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宰(9)

    这是工资问题？我们可都熬了一天一夜了！更何况我老婆生孩子！
    大志啊，怎么了？困可以趴桌子上休息会儿。我知道大家都辛苦，再挺一挺，过了今天就好了。棍哥说。
    黄大志甩甩头，已经发木的大脑开始盘算老婆的预产期。
    他环顾四周，发现和自己一组的成员已经坐回椅子。哎，他也跟着坐回工位。
    只是那背，弯得更严重，头顶的发量也愈发稀疏。
    当顾至找到周见言时，他正蹲在手术室前，神色萎靡，身边是坐在椅子上乖乖等着的小孩。
    顾至快走进步，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怎么了？
    疼！周见言瞬间露出痛苦表情，顾至捏的正好是他刚刚受伤的胳膊。哎，刚刚等你的时候，一位孕妇差点儿被送快递的小哥撞了。周见言解释道。
    但顾至却盯着他的胳膊看。
    没多大事儿，就是红了一块。周见言不知怎么，就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儿可怕，赶紧解释。
    谁料男人扭头就走，他转身看坐在椅子上的小孩，你瞧你顾至叔叔这臭脾气。
    小孩屁股挪了挪，挨他近些，又自顾自低头看球。他现在好多了，那球还是小护士友情赠送的，花花绿绿的藤编小球，看上去就很喜庆。
    得，这是个什么都不懂的。
    不一会儿，顾至便出现，身后跟着一位带眼镜的医生，手里拿着外伤喷雾。
    拉伤、磕伤，有淤血，骨头没事儿问题就不大。他一边说，一把摇了摇外伤喷雾，刷刷两下给周见言喷好。
    冰冰凉加刺痛，感觉不算差。
    顾至也舒了口气，又客气地送医生离开。
    周见言盯着自己的胳膊看了两眼，总觉得那里隐隐发热，瞬间就能好的样子。
    他唇角勾起，又对小孩说：你看你顾至叔叔，人多好。
    这次小孩抬头看了一他一眼，似乎是在疑惑，你怎么一会儿一个想法？
    手术室里的孕妇虽然受到惊吓早产，但她身体素质好，胎位也正，不到二十分钟孩子就生出来了，母子平安。
    孕妇被送回病房，脸上虽然没什么血色，精神却不错，她见周见言进来，赶紧说：谢谢，真是谢谢你，你这一接，可是直接救了我们娘俩的命！
    救命的是医生，我就搭把手！不觉得自己做了多大点儿事儿的周见言，赶紧转移话题，问起了孕妇家人。
    孕妇无奈一笑：我那老公是程序员，天天加班挺辛苦，说好今天早上下夜班就过来的。
    今天早上？这都几点了，也没见她老公身影。
    那其他家人呢？不能留孕妇一人住院啊，周见言琢磨。
    她见周见言两人关心，便又补充道：我母亲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怕不是又被留下来加班，孕妇心想。
    也不知为什么，她几个月前查出怀孕之后，原本只是加班到九十点才回家的老公，突然工作任务繁重起来，能凌晨两三点回来都算不错了。
    但每次他都会提前打电话，今天她打的时候竟然打不通！
    而被迫继续加班的黄大志借着出去上厕所的机会，拨打了妻子的电话。
    嘟嘟地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但电话却没有接听。他放下手机，安慰自己，也许只是睡着了，后天才是预产期呢。
    忐忑与不安在他心底酝酿，不会出什么事儿吧？他最近总是觉得自己精神恍惚，做什么都总是出问题。
    正想着，主管棍哥走进卫生间，他见黄大志站在洗手台前发呆，状似随口一问：怎么了大志？家里有事儿？
    黄大志摇摇头，他不愿把自己的私事说给主管听，显得跟埋怨似的。
    棍哥见问不出来什么，随意整理了下衬衫袖子，说道：唉，干咱们这行的，就是拿命赚钱。前两年小王老婆生孩子，大出血，大人小孩都没保住。等小王赶过去，连老婆最后一面都没见招，可怜见的。
