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尧禾C(24)

    如果说没见到宋昱之前，我心里紧张又不安，现在则是心疼和难过，他怎么会瘦成这样，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以往看见他笑，觉得好美，好喜欢，现在看到他笑，只让我感觉到一种破碎感，随时都会失去他一样。
    原本还胡思乱想和他见面后，我要表现得特别愤怒，要气焰嚣张地指责他为什么这样那样，结果真得见到了，我什么也不想指责了，只想问问他在国外怎么了。
    宋昱，你怎么成这样了？
    唐唐，我妈走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伤心，还是想开了。
    宋昱......
    我话没说完，他突然走过来一把抱住我，在黑暗中亲吻我的嘴唇，和我争夺口腔里的氧气，亲得我双腿发软，气喘吁吁。
    唇齿分离后，他轻声说了一句。
    以后再也没人阻止我和你在一起了。
    我忘记后面我说什么了，恍恍惚惚的就把一晚上过过去了，我把他送到楼下，他笑着跟我说了一声晚安。
    褚和晚上没有回，他躺在床上罕见地不发一言，目光直直地望着窗外的路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毛紧拧在一起。
    我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全是宋昱带泪的脸，心里一阵阵地抽痛，胃部痉挛到想吐。
    唐唐，宋昱的手腕上好多疤痕，一道一道的。
    褚和突然翻身看向我，面目表情非常严肃，说出的话让我喘不上气来，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
    说着说着，他突然翻身下床去穿衣服，在我还摸不清状况时，帮我套上了袜子，拿起长羽绒服披在我身上，语气非常急切。
    我俩赶紧去看看，他今天夜晚情绪不太对劲。
    我俩迎着风雪一路快跑，上楼的时候，我害怕得两耳耳鸣，在这数九寒冬的天气，后背惊得发汗。
    一路上我都想不明白，宋昱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割腕呢？
    褚和敲了几下门没人应，我急得直冒冷汗。他想了想，伸手从防盗窗那儿摸了一下，原来我俩以前放在那儿的钥匙还在。我看到他插钥匙的手在颤抖，插了几次才插进去。
    门一打开，一股凉风铺面而来，屋内黑漆漆的，沙发上的防尘布罩还没有拆，屋内冷得要命。
    褚和回头看我一眼，叮嘱我跟在他身后，我点点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跟着他慢慢走到宋昱房间门口，见他一脚踹开宋昱房间的门。
    你俩要干什么？
    听到身后响起清冷的声音，我俩同时回头一看，令我俩尴尬的一幕出现了，原来宋昱一直坐在餐厅，刚刚我俩像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地从他面前经过，再当着他的面一脚踹开他房间的门。
    褚和尴尬地直挠头，拉着我走到他旁边坐下。
    太久没见了，想给你个惊喜，是吧，唐唐~还有你怎么不开灯啊，敲门也不应。
    是，是的，太久没见了，宋昱，我们今晚一起睡吧。
    他望着我俩没有说话，我又不想走，便拉着褚和一起耍无赖，直接去了他的房间。
    打开灯一看，才发现他床上还盖着我高考前盖的防尘毯子，望着毫无生活痕迹的房间，我不知道他回来这么久都在哪睡的。
    第87章
    后悔、难过要从胸中漫溢出来了，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发现，我忍不住想我在这个过程中到底给他增添了多少心理负担，心里再也抑制不住沉痛的感情，就像闸门挡不住洪水那样，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褚和按着我的手让我镇定，我只能强撑着眼帘把眼泪憋回去。
