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声(12)

    朋友狐疑道：随便怎么切都行？
    沈九思点了点头。
    荧幕里小品已经结束，换做了热热闹闹的歌曲节目。
    歌手穿着大红的礼服，扬着极灿烂的笑容登了台。沈九思扫了屏幕一眼，又将注意力投入了魔术之中。
    这个魔术他构思了很长时间，可真等到开始表演，却只需要几分钟。
    一首歌过去，沈九思执着手机，像魔术师们展示：大师说是黑桃A。
    手机上，沈九思留言问到：大师，我和朋友们在玩猜牌游戏，你看这该是什么牌？
    那位大师很快就回复道：不就是黑桃A。
    魔术师们全都惊呆了。
    荧幕里响着主持人的贺词，荧幕外是面面相觑的魔术师们。
    眼神交换好几轮，各个眼里都是惊恐和想不通。终于有人憋不住，一拍桌子骂了声脏话：怎么做到的？！
    你们有看到他没有看牌对吧？
    什么大师，肯定是你魔术的一部分，可他怎么知道的？
    不行我憋不住，你快把窍门告诉我！
    沈九思慢条斯理地收起桌上的手机，钥匙，才道：你们慢慢想，我看节目了。
    春晚有什么好看的！沈九思你看我！
    要不你看牌也行！
    沈九思端着果汁，目不转睛地看着荧幕。
    朋友们跟着他扫了一眼荧幕。荧幕上喜气洋洋的主持人已经下去了，字幕显示接下来是一个魔术。
    魔术师的职业习惯占据上风，他们按捺下好奇心，说道：行吧，看完这个魔术你要告诉我们关窍啊。
    登台的魔术师年纪很小，可却长得
    这么一张脸，哪里还需要练习错误引导。
    谁看见他的脸还能移开视线啊！
    沈九思一眨不眨地看着荧幕里的小魔术师，他笑得眉眼弯弯，一双眼睛比电视直播那些花里胡哨的特效还要明亮。笑着说话时，能看见他小小虎牙。
    真漂亮。是吧，沈？
    沈九思忘了他那时候是什么反应，但大抵，他应该点了点头。
    小狐狸精就是那么漂亮。
    比他见过的所有魔术师都好看，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耀眼。
    你不生气吗？沈九思虚虚环着小狐狸精的腰，垂头看着他。
    生气？涂十二歪了歪头，我为什么要生气？
    沈九思沉默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我对你的看好，并非建立在你的天赋之上
    那又怎么样？小狐狸精眨了眨眼，你在夸我欸！你夸我好看，我有必要生气吗？
    他说着直起身，整个人跨坐在沈九思的大腿上，很认真地道：沈老师，你知道我们狐狸精有多爱漂亮吗？漂亮皮囊是我们狐狸精修行路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你夸我是他们之中最漂亮的那一个！我超得意的！
    而且啊涂十二一边说，一边环上沈九思的脖颈，天分也好，潜力也好，都是需要学习，才能为人知晓的东西。但我的好看是你一眼就能发现的。在你不认识我的时候因为我的脸觉得我合适，不是很正常嘛。
    哼哼，他们家沈老师一定是活得太久了，说不定在人间还有过一些凄凄惨惨的过往，才会想得这么多。
    我们狐狸精可好哄啦，涂十二心道，你只要夸我好看，你就是我永远的朋友了！
    一颗尖尖的小虎牙从唇边探了个头，衬得小狐狸精的笑容格外得意。
    沈九思略略垂下眼。身上的小狐狸精格外暖融，大腿上有源源不断的热气传遍全身。手里虚环着的腰又细又软，脸颊边的手臂白净无暇。
    这小狐狸精变作了人，却好像比狐狸的本相还要温暖，引得他浑身都燥热了起来。
    沈九思喉头滚动，突然伸手轻拍涂十二的腰：既然涂老师不生气那我们该开始学习了，涂老师。
    涂十二：？！
    我现在生气还来不来得及？
    而沈九思已经飞速的拿出了笔记本电脑，打开了一个写着街头魔术的文件。
    这里面是历年来所有魔术师的街头表演。你需要从他们的演出里，注意到以下几点。沈九思说着，伸出手道，手机给我。
    哦。涂十二连忙摸出手机递给他。
    沈九思在备忘录里一边写一边说：在你选择表演对象之前，你首先要对你的演出对象做一个最基本的判断。
    对方是否对魔术感兴趣，又是否会配合你。
    当你的观众已经就位，而魔术开始。你则要注意你的每一个环节，对方会做出什么反应，你又该如何应对？
    当观众提出了刁难你的问题，你又要如何化解
    他将要点一点一点的记录在备忘录里，才将手机还给涂十二：带着这些疑问，然后选一个你喜欢的魔术师开始看。看得多了，你会发现，魔术师的应对都有一套套路。而你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东西，消化吸收成自己的东西。
    那你去哪里？小十二拿着手机，仰头看着站起身的沈九思，不陪我看吗？
    我去楼上书房。沈九思说，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问我。你要乖乖的看，不许玩游戏。
    好哦。小狐狸精挥了挥手，沈老师你去吧，我会乖乖的。
    第19章 是风动