    黄大志一听，腿立马软了软。虽然他知道自己老婆身体很不错，但某种担忧一旦落下，就像疯狂滋长的野草一般占据了黄大志的整颗心。
    棍哥见他神情恍惚，暗暗微笑。他朝门外走去，路过黄大志时抬手拍了拍肩膀。人呐，活多活少都是命。
    都是命吗？黄大志又在卫生间呆了许久，才回到工位，跌坐在椅子上。
    医院事情了结，顾至开车带着周见言回去。小孩早就被赶来的静淮接回去休息，等他们到家的时候，小孩已经睡了。
    此时已是上午十一点，周见言也想补个觉。
    但成哥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见言，下午两点半来公司做造型。
    昨晚带小孩看病，今天又救了位孕妇，周见言现在想罢工。他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在顾至不解的眼神里出现在客厅沙发，坐下发呆。
    要在圈子混，有很大曝光的活动最好还是参加，道理他都懂，可是架不住精神上实在疲惫。
    这是成哥说的，道理他懂。
    第15章
    于是，下午两点半，成哥看到周见言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到了造型师面前的椅子上。
    造型师迪哥身材壮硕，板寸头，看起来很不好惹。他原本手里捏着黑色的细长梳子，现在梳子被他硬生生捏成两半。
    周见言坐直身体，睁大眼睛看他：迪哥？
    ？？？这怕不是想捏的是我的脖子！
    昨天怎么交代你的，早点儿睡？你听哪儿去了？他声音平直，但周见言却意识到，他非常生气。
    周见言犹豫，要不要解释下黑眼圈是怎么来的，毕竟小孩生病是特殊情况。
    谁料还没开口，原本低头发消息的成哥突然抬头，看向周见言。
    你送孩子去医院了？
    你点赞了知名母婴博主？
    一连两问，把周见言给整蒙了。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了？很快，他想起来有可能是医院里有人认出他来，拍到了照片。
    很快，周见言，生子，霸占了广博热搜榜第一名。
    大批用户同时涌入广博吃瓜，导致服务器短暂卡顿，棍哥快步走进办公室。
    黄大志，你带着你们组的人跟我走。棍哥通知。
    他们来到另外一间办公室，里面摆着两排配置更高的电脑，棍哥把黄大志摁在第一个工位上，说道：上面下命令，今天绝对不能出差错，你们马上来解决卡顿问题。
    等棍哥走了之后，坐在黄大志身边的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年轻抱怨道：最近这种破活总交给咱们组，累都累死了！
    黄大志原本脾气很好，以前同事抱怨，他都会安慰两句。
    可今天，他脑子乱得很，也不愿张口多说，只闷头处理起来。
    成哥站在窗边给公关部打电话，制定紧急处理办法。他一手掐着腰，时不时扭头瞪周见言一眼。
    周见言摸摸鼻子，任由迪哥给他的头发喷上定型液。
    很快，周见繁电话打来。
    臭小子！你在哪？周见繁气得骂他，你说，孩子谁的？你的还是顾至的？
    周见言想了想，迟疑地回答：算是我俩的？
    是我俩一起救的，但他更好奇周见繁竟然不知道这件事，小清姐没跟你说啊，她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周见繁抬头，瞪向坐在他办公室沙发上玩手机的女人。
    瞪我干什么？你又没问我。孟小清回答，她原本来找周见繁吃晚饭，谁料要准备出发了，网上突然爆出周见言的绯闻。
    这一下是激起千层浪，好事的看热闹的纷纷跑过来，对着两张周见言抱孩子的照片指指点点，甚至恶意揣测。
