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宰(41)

    他瞬间只觉得很难思考，他呆呆看着顾至，一双黑亮的眼睛带着明显的快乐。
    然后，顾至弯下身，在雕塑底座下面抽出一张卡纸，纸上有几个字。他把卡纸递给周见言。
    纸上写：
    赠乱炖大大，知道您最喜欢自己作品里秦小六这个角色，这次雕塑开模，特意给你留了一尊。
    乱炖？这不是那本书的作者么？
    乱炖等于顾至？
    所以他喜欢的是自己笔下的角色？而不是演员秦小六？
    周见言浑身的热气瞬间遭遇寒流，没法一下子退下去，只得梗在那里。
    他觉得尴尬极了，自恋、自相情愿，甚至一些隐秘地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喜欢，全因为乱炖两个字乱了套。
    他觉得很无地自容，他杵在原地，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放，脸上尽是慌乱。
    这种感觉，很糟糕。
    忽然，身边人又出了声，声音很轻，像鼓足了勇气说的：那，能允许我喜欢周见言吗？
    啊？谁？
    说话人又紧闭了嘴，像个蚌壳一样。顾至一脸严肃，两只手互相扯着白手套，像里面浸了紧张的汗，擦不干，粘粘的。
    他刚刚说话的声音也很怪，周见言觉得。不想以前的声音，倒像是从鼻孔里冒出来的，带着微微的颤音和隐约不察的哽咽。
    莹白色粒子活跃地跳起来，惹得两小只瞪大了眼睛瞧，心心没出声，小芳倒是从沙发靠背上跳起来，爪子朝前一扑，眼瞧着就要抓到粒子，却在下一秒扑了个空。
    它一个没稳住，整个身体朝周见言撞来。
    没料到背后有袭击的周见言根本稳不住身体，整个人朝前扑来。
    原本在雕塑另一侧的顾至长手一伸，极限将人捞在怀里。
    周见言有点儿沉，这是顾至的第一想法，他秃噜出真实想法，还在他怀里的周见言愣住。
    你刚表白完就嫌弃我？？？他两只手大胆的挤住顾至的脸，不可思议的质问。
    这会儿，俩人又有了不同之前的尴尬。
    周见言把手放在顾至肩膀，突然软了身体，把自己挂在顾至身上。
    重吧？那你得回去找李老师再练练。他笑着说，眼里仿佛藏了耀眼的星星。
    晃得顾至笑了起来，银白镜链摇晃，这一切都有些炫目。
    就连这份依靠，都带着骄傲，顾至忽想起曾经穿着短衣短裤的小男孩，高高抬着下巴，眼睛里虽然带着不舍，却不愿说出来，放任他离开。
    心心以为两个哥哥在玩游戏，两只小手抱住他们的大腿，整个人贴了上来。
    第68章
    关于乱炖的事情，顾至拜托周见言给他保密。
    我当然会保密，以后再竞争你小说男主演的时候，我可就有巨大的优势。
    想必那会儿，找周见言拍戏的人，一定也很多。
    想到未来，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周见言向后退，身体靠在沙发背上，轻声对顾至说：真是个糟糕的时间点。
    声音卷进风里，只有两个人听见，叹息留在心底，没时间拿出来细细琢磨。
    急促地手机铃声响起，对面传来林舒意夹杂着冰碴的声音：局长，南部爆发大面积超凡力量污染。
    超管局在南部地方的检测器已经标红，空气中超凡粒子浓度呈现出非常不正常的深红。
    顾至和周见言同时起身，向局里赶去。
    周见言预测对方的种种手段，却没料到林老爷子竟然选择直接开战。
    他到底要干什么！
    林氏房地产很快被控制，等官方人员赶到时，里面竟已经人去楼空，大厦里外甚至还被清扫得一尘不染，不留半点儿线索痕迹。
    我们针对林氏房地产是24小时的严格监控。调研人员颤声说道。
    这么大一家公司，上千名员工离职，怎么会没有任何消息？
    除非，这些员工全是自己人。周见言说，这才是第一步。
    他乘电梯来到林氏大厦顶层，推门进入林老爷子的办公室。
    真皮沙发、昂贵摆件，仍旧摆在原地，被主人无情的抛弃。
