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宰(4)

    这钥匙不大，现已经有些破损，竟和周见言的样式差不多。
    显示屏内的周见言突觉浑身一振，脑子有一瞬清醒。
    只这一瞬，他看见了自己身边突然出现了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
    他抬起周见言的胳膊，将一把绿色塑料剑塞到周见言的手里。
    那把剑瞬间有了分量，具现成为长三尺的青铜古剑。他教他向前挥砍，只一下，那被砍到的扭曲的怪物便化成白烟。
    别退缩，会受伤。他握住周见言的手，奋力向前挥砍。
    周见言被激起强烈的想要获胜的斗志，带着毁灭一切的决心，他的眼睛瞬间全蓝，他的身体开始攀爬蓝色的纹路，整个人异常妖异。
    啪嗒，林舒意的平板掉到地上，他却顾不得捡起，眼睛死死盯着拿周见言。
    突然，显示屏内接连传来爆破声，有碎片冲向显示屏，将这块特别定制、价格高昂的检测屏砸出块块裂纹。
    阿档长大了嘴巴，呆滞地看着这一切，嘴里喃喃道：好强。
    现在的新人都是怪物吗？
    周见言觉得自己释放了身体里的怪物，他控制不住自己毁灭一切的欲望，他手里的青铜长剑染上蓝色，妖异纹路染上剑身，狠狠砍向对面曾虐待过小男孩的胖小孩。
    都去死吧！他哭着发力。随着能量的溢散，整栋大楼出现明显震感，头顶电灯疯狂闪烁，正埋头工作的人迅速朝桌下躲去。
    突然，那人的脸竟成了另外一个小孩，小孩五官精致，右眼角有颗小痣 ，周见言无声哭叫。
    哥哥！
    哥哥？
    嗯。
    有人回答，周见言哭着哭着就又笑了。
    随着他收敛起毁灭之欲，周围所有的景象全部如镜片一般破碎，碎裂一地。
    周见言全身的蓝色纹路开始消退，但周身围绕的莹白色粒子，却染上些微的蓝，迟迟无法褪去 。
    周见言站直身体，眼睛锐利地透过破碎的显示屏，对上顾至的眼睛。
    银边眼镜遮挡下，周见言竟觉得他在笑。
    庞大的能量溢散，劲风席卷整间屋子，林舒意第一时间为自己和顾至套上一层屏障，被忘了的阿档一边自己抵挡一边骂出了声。
    嗤，周见言活动脖颈，死死盯着顾至。他是不会忘掉，刚刚的一切全是这个人制造出来的。
    这是一场测试，全都是假的！那破碎显示屏一角，仍旧在尽责播报，几项数据如血般鲜红。
    顾至被周见言不知收敛的能量激起反应，周身立马出现亮白色的闪电，它们霹雳作响，长牙舞爪地向外延伸，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就会冲向周见言 。
    小狼崽子，顾至不动声色地克制住周身闪电，他转身向林舒意交代：给他做全身检查。
    刚缓过神的林舒意点头，他站在一片狼藉中，抬头看向正在和顾至对峙的周见言，内心突然很复杂。
    检测 室的一切全给毁了，模拟器彻底宕机，能防御超导攻击的玻璃碎了一地，检测超凡粒子的收集网像薄脆一样，寸寸折断。
    这些都是实验室的最新发明，用掉未来五年的预算。他语气平常地让周见言去实验室，手里却捏碎了袖边的宝石袖口。阿档悄悄后退了一步，可不敢在这时候触林舒意的霉头。
    但周见言一动不动，他双眼盯着顾至，问：他是谁？
    他叫雷子。
    死了吗？
    嗯。
    周见言闭上眼深呼吸，而后紧紧握住钥匙。
    然后，周见言彻底失去意识，倒在了顾至身边。
    一双带着黑色手套的手紧紧箍住周见言的腰，银色链子滑倒周见言的耳侧，他被打横抱了起来。
    路上，周见言身上的莹白粒子仍旧在溢散，他悄无声息地影响到离他最近的顾至。
    顾至突然又想起站在天台上的雷子，那时他成功算计了自己的老板冯贵。
    冯贵是置冯房地产开发商，因资金链彻底断裂，欠债累累。绝望的他从天台一跃而下，彻底结束生命。
    十几年前，冯贵是一所孤儿院院长。
