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罗

    第1章
    雄浑壮丽的皇宫如古老巨兽般匍匐在大地之上，象征着帝皇无尽的威严与至高的权利。
    天边的第一缕晨曦透过昏暗的云层洒落在宫宇之上时，沉睡中的巨兽睁开了它的双眼，开始展露它的锋利的獠牙。
    长公主，您慢点走。一个长相稍显冷厉的少女略有不满的抱怨着。
    她的手被身前长得粉雕玉琢的女孩用双手拉扯着，由于身高和体格的差距她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女孩的后面无奈地跑着。
    听见少女的抱怨，前面的女孩突然一个急刹车转过身来，曲起手指在少女头上敲了一下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别老长公主、长公主地叫，一点也不亲切，要叫阿研。
    女孩樱桃般的嘴唇高高撅起，令少女很是怀疑上面是不是都可以挂一只小玉壶了。
    对于少女的走神，女孩很是不满地用手指戳戳她的胸，指责道：言姐姐，你说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怎么就跟个老奶奶似的！不仅整天板着一张脸不说，就连走个路都慢腾腾的，连我这个女孩都及不上。
    你还是父皇和母后亲自挑选，跟随我的贴身护卫，你可好意思？
    哼！少女轻哼一声，一张脸也垮了下来。
    要不是怕她摔着，她能那么委屈着自己跟她一路慢慢摇啊，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但人家是公主，自己只是一个保护她的贴身女侍卫，自然说不得什么。
    看她面露不快，女孩淘气地吐吐舌头，拉着她的手左右晃了晃道：好啦，言姐姐，别生气嘛，昨□□臣进献给父皇一样宝贝，我不也是心急想带着你去看吗？
    看着在自己面前无所顾忌地撒着娇女孩，少女无奈地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在别人面前要自称本公主，要是让你母后听见，又得被训了。
    女孩撇撇嘴，显然一脸不认同的模样，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那是别人，言姐姐又不是别人呢？
    少女听着女孩的嘀咕，脸色微微有些动容，她背过身去，在女孩面前半蹲下来，说道：上来吧，我背你去，快些。
    女孩的眼睛顿时弯成了两轮弯月，咯咯笑着，爬到少女的背上，说道：就知道言姐姐最好了，地点上林苑，快走吧。
    感觉到女孩已经坐稳，少女便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时间眨眼即过，远远地已经看见上林苑的轮廓以及把守在外的士兵。少女将背上的女孩放下来，说道：长公主，只能背您到这儿了，再过去让人看见，于礼不合。女孩虽然脸色难看却也出奇地没有反驳什么。
    步行至上林苑的外围，领头的将领上匆忙上前行了一礼道：参见平长公主，顾小姐。
    女孩在微微颔首之后说道：本公主听闻有朝臣进献给了父皇一只金雕，父皇收下后将其圈养在了这上林苑中，你带本公主过去看看吧。
    是，公主这边请。领头的将领俯低身子，作了个请的姿势。
    女孩俏皮地冲少女眨眨眼，示意她跟上，便向前走去。
    领头的将领赶紧随侍在女孩左右，不敢稍有怠慢。
    在穿过一片林子之后，女孩终于看到了那只金雕。
    金雕身长约有一米，有着冷厉的双眸和尖锐的利爪，女孩丝毫不怀疑它能轻易撕碎自己。
    一身如丝绸般泛着光泽的羽毛呈现一种渐变的色彩，从头部的深褐色向下逐渐变为浅褐色，转向尾部的时候颜色又再次加深直至黑色。
    俊美矫健的身形，凶悍狠厉的气质，无愧于空中之王的称号。
    言姐姐，怎么样，俊吧。女孩仰起头像在邀功似地问道，却发现少女双眉紧敛，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遗憾惋惜。
    言姐姐女孩伸手扯扯少女的衣角，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回头看了女孩一眼，将目光回转到金雕的身上，少女有些叹息地开口道：它本该翱翔于九天之上，俯瞰山河日月的。现在却被困在这一方天地，实在是可惜。
    女孩静静地看了少女很久，突然拉着少女笑道：言姐姐放心，它一定会重新展翅于天地的。
    少女虽然不认为皇帝会因为平长公主的无理取闹就放走珍贵万分的金雕，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很多年以后，顾言依旧能想起，这一刻，笑得灿如朝阳，信誓旦旦像她保证的平长公主。
    五天后的天清晨，平长公主侧身坐在大殿前的石狮子上，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朝着身边衔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脸悠闲地看着兵法的顾言说道：言姐姐，我想吃城西那家的脆皮酥，城东那家的绿豆糕，还有郊外有家猎户烤的叫花鸡，不如我们溜出宫去吧？
    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
    .
