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河-(25)

    谢衍不常抽烟，这五年多一根未吸, 因为苏叶不喜欢。
    他看着烟雾在眼前转着圈，模糊了视线，而床上那人撒娇的往他身上凑, 以为嫁给他是他老婆的景象，好像梦一样不真实。
    确实是一场梦啊。
    谢衍掐灭一口未吸的烟，低头笑了一下。
    苏叶只是短暂的在梦里亲近了他一下，如果他真的记起这段时光，恐怕会郁郁寡欢，不开心。
    苏叶身体健康开心最重要，忘记自己如果能让他开心，有什么好难过的。
    可是想到苏叶有可能永远不会记起他，心口就难受的喘不过气......
    哒。极轻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谢衍条件反射一样转身要去苏叶的房间看看，才想起那屋的主人，不会回来了。
    是那几只小野猫吧，因为苏叶喜欢，时不时的就会来别墅溜达一圈。
    小野猫苏叶在外面观察了很久，别墅里里外外的都没有开灯，估计谢衍没在家。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半夜跑这来了，就是想到病房自己假装忘记他的时候，谢衍一下子暗淡的眼神。
    他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这样一个人，却独独因为他的一个谎言，变得死气沉沉。
    他这到底算是何其有幸，还是造了什么孽啊。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打算看一眼就走的苏叶左右看了看，身子比脑子反应快的钻了进来。
    别墅的安保是真的不行，悄悄溜进院子，看见月光下散着金属光泽的庞大擎天柱，苏叶忍不住扶了下额。
    这几天妈妈就跟好几年没说话一样，从早到晚拉着他说话，开始还好好的，后来自从爷爷加入，说的大部分都是这几年他的光辉历史，和谢衍对他的无原则包容。
    这让本来就不知道怎么办的苏叶，心里越发不得劲。
    翻来覆去睡不着，偷偷跑了出来。
    试着拉了一下大厅的门，结果也没锁 。
    啧啧，苏叶撇撇嘴，也不知道谢衍是不是太自信了，真以为自己牛.逼到没人敢上门偷他东西了怎么着。
    谢衍掐了烟，躺在床上。
    忘了也好，苏叶那么爱面子那么爱笑的小孩儿，就不应该记得这些乱码七糟的事。
    忘了他也好，反正......从小到大，他也没带给过苏叶快乐。
    走廊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猫一样轻，但绝不可能是猫。
    谢衍瞬间偏过头，黑暗中一双眼睛流光溢彩，别墅从里到外都没有锁门，习惯一样，他怕苏叶什么时候回来，进不来。
    明知道他已经病好了，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还是痴心妄想的留了门。
    而这熟悉的脚步声......
    上学那会，每次苏叶晚上翻墙出去，回寝室的时候就跟小偷一样，他和苏叶寝室在一层，不在一个寝，他的寝室靠近楼梯。
    所以苏叶的脚步声，他不会听错。
    咚，咚，咚。
    错乱的心跳敲响黑暗，谢衍在门口传来轻微动静时，闭上了眼睛。
    苏叶踮脚爬了上来，我靠，这小子竟然在家！而卧室，门都没关！
    还真以为男的就安全了?！
    他就应该把苏应皓那帮人的龌龊恶心言论录下来发给谢衍，让他听听男的尤其长的好看的男的有多危险！
    苏叶本想悄悄把门关上再悄悄溜走，神使鬼差的，看见谢衍连被子都没盖，又悄悄走了进去。
    这家伙，怎么衣服都没脱，不会真的伤心了吧。
    睡得倒是挺香。
    怕盖被子动静大，临到床边苏叶没敢动。
    转身的时候又回了头，看向侧卧在床月光下的脸。
    感觉几天不见，都有黑眼圈了，怪不得睡得这么沉，前几天估计没怎么睡，任谁遇见一个悉心照顾五年转头病好了就把他忘的一干二净的人，也郁闷的慌。
    何况......
    谢衍真的喜欢自己吗?