    宋昱兀自坐在冷风里，像泥塑木雕一样，一动也不动，见我回头看向他，他抿起嘴对我笑了一下，这一笑牵扯得我心肠阵阵作痛，还得强装着我没有发现。
    褚和松开我的手，掀开了床上的防尘毯子，把它卷起来放进洗衣桶里，他用眼神示意我去关窗子。
    我手忙脚乱地绕过床去关窗子，又跑回客厅把阳台的窗子全关上，打开客厅的吊灯和暖气，顺手把沙发上的防尘布罩全拆了递给褚和，屋内瞬间明亮了起来，伴随着洗衣滚筒的声音，宋昱站起来慢慢向我靠近，从背后紧紧地环住我的腰，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抱着，像一个人形玩偶一样黏在我身上，我走他跟着走。
    褚和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我俩一会儿，又默默地去厨房洗杯子去了，我从置物架上拿过遥控器，打开多年未用的投影仪，放了我最近在追的综艺节目。
    等一切收拾完后，他的家里才像个样儿。
    我们仨像以前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着毫无逻辑的搞笑喜剧，余光轻瞥宋昱的手，曾经纤细白皙的手指现在骨瘦如柴，冻得发青。我像他以前对我那样，默不作声地抓过他的手放进衣服口袋里暖着，他偏头望着我轻声笑了起来。
    褚和见状，啪唧一下子跳到我旁边坐下，大手在我眼前挥了好几次，装作吃味的样子，委屈极了。
    我的手呢？唐唐，我的手呢！
    你手不就在我眼前晃的吗？
    你不给我暖暖？我忙这么久，宋昱啥都没干，你不给我暖暖？
    我装作没有办法的样子，把他的手揣进我另一个兜里，以前我不懂褚和，只觉得他是个沙雕。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现在他放个屁我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宋昱以前话就少，现在更是沉默，褚和想活跃气氛，让宋昱说话，但是宋昱没接他话茬。
    宋昱，好久没吃你做得糖醋里脊了，要不明天你做给我吃吧！
    唐唐，这合理吗？你才回来就厚着脸皮让人给你做饭吃？
    好啊。
    宋昱突然接了一句，我和褚和像演相声被人抢了台词一样僵住了，褚和比我先反应过来，立即笑着调侃。
    好啊，宋昱，你就会这招是不是！
    唐唐喜欢吃就行。
    我心下吁了一口气，悄咪咪踢了一脚褚和，让他戏别那么多，演过了适得其反。
    暖气很足，室内温度一会儿就升上来了，热得褚和脱了外套在荧屏前面走来走去，看得我一肚子火。
    你能不能走开啊！我看得正高兴呢！
    看什么看，不许看，我现在站你面前，你看什么综艺！这人有我帅吗？
    褚和你个王八蛋，几次了？你是不是想死啊！你跟喜剧演员比长相很得意吗？
    我怎么滴不比他长得好看？你真是有眼无珠！
    你真不要脸！
    宋昱把长发撩到耳朵后面，坐在一旁笑着看我和褚和吵架。其实这真得不是我和褚和演的，我和他在一起三年都这样，要是哪天不吵架，肯定是谁犯错了。
    等这一期综艺节目播完后，宋昱突然站起来，对我俩说睡吧。
    我坐在沙发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他，他向我走来一下子把我了抱起来，褚和笑着从后面拍了一下我的屁股，我摸着他脊背上突起的骨头，真心害怕我把他压折了。
    等我们仨人一起躺在床上时，我才有那种一切都是真实的感觉，只是宋昱的手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暖，冰得沁人，我暖了一整夜都没有暖热。
    因为我认床，整宿没睡好。凌晨三点多，我又困又睡不着，只能不断调整姿势，当我翻身面向宋昱时，撞上他正望着我的眼睛，给我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你怎么还没睡啊？
    唐唐，我怕我睡着了，你们就消失了。
    我的鼻子瞬间一酸，什么也不管了，用力环住他瘦得硌人的腰，随手拍了拍。