    平长公主嘟了嘟粉嫩的嘴唇，看着淡定翻着书页的顾言委屈地说道：可是人家想吃那些东西嘛。
    顾言抬头瞟了她一眼，问道：堂堂平长公主怎么会知道这些民间小吃的，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平长公主眼睛一转，一把拉住身旁站着的小荷，说道：小荷跟母后身边的尼沙很熟，小艾经常替母后出去办事，顺带会带些小吃给小荷，小荷肯定不会吝啬于分给本主公的啦，对吧小荷。
    小荷看着笑得一脸灿烂，却眼露威胁的平长公主，只得僵硬地笑着向顾言点头应承道：对，对啊。
    狐疑地看了主仆俩一眼，顾言最终还是关上了书说道：好吧，我答应你，不过是我出去买回来，你不准出宫。说完还警示性地挑了下眉。平长公主立刻把头点得向小鸡啄米一样，承诺道：本公主绝对，绝对不出宫。
    虽然依旧觉得不对劲，但顾言还是举步向宫外走去。看着顾言离开的身影，平长公主深深吐出一口气，还煞有其事地拍拍自己的胸说道：小荷，言姐姐走远了吧，不会再杀个回马枪什么的吧？
    应该不会吧，长公主想多了。小荷乖巧地说道。
    那你还愣在这儿干嘛，快去把姐姐找进宫来陪本公主玩啊。快去，快去。平长公主一边推攘着，一边吹促道。
    是是，长公主您就别催了。小荷说完便飞快向城门跑去。
    看着飞奔而去的小荷，平长公主挥手喊道：小荷，千万绕着点言姐姐走，别撞上了。
    知道啦，知道啦。
    一炷香以后，一个穿着月白镶银纹的爽朗少女骑着快马，飞驰进宫。
    平长公主早换好了一身轻装，站在石阶上等着自家姐姐了。
    姐姐，这里这里。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平长公主一路小跑跑到马前。
    琳木赶紧一拉马绳，将马停下，随即翻身下马责怪道：跑这么急做什么，要是被马伤到可怎么得了？
    有姐姐在，本公主怎么可能伤得到，姐姐对自己的马术如此没有信心？平长公主一脸嫌弃的模样显然刺激到了她的自尊心。
    怎么可能，你家姐姐的马术可是数一数二的。琳木大声辩解着。
    对，数一数二的。说完还安慰性地拍拍自家姐姐的肩膀。琳木虽然憋闷，可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用眼睛瞪了瞪自家皇妹以显示自己的不满。
    姐姐，陪我去上林苑看金雕吧。
    金雕？朝臣进献给你父皇的那一只？
    对，姐姐真聪明。
    你怎么不叫你的顾言姐姐陪你去啊？
    顾言姐姐被我指使着去买东西了，一时半会儿估计是回不来了。
    真的？
    真的，我发誓。
    当然是真的了，不过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不知道。
    先不说城西到城东的距离有多远，单是郊外猎户这一项就够她言姐姐找的了，她可不知道郊外到底有没有猎户，也就更不知道郊外有没有会弄叫花鸡的猎户了。
    平长公主如此的想着，嘴角的笑容不禁咧得更大了。
    看着笑眯眯地朝自己发誓的平长公主，琳木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陷阱。
    第2章
    上林苑里，平长公主信步闲逛着，一会儿逗逗鸟，一会儿整整花，就是不去看金雕。在她身旁跟着的琳木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问道：皇妹，你不是说要去看金雕吗，怎么老在这里拨弄这些花花草草啊。
    对哦，还要看金雕，姐姐不说我还差点就给忘了呢。平长公主一脸才反应过来的样子，让琳木的眉头跳了几跳，心里想着：皇妹你是故意的吧？
    不过，姐姐在看金雕之前你得帮皇妹一个小忙。平长公主接着说道。
    什么忙？琳木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自家皇妹找自己帮忙从来就没什么好事。
    也不是什么大忙啦，就是皇妹最近喜欢上了钥匙样式，这上林苑的兽监钥匙又尤为精美。皇妹只是想把玩看看，可是这上林苑管钥匙的守卫却说没有父皇准许，不能把钥匙给本公主。平长公主可怜兮兮地看着琳木说道。
    然后呢？琳木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可以她现在真想离这个小魔女远一些。
    皇妹听闻姐姐曾跟着杂耍艺人学过一些小计俩，相信偷梁换柱对于姐姐来说应该也是手到擒来吧？皇妹想请姐姐用皇妹手上的这把钥匙从那守卫手上换把钥匙过来，如何，想必姐姐不会拒绝皇妹这个小小的心愿吧？平长公主一脸希翼地望着琳木，一手拿着从侍女手中拿出的备用钥匙在琳木面前晃了晃。
    此刻的琳木真的欲哭无泪了，她很想摇头说不。
    可她深切地知道，如果不满足自家皇妹的心愿，自己后面将面对的是至少一个月暗无天日的生活。
    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琳木很是违心地点了点头，颇有些壮士断腕的意境。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平长公主心满意足的将手上的钥匙塞进了琳木的手里。
    然后，转头吩咐一旁的侍女道：蓝儿，去把上林苑掌管钥匙的守卫给本公主叫来。
    侍女低头应了一声，便一路小跑着去唤人了。
    一盏茶的功夫便见一个身材高瘦，腰间挂着几串钥匙的守卫便向自己快步走来。