    沈老师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落荒而逃。
    小狐狸精仰头看了半天，直到彻底不见人影了，才盘腿坐直了身体，将注意力投在了眼前的电脑上。
    魔术发展几百年，留下影像资料的魔术师堪称满坑满谷，而这里面称得上大师称号的，也有那么两位数的人数。
    涂十二在电脑里扒拉半天，只觉得这个人长得不顺眼，那个人手法不漂亮。看来看去，谁都不喜欢。
    奇怪为什么没有沈老师自己的。
    他翻了半天没有找到名为沈九思的文件夹，就干脆打开了搜索引擎。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沈九思的粉丝站。
    他们家沈老师出道得早，十七岁就因为春晚而爆火，此后便是长达十年的魔术师生涯。粉丝站的资源格外齐全，有公开演出的，也有一些街头和赌场里的观众录制的演出视频。
    涂十二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最初的那一场演出。他点开链接，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屏幕上十七岁的沈九思，比起现在格外的青涩。站在台上，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束，远没有现在这样游刃有余。
    小狐狸精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戳了戳屏幕上沈九思的脸：沈老师演得好像哦好像真的是个初登舞台的小朋友。
    而就是这个小朋友，在春晚的舞台上，点燃了最灿烂的花火。
    火焰本来就是传统古彩戏法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以前从未有人将火焰捏成一朵一朵的花朵。
    火焰做出的花朵离开人类的手掌，就漂浮在空中。而那个青涩的少年人站在火光中，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就像小狐狸精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样。
    那时候涂十二刚从涂山下来，顺着师父给的地址去寻族中前辈，可没曾想，他饿着肚子孤零零地在前辈家门口守了许久，守到狐狐都要饿成一张狐皮，也没见到前辈的一根毛毛。
    直觉再等下去不行，涂十二饿着肚子决定返程回山。
    却在某个人来人往的大站被挤下了地铁。
    人潮涌动之中，被挤得晕乎乎的小狐狸一抬头，就见到了沈九思。
    那个青涩的魔术师站在舞台之上，火焰凑成的花朵一朵朵自他指尖燃烧而成，花朵上升，变成巨大的烟火。
    他在绚烂的烟火之下光芒万丈。
    那一朵朵盛开的烟火，就好似开在了小十二的心上。让已经萌生退意的小狐狸精，学着沈九思的模样，留在了人间。
    屏幕上的火焰变成了新年快乐的烟火，小十二忍不住又去戳了戳沈九思的脸。
    果然，还是沈老师做好看了，也只有沈老师的魔术，让他觉得顺眼。
    我们狐狸精就是爱漂亮嘛。他小声嘟囔一句，又点开了别的链接。
    沈九思爆火之后出国留学，求学生涯中一直立志于街头魔术表演，早期的许多视频，都是粉丝们从各处扒拉来的。有些镜头乱转，还有些画面模糊。
    涂十二挨个看着那些视频。看着沈九思从最初的无人在意，到后来有电视台找上门求着合作。
    那个青涩的年轻人就这样一步一步，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在魔术的道路里越走越远。
    涂十二看着屏幕上的沈九思，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半夜。
    等沈九思理出了头绪再下楼时，就发现那只小狐狸精怀抱着笔记本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夏日虽然来了，夜晚却依然带着点寒意。涂十二蜷在沙发上，身上纯白的T恤卷起，露出一截光洁的细腰。蓬松的大尾巴从背后绕来，盖住了他光溜溜的肚皮。
    沈九思走过去，小心翼翼取出笔记本电脑，却不小心碰亮了屏幕。
    电脑顿时传出了熟悉的声音：你们想看魔术吗？我是一个魔术师
    沈九思闻言一愣：怎么在看我的
    他低下头，就见涂十二已经被这一声吵醒了。
    可醒来的小狐狸精只是睡眼惺忪地看了他一眼，就伸出手说：沈老师，抱抱。
    沈九思手掌捏成拳，只低着头看着小十二。
    小狐狸精等不到抱抱，就在抱枕上蹭了蹭脸，又睡了过去。他的脸被蹭得略微发红，柔软的发丝落下来，略略遮住了眼睛。
    好半晌，沈九思才低叹口气，躬身将涂十二抱了起来。
    走，去房间里睡。他温声说。
    唔。小狐狸精蹭了蹭他的脖颈，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两声，又睡沉了。
    沈九思将他抱回房间，感应小夜灯应声而亮。借着柔和的灯光，沈九思将人轻轻地放在床铺上。他沉默地看着小十二，直到灯光关闭，才如梦初醒一般伸出手去揉了揉小狐狸精柔软的头发。