    平静几天，苏叶反倒又不确定了。
    一切都是苏应皓那臭嘴说的，万一他那猪脑袋，就是为了膈应他俩才编的，岂不是冤枉一个好朋友?
    可是......病房假装昏迷那几天，天天晚上不睡觉抓着他手的男人，怎么也不可能是哥们。
    苏叶盯着月光下谢衍的脸逐渐发了呆，苏叶从小就没喜欢过谁，因为感觉谁都好幼稚。
    谢衍和他同龄，明明应该一起幼稚，偏偏他就会装深沉，这让自己爸妈天天夸他懂事稳重，自己就像放飞的秃驴，所以苏叶好烦他。
    可是现在的谢衍一点不幼稚，眉眼五官比上学那会还要好看，他见过他办公的样子，也见过他......
    视线落在谢衍敞开的白色衬衫里面......
    苏叶眼神晃了几下。
    照顾一个精神不正常又精力旺盛不停折腾的病人还要把公司开到一家独大，这样的人又是哪里来的时间健身啊?
    苏叶轻轻撩起自己白t恤的一角，切，不就是腹肌，等他重拾舞蹈事业，他也能练成健美先生。
    谢衍用了全身力气阻止自己没有睁开眼看看苏叶。
    他怎么会来这里?
    是不是记起了什么?
    还是又病了?
    在门被轻轻拉上后，床上的人直接起身飞快进了书房拉开窗帘，看着熟悉的身影走出大门。
    谢衍给保镖发了信息，站在书房，看着苏叶离开的方向整整一夜。
    他是记起来了吗?
    还是来确认是否真的在这里住了五年。
    如果记起来了......
    那些事...也会记起来了吗?
    *
    该来的躲不掉。
    大早上家里就热热闹闹就差锣鼓喧天了，苏叶迷迷糊糊的套了一件简单的T恤下楼，刚探出头吓得差不点原地蹦回去！
    付博生眼尖，抬头看见他笑得露出一排白牙:叶哥！早啊！
    顺着付博生的身侧，苏叶看见伴娘陈橘，周彤。
    周彤从短发又变成了长发，甚至还穿了一件很青春洋溢的娃娃服，长发披肩的样子倒是有了上学那会的模样。
    这么返回去一看付博生也脱了西装革履，换了简单的卫衣，还是连帽的，陈橘就更夸张了，短发脖子卡着电竞耳机，跟上学那会几乎一模一样。
    最让他无法忽略的，就是谢衍。
    白色衬衫，头发随意落下，没了职场的冷酷无情凌厉风行，妥妥学生时代校草男神。
    而且这件白衬衫，他太熟悉了。
    苏母在楼下忙的热火朝天，身上围着围裙张罗着:叶叶，快看谁来了?
    苏叶有点感动。
    他也不是一直失忆到前几天绑.架结束，准确的说，已经恢复记忆好几个月了。
    付博生什么样子，陈橘周彤现在什么样，他清清楚楚。
    更不用提现在的谢衍。
    这样的打扮和谈吐，一看就是在配合他消失的五年前。
    谢衍在他看过来就转移了视线，他轻轻抿了下唇，垂下眸子。
    现在的他对于苏叶，就是陌生人，陌生的客人，不知道这些少时伙伴，能不能让他记起当年，记起他......
    他问了白梁，苏叶也有可能是自然反应，病情刚好，有可能是残留记忆，半夜梦游。
    也有可能......记起来了，但不想承认。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苏叶记起他，继续和他针锋相对，还是宁可希望不是因为记起他，避而不见。
    苏叶一看谢衍就立刻往楼上跑。
    他妈也真是的，脸没洗头发也没洗呢！衣服还是随便穿的，家里来了这么多人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噔噔噔跑回房间就冲进浴室快速冲了满身清香。
    一瞬间就好像回到上学那会谢衍天天在楼下偶遇，自己每天都掏空心思打扮帅帅的要在颜值上碾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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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他怎么跑了?
    陈橘放下放荡不羁抖动的二郎腿, 凑到周彤跟前好奇的问。
    周彤摇头，去看付博生，付博生一惊, 跳起来看向谢衍:不会又把我们忘了吧?