    大面积落地窗外，烈日阳光射进来，给所有东西蒙上一层旧日余晖。
    他顺着落地窗朝外看，远方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近处是巨大的喷泉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型石球，有喷泉从地面向上喷洒，淋在石球上，湿了的部分立马显示出浓重的黑。
    有爷爷带着小孙子靠近喷泉，小孙子抬手去碰那球，他的小手一扒拉，周见言被共感力因子提升过的视力，便看到了一层黑色的雾气涤荡开来。
    他以为自己眼花，赶紧仔细瞧，小孩的手又朝前伸了伸，周见言这次看到了凝如实质的黑雾张牙舞爪地朝小孩裹来。
    糟了，糟了糟了。周见言赶紧冲出门，狂按电梯按钮。
    怎么就没想到呢！林氏房地产最容易下手的难道不就是地产吗！
    什么电子产品，怕不都是幌子。
    是地产，是林氏近些年在全国各地开发的地产项目。
    而现在这些居民楼、商业楼里的人，将全部成为刀尖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一楼电梯门开的瞬间，他夺门而出，朝那个还在努力够石球的小孩子奔去。
    小孩子在爷爷的鼓励下，愈挫愈勇，此时已经无限接近石球。球体突然缓缓转动起来，像是在迎接他一般。
    小孩大胆的又朝前挪了半步，两只手朝前探，马上就要按在石球上。
    爷爷突然一伸手，将小孩推向黑球。
    瞬间，小孩的身体陡然抬高，已经活起来的黑雾立马向着周见言窜起老高。
    莹白粒子凝成实质，轻松抵挡住黑雾的冒犯。
    哇哇哇！小孩挣扎着要脱离周见言的怀抱。
    周见言板着脸，手却箍得紧紧地，把旁边的孩子爷爷给震慑住。
    让小孩子做这个动作很危险！周见言严肃地对孩子爷爷说。
    老人家一头白发，脸上布满皱纹，戴着老式黑框眼镜，担忧地看着周见言怀里的小孩子。
    周见言把孩子还回去，又叮嘱一句：这里太危险，您赶紧带着孙子离开吧。
    老人家点点头，怀里抱着小孩子。
    周见言大步转身离开，没走出几步突然感受到强烈的不安与心慌。
    他猛地转身，竟发现那老人家将小孩子高高举起，砸向石球。
    啊！！！
    黑雾迫不及待的包裹住小孩子的身体，超凡粒子瞬间大爆发。
    周围的一切接连被席卷，首当其冲地便是那个老人。
    老人抬起手，虔诚地望着天，嗤嗤地说着什么新世界降临。
    花草蒙上灰色，林氏大厦摇摇欲坠，周见言口袋里的检测仪发出疯狂的提示。
    超凡粒子浓度过高！
    他看老人被来回撕扯仍旧一动不动，他看小孩子彻底埋入石球，他逆着爆发的粒子风暴，艰难朝黑球中心走去。
    超管局全国监测室，站在其中的所思特绷紧脸皮。
    林舒意立即下达各项指令，应急备案开启，一支支救援小队开始奔赴现场。
    他们需要立即去疏散周围大厦里上班的人群，还要想办法处理溢散的高浓度超凡粒子。
    莹白粒子包裹全身，水晶捏碎砸向地面，花池边的一截木棍成了唯一的武器。
    由高浓度超凡粒子凝聚的黑雾向四外攀爬，它们盖住花草，它们和阴影连为一体。
    周见言一把撕碎面前的黑雾，手上立即被割除细细密密的小口子。
    有血滴答在地上，他仍旧在往前走。
    越来越多的黑雾注意到周见言，它们快速凝结为实质，朝周见言卷来。
    周见言撕碎一层又一层，可黑雾散了聚、聚了散，仿佛无穷无尽。
    老人彻底跌倒在地，浑身上下被超凡粒子侵入，它们没能改造老人的身体，相反，它们在老人的身体里肆虐破坏。
    人为催化非常危险，只有极少的概率能挺过来获得超凡力量。
    而眼前的这个老人，却痛苦又快乐地接受超凡粒子，眼睛里充满了希望。
    等周见言近前，他正大口地向外吐血。
    周见言问：你要死了。他说出了一个事情。
    但这却让老人睁大了眼睛，怎怎么可能！我在接受改造，我即将拥抱长生。