    这是雷子的复仇，他利用了自己的超凡力量，诱导了冯贵贪功冒进，导致事业滑铁卢。
    因为涉及超凡力量，顾至负责捉拿雷子。
    雷子站在天台上，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已经混出个人样，却满脸沧桑，眼底布满绝望。
    他看见顾至笑，说自己活够了。
    于是，一跃而下。
    休息舱大小的白蛋前，顾至小心地将周见言放了进去，周见言躺在里面，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很快，淡蓝色液体开始上涨，最终彻底将周见言淹没。
    微弱能量在液体中传导，逐渐靠近周见言。
    莹白色粒子犹如见到了食粮，开始吞噬那些星星点点的能量。
    在不断吞噬过程中，粒子得到满足，渐渐安静下来。
    梦境里，关于雷子以及刚刚的一切，都在能量的缓缓引导下离周见言远去。他持续很久的情绪不再紧绷，拳头也张了开来。
    白蛋发出有规律的滴滴声，这是最新版的治疗仪，能帮助超凡能力者梳理能量，降低失控风险。
    周见言刚刚差点儿失控，若不来躺躺，林舒意都不敢放他走。
    睡梦里，周见言突然意识清醒，他发现自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这里雾气环绕，似乎还有哗啦啦的水声。
    他顺着水声发现一面磨砂镜子，里面似乎有个人影。
    他看见有噼里啪啦的电流蔓延开来，声音打在空间里，也打在周见言身上，他的心脏突然感到一阵酥麻与震颤。
    这难道是治疗的一环？恍惚间，周见言眼前划过一些记忆碎片。那是在一个天台上，一个西装革履、面部沧桑的男人站在天台，戴银白色眼镜，披着红色大衣的顾至站在他面前。
    随后，男人掉了下去。
    周见言心脏骤缩！
    谁？正在浴室重新洗澡的顾至忽有感应，他看向门外，没来由的心慌。
    一直守在治疗仓外的林舒意立即发现异常，链接到平板上的属于周见言的能量数值，在逐渐平缓之后开始疯狂跳动！
    又暴走！为什么？在治疗仓里怎么还会出现这种问题？林舒意立即打开治疗仓，扯着周见言的衣领将人拽出来。
    他必须给周见言来两针强效抑制剂，不然根本无法控制住他！
    意识逐渐苏醒的周见言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看见周围都是复杂的仪器，看见大号玻璃罐里装着各种生物器官。
    最后，他看到向头戴口罩、向他靠近的林舒意，以及林舒意手里举起的亮光颜色的针管。
    来不及思考，本能激发出周见言的应激反应。
    那些仍处于游离在外的莹白粒子重新汇聚，有更多的粒子从周见言体内析出，这些粒子逐渐在他的皮肤表层勾勒出若隐若现的纹路，沿着他形状美好的肌肉线条，逐渐袭上他因为受惊紧绷的脸，攀爬至他的脸甚至眼球。
    他噌地从地上爬起来，靠着常年练舞的绝佳平衡力，撒丫子就朝门口跑去。
    林舒意立即追了上去。
    能量外泄，实验室的仪器遭受影响，开始发出嗡鸣声。
    周见言跑过那些装有透明液体、特殊生物组织的玻璃罩子时，莹白粒子附着在罩子上，那些液体开始沸腾震荡，随后全部被引爆。
    实验室的报警系统开启，照明灯一下子全部爆破。
    黑暗中，破坏声更加明显。
    林舒意每听到一声，心就多疼一分，他辛苦多年才攒下的家底，这下全玩完了！
    该死的周见言！老子几十个亿的珍贵材料！全没了！
    察觉不对的顾至匆匆套上浴袍，便朝实验室赶来，一边赶一边紧急套上黑色手套。
    等他推开门，迎面撞上狂奔而来的周见言。
    唔，他被撞的胸口生疼。
    顾至长臂一揽，禁锢住周见言的脖颈，把人强行按在怀里。他接过林舒意手里的针剂，稳准狠地扎进周见言的脖颈。
    药力马上生效，周见言这次彻底晕了过去。他身边的粒子要么化作纯粹的能量，滋养周见言。要么就散得远远地，躲开面前的大魔王。