    昨天伯母说拿毕业照给苏叶看, 他认得我们啊。陈橘担忧的往楼上看去。
    会不会......病刚好, 还需要恢复一段时间才能稳定?周彤说完看了一眼谢衍:那现在倒是公平了, 把我们都忘了。
    你们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楼上的声音打断周彤的话。
    清爽帅气的少年模样苏叶笑着露出小梨涡, 边打招呼边往楼下走:付博生，陈橘, 周彤......好久不见。
    三人同时热烈的看向苏叶, 又不约而同看向谢衍。
    谢衍抬起头, 看向苏叶。
    苏叶到底没再搞出一句:这位帅哥是谁。
    怎么感觉几天不见，人变瘦了呢。
    苏家做了一桌子菜, 长辈把饭菜安排好, 就借口离开了, 他们在怕影响孩子们畅所欲言，苏叶能恢复记忆, 对于他们余生来说，就再无遗憾。
    苏母离开前又转身走了回来:叶叶, 去酒窖把你爸藏的酒拿来几瓶。
    啊?喝酒?我们还......到嘴的小咽了回去。
    小啥小，都二十五岁四舍五入快奔三的人了, 苏叶转身去了酒窖, 手里拎着酒回来的时候，发现位置变了。
    付博生左右两位美女同学环绕, 三人凑在一起低头窃窃私语聊得不亦说乎，付博生旁边陈橘的位置本来是他的。
    苏叶不解的看着从上学斗嘴到现在，婚礼接亲那天还能打一通嘴仗的两人也不忍心拆散他们热乎同学情谊。
    视线落在对面的空位置上, 谢衍正安静的吃着妈妈最拿手的锅包肉，碎发垂落脸侧，露出流畅的下颚线。
    这样一看是真的感觉瘦了。
    苏叶下意识的想躲开，又一想自己家躲啥躲，再说谢衍也没亲自跟他说喜欢不喜欢，万一真的自己想多了，岂不是成大笑话了?
    这么一想，就斗志昂扬的走过去往谢衍旁边一坐，大大咧咧把酒往他前面一放:喏，你看喜欢喝哪个自己拿。
    谢衍在他过来的时候背就僵直起来，等苏叶的手臂从眼前拿走，他微微偏头，看向苏叶。
    一双清亮的眼睛和以前一模一样，和最近也很像，就是坦荡的似乎没有记起这段时间的尴尬记忆，也对他没有任何抵触情绪。
    谢衍选了一瓶度数高的，自己倒了一杯跟苏叶举了一下笑道:你好，我叫谢衍。
    谢衍的嘴角上扬，礼貌也客套，对面几个人快速看了一眼又互相传递了一下眼神，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苏叶看着谢衍上扬的嘴角，莫名其妙就从这笑里读出一种落寞。
    你好，苏叶。
    两人碰了杯，然后各怀心事安静的坐在一起吃饭。
    这事要是搁在以前，也是一大奇观，他俩要是不吵架，那肯定是苏叶病了。
    几乎都是苏叶在吵，谢衍一言不发。
    付博生好久没这么放松和同学一起闲聊，喝点酒飘了:我跟你俩说，你们女寝楼那边的事，都不叫事。
    陈橘正跟他大讲特讲女寝室楼灵异事件试图吓唬人，听到这话立刻竖起耳朵。
    都太假了，一听就编的。 付博生红着小脸看向苏叶和谢衍，直勾勾的。
    苏叶顿时一激灵，他突然想起付博生在校的时候就有个外号，一杯倒！
    喝了酒六亲不认，这怕不是要说他失忆这五年的各种奇葩事件?！
    苏叶下意识就去看谢衍，正好看见谢衍警告似的看了一眼付博生就收回去的视线。
    可惜酒精严重超标的付博生跟陈橘越聊越嗨，眼珠子一转，就看向谢衍:我给你们说个秘密，那才叫秘密！
    苏叶。谢衍在旁边出声:他喝多了就喜欢胡说八道，我去拿醒酒汤，你能陪我去吗?
