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河-(22)

    明明乐在其中好嘛！
    苏叶靠在拐角的墙上听着楼下刻意压低声音的感叹。
    五年......
    *
    早上太阳从粉色的纱幔透了进来，哪怕最近这段时间苏叶连粉色蓬蓬裙都习惯了，昨天大概猜到真相后还是忍不住尴尬了。
    这五年......
    不会自己是出车祸后精神错乱性别认知，错误的当了五年女人，还是都住在谢衍家里?
    怪不得自己这么折腾谢衍都波澜不惊的。
    打开衣柜，里面粉粉嫩嫩的连衣裙现在是下不去手了，扒拉一圈找了一件白色棉质打底外面缝制粉色蕾丝的衣服，将蕾丝剪掉，勉强成了一件白色T恤。
    当。
    门被轻轻敲响，外面传来妈妈小声的询问：叶叶，醒了吗？
    苏叶眼眶有点发涩，他那个整天大大咧咧嘴巴不停叨叨叨的老妈，变得小心翼翼又讨好谨慎，头发明显染过，爸爸鬓角有了白发。
    看来自己的病让二老一定愁坏了。
    要是以前，妈妈每天早上叫赖床的他都是大呼小叫恨铁不成钢。
    起身打开门，苏叶一连灿烂的笑：早啊妈。
    苏母系着围裙，刚煎了苏叶最爱吃的荷包蛋，上楼的时候仿佛回到五年前，每天早上叫赖床的儿子起来吃饭。
    她很紧张，生怕今天的叶叶不是女孩的叶叶，再次记不住她们。
    看到儿子打开门笑着对她说早安妈，苏母差不点又没绷住眼圈红了，立刻低头转身说了一嘴：妈把早餐做好了，你和小衍下楼吃饭吧。
    谢衍?
    苏叶看向隔壁的书房，还以为他早走了，不会在书房睡了一晚上吧？
    手刚举起打算敲下去，门就开了。
    谢衍昨晚因为误进小视频原因一直坐到早上才眯了一会，苏母上楼的时候便醒了，听到脚步声打开门，直接和苏叶面对面对视定在原地。
    苏叶看着眼前的人，还是昨天那套衣服，外套脱掉，只有一件白衬衫，扣子解开两颗，头发乱了一丢丢，眼睛有些红，一看就是没睡好。
    苏叶打量谢衍的时候谢衍也在看他。
    苏叶肤质极好，晨光穿透进来好像在他脸上打了一层柔和的滤镜，没有戴假发，短发碎碎的落在额前，一张小脸精致美好。
    看向谢衍的时候干净又清澈。
    谢衍心砰的一跳，好像看见了以前的苏叶。
    他没敢先开口，不确定苏叶现在什么情况。
    没戴假发没穿裙子，目前可能不是女孩子苏叶。
    看见他没有吹胡子瞪眼质问他怎么会出现在他书房，不是苏叶本人。
    安静的落落大方看他不躲不避也没有大吼大叫，也不是回归病期谁也不识的状态。
    那么还有一个状态......