    小荷，你确定是那把镶有金丝云纹的钥匙吗？平长公主低声询问着贴身侍女小荷。
    小荷坚定地点点头，五天前平长公主和顾小姐走后，派她在金雕笼边盯梢。她亲眼看见守卫用那把钥匙打开了笼门向金雕喂食。绝不可能弄错。
    见守卫已走至自己身前，向自己行礼。平长公主单手虚抬，说道：免礼吧，本公主知道你的职责所在，也不为难你，你就把它们放在凉亭石桌上，让本公主细细观看下，应该可以吧？
    当然，长公主请看。说完，守卫便将腰间的钥匙解下放在了石台上。
    平长公主围着石桌摸过去，不时还装着把玩儿两下。
    直到走到那把镶有金丝云纹的钥匙前，平长公主眼前一亮，将钥匙拿在手里抚摸着，对琳木说道：姐姐这把钥匙做工精细，也算得上是上品了，你也来看看。
    琳木接过平长公主手中的钥匙，装作细看地用拇指摸索着。当钥匙再次回到平长公主手中时，已然不是先前那把了。
    又假装看了一会儿，平长公主便把守卫唤来说道：本公主今日看得有些累了，这些钥匙你先收好，等来日本公主有空了，再来观看。
    守卫应了一声，便低头将石桌上的钥匙收起挂在腰间，告退离去。
    等她走远，平长公主将手伸到琳木面前，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东西拿来。琳木犹豫了两下，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将钥匙放在了她手上。
    平长公主将手中的钥匙轻抛了两下，说道：终于到手了。
    锦鲤池边，琳木无聊地朝着池里抛石子，发出了不知道第几次的叹息，她深深觉得自己被自家皇妹用完就给扔了。
    不久之前，平长公主以要让她用不一样的方式欣赏金雕为由，让她到锦鲤池边等她。
    可是，这都过了多久了，她连平长公主的影子都没看到。
    琳木在心里发誓，自己在心里数到十，如果自家皇妹再没出现，自己就去找她。
    唳！一声鹰啼瞬间吸引了琳木的注意，她抬头的刹那，看见了令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只威武的金雕舒展双翼，像一道流星闪现般，擦着她的头顶掠过，乘着狂风，凌空飞去。
    然后，她便听见宫人嘈杂的尖叫声和守卫射箭的破空声。
    再然后，她便看见自家皇妹一手捂着肩部，奋力向自己奔来的身影。
    最后，她只感觉一股大力向自己袭来，自己便仰面摔下了池塘。
    在落水的前一秒，她脑海里浮现的是：果然，皇妹找她准没好事儿。
    平长公主也挺郁闷的，本来在她的计划里，是拿钥匙放鹰之后，再自己摔进水里，让言姐姐喊人救自己，制造混乱的。
    可没想到，那该死的金雕，自己放它出牢笼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居然一爪抓向自己，企图挟持自己上天。
    幸亏自己当时反应快，拔下头上的簪子直接刺向了金雕的大腿，金雕吃痛扔下自己，不然等飞上天，神仙都难救自己。
    不过自己肩上也因此烙上五条深可见骨的爪印，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渗透出来，随之而来的剧痛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
    平长公主忍着剧痛，逼着自己思量着眼前的情形。
    她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自己要是能倒在路边，确实能影响到林苑的宫人，可守卫却根本干涉不到，她们依旧能射杀金雕。
    但若是以这样的身体状况跳水，恐怕就真得一命呜呼了。
    左思右想下，只能牺牲自家姐姐，将其推下池塘，引得守卫前来救人了，当然她也这么做了。
    啊，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平阳共侯落水了！！！宫人慌乱呼救着，示意远处正在忙着追雕的守卫过来。
    看着愣着对眼，不知是去追雕还是救人的守卫，平长公主用有些虚浮的声音厉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下水救人，本公主姐姐的命是区区一只金雕能比得上的？要是本公主的姐姐出事，本公主必定奏请父皇，要你们这群上林苑守卫统统陪葬！
    看着乱成一团的上林苑众人和越飞越远的金雕，血染半身的平长公主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虽然计划有些被打乱了，不过结果和自己预想的一样就行了。
    远在郊外的顾言突然听见一声鹰啼，循声望去，便看见一只神采飞扬的金雕击破长空向远方飞去。
    眼尖的她几乎一瞬间就认出那是上林苑中的金雕，来不及多想的她，策马转身向皇城奔去。
    被太医包扎好伤口，换上干净衣服的平长公主端坐在雕花铜镜前，向侍女问道：小荷，母后方才来时脸色如何？
    当时确认金雕安全飞离之后她便体力不支陷入了短暂的昏迷，醒来时便被告知自家母后已经来探望过的消息。
    没能撒撒娇讨讨好，装装委屈卖卖乖还真是可惜了。
    皇后脸色紧绷，与素日里的和颜悦色大不相同，倒委实有些吓人。小荷唯唯诺诺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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