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漉余(33)

    至少，那一刻姜归黎俯身下来拉了他一把。
    别怕，我带你出去。
    别哭了，哥哥带你回家。
    时至今日，司晏都还记得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说，他带他回家，在那个时候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让人心安。
    他带他回家。
    那年姜归黎十七岁，花一样的年纪，救他于水火之中。
    有人生来就是为了遇见一个人，为了救一条鲜活的生命。
    司晏想姜归黎大概就是上天让他遇见的。
    缘分这个东西，他向来不信，除了姜归黎。
    姜归黎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和司晏一样，他也没有家庭，与其说没有，倒不如说，是胜似没有，支离破碎的家庭里姜归黎体会不到一点儿家的感觉。
    所以他没再回去过。
    和司晏一起住在一个小平房里。
    姑且用相依为命来形容吧。
    姜归黎很有本事，他一边读书一边挣钱，学业事业双丰收，对司晏也是细致入微的照顾。
    小时候的司晏完全没有现在这般戾气，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很是听话。
    即使是在经历死亡的离别后，他也只是把所有的痛苦藏在心底，因为他不想让姜归黎讨厌他，也不想再至亲，不想失去姜归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司晏变了呢，六年前吧。
    司晏十八岁高中毕业那年。
    姜归黎从公司下班去聚会，喝醉了酒让他去接他一趟，酒吧里自然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姜归黎中了套，神志不清。
    司晏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被姜归黎撂倒了，地上血迹斑斑，破碎的玻璃酒瓶一个接着一个。
    那个时候司晏才知道其实姜归黎一直都不是什么温柔大哥哥，他只是对着他，一个人温柔。
    阿晏。即使在那种情况之下，姜归黎看见司晏的第一反应还是微笑，他心疼司晏。
    舍不得和他看着长大的小孩露出伤心的表情。
    姜归黎被下了药，他自己是知道的，这些人哪里来的，他也是知道的。
    在遇见司晏之前他就在J办事，但是和司晏在一起后，他就退了。
    这些都是J的狗，至于为什么来找他，自然是司晏父母车祸的事情，他在六年前就拜托J查过，一直了无音讯，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根本就不是了无音讯。
    只不过人家不愿意而已，现在为什么突然愿意了，遇到麻烦搞不定了，想让他回去帮忙罢了。
    他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是说见一面。
    没想到这见一面，声势浩大。
    险些让他丢人失身。
    哥哥。那是司晏第一次觉得很没用，他要是早一点儿来，他的哥哥就不会这样。
    我带你回家。
    时隔六年姜归黎再次听见这句话，心里突然很疼。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免得徒增烦恼。
    阿晏，你先出去。姜归黎的意志确实比其他的强，但是一直忍着绝对不是办法。
    身体炽热难耐，又不想被司晏看见。
    他不想在司晏这里丢脸。
    哥哥，我可以帮你。
    兄弟之间帮个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姜归黎拒绝不了司晏的请求，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他又舍不得下重手。
    也就那一次两人的关系就发生了铺天盖地的变化。
    司晏更是恨不得把姜归黎锁在家，他说他害怕。
    害怕有人对姜归黎不利，害怕一切可能出现的意外。
    姜归黎没办法咬着牙答应了司晏的要求。
    行程报备，手机定位，所有一切司晏能想到的防护措施姜归黎都准备上了。
    司晏毕业后就去了凛局，凛局和J不同，它是放在台面上的组织，姜归黎是不情愿司晏去趟一趟浑水，但也执拗不过他。
    也是因为担心司晏的安全，姜归黎最后才进了凛局，看着他。
    之后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
    司晏很高调，姜归黎进来后就直接宣示主权了。
    也就有了之后的潜伏任务，司晏现在想起来就觉得他很傻。
    为什么不听哥哥的话，那样现在也不会是这种情况。
    X的人对姜归黎很不错，他们的老大也是，老实说姜归黎现在能躺在医院，其实也多亏了X的老大。
    只不过，他死了罢。
    不然司晏觉得他有必要去道个谢。
    虽然他的哥哥，还昏迷不醒。
    但他也为救他出了力。
    姜归黎救出来后司晏就和凛局断了一切联系。
    整日整日守在姜归黎的病床前。
    他记得新年初伊，有一个小护士问他，为什么要一直守着，让他有时间也去外面看看，春暖花开了。
    他想只是外面春暖花开，可是他这里仍旧冰雪严寒。
    司晏只是摇摇头，他说我要他第一眼醒来就能看见我。
    第79章 在太阳落山之前我回到你身边【番外】
    他希望他的爱人，能在春暖花开的时候醒来。