    睡吧，明天还要吃你做得糖醋里脊呢，别因为你没睡好，发挥得不行，把我难吃哭了。
    唐唐。
    嗯？
    谢谢。
    早上醒来，褚和已经买完早饭回来了，宋昱还在睡，眼下一片乌青，整个人蜷缩在我的旁边，看起来很没有安全感。
    褚和喊我起来吃饭时把他吵醒了，他慢吞吞坐起来看着我俩，神情有些呆愣，反应好半天，突然笑了起来。
    褚和嘴里正嚼着油条，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听清他对和宋昱说啥，我俩都疑惑地望着他，他猛地将还没嚼好的油条吞了下去，哽得他直翻白眼，笑得我把嘴里的豆浆一口喷了出来，溅了他一身，他敲了下我的头，打着嗝拿起一杯豆浆递给宋昱。
    宋昱笑着接过豆浆，吸了两口后，握在手里不喝了，视线一刻也不愿意离开我俩，看得褚和嫌弃地直摇头。
    第88章
    晃晃悠悠地吃完了早餐，褚和擦了擦手，揪着我脚边的被子猛地一掀，凉飕飕的。
    赶紧起来大扫除，这屋能住人吗？菜我已经买回来了，宋昱去厨房准备午饭，唐唐今天也别偷懒！
    天气太冷了，我趴在床上打死也不愿意起来，宋昱笑着拍了一下我的屁股便下床了，褚和走过去把窗帘唰得一下子拉开，屋内瞬间明亮。他转身见我还撅着屁股赖在床上，咬牙切齿状朝我屁股就是一脚，我没办法逃避，只好跟着他俩一块起床干家务。
    昨天屋里暖气没关，客厅暖和得像春天一样，我赤脚跑到阳台往外看，白雪皑皑一片，积雪堆得和花坛一般高了，我看着雪白一片跃跃欲试。
    回头往屋里瞅了两眼，褚和正在烧水，估计待会要洗什么东西，宋昱正在餐厅里挑菜，他俩没一个人闲着。
    喂！褚和，待会儿咱们堆雪人吧。
    把你鞋给你穿上！玩屁玩，活干完了？
    宋昱，你下去吗？一块去吧!
    好啊。
    忙忙碌碌一上午过去了，屋内焕然一新。阳台晾衣架上晒得满满当当的东西，都是褚和洗的。起初他让我拖地，我很努力地去拖了，拖完让他来验收成果，他嫌弃地接过拖把，让我一边玩去，所以最后我啥也没干。
    虽然什么也没干，但心参与了，难道不是？好吧，不是。
    宋昱把菜一盘盘地端上桌子，我没想到他炒了这么多菜，颜色鲜艳又好看。
    当我坐下夹了一口里脊进嘴，甜得发苦，在宋昱专注的眼神下，我只能笑着说真好吃，他笑着又帮我夹了一筷子青菜，咸得齁人，我差点一口吐了出来。
    我看着碗里堆得老高的菜，只能压着舌尖一口一口地吃着这难以形容的菜，余光轻瞥一眼宋昱，他就像没有味觉一般咀嚼着面前碟子里的青菜。褚和吃了一口青菜后，瞬间僵住了，他下意识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默默地吃着。
    终于，终于吃完了这煎熬的一顿饭，褚和快速站起来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水，让我们饭后消食。我急不可耐地接过杯子，大口大口地把杯里的水全部喝尽，中午的菜咸得我嗓子冒烟，差点让我升天。
    宋昱一直默默地关注我俩，他慢慢将杯子放下，轻声说了一句。
    菜炒咸了，怎么不说出来，我故意逗你俩呢。
    我一听，话堵在嗓子眼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求助地看向褚和，他忙接过话茬，笑着打岔。
    我和唐唐在北边上学，学校的菜很重口，我俩都习惯了。
    宋昱若有所思地望着我俩，看得我后背起了一身冷汗，他忽然笑了起来。
    你俩别这样小心翼翼的，搞得我好像是个易碎品一样，放心吧，我不会再做傻事了。还有，我面前这碟菜不是咸的。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褚和听完捡起筷子叨了一筷子宋昱面前的菜，咀嚼两下后，面露土色，紧咬着后槽牙摩擦。
    你踏马跟以前一样狗！我就说你回来之前给我打电话不是这副德行！
    他俩说得我云里雾里，什么回来之前打电话，什么跟以前一样狗，我坐在他两中间跟个傻子一样，左边看完，看右边。
    那你手腕上怎么回事？
    ......