    顾至看了眼实验室的惨状，又看了眼林舒意狂怒的脸，把怀里的罪魁祸首抱紧了些。
    他算了算自己的资产，缓缓开口：那台治疗仓？
    三千万。
    还好，付得起。旁边的分析仪？
    一亿三千万。
    顾至心里一咯噔，再旁边的分离机？
    三个亿！
    虽然坐拥超凡管理局加多个大型公司，但顾至自己并没有什么钱。
    管钱的是面前这位，超凡管理局的总财务长：林舒意。
    他不仅管钱，他还管实验室。
    实验室那些器材，全是林舒意花大价钱搞来的，还花了更高昂的价格请这方面的超凡者改造的。
    现在，因为周见言夸张的失控，全部毁了。
    林舒意恶狠狠地盯着躺在顾至怀里的林舒意，不光仪器，还有那些材料呢，加起来也不多，大概几十个亿。
    此时面对巨额债务，哪怕淡定如顾至，也不得不倒吸一口气。
    第7章
    如果不是他在场，周见言怕是立马得被狠狠修理一顿。
    到时候，缺胳膊断腿都未可知。
    想到这一点，顾至缓缓摘下手套。很快，他的手上开始出现噼啪作响的亮白色闪电。
    林舒意嘴角微抽，顾哥竟然为了周见言玩起威胁这一套，真是活久见！
    听说明星辛苦点儿，多接几部剧，赚钱不是问题。总归人跑不了，以后再算账也不迟！
    林舒意从一旁的柜子里重新拿出一台未开机的平板，他将平板打开，操纵备用机器人清理实验室。
    顾至赶紧带着周见言离开。
    等阿档赶过来时，正好碰见林舒意捧着他心爱的材料难过。他看着犹如废墟的实验室，看着有些疯癫的林舒意，缓缓后退。
    不得了，这可不能掺乎，会死人的！
    等悄悄撤出实验室后，阿档赶紧一路快跑，躲进走廊尽头的一个办公室。
    周见言做了一个梦，梦里出现了很多人物。
    有剧组女主演郭颖雨，她竟然牵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白白胖胖，和雷子很不一样。郭颖雨似乎很慌张，一直在试图甩开小男孩的手。
    还有顾至，他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书名是百亿千金的霸道总裁。
    他还梦见了丧尸围城，雷子跳楼，以及犹如废墟的实验室，和手里拿着钢刀的林舒意。
    林舒意盯着他，眼睛淬着毒。
    周见言突然惊醒，身上灰色的被子滑落。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在家。
    昨天的一切，仿佛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他起身推门，随手将桌子上的cd塞进机器里。很快，高昂的唢呐声响起，欢快嘹亮的陕北民歌从音响里窜了出来，声音从起居室到偏厅，再到洗漱间，穿透力极强。
    深蓝色窗帘缓缓拉开，清晨的朝阳沿着落地窗，闯进室内。
    橘猫小芳看到周见言出来，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它一边嫌弃歌声，一边躲着音响追在周见言身后，穿过偏厅，来到洗漱间外。随后哐当一声，小芳被关在门外。
    小芳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周见言开门。然后转身回到客厅，跳到周见言那双人座红色软皮沙发上，亮出爪子唰唰唰一阵挠。
    哗啦啦地水声响起，周见言随着民歌胡乱嚎叫，他声色是好听的，就是人不好好唱，显得像是鬼哭狼嚎。
    花洒下，那些莹白色、亮晶晶的能量粒子再次活跃，仿佛在随着歌声蹦蹦跳跳。
    哎，周见言发现了它们。他抬手碰触，那些粒子却忽闪忽闪地四散开，等周见言不再理它们，粒子们又偷偷跑回来，挨在周见言身边。
    走出浴室，他忍不住照镜子，镜子里的人竟布灵布灵地闪闪发光。