    这样他就可以带他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个时候没有那么冷，他还可以出去走走，就像他之前晚上接他回家那样。
    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还可以和他一起，一起做很多事情。
    而不是他一个人的碎碎念。
    他还是和他寸步不离，但又好像从未在一起。
    新年了。
    我很想你。
    哥哥，你什么时候醒来看看我。司晏卧上床环住姜归黎的腰。
    姜归黎本来就很瘦，又靠营养液撑了这么久司晏心疼死了。
    他们这个时候本应该在家里，亲密无间。
    可现在他却只能，抱着冰冷的身体。
    我好想你啊。哥。
    姜归黎不在的每一天司晏都度日如年，他都忘了他都多久没有再拥抱过了。
    他们都说新的一年，就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过，可司晏喜欢的人却不能和他说一句话。
    有些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而有些人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新年的夜晚很亮，司晏没有拉上窗帘。
    窗外灯火阑珊，屋内却听不见一点儿动静。
    市中心不让放烟花，但姜归黎还是会每年辗转带司晏去看烟花。
    他们在祝福的语言之上，接吻。
    但是今年，他们只能在医院的病床上相拥。
    哥，你再不醒来我撑不住了。司晏说完这话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吻上姜归黎的眼角。
    司晏的眼角湿湿的，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他受不了没有姜归黎的日子，一天都受不了，更何况已经一百二十五天。
    如若姜归黎没有让他等他，他现在估计已经不在这里了吧。
    两个人的相依为命，一个人不言不语最致命。
    司晏感觉自己已经喘不过气了。
    他后悔了。
    如果会是现在的结果，那么他希望，姜归黎从来没把他打捞起。
    就让他一个人深眠于归寂。
    哥，你再不醒来我撑不下去了。
    真的。
    司晏一遍又一遍的呢喃，自从姜归黎闭眼，他再没睡着过。
    整夜整夜的失眠。
    整夜整夜的做噩梦。
    姜归黎再不醒来，他真的会疯掉。
    他说，哥，我再等你一天。
    如果等不到，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这样他们就可以岁岁常见。
    他不要再一个人痛苦的等下去了。
    他不想姜归黎只能没日没夜出现在他的梦里，他很想他，在每一个失眠的夜晚。
    换句话说，他没有什么时候不想他。
    我就只等你一天了。
    他等得够久了，他已经疯了。
    哥哥，你看花开了！姜归黎看着眼前的人一步一步的走在前方，眼睛里的星星一闪一闪地闪烁着。
    他笑着，没说话。
    可是他一闭眼，人就越走越远。
    司晏，阿晏。他在原地打转，一点儿迈不出脚，伸手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个背影。
    哥哥，我在等你。但他好像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声音。
    是司晏。
    他一愣，一声又一声的呼喊着，因为他听得出他的阿晏现在很难受。阿晏，阿晏。你在哪？
    哥哥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疯了。哥。
    我错了。
    司晏。姜归黎只感觉心很空，司晏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的击垮他的内心防线。
    他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然后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司晏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悠远又无力。
    他甚至感觉下一次，他就会永远的失去司晏。
    可是明明司晏还在上学，为什么他突然就这样了。
    他在自己的梦境里，编缀着他和司晏的故事，可在他的梦境之外，有人低吟求救。
    司晏用手抚上姜归黎的脸，轻声说，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医院的警报器突然轰鸣。
    司晏扯掉姜归黎的氧气罩，低头去亲吻着他的唇。
    一起下地狱吧。
    如果不能厮守在一起，留一人独活，那就一起死吧。
    反正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去留恋。
    于世他只会有姜归黎。
    所以他赴死，也只能是姜归黎。
    哥哥，如果思念有声音，你能不能听清。司晏的动作很轻，即使是亲吻也小心翼翼，他还是舍不得，舍不得姜归黎。思念成疾。
    可他能不能醒过来看他一眼。
    太阳已经落山了好多次。
    可他还未醒来看他一眼。
    也还没有回到他身边。
    阿晏。姜归黎承认他溺于梦境了。
    那段只有他和司晏的时光，平静又安宁。
    所以他把自己困在虚幻的世界里。