    一个不记得他们的男孩子苏叶。
    可是那个苏叶不是不记得爸妈吗？应该也不会记得自己家，现在这么淡定，恐怕也不是。
    谢衍很快淡定下来，平静的开口：早。
    苏叶不知道为什么谢衍能容忍他五年之久，听爸妈爷爷的意思，自己这五年都在叨扰谢衍。
    一个意识不清自己性别都分不清的人，最近自己这般折腾都毫不惊讶，可想而知这五年得多闹心。
    他是怎么容忍的？
    苏叶看着谢衍，不感谢是不可能的，但是更多的是好奇。
    自己对谢衍一点也不好，从小就将他当死对头，总喜欢呛他没事找事跟他作对，自己这种精神状况，正常人都会退避三尺吧，他是怎么做到把自己放在身边任自己胡作非为的？
    甚至他去公司，穿成那样还以他老婆身份带着他去全公司员工眼皮底下游街，也没有丝毫不满。
    那么问题来了。
    苏叶安静的看着谢衍，如果大家一直以为他把自己当成了女孩子，那么游泳馆，舞团公演，自己原模原样的出现谢衍都装作不认识，这又是为什么？
    早。苏叶抬手扒拉一下头发，转身下楼。
    谢衍安静的在后面跟着，一时也拿捏不准现在的情况。
    苏父苏母在楼下看见他下来，立刻四目对视又看向苏叶。
    白色T恤短发的儿子真的太儿子了，他俩险些以为儿子回来了！
    两双眼睛看向儿子身后紧随其下的谢衍，见他微微摇头，苏父片刻失落重新扬起笑意：叶叶，小衍，你妈做了你们爱吃的煎荷包蛋。
    苏叶看着桌子上的煎鸡蛋，嘴唇微抿，安静的走了过去。
    他下楼的时候看见了爸妈的眼神交换，又和身后的谢衍似乎对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如寻常一样无事发生，他心里迅速有了判断:
    自己女装嫁谢衍，他们配合演戏。
    自己原装回来，他们反倒惊诧，但也很快恢复默契。
    甚至自己之前男装出现装作不认识他们，他们也当做不认识他。
    那么大概率，自己不但有大病，还病的不轻。
    这性别障碍......或者是身份障碍的病，他们也没谱。
    苏叶瞧着谢衍坐在自己旁边，保持着不疏离不逾越的试探距离，眼眉一挑，坏主意就来了。
    既然自己病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那就病着试试。
    苏叶打定主意便端正的坐好，左腿抬起，翘在右腿上，身子微微后倾，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哒哒哒的敲着。
    他暗中观察了下爸妈，老妈最讨厌坐没坐样吃没吃相，自己这种在餐桌翘二腿敲桌子的动作，平时肯定立刻河东狮吼狂训自己一顿，顺便把谢衍拉出来做个强烈的好榜样对比照。
    可是他看了一眼爸妈，竟然能看见老妈掩饰不住的激动。
    好家伙，敢情自己这病的还挺有后福。
    苏叶余光扫了一眼真正坐的端庄的谢衍，风平浪静，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反应。
    苏叶敲桌子的手指一停，有点激动，就是不知道谢衍接下来，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小衍啊。苏叶开口，语气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三人同时咯噔一下。
    谢衍放在腿上的手指蜷紧起来，苏叶又变了。
    他平静的看向苏叶，准备迎接任何角色，看似平静实则调集所有细胞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纰漏。
    甚至来不及忧伤能和他同床共枕的苏叶不见了。
    苏叶微微偏头，下巴扬着倨傲的弧度：你妈给你做的煎蛋，尝尝味道如何。
    你妈?
    苏父苏母又迅速快速一眼。
    苏叶还是谢衍的老婆吗？不然怎么能认为自己是谢衍的吗呢？可是这打扮行为举止，也不是闺女啊?
    他们没有谢衍处理这个事情熟稔，最多只能做到不动声色别拖后腿别露破绽，迅速看了谢衍一眼，又一起噤声低头吃饭。
    谢衍心里也是一愣，小衍?你妈？
    是以为他是自己哥哥吗？
    苏叶从小就喜欢在他面前自称哥，看样子很像。
    谢衍脑子快速分析，手顺从的夹起荷包蛋送到嘴里，看向苏叶点头：味道很好。
    哦。苏叶点点头，把视线送到自己面前的荷包蛋上，沉稳又自然的开口：嗯，夹一块，给爸爸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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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苏父拿杯子手一哆嗦险些掉了下去, 他快速的看向谢衍，大腿差不点被苏母掐的跳起来。
    谢衍手只微微顿了一下，便自然的夹起荷包蛋送到苏叶嘴边。
    苏叶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 二郎腿惬意极了, 见自己说这么过分的话爸妈都没开口责备他, 就连谢衍竟然一秒没犹豫的听话夹起鸡蛋就送到了嘴边。
    微微张嘴, 咬住了最爱吃的荷包蛋。
    他看着谢衍低眉顺眼的样子, 好奇心更重了。
    ......