    晚安。
    人一动，小夜灯就再次亮了起来。沈九思离开屋子，轻轻拉上了门。
    小狐狸精悄悄睁眼，看着紧闭的房门：沈老师晚安。
    说完他就变回了狐狸模样，整个狐拱进了被窝里缓缓沉睡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过得特别有规律了。
    早上起床，就等沈老师晨跑完毕带早餐回来。吃过饭后，一个人去魔术工房，一个人有课就去上课，没课就回来抱着笔记本继续看视频。
    看着看着，半个月的时间也就这样飞速的过去了。
    随着越来越炽烈的阳光一同来的，还有他家沈老师的月中小考。
    小狐狸精趴在沙发上耍赖：我不要，我还没有准备好。
    沈九思站在一旁低头看他：涂老师，你不去试一试，你永远都准备不好了。
    那那你多给我一点时间嘛。涂十二眨眨眼，突然翻身坐起，又来了主意，这样，我们演练一下。
    沈九思一挑眉：嗯？
    我现在是一个需要观众的魔术师啦！涂十二狐狐叉腰，沈老师扮演我的观众。我来找你。
    沈九思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说完，他就走到落地窗边坐了下来，还很是入戏的从一旁的小书架上摸出一本书开始看。
    盛夏的阳光从花园里流淌进来，照亮了沈九思半个身躯。小狐狸精歪头看了他半天，只觉得他们沈老师真是越看越好看。
    阳光柔和了凌厉的线条，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温柔了一分。小十二看得心里狐狐打滚了半天，他才走过去说：你好，请问你想看魔术吗？
    沈九思执着书，一动也不动。
    小十二想了想，又说：你好，我是一个魔术师，你对魔术感兴趣吗？
    沈九思垂着眼，眼里是书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却没有一个字看了进去。
    这小狐狸说的每句话都似曾相识，就好像他曾经走在街头，对每一个路过游玩的人询问的话。
    「你们想看魔术吗？我是一个魔术师。」
    小狐狸精蹲在了他身边，语调软软地：我想给你表演一个魔术，你不想看吗？
    沈九思关上书，却还是没理他。
    小十二瞪大眼看着他，突然起跳，直接扑在沈九思身上，用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肩颈：你怎么不理我呀。
    沈九思微微歪了歪头：你出去表演，就是有可能遇见不理你的观众。
    才不会。小十二低头蹭蹭他，我可是只狐狸精欸！
    怎么可能会有人不理狐狸精！
    沈九思忍不住低笑道：那万一，人家是个聋哑人
    那我不管。小狐狸精理直气壮，别人都可以不理我，你不可以哦。
    沈老师涂十二软软绵绵地喊他，你不理我，我好伤心的。
    说话间，湿热的气息落在了敏感的耳垂上。
    噗通
    沈九思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心脏变得不听使唤，在胸腔里疯狂的跳动。滚烫的热流从心口流淌，迅速充斥了四肢百骸。
    那他声音喑哑地开口，我们再试一次。
    好耶！
    小狐狸精猛地放开沈九思。他站直了身体，笑意融融地对着沈九思伸出手去：这位先生，你想看魔术吗？我是一个魔术师，有一个魔术想变给你看。
    沈九思仰头看他，眉目间满是笑意：好。希望魔术师先生，能给我一个惊喜。
    谢谢先生。小十二笑眯眯地躬身行礼，因为你是我的第一个观众，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直起身，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就多了一支钢笔。他拿着钢笔飞速一晃，纯黑的金属钢笔就变作了一支去了刺的鲜红玫瑰。
    小狐狸精拿着花，满脸笑容比花还要灿烂：请你一定要收下。
    第20章 变魔术
    鲜红的玫瑰娇艳欲滴，插在一只小小的长颈细口白瓷瓶里。
    沈九思将它搁在书房的书桌上，凝视许久，只觉得这朵花在视野里吵闹得很，总是扰乱他的思绪。
    大魔术师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端起花瓶，连瓶带花的将之发配到了卧房的床头。
    短暂的清净过后，就是睡前的辗转反侧。
    玫瑰有这么香吗？沈九思忍不住想，怎么这朵玫瑰花的存在感那么强！
    他闭了眼又睁开，翻过几个身，忍无可忍地坐了起来，死死地盯着玫瑰看。
    天色已深。借着月光，只能看见玫瑰影影绰绰的影子。沈九思盯了它半天，吐出一口浊气，干脆翻身下了床。
    推开主卧的落地窗，站在阳台上就能看见隔壁涂十二的房间。
    小狐狸精的房间拉上了透光却不透影的纱帘，唯有月光能飘落进去。可即便有月光，那房间里也依然黑乎乎的，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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