    不想抽离。
    但是他想他应该醒来了。
    那个世界里，有他真真实实的爱人，有他日夜挂念的恋人，有他永不磨灭的回忆，那里有他的爱和被爱。
    鱼儿要归家。
    他的阿晏还在等他。
    警报声仍然回荡在医院走廊。
    病房里，一对几月未见的情侣，在炽热的亲吻。
    医生赶到的时候，病床上的人没有再闭着眼，他的目光聚集在司晏的身上，没有医生所说的可能会有的涣散。
    他满眼都只有那个青年。
    目光所及之处，皆欢喜。
    他们的爱情，被医院的人熟知，被人挂在嘴边。
    她们说。
    502病床的病人很幸福。
    有个愿意照顾他一辈子的爱人。
    有个肯为他折腰的情人。
    他们终于不再是人们口中提起的变态。
    他们可以在阳光之下炽热的亲吻，可以在人来人往的街道牵手，可以告诉世人他们很恩爱。
    姜归黎醒后凛局很多人都想要去看他。
    但司晏通通拒绝了，一是，姜归黎现在身体还弱也喜静，一下来太多人，姜归黎不喜欢；二是既然他已经和姜归黎选择了离开，那么也不需要再去想起。
    他们以后会好好生活。
    就当在凛局，和这场记忆是场梦。
    他们的所有痛苦，都可以被遗忘。
    哥哥，等你出院了，我们就去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一家宠物店，养很多小动物。
    在这次出任务时司晏就已经在规划他们以后的生活了，他们不能有自己的小孩，但是他们养小动物，可以一起去散步，可以一起去做这几年的空缺。
    干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和他在一起。
    哪怕就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都是浪漫。
    嗯。都听你的。姜归黎笑着，他养的小孩长大了。
    也辛苦他，等了几个月。
    我们明天就去办出院手续。姜归黎接过司晏递过的水果，咬上一口果汁沾一嘴。
    他就凑上去吻司晏。
    葡萄的香气在两人的嘴里蔓延开。
    司晏终于是尝到了几个月后的甜头。
    姜归黎出院的那天外面还出了个太阳，天气格外的好。
    司晏本来是想打车带姜归黎回去的，可他说，太久没有和你并肩走过了。想要一起走走。
    医院到家的距离不是很远，司晏也就答应了。
    天气暖洋洋的姜归黎握住司晏的手。
    笑着。
    阿晏，这样像不像你高考完的那天。
    司晏高考完那天非要拉着姜归黎和他一起跑步，还是这条路，还是这个公园。
    也还是他们。
    不过这里变得越来越好了。
    他们也是。
    不像。
    司晏停下脚步转过身抬起姜归黎的下巴。
    那天哥哥还没有和我在一起。
    所以我现在补回来。
    说完司晏就吻住了姜归黎的唇。
    夕阳之下，他们在炽热的接吻。
    阿晏。
    对不起。是他食言了。
    他说的话，他并没有实现。
    还一直拖了三个多月，他把他的阿晏丢下了这么久。
    他怎么这么狠心啊。
    心心念念，会让人心碎。
    他看完了司晏写给他的所有信。
    字里字外，他都满心欢喜却又苦苦挣扎。
    哥，你不用道歉。
    因为兜兜转转他的哥哥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在太阳落山之前我回到你身边。
    在太阳落山之前。
    【作者的话】
    QUQ番外到此结束啦。702833922粉丝群号。
    第80章 你是不是不想睡我了？
    昨天晚上拍番外的事情不知道被哪个狗仔拍到了，第二天微博热搜又又又变卦了。
    ＃《谍战》番外深情大虐＃
    ＃浔礼CP＃
    ＃《谍战》票房大卖破亿大关＃
    一夜之间《谍战》番外摇身一上，稳居第一。
    评论区一致表示爱he不爱be，不信谣不传谣，正主和番没有放出来之前一律不信be。
    说来也奇怪，明明be很多人喜欢，但评论区居然高度统一反对be。
    顾浔是这个时候被电话吵醒的，起床看见的就是傅景的几个未接电话。
    昨天又是拍照片又是番外，可把齐南尘累坏了，一直睡到现在还没有想醒痕迹。
    顾浔也不喊醒他，昨天确实辛苦他家小孩了，凌晨一点回家还被迫和他做运动，是应该多睡会，不然今天晚上没精力和他玩。
    齐南尘睡觉喜欢捂在被子里就露一点儿头发在外面，看起来就像小动物冬眠一样，软软乎乎的。
    顾浔揉了揉齐南尘的睡发，掀开一小截被子亲上他的额头，说了一声，好好睡一觉吧，宝贝。
    齐南尘微微的抖动了一下，用扣小拇指勾住顾浔的手心，又酥又痒。
    有时候顾浔也会想，齐南尘怎么这么能睡，真的就很像小朋友，还是那种刚出生不久的宝宝，那段时间他们总是很容易困，和齐南尘一样爱睡觉。
    可他也确实是宝宝，是他的宝宝。
    趁着还有几天假期，他也不要再带着小孩四处奔波了，就在家附近找几个可以玩的地方让他放松放松，一直这么工作下去他可会心疼的。
    他甚至都有想过让齐南尘安安心心待在家，让他来养他，他希望他可以一回家就看见他的宝贝在哪儿等他。
    但齐南尘这性子肯定不会同意，他虽然爱睡觉爱偷懒，但对于工作他始终都是百分百的耐性和热情，喜欢一个东西，眼睛是藏不住的。
    这一点顾浔深有体会，他对演戏也对齐南尘。
    这么早你就要起嘛？齐南尘有些昏昏沉沉的，眼睛半眯着看，什么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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