    谢衍知道付博生酒量不好，这些年在身边也从未见他沾酒，今日昔日同窗相聚，不是上下属，只是同学身份，便也没想过让他别喝酒。
    谁知道这么危险。
    怕他说苏叶女装嫁给他的事，不能让苏叶难堪。
    两人站起来明显脚步都快了很多，还是听到付博生在后面得意的道:
    想当年你们女生天天追着谢衍屁股后面跑，连个情书都送不出去，要是当年你们对哥好点，这事早妥了。
    闻言谢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提这几年。
    苏叶把耳朵竖起来了，什么?付博生当年还有这媒婆的特长?他怎么不知道?
    能这么牛，连谢衍这千里冰川万里雪飘的冰块他都有办法搞定恋情?
    苏叶看看谢衍的后背，那岂不是说谢衍喜欢女孩子的?上高中那会?
    不过再一想，不太靠谱，要是他这么牛，连谢衍都能搞定，怎么没见他找到一个女朋友?
    显然这个话题更对陈橘和周彤兴趣，两人两眼放光的看的付博生仿佛回到放荡不羁的高中:
    你们不知道吧。付博生神秘秘的缩着脖子掩耳盗铃:咱们谢大男神，当时最爱去的地儿，可不是你们老想着去偶遇的图书馆各种自习室。
    一听到这，哪怕已经结婚孩儿他妈的周彤也兴奋的支棱过来。
    就咱学校前面那个破电影院，要黄不黄那个，每周五，咱谢神都自己去包场，那破电影院每场都没人，黑乎乎的电影院就谢神自己在那看，你们说这么好的机会，愣是没人发现，孤男寡女黑布隆冬的电影院邂逅几场，那爱情的小火苗不就早来了？
    俩女生一听，顿时感觉可惜的直捶桌子，一遍遍问真的假的。
    周五?电影院?
    苏叶猛的抬头！
    每周五，电影院，不正是他图个安静定点去电影院打游戏的时间吗?
    他直直的看向谢衍的后背，是故意?还是巧合?
    巧合?哪有那么巧的！
    苏叶向前一步:你上学的时候喜欢看电影啊?好巧，我也喜欢看，你看的都是什么啊?
    谢衍刚见付博生说的不是苏叶女装嫁给他这事，刚舒一口气，听到苏叶问话，神经立刻又紧绷起来。
    看的什么?除了看他，他完全不记得当时看过什么。
    快速的搜索记忆将当年最火的影片报了几个，苏叶看他一眼，哦了一声，便走进厨房。
    谢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能想起几部当年影片，他看着苏叶在厨房做醒酒汤的背影，目光落在他身上，便再也不想移开视线。
    醒酒汤冰箱就有，热了一下就能端出去，把汤碗放在托盘，苏叶刚要端，就被一双熟悉的手端了过去:我来。
    没关系，苏叶现在不记得他，他们可以重新认识。
    苏叶跟在后面，望着比他高上一些的谢衍啧啧摇头，那个破电影院之所以没人去看电影，就是因为老板抠，买的都是便宜的老片，谢衍说的那几部火爆当年的影片，那家影院压根就没上过。
    喝了醒酒汤付博生安静了不少，陈橘又喝高了，嚷着要去唱歌，拉着付博生和周彤袖子就吆喝苏叶和谢衍。
    我先不去了......
    我让司机送你们过去......
    苏叶和谢衍同时开口，声音戛然而止。
    陈橘瞪大眼看向他俩:你俩为啥不去?我们三都去，二比三，少数服从多数，走！
    苏叶被陈橘拽着袖子拉了出去，周彤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谢衍，对方的目光正落在陈橘抓着苏叶的爪子上，顿时一激灵。
    过去把陈橘扒拉过来又不经意往后推了苏叶一把:陈橘喝多了脑子不清醒，我和付博生看着她，哎呀，出租车！
    正好出租车停下来，周彤把陈橘往里面一塞，又把付博生往里一按，最后自己也坐了进去摇下车窗:不好意思啊苏叶，车里坐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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