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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宿二心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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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相机不知为何,夏也从他这句话中,莫名听出松了口气的意味。此外,好似还有几分若有似无的失落。
    我好像不记得什么相机了,汪西迩说,家里东西你随意,不用问我。
    好!夏也笑道,继而又敏锐捕捉到什么,下意识打趣,怎么会不记得呢,还是说这里的东西很多你都没有用过?
    嗯,基本都没用过。
    闻言,夏也诧然道:为什么,你不喜欢吗?
    汪西迩顿了几秒,像是在思考该怎样向夏也承认,他确实是个很无趣的人。
    我没什么爱好,那些东西是家里人置办的。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汪西迩一手执着手机,一手无意识轻点纸面。
    检测报告上是各类数据和图表,这些平日里总令他倍感亲切的文字,此刻却好似带着嘲弄。
    从小到大,汪西迩始终是个按部就班的人,他是别人眼中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他的优异也确实令人发自内心感到歆羡。
    除了没有从政之外,他从未违背过父亲的任何要求。
    甚至连娶个不认识的omega生小孩,这样荒唐的决策,他也照办了,因为觉得无所谓。
    可现在,正是这个无所谓的妻子,如无意掠过的穿堂风般,令他亘古无波的内心,腾起了一场来自千里之外的海啸。
    这对汪西迩来说是全然陌生的体验,那天下午他几乎无时不在想着夏也,像学生时期思索一道难解的数学题般,想要更深入地了解对方。
    他想要知道夏也在做些什么,想要知道摄影是否真能带来乐趣。
    可他同时也在困惑,不明白自己为何想要探究这些要知道,关心旁人的琐事,曾几何时在他眼中不过是浪费时间的行径。
    带着这样困惑,汪西迩久违地按时下了班,绕着别墅转了一圈后,最终在天台找到了夏也。
    夕阳余晖落在omega白皙的脸庞上,为他镀上一圈温暖的光影。
    夏也还穿着那套鹅黄色睡衣,举着相机停留在几簇绿植前,恍若面朝阳光的向日葵。
    而他不远处,栖了只小鸟,分明只是最稀松寻常的麻雀,夏也却无半分不耐,半蹲弓着腰,很认真的样子。
    夏也自然不知道有个人正在静静注视着他。
    他已经守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西沉的太阳,落到了某个高度,从他这个角度,恰好将那只小麻雀拥进了怀中。
    夏也赶忙按了几下拍摄键,恰在此时,麻雀振翅飞走。
    不过这正和他意,有捕捉到几张照片,夏也兴奋地跳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后,注意到了天台门口的人。
    汪教授?
    嗯。汪西迩顺势走过来,问,冷不冷?
    夏也脸上笑意犹存,眉眼弯弯地摇了摇头,说:一点儿都不冷,燥得很。
    他说着,邀功般把相机递过去,你看我拍到的,厉不厉害?蹲了好久的,腿都麻了。
    显示屏里,麻雀沐浴在日光下,因着近大远小,看上去不比太阳微弱多少。
    最后一张照片,麻雀转身飞走的背影,莫名有种向阳而生的决绝,很震撼,也很漂亮。
    汪西迩不懂摄影,但审美在线。他来来回回欣赏了几遍后,说:厉害。
    顿了顿,又像是觉得仅说两个字不够真挚般,补充道:夏也,你拍得很好看。
    真的吗?分明是自己先嘚瑟的,听到对方过于庄重的赞美,夏也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也还好啦,很简单的,下次我教你。
    下次我教你,其实和下次请你吃饭一样,是句没什么必要放在心上的话。
    但那刻汪西迩却鬼使神差般微微颔首,说:好,那你别忘了。
    ☆、第 6 章
    拥有相机使用权的夏也,正如游鱼入水,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有任务在身。
    他就像乐不思蜀的刘阿斗,汪西迩则是那盛情款待的司马昭。
    后者没再像第一次那样叫醒他,而是由着他睡饱,然后掐着十点左右打个电话,提醒他吃饭。
    除了早餐,午餐和晚餐也有阿姨按时送过来,可谓是无微不至。
    连日来夏也过着睡醒了吃,吃饱了玩,玩累了又睡的生活,只有很偶尔的时候,才会短暂反思自己是否太废柴。
    但他又确实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毕竟他会待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
    可作为委托方的汪西迩都发话说要慢慢来了,他总不能火急火燎地上赶着催。
    遑论再怎么说,他毕竟是个没什么经验的omega,对这种事情仅仅停留在生理课的演说层面,最多算一知半解。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小半个月后,夏天的气息逐渐浓郁,到了学生们放暑假的时节,夏也接到了还在读大学的表弟的电话。
    那天下午他正在离别墅区不远的公园取景,绿叶葱茏,有只蜻蜓擦着低垂的枝头掠过人工湖。
    夏也恰好捕捉到了蜻蜓点水的瞬间,乐得不行,接起电话时,还带着轻快的笑意: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课了?
