有太多实感。而今鞑靼使臣当真来了,李滢溪便忍不住想,难道李妩当真要与鞑靼和亲么?那李婉呢?贺大人呢?
    但李滢溪没有把这些话问出口。
    因为李妩看起来十分的镇静,她的担忧仿佛杞人忧天。
    会不会已有应对之策?
    李滢溪忆起贺知余当初主张这一场和亲,思及贺知余这些日子住在长公主府,又怀疑贺知余已经叛变了。
    然兹事体大,也不是反悔便有用的。
    她越想越好奇李妩和贺知余究竟是什么打算。
    却在李滢溪有机会一探究竟之前,久未见面的吕雪莹在宫宴上主动找上她。
    第42章 答应 记得当初答应过你。
    宴请鞑靼使臣的宫殿正值热闹不凡之际。
    此番跟随鞑靼使臣而来的鞑靼舞姬在殿中翩翩起舞, 合着乐声,献上独具鞑靼特色的表演。
    吕雪莹在李滢溪旁边跪坐下来。
    她眼角眉梢染着笑意,执壶为李滢溪斟一杯果酒, 看起来心情不错。
    李滢溪偏过头看吕雪莹。
    吕雪莹笑着,取过一只干净酒杯,为自己也斟一杯酒,这才搁下手中酒壶。
    臣女敬云安郡主一杯, 也恭贺郡主。
    举起那杯果酒,递至李滢溪面前, 吕雪莹微微而笑道。
    她笑脸相迎, 李滢溪不至于故意摆脸色, 她没有顺从端起酒杯,只笑说:雪莹这话,我倒听不明白了。怎得突然来向我敬酒, 又莫名其妙说要恭贺我?
    吕雪莹一笑,望向鞑靼舞姬道:自然是恭贺郡主没有遭人算计。
    李滢溪顺着她的目光也朝那些舞姬看去一眼。
    算计?
    不是第一次从吕雪莹口中听见这个词了。
    上次
    李滢溪记起中秋宫宴,彼时吕雪莹说担心贺大人向她皇姐倒戈,她或许会因此而遭了算计。
    现下吕雪莹说恭贺她没有遭人算计。
    确实,鞑靼使臣抵达京城,然和亲一事未曾出现任何变故。
    只是李滢溪并感受不到任何值得为此庆贺的喜悦。她悄悄朝着李妩的方向瞥过去, 见李妩坦然坐于席间,弯着唇饮着酒,一时垂下眼,更想知道李妩的打算了。
    尽管另有心思,李滢溪仍温声与吕雪莹道:本也无人算计我的。
    吕雪莹反倒微微皱了下眉。
    中秋宫宴,找时机对李滢溪说过那些话,她一直在等着李滢溪有所反应。可是, 无论是李妩那个孩子的生辰宴上或别的时候,李滢溪始终什么反应也没有。直到今日仍是如此冷冷淡淡,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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