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原本能支持莫云曦挺到十八岁的千里香，在被裴玉又灌了好几瓶流沙之后，彻底被冲破了。莫云曦掰着指头算了一下，上一周目千里香失效的时候还是自己十七岁的时候，这一周目却变成十六岁了，亏了。
    莫云曦对于这一结果并不在意，毕竟自己的死亡是既定的，不过是或早或晚的问题，反正自己死了还能重生回来的。
    可是莫然他们并不这样想，他们整日如临大敌一般，每日在药庐里开药学研讨会，最后这个研讨会里还多了被玉竹捡回来的无名，不过那也是后话了。
    此时莫云鹤的仇也报了，也没什么大事要做，莫云曦直接就是一个养老的状态，每天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发发呆，喝喝茶，谁有空了就来陪她玩一会说一会话，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有一日午睡醒来，莫云曦便看到莫云鹤坐在自己床边，手里还拿着自己送出去的那根簪子。莫云曦伸手，黏黏糊糊的要莫云鹤抱她，莫云鹤也顺从地伸手将莫云曦抱在自己怀里。就这样抱了一会之后，莫云鹤说，他已经和江潭还有莫然说了，说他想娶莫云曦做妻子。
    莫云曦在他怀里蹭了蹭，最后点了点头，表示她已经知道了。
    小曦儿，你是怎样想的呢？
    莫云鹤低头，在莫云曦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可是，我怕我嫁给你之后，没有办法陪你很久。
    不会的，你会活下来的。还记得吗？我答应过你的，要带你去很多地方的。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小曦儿。
    这些话仿佛触到了莫云鹤的痛处，他用力抱紧了莫云曦，仿佛这样做就能阻止莫云曦离开一样。
    那好吧，那我们就长长久久地活着，等活到了一百岁，咱们两个就躲进深山里，做两个老妖怪好了。
    小曦儿
    可是，我现在不能答应你，如果我现在答应你就没办法长长久久和你在一起了。所以哥哥你要等一等我，等我变成一个全新的我的时候，我才能答应你。
    莫云曦看着莫云鹤，而后在莫云鹤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她现没办法答应莫云鹤，流沙被压抑了近十年之后再次发作，用不上半年自己就会离开。到那时，和自己新婚燕尔的莫云鹤只会更加难过。不如等到自己重生回来，等她再次回到莫云鹤身边，能够有更长的时间来陪伴他的时候。
    那是多久呢小曦儿？
    一年，再过一年好不好？
    半年后自己去世，再给重生匀上半年的时间，足够了。
    虽然不知道莫云曦为什么一年之后才肯答应，但既然莫云曦要这样，那他也不会强求，只是难免会有些失望。
    别失望嘛，我可以补偿你的。
    莫云曦也看出他的失望来了，便主动凑上去和莫云鹤索吻，然后被莫云鹤按在床上亲了个够。
    自那日之后，莫云鹤与莫云双便是没拜过堂的夫妇了。或许是最近桃源渡的气氛太压抑，一旦出了什么新鲜事，这几个长辈就要往大了整。见莫云鹤与莫云曦这样，干脆收拾了莫云鹤的东西把他打包送到莫云曦屋子里，美其名曰更精细地照顾莫云曦。
    而两个人第一次同床共枕更是尴尬的离谱。两人一左一右躺在床的两边，中间空出来的位置简直可以再睡一个人。莫云鹤被子下的手偷偷碰了碰莫云曦的手，莫云曦本就紧张，感到有人碰自己就赶紧收手。莫云鹤也被吓了一跳将手缩回来。又沉默了一会之后，莫云曦感觉莫云鹤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于是她也翻身背对着莫云鹤。
    睡前有意识的时候还会感到拘谨，睡着之后可就没有这些顾忌了。莫云曦体寒，睡觉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寻找热源。现在有莫云鹤这么大一个发热体在，又怎么能放过呢？于是莫云鹤背对着莫云曦躺了一会之后，就感觉有一个柔软的身体贴了过来。他轻轻地翻了个身，原本还和他隔着楚河汉界的莫云曦，此刻和他的距离不过一掌宽。
    他看着莫云曦，伸手在她脸上轻轻蹭了蹭，莫云曦也向前往他怀里蹭了蹭。他轻轻伸手，把莫云曦揽进自己怀里。莫云曦刚开始还哼唧了两声，后来便安安静静在莫云鹤怀里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二人对视了一眼，莫云曦的手揪着莫云鹤的衣领，衣服都被她拽开了。而莫云鹤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就在莫云曦脸边。
    两个人对视之后都红了脸，但谁都没松手。莫云曦依旧窝在莫云鹤怀里，在他怀里低声笑了出来。而莫云鹤搭在她腰上的手也稍微收紧，跟着她笑了起来。
    过了头一天，他们再睡觉的时候就一点也不尴尬了莫云曦每天都极其自觉地跑到莫云鹤怀里睡觉，莫云鹤也每天乖乖等着莫云曦的投怀送抱。两个人每天相处的也越来越粘糊，简直是一刻也不想分开，看得江潭和莫然表示当初就不应该把莫云鹤塞到莫云曦房里，看他们粘糊的都泛恶心。