    其中就有个百战的粉丝嘲讽：周见言粉丝，你们可得睁大眼看看你们粉了个什么玩意，你们老公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周见言粉丝群里，大粉头橙子瓜正安抚粉丝，她刚刚已经联系上成哥，知道这孩子根本不是周见言的，此时安抚粉丝的气势也足。
    橙子瓜：稍安呜嗷，留着官方下场我们再出动，别傻不愣登地现在出去给人当枪使。
    许是因为周见言粉丝年龄层较大的缘故，又或者周见言这么个脾气很差的人吸引不来玻璃心，总归他家听橙子瓜这么一说，也都冷静下来，决定先等结果。
    而伴随着热度的高涨，站在老板办公室里的小伟乐开了花。
    就在刚刚，老板决定多给他加十万奖金！
    那他这次可是净赚四十万！
    见事件发酵太快，撤热搜压热度这样的手段已经完全不管用。
    周见言公司的公告第一时间挂出去，但这种东西向来可有可无，没什么用。
    看到网络风向的周见言问成哥：成哥，我能发微博吗？他琢磨着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公开，小孩的身份有关部门都有记录，有什么好藏着的。
    成哥抢过他的手机，警告他：你别给我乱来！
    我没有，或许能这么解决。周见言把他的想法分享给了成哥。
    你是说，有关部门那有备案？成哥问。
    周见言点头，他也是听顾至说的，这种事情必须有备案才行，不然人家也不会任由他们俩把孩子接回家。
    那你还不快去联系！成哥赶紧说。
    周见言指了指成哥手里的手机，这不是没有必要工具么。
    电话联系上顾至，很快，有关部门的官方广博突然转发营销号发的广博，并附加上了说明。
    竟然是见义勇为救下来的孩子！
    在有关部门的档案里，热搜里提到的小孩竟然是周见言见义勇为给救回来的。因为到现在没找到其家人，所以暂住周见言家。
    这转发一出，吃瓜群众们立马沸腾了！竟然还有这种事儿？竟然还是见义勇为呢！
    一时间，广博上的风向立马变了，虽然仍旧有人阴谋论，说这是周见言团队设计的炒作，但绝大多数人都是夸的。
    周见言趁机又发了条广博，向粉丝征集养孩子的心得，其中几个大粉宝妈立马在超话里召集人手，准备给周见言列个注意事项清单。
    这边热火朝天，那边正做梦数钱的小伟却倒了霉。
    老板刚刚还笑成一朵菊花，谁料出去接了个电话的功夫，整个人都黑压压的让人害怕。
    把爆料删了。他脸颊肌肉耸动，像是在克制情绪，见小伟震惊地愣在那里不执行，大手抬起，狠狠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看看你做的好事儿！没有确凿证据就瞎爆。
    被这一下子打得差点儿撞桌面上的小伟疼得无法思考，他后脑勺钝痛，脚上的烫伤也不消停。
    可老板竟然让删掉爆料，他早上不还是挺满意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那奖金呢？他艰难的看向老板。
    老板又给了他一下子，呵斥道：赶紧删！事儿办成这样你还想要钱？明天不用来了。
    页面彻底清除，刚还在评论区蹦跶的吃瓜群众一下子找不到地方，再一刷新，竟然连账号也查不到了。
    是是，都删了，您放心。老板站在门外，头顶上的老旧风扇咯吱作响，他那带啤酒肚的肥胖身体正不住地点头哈腰，对面传来清朗的男音，似乎是在安抚他。
    男人挂断电话，转过身，和身后左脸有块刀疤的人说：不要擅作主张，会吗？
    刀疤脸略微弯腰，表示服从。
    没有下次。他拿起茶几上的一沓厚厚的剧本，慢慢研读起来。
    他读的很认真，连半点儿余光都未留给身边的男人。
    刀疤脸悄悄退出房间，拨通了另外一个人的电话。
    失败了。
    嗯，他的动向？
    让我不要擅作主张。
    呵呵，一条狗，还想翻身当主子了。