    我放暑假了。
    夏也一愣,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语气里的不同寻常。
    果然,随之而来的就是带着点诘责的质询:你怎么不在家?
    我夏也下意识想要找个借口搪塞,但转念一想,他既然会这么问,肯定是已经知道了,没必要掩饰。
    之前为了不影响表弟期末考,这件事是瞒着他的。不过毕竟也是老大不小的成年人了,舅舅舅母没打算真让他永远当保护在象牙塔里的无知稚童。
    沉默片刻后,夏也叹了口气,你说我为什么不在家?
    如他所料,表弟很快就像泄了气的纸老虎般,委屈道:哥,我不考研究生了,我现在就去挣钱。
    妈的手术费我们一起攒,你别给那个alpha生小孩好不好?
    合约都签了,哪由得我现在说不要就不要的。顿了片刻,夏也又故作轻松地说,你别搞得好像我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怎么就不是刀山火海了?表弟急得嚷道,你忘了生理课老师怎么说的了,每年由于难产去世的omega有多少!
    而且那个汪,汪什么的alpha,你们又不是真心相爱,哪里值得你冒险。再说,再说带小孩可是很烦的。
    听到最后,夏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带小孩确实很烦,可又不是我来带,你担心什么。
    再说,话说一半,他的目光在不远不近的虚空中短暂停留后,自嘲道,再说世界上真心相爱的本来就很少,纠结太多,就没意思了
    挂掉电话后,好心情荡然无存,夏也怅然若失地在湖边长椅上静坐片刻,便提前打道回府了。
    出乎他的意料,到家时汪西迩已经回来了,正靠坐在沙发上看书,肩膀处拢着落地窗外落进来的夕阳。
    因着鼻梁高挺,暮色从他的镜片中反射到眼下阴影处时,形成斑驳光圈,如深林松下汪着的一潭清泉。沉静,闲适,悠远。
    汪西迩的长相其实并不柔和,属于眉眼深邃的凌厉挂,虽说很好看,但初次见面总会给人疏离感。
    然而,或许是和汪西迩相处有段时间了,那个瞬间夏也不觉得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无端认为他有点孤独。
    或许也有可能纯粹是因为他间歇性多愁善感了,有时人在看到过分美好的画面时,确实会有想哭的冲动。
    尤其是想到表弟说的话,那抹隐约的难过被放到了最大,吸引了夏也的全部注意力,令他连汪西迩什么时候走过来了都不知道。
    不舒服?
    汪西迩的声音很轻,夏也恰好在走神没听清,便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啊?了一声。
    四目相对,汪西迩细微地蹙了下眉,抬手覆在夏也的额头上,碰了碰就马上分开。
    没发烧,怎么就糊涂了。
    夏也回过神来,意识到此刻他们过近的距离,有点不好意思,正想打个哈哈就此揭过,就听汪西迩接着问:夏也,你不开心吗?