    周见言拿起牙刷，一边刷牙一边打开手机自带相机，对准自己满嘴泡沫、头发乱飘的脸咔嚓就是一张。
    然后，广博官方认证的周见言账号上，出现了一张周见言的高清、怼脸的丑照。
    短短几秒，评论区爆炸，全都是粉丝闻信赶来。
    好家伙，我都上完早自习了你才起。
    咋，家里停水了？不能洗干净脸再给我们看？
    下回别自己发微博了，让成哥发，你不行！
    随便回怼了几个粉丝，周见言心情大好。
    谁料这好心情，就维持了一会儿。作为对app小红点有强迫症的人，周见言十分看不惯软件上总有消息提示。
    但广博上的私信，很多都带着陌生人的恶意，即将打开的周见言突然想到成哥的告诫。
    手指一点，好家伙，十来条诅咒他死的私信正静静躺在私信箱里。
    随便点开两个，竟然都是来自男主演百战的粉丝。
    每天成哥都会清理很多次私信，这种消息他一天能看几回？
    我一定长命百岁，谢谢你们的反向祝福。他啪嗒摁灭广博，随手有打开微音，发现这里也有好多未读消息。
    其中一个叫林的人发的最多，周见言皱眉，他不记得自己朋友圈有这么个人。
    点开后，竟是一长串的账目清单，从三千万的治疗仓，到几个亿的分离机，再到几十个亿的珍惜材料。
    周见言的记忆回笼，他想起了昨天的一切。
    都是真的！
    那账单也是真的！
    周见言顾不得思考他的微音上怎么会加了林舒意的好友，他赶紧打开手机，点开银行app，查询余额。
    就这？
    哥哥周见繁、母亲徐美云给的零花钱，以及近几年挣的几十万，一共加起来才够还一个治疗仓。
    好穷，周见言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而且他还不能问家里要，否则周家家底都得被被掏空。
    如此看来，他只能出去挣钱！对！挣钱！
    想到这，周见言快速打开广博，删掉刚刚的照片，又快速在经纪人成哥的朋友圈扒拉出一张自己的靓照重新发送。
    照片上，周见言西装革履，发型时尚，手上戴着合作方的手表，脚上踏着代言的皮鞋。
    这发出去，谁不说句敬业！
    可惜他的粉丝不买账，他们纷纷在底下留言，笑话周见言又被成哥治了。
    憋着气，他一边打电话给成哥，一边下楼。
    楼下，顾至正在跟周爸一起喝茶。
    周爸刚说要给顾至展现一下他倒茶的技术，谁料竟被周见言咚咚咚地下楼声给惊得手上一晃，茶水全撒了！
    顾至赶紧拿起一旁的纸巾帮周爸清理。
    这臭小子！周爸放下茶杯，冲着周见言就喊：周见言，你着急忙慌干什么？过来见客，这是你顾至哥哥，小
    顾至？周见言听见这两个字，猛地窜了过来。他盯着顾至，想起了那高昂欠债，以及昨天的惊险。
    唉，臭小子被我们给惯坏了，以后他在你那儿，还请多多关照。周爸对顾至说。
    顾至看了眼生气的周见言，随后才说：您客气，应该的。
    哪有那么多应该的，我们周家一辈子感激你！周爸真诚地说。
    以后？感激？
    什么以后？为什么感激？
    周见言听的云里雾意，直到周爸转过身，交代他：去收拾你的行李，跟顾至走。
    跟顾至走？周见言眼圈瞬间通红，他看着周爸，尘封记忆里那些离开翻涌而出？让我走？你们又不要我！
    莹白色能量粒子环绕，周见言轻易让在场三位染上火气。
    周爸气得指着周见言的鼻子大骂：怎么说话呢？这么大人了，懂点儿事儿！
    是我不懂事？还是你无理取闹？周见言气得浑身颤抖，以前就是这样，你们说把我扔下就扔下，说丢给爷爷奶奶就丢，现在我长大了！知道吗我长大了！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用不着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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