    刀疤脸挂断电话，嘴角勾了勾，最后他转身到茶水间，给屋子里看剧本的男人送咖啡。
    他动作恭敬，表情看不出异常，哪怕男人一直不接，他也能一直微微弯腰的等待。
    就好像在求原谅。
    在迪哥的创作下，周见言变得更加闪耀。不算长的头发大半向后梳起，只留几缕碎发增加视觉效果。
    这样一来，他的整张脸毫无保留地展示了出来，眼睛、鼻梁、嘴唇，无论是正面还是侧面，都让人看了心脏忍不住狂跳。
    可惜，这张脸此时双眼迷蒙，精神头不好。
    迪哥啪地一下，打在周见言后背，迫使他站直。能不能有点儿出息！给你家粉丝长点儿脸？
    从来都不在意这些的周见言直了两秒，后来又慢慢变弯。他举起手机，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大粉橙子瓜给他私信的育儿资料包。
    我粉丝需要我有脸？不需要。
    只见那资料包备注为：你随便吃糠咽菜，可别苦了孩子。
    周见言冷笑，特意截图出来继续发广博，九宫格用满，除了中间是截图以外，其它几张全是最近顾至做饭的摆盘。
    看着就让人产生食欲，粉丝们又过来跟他怼。
    其中有显微镜女孩，在众多照片的角落里，发现了另外一只带着黑色薄手套的手。
    这是哪家餐厅，服务员的手可真好看。
    粉丝群里有人问，另外一个显微镜女孩又截图，那是半个电视剧遥控器。
    家里人！
    难道是周见言的哥哥弟弟？
    众人开始猜测，为数不多还惦记着刚刚周见言被诬陷的粉丝，也彻底把这事儿抛在脑后。
    多大点儿事儿，没准儿过几个小时大家就全忘了。
    很快，广博颁奖典礼即将开始，此次广博搞了同步直播，时间还没到呢，直播间就挤满了人，评论密密麻麻，倒让人看不清画面。
    其中刷的最多的，是一位叫瑜修的名字。
    这人的粉丝几乎霸屏，有其它家粉丝抱怨两句，也都会被立马骂回去，相当霸道。
    很快，红毯时间到。
    周见言被安排在倒数出场，他刚一推开车门下去，等在红毯两侧的粉丝便尖叫出声。
    夜幕降临，可红毯附近却亮如白昼，大号射灯架得很高，把嘉宾照得非常亮。
    他原本站在那里时，看上去一切岁月静好。
    主持人叫了周见言的名字，他开始大步朝前，快速向红毯尽头的主持人走去。
    第16章
    粉丝里的站姐、官方的摄影摄像，没一个能跟上他的速度。
    连摇臂老师都一阵恍惚，慢了半拍。
    于是直播间里突然安静了三秒，随后才炸开。
    帅哥呢？人呢？这么大一活动，不请个专业摄影？
    坐在车内的成哥不由扶额，千叮嘱万叮嘱，竟然忘了这一条。
    以前周见言面对这种活动是能逃就逃，现在积极起来了，本质还是没变。
    果然不靠谱，回去就找老师特训！
    屏幕上残留着周见言的人影，等镜头恢复，已经切换到另外一个人。
    那人一身铅灰色西装，中短发，桃花眼，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那眼中含情。
    他的车边，同样一身西装左脸有刀疤的男人，缓缓关上了门。
    瑜修！！！
    粉丝群里突然发出震天尖叫，而瑜修本人则淡定招手，与他们互动。
    他缓缓前进，面对拍摄要求还会多留一会儿，看上去亲切的很。
    尤其是在和前面进去的周见言一对比，简直感人。
    周见言的一个小粉丝把应援牌放下，耸耸肩，和同伴嘀咕：你看到没，老周要是能有瑜修一半会营业，咱们还能这么苦？
    同伴刚要回她，前面一个举着瑜修牌子的粉丝突然回头，她打量两人，下巴高抬，周见言还能跟我们瑜修比，你脑子坏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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