    付博生收到信息整个人都懵了。
    一晚上没见，苏叶变成谢衍的爹了。
    那岂不是日后见到他, 要规规矩矩的喊一声叔叔？
    苏叶和谢衍昨晚回到谢衍家, 粉色卧室已经变成和谢衍房间风格类似的简约男人风。
    沉稳大气, 丝毫不萝莉。
    虽然都不是苏叶钟爱的装修风格，但终归是正常一点。
    打开柜子, 苏叶眉头抽了抽。
    萝莉粉嫩的衣裙是没了, 变成了中年大叔最爱的POLO衫, 衬衫，西装, 唐装......
    苏叶翻了一圈，好歹是男人衣服了, 找了一件黑色T恤穿上，浑身充满力量。
    自己这病要想暗戳戳的打听, 可能打听不到, 以谢衍的性格，家里上下肯定已经吩咐好了。
    至于自己和付博生, 他要是试探出了纰漏，那就等于公告天下自己好了，没得玩了。
    谢衍这五年, 第一次没有事无巨细的配合苏叶，他实在是无法开口叫出那一声爸爸。
    怎么就认为自己是爸爸了呢？
    谢衍把这个情况告诉白梁的时候，白梁克制再克制，还是能听到手机里没克制住变了调的笑声。
    次日。
    苏叶睡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拉开白色的窗帘，伸了个懒腰打了个惬意的哈欠，哼着小曲冲了个澡。
    不用戴假发不用化妆也不用费劲巴拉穿着各种复杂的裙子和蕾丝袜，一件T恤随便一套，要多舒服就多舒服。
    洗完澡靠在沙发，忍不住佩服自己，这五年自己以为自己是女人，天天打扮来打扮去，没累死真是命大。
    他更佩服谢衍，是怎么忍受一个与他关系并不好的人的。
    他俩关系不但不好，甚至被很多人认为是死对头。
    全拜自己四处宣扬和谢衍势不两立有我没他的公开宣战。
    就这么不怎么样的关系，谢衍怎么容忍自己在他家胡作非为五年的。
    因为善良吗？
    门外传来谈话声，苏叶起身凑近门口，趴在门上听着外面动静。
    两个男人，一个声音是谢衍的，另一个有点耳熟。
    迅速照照镜子，从衣柜里拿出一件中山装披上，又拿了一个细框眼镜带上，对着镜子把头发全部三七分梳到后面，镜子里出现一个民国年代不伦不类的帅哥。
    苏叶长的太嫩了，就算中山装加眼镜，三七油腻分头也被他这张精致漂亮的脸硬生生从熟男打扮变成公子哥。
    打开门出去的时候看见同时站住的谢衍和另一个声音的主人。
    这样一看苏叶就想起来了，来过谢衍家，酒吧碰过面，和谢衍关系匪浅的男人，好像姓白。
    白梁正和谢衍分析苏叶的病情，猛的看见一本正经的苏叶，反应迅速的站好露出礼貌的微笑。
    谢衍张张嘴，乖巧的开口问道：早餐已经做好了，要一起下楼吃吗？
    苏叶打量下和谢衍并列的白梁，点点头，大阔步的直奔楼下。
    这两人大早上嘀嘀咕咕什么呢？
    谢衍从小就不喜欢和人交往，这人谁啊三番两次过来还和谢衍走这么近？
    这五年谢衍交朋友了?