    为了长生？你就能牺牲自己的孙子？石球是浓度极高的超凡粒子构成，被裹进去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老人笑得勉强，赫赫地嗓子眼里像个风箱，嘴里还念叨着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真的要死了。
    随即，他转头看向石球，看向浓重黑雾，双手举起木棍，奋力一击。
    木棍上裹扎着莹白粒子，粒子被激发出强大的共感能力。
    一击劈下，黑球瞬间凹陷。
    可马上，黑雾便补上空缺，共感力进化的粒子瞬间被吞噬。
    无效攻击，周见言脑子里突然蹦出这四个字，一阵无力感也迎上心头。
    他本来就不是攻击型的超凡能力者，此时再次感受到沮丧。
    口袋里的检测仪正在警告他离开这片区域，可周见言的脚步却很难抬起。
    最后，顾至的声音从对讲机里响起，他才回过神，拖着老人朝外走。
    林氏大厦四周全是广场，这样的石球居然有四个。
    刚刚，不光是一个小孩子被石球吞噬，同时被吞噬的还有另外四个。
    刽子手的帮凶死了三个，剩下一个头发半百的中年女人，仰躺在地上微弱喘气。
    周见言沉默地看向她，嘴角绷直，眼睛微敛。
    局里很快拉来收集器，四个石球被逐一清理。等黑雾彻底消散，周见言带女人看了那血肉模糊泡在水里的小女孩子。
    中年女人放声大哭，也不知为了女儿还是自己。
    超管局将浓重黑球带走，林氏大厦恢复安静，附近临时疏散的人群很快就会回来上班，再没谁记得这场无声的献祭。
    白色建筑深处，实验室里躺着的小姑娘突然睁开眼，她扭动脖子，看向一旁的仪器。
    仪器正滴滴作响，她感觉身体重新变得轻盈，原本要崩坏爆炸的超凡力量也获得了安抚。
    很快，大门打开，穿着白大褂的老人家走了进来。
    爷爷。她轻轻喊他。
    林老爷子走近，和蔼地看着意意，意意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像个和蔼的老人，语气是温和的，表情是柔和的。
    但他站得笔直，眼睛是俯视的，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很好，我快好了爷爷。
    意意插满管子的身体脆弱纤细，净化过的共感力因子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她的身体里。
    林老爷子对这样的孙女很满意。
    林氏地产，国内排名前三的大企业，地产项目遍布全国各地，光复城本地，竟有近一半的房地产都是林氏的项目。
    官方和超管局迅速组建临时团队，调拨人手去处理。
    黑石球接连冒出，打得人措手不及。
    周见言闷在屋子里做水晶，货架上整齐摆了四五排成品，它们清一色莹白色，使用之后能形成一个薄薄的保护膜，能抵挡超凡粒子高浓度的污染，时间只有五分钟。
    但把这些给官方普通的士兵来用，却是保命的东西。
    南方历城，与外界的信号彻底切断，整座城漆黑一片，像座死城。超管局已经集结大部队，朝历城出发。
    顾至带队。
    历城是林老爷子的老家，老爷子当年在历城，就是个给人擦鞋的小孩子，家里爹娘没有，只有个瞎眼婆婆将他糊弄长大。
    周见言头顶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林氏地产的资料。
    老爷子后来不知道从哪搞到第一桶金，随即搭上房地产的红海，自此一飞冲天，成了商界响当当的人物。
    但其实，他年轻的时候，还曾和超管局的局长来往甚密，似乎有着特殊身份。
    第69章
    很快，电视里谈到了这部分信息。
    画面上出现了另外一个中年男人，男人高高大大，胡子拉碴，笑起来却很爽朗。
    他身高也高，经常一身长衫加拐杖，在一些和失控的超凡能力者的战斗里，他一出场，便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而他身边，也总有两个其他人的身影。