    这问题太突如其来,夏也怔了怔,脱口而出道: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我猜的。
    汪西迩说的话没有太多委婉旖旎,却直直戳到了夏也内心的最深处。
    从小到大,他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习惯了在难过的时候还是强颜欢笑。其实快乐也是可以假装的,装着装着甚至能骗过自己。
    可偏偏,汪西迩却能读出他的情绪。而且,还是用这种非强势,却不容置疑的温和态度,令人避无可避。
    夏也认输般垂下眸,点了点头,说:好吧,我确实不太开心。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但就是一点点,真的。
    可惜很显然汪西迩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前半句上,执着地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
    夏也心想我总不能说是因为你不喜欢我我才不开心,斟酌了一会儿,他说:因为太闷了。
    说完,夏也又忍不住抬眸看了看汪西迩的反应,就见对方仍旧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于是紧张之下,夏也开始胡言乱语:呃你可能不能理解那种感觉,我也挺奇怪的,不是说无聊什么的,就是我经常会想要出去走走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弱了下去,自己都觉心虚。
    汪西迩却无半分不耐,甚至在夏也闭嘴不言后,认真说:我可以理解。
    夏也,你是个需要自由的人。
    见鬼。
    夏也终于也绷起神经,思考汪西迩是否真的在他脑电波里装了监控。
    大抵是他的戒备意味太浓重,后者居然被逗得微微一笑,继而解释道:照片。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令夏也恍然大悟。
    汪西迩的意思是,他是从夏也拍摄的照片中感知到的。
    向阳而飞的麻雀、随风消散的云、无拘无束的孩童、草间打滚的流浪猫太多太多了,夏也本人没有发现的,汪西迩却替他做了总结。
    原来夏也潜意识里最向往的,依旧是自由。
    至于汪西迩,其实他这些时日也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他和夏也稀里糊涂的契约婚姻,究竟是否要继续下去。
    他们现在还没有完成标记,也没有过肌肤之亲,一切都尚且在可以悬崖勒马的范畴。
    除了,从未思考过喜欢为何物的汪西迩,潜移默化中,似乎有了改变。
    可尽管他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却也知道,真正的喜欢,或者说爱,是尊重,不是占有。
    ☆、第 7 章
    仲夏的天亮得很早,夏也怀揣心事,睡得并不安稳,从浅眠中逐渐恢复清醒时,堪堪才六点不到。
    心理是精神了,生理却还跟不上,眼皮又酸又胀,在无声地控诉着不满。
    夏也微阖双目,慢腾腾地想要伸手揉揉眼睛。然而,因着这动作,他猛地发现自己正缩在某个怀抱里。对方的体温透过夏季睡衣传递过来,比他略高些。
    说来惭愧,夏也明确意识到,会发生如斯情况,全然是因着他睡觉不安分,把汪西迩几乎挤到床边缘不说,还跟八爪鱼一样,缠了个严实。
    汪西迩估计也察觉到某人那一瞬间的僵硬,于是将他稍稍松开些,这么早就醒了?
    嗯嗯。夏也含含糊糊地应了几句,想借着睡意假装不知道此情此景,汪教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都可以,你睡够了再走吧。汪西迩的嗓音透着清晨的低哑,听得夏也恍若被猫爪挠了挠,心底痒痒的。
    他倏地有点贪恋这样的慵懒,于是故意撒了个谎:我好像还有点困,可以再睡会儿吗?
    可以。汪西迩扬手拽了拽滑落些许的被子,裹紧两人。他似乎没有发现夏也的小心思,也没有推开对方的打算。
    今天是夏也和汪西迩出去玩的日子,昨天下午他们进行完关于自由的话题后,就很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后来打破寂静的,是汪西迩一句如果你真的很闷,我可以陪你出去走走。
    这不好吧,夏也下意识道,合约上说过,我们不能共同在公开场合露面。
    公开场合是指那些会被熟人看到,或者媒体拍到的地方,我们去远一点的景区,就不会有问题。
    话虽这么说,夏也却仍觉不妥。好歹汪西迩也是个教授,人家百忙之中,还要抽出时间迁就他莫名其妙的小情绪,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再说即便知道汪西迩是出于善意,估计对谁都是很好的,夏也却难以控制自己不去沉溺于对方的温情。
    他怕再这样下去,将来到了抽刀断水的时候,会舍不得。
    然而,就在他犹疑不定的瞬间,汪西迩微微撇下眼,云淡风轻地说了句: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也没关系,你愿意的话,我帮你报
    不愿意!夏也没等他说完,就出声打断,我想和你一起的。
    脱口而出后又有点后悔这也太直白,万一被汪西迩听出什么来,令其为难就不好了。
    好在后者似乎并没察觉到不对劲,讶然片刻后,唇角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
    汪西迩不常笑,可只要一笑就是副倾倒众(夏)生(也)的模样,令人如沐春风。
    夏也眯了眯眼,方才的纠结瞬间被抛诸脑后。沉溺就沉溺吧,人总不能因为不可控的未来,就放弃当前的享受。更何况,他不想让汪西迩失落,一点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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