    苏叶坐在一楼餐厅，谢衍和白梁并列入座，两人几乎神同步的动作看的苏叶撇撇嘴。
    他看着餐桌上自己最爱的煎蛋语重心长的道：小衍啊，朋友来家里玩，就准备荷包蛋不太合适啊。
    白梁立刻欠身回着：合适合适，荷包蛋营养高，突然拜访，叨扰您了，实在抱歉。
    一副晚辈恭敬的样子。
    苏叶夹起蛋，扔到自己嘴巴里不再言语。
    昨晚自己就是恶作剧一下，没想到谢衍不但不拆穿，还把自己带回家很快进入晚辈角色。
    就连这个自称和谢衍关系密切的人，丝毫不惊讶也没有多抬头打量一下他这个奇葩，就这样自然而然的也把自己放在晚辈位置。
    看来还真是好兄弟了。
    苏叶边吃边看谢衍，以前他问过谢衍，身边一个朋友没有，是不是特别无聊，谢衍说不会。
    他问为什么不找几个哥们，谢衍说没必要。
    看来眼前这个长的人模人样的男人，就是有必要呗。
    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白梁也在暗中观察苏叶，昨晚谢衍将情况告诉他，本能反应这次身份过于特殊，特殊到不自觉的憋不住笑。
    然后便是彻夜的分析案例。
    人格分裂的病人不会将其他身份的事情记得清楚，父母，谢衍，家。
    与过去五年中各种身份更是大相庭径，他早上过来正要和谢衍去书房研究方案，便碰见难得早起的苏叶。
    这么细看聊天更是有些奇怪。
    他看向谢衍，眼神交流一刻便又转移，这让苏叶有一种强烈的眉来眼去的既视感。
    门敲响，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
    是谢衍的司机。
    他拘束的站在门口不进来，看见谢衍急忙欠身：谢总，东西到了，我给您拿进来了。
    谢谢，辛苦裴叔了。谢衍点头谢过，还未等起身，白梁就自然的伸着胳膊接了过来：那边邮来的？
    嗯。
    还挺快，给我看看。
    好。
    两人默契的好像打哑迷，苏叶像完全置身事外的陌生人。
    苏叶不高兴的敲了下桌子打断：吃饭就专注吃饭，其他事情下了餐桌再说。
    白梁要去接快递的手停住，随后点点头：好。
    谢衍将东西收回来，看着一本正经面色有些生气的苏叶，有点惊讶。
    苏阿姨以前每次吃饭都要说叨苏叶，他吃饭的时候喜欢说话，还喜欢溜号，甚至有一次吃饭打游戏被阿姨气的追着他满屋子跑。
    现在他正经的教训他们要好好吃饭，不要做其他事，还有点稀奇。
    这是把自己代入谁了？
    苏叔叔？
    叔叔没有怎么冷漠不苟言笑，这个装扮和言行，到底是代入了谁，还是自己思维衍生的呢？
    谢衍和白梁再次飞快对视一眼，安静的埋头吃饭。
    他俩这互动默契的小动作没躲过苏叶的眼，他不用像他们一样低头吃饭，明目张胆的看着他俩。
    谢衍的手臂放在桌子一侧，紧挨着不到一尺距离，便是白梁。
    双.腿.分.开，也自然的在白梁方向。
    这是一种信任或者熟悉的距离。
    对于别人可能半生不熟也会这么放松自然，但是对于谢衍这个独行侠洁癖来说......
    他俩的关系还真的像白梁在酒吧说的那样不一般。
    苏叶看着隔着桌子对面相邻而坐的两个人气就不打一处来，以前不管怎么凶谢衍，谢衍都是坐在自己身边，现在倒好，身边有了新人，离自己那么远，这是啥意思？
    楚河汉界啊？
    苏叶随口吃了一点，去了沙发，看了一下时钟，已经九点了。
    再看白梁，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大早上来，吃完早餐还不走，两人就坐在对面沙发不知道眼神互动个什么劲。
    苏叶不高兴的翘着二郎腿：
    小衍啊。
    谢衍闻声立刻看过来。
    腿有点疼啊，不知道是不是中风了，这要是老寒腿，余生可就要靠轮椅了啊。
    苏叶半死不活一脸感慨的瘫在沙发翘着二郎腿，眼神瞄着谢衍急忙过来，才勉强高兴一点。
    谢衍蹲下按向他的膝盖：是这里疼吗？
    不是。苏叶大爷一般摇头，顺便瞄了一眼白梁。
    看吧，就算死对头，那也是穿开裆裤的时间就结下的梁子，他们关系再好，也不过五年交情。
    谢衍紧张的按了按他小腿：这里呢？
    嘶苏叶倒抽一口气：好像是......不对，也不是这里。
    谢衍手上移，越过膝盖按住大腿，拇指和食指刚压下去，苏叶就弹簧一样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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