    宋昱不动声色摸了一下手腕，我偏头看着上面狰狞可怕的伤疤，心里不禁一颤，根本不敢想象那场面。问题虽然是褚和问的，但他抬头望向了我，像是在宽慰我一样缓缓说了一句。
    唐唐别怕，以后会好好的。
    其他的我什么也没有问出来，他只说自己有一阵子思想过于极端，一时想不开才那样。
    至于为什么会那样他统统瞒着，只说自己回来之后，庆幸遇见了我妈，非常感谢我妈在元旦那天来他家给他送了汤圆，他没有说全，但是我想他的隐含意思应该是如果那天他没有遇见我妈，或许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暗自猜测后，我没忍住昂昂哭了出来，连同昨天憋回去的眼泪一块流了出来。褚和站在一旁，从最初的闷闷不乐，到最后的沉默不语。后来还是宋昱看不下去了，他将我搂进怀里，轻轻拍打我的后背。
    等我打着嗝冷静下来，褚和撑着椅背问他：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复读？
    我望着他俩非常不解，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只能问他。
    你，嗝以后不嗝出国了？
    嗯。
    但嗝是你大学嗝还没读嗝完啊？
    不读了，你俩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
    褚和望着他不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过于凝重，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冒出一句话来。
    看你瘦得跟个鬼一样，别想和我抢唐唐，你没有优势了。
    明明一句好心的话，被他七扭八扭地像是在挑衅，又是像在骂人。
    我的优势从来不是脸。
    眼见着褚和要跟宋昱吵起来了，我赶紧站起来拦着，怎么这么幼稚！
    那你回来之后睡哪的？为什么不开灯啊？
    唐唐，我现在不想说。
    后面啥也没问出来，只能草草收场。
    宋昱望着窗外提醒我俩再不下楼就没法堆雪人了，褚和二话不说拿着大勺就下楼了，我在后面没能拦住他，他说回来洗洗还能用，我觉得他是在放屁。
    我爸和我奶奶乐呵呵地站在阳台看我们仨堆雪人，时不时扔点东西下来做补给。
    褚和拿着盛粥的勺子在地上铲雪球，看得我嘴角抽搐好久，他怎么就这么容易惹人生气呢？
    在我即将暴怒的边缘，雪人终于堆好了，圆圆胖胖的身子，饭勺一般大的脑袋，怎么看怎么滑稽。
    我妈刚好从外面回来碰见我们三个，我头一抬，发现我爸和我奶奶没影了，心道不好。果然，她摸着我们仨冰凉的手，湿漉漉的衣角，逮着我们三人就是一顿骂，我和褚和嬉笑着躲得老远，而宋昱乖巧地站在原地听我妈训斥他穿得薄，年纪轻轻地就会臭美，眼里闪烁着幽幽泪光。
    我妈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轻轻拍拍他的胳膊，让我们仨要进屋就赶紧上楼，不进屋就赶紧回去。
    我妈不知道宋昱他妈走了，还以为他爸妈在国外好好的，我也是昨夜才知道的。我跑过去跟我妈打声招呼后，拉着宋昱往回走。
    褚和沉着脸拿着饭勺走在我们前面，夜晚还用这饭勺给我盛了饭，我觉得他是故意的，因为我没有拉他的手。
    夜间，听着风声呼啸，宋昱埋在我脖颈处，梦呓一般说了一句话，前面的声音太低我没听清，只听到后面的。
    ......前提是你不离开我。
    第89章
    思绪混沌，眼皮子上下打架，他的话在我脑子里转了两圈后化为虚无。
    太阳刺眼的光线从窗外照进屋内，刺得我睁不开眼睛，肯定是褚和昨天忘记拉窗帘了。
    褚和，去把窗帘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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