    一个是所思特，一个是林老爷子。
    原来林老爷子和超管局还有这样的交集，可是有什么用？听说老局长是最正义不过的人，林老爷子跟在他身边，竟然半点儿没学好。
    这么一晃神，手里的水晶变成了漆黑色。
    该死，把黑水晶丢进废篮子，脑子一团糟的周见言索性停下工作。
    他推门出去，站在走廊里发呆。
    新闻早已播报地质灾害预警，大中小学全被通知放假。
    网络上有人传历城出了新型传染病，已经被封锁，更有自称从历城逃出来的人说，那里已经成了炼狱。
    真真假假的传播来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担忧自身的安危。
    又有人拍下林氏地产的惨案，推测这天怕不是要变了。
    周见言刚刷到这些，官方就已经控制住舆论，他轻舒了口气，突然发现微音有人给他发消息。
    成哥：你那天是不是在林氏大厦？
    原来是有粉丝眼尖，在爆料视频的边角发现了疑似周见言的身影。
    这事儿虽然被成哥压了下去，但他还是不放心，于是过来问周见言。
    周见言：是我，没事儿。
    成哥：最近不太平，公司已经提前放假，你如果需要帮助，请务必告诉我们。
    成哥：我知道很多事情我们都帮不上忙，但万一呢。
    周见言：嗯，成哥，谢谢。
    前两天，周见繁就打来电话，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好几次欲言又止。
    知道超凡能力者的少部分人，隐约察觉到历城的不同寻常。
    好几支民间超凡者团队组织起来，也加入了超管局的队伍。
    次日一大早，复城的队伍集结，前往李奶奶家院子。
    传送阵开到最大，超凡者陆续进入、消失，随即出现在历城旁边的管城。
    李小婉腰间别着棒球棍，偷偷混在后面，眼看着就要混进队伍，最后被阿档揪了出来。
    小姑娘两只脚来回蹬着，发出抗议：连你都是我手下败将，干嘛不让我去！
    再过几年，再过几年就让你去。阿档劝她。
    李小婉虽然厉害，但她从来没有对上失控者的经验，去了会非常危险。
    眼瞧着面前的传送阵要消失，被送到李奶奶手里的小姑娘气得哭了出来。
    好啦，我们去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情。李奶奶扯着小孙女进屋，不一会儿，两人人手一个背包，离开了家。
    管城，超凡粒子浓度超标，官方正在组织人员疏散。
    士兵穿着特殊的黑色防护服，护卫在疏散人群之外。
    城市里居民带着行李，茫然无措的看着历城方向。
    那里笼罩着浓浓黑雾，像天被捅了个洞，漏出死亡的气息。
    而置身在历城，没能逃出来的居民，此时正陷入黑暗中。
    曾经和周见言拍过戏的男主演百战，就是历城人。
    他紧闭房门，躲在床边听外面的喇叭播报声。
    这座城的网络基站全部被摧毁，普通人根本找不到将消息传递出去的方法。百战自然也不能，他只能等待。
    历城的大多数居民都是如此，他们躲藏在家里，非必要绝不出门。
    而一群穿深紫色制服的男人女人，却走上街头，控制重点道路闸口，俨然接管了整座城市。
    百战拉开窗帘，悄悄观察起街口值守的半寸男人。
    男人歪靠在一个广告柱子上，正低头吸烟。
    这时，远处飞跑来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小伙子，他手里抱着一包面包，拼命地往前跑，身后则追着另一个制服男。
    眼看只要拐弯就能藏进小区里，路口的板寸将他拦了下来，两人合伙将人逮住，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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