    一切似乎又平静了下来，但该来的总是会来。
    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清晨温和的阳光透过枝丫照射在妆台上，两只小鸟站在窗框上啁啾鸣叫。莫云曦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她抱着被子，呆呆地坐在那里。
    小懒猫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莫云鹤想要揽着莫云曦再躺一会，但莫云曦并没有叫他揽着，而是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很凉，是昨晚不小心凉着了吗？
    哥哥。
    莫云曦的声音很平静，似乎接下来就要问他今天早上吃什么好。
    我好像瞧不见东西了。
    莫云鹤看到莫云曦的眼睛，原本光华灿烂，像是藏着满天星光的眼睛，此刻如同一潭寂静的死水，茫然地看向某个地方。
    莫云曦茫然的目光像是一根无形的线，紧紧缠绕在他的心上。
    事情向着莫云鹤记忆中那样发展下去。
    先是眼睛，而后是味觉，嗅觉，触觉，最后是听觉。
    莫云曦渐渐变得像一个傀儡人偶那样，整日跟着他的指挥行动着，但和傀儡人偶不同的是，她还能说话，还能露出莫云鹤熟悉的，那种浅浅的笑容。
    莫云鹤整日埋在药庐里，近乎疯狂地寻找破解流沙的方法，只要找出这个方法，他这一生就圆满了啊
    莫云曦似乎也知道他在做什么，摸索着想要找到他，但因为失去触觉的缘故，摸了半天也没找到人，还是莫云鹤伸手把她揽到自己怀里。
    怎么了小曦儿，在找我吗？
    明知道莫云曦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可是莫云鹤还是用着温柔的语调在莫云曦耳边轻声说着。
    莫云曦不知道，她呆呆地坐了好一会，而后才又动了动。
    哥哥，算了，别找了。
    离别
    莫云鹤知道她在说什么，翻书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又轻柔地摸了摸莫云曦的头。
    别担心，哥哥马上就能找到救你的办法了，你要相信哥哥，相信我好不好？
    莫云鹤继续翻着书页，只是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没关系的哥哥，没关系的。
    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你就要死了啊。
    没关系的
    莫云鹤紧紧抱着莫云曦，莫云曦似乎知道了什么，缓慢地伸出手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着他。
    所有这一切都到来之后，莫云曦迎接的便是漫长绵密的疼痛。她每日蜷缩在床上，以此减轻身上的疼痛。只是那些来自身体内部的疼痛无论如何都无法躲开。
    虽然这样很疼，但她还是想晚一点离开这里，她想多陪一陪莫云鹤。虽然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但她知道莫云鹤就陪在她身边，或许脸上还带着她所熟悉的，那样痛苦的神色。
    看着她承受痛苦莫云鹤会难过，可是叫莫云鹤杀了她他应该会更难过吧。
    可是这样真的好痛，她真的不觉得自己能挺到自然死亡。
    所以在某一日莫云鹤喂她喝药的时候，她拉住了莫云鹤的手。
    哥哥，我好痛，你杀了我吧。
    我还会回来的，哥哥，你杀了我吧。
    莫云鹤自然知道莫云曦会疼。
    上一世茯苓也对他学过的，她疼得那么厉害，总是哀求着茯苓了结她的性命。
    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或许他第二日就能做出解药呢？或许还没等他找到办法，莫云曦就已经在漫长的痛苦中离开了，她最怕疼的。
    莫云鹤不知道上一世茯苓面对这样的困境时心中想着什么，也不知道茯苓最后是怎样下定决心的。
    谁来教教他？教教他该怎么做？
    别找了，没用的。
    最先来唤醒莫云鹤的人是无名。那时莫云鹤正在药庐做着最后的挣扎。
    不可能，一定能有办法，会有办法的我之前找到过的，那个办法
    无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办法，莫云曦之前无聊的时候跟她说过的。只是如果是莫云曦刚种流沙的时候，那个办法或许还有用。可是莫云曦身上的流沙已经存在了十多年了，她身体里的器官早已被侵蚀的千疮百孔。她的那些试验品，每一个都是呕血而死，吐出来的血里还有很多破碎的内脏组织。
    太晚了，现在就算真的有办法解开流沙，可那些内脏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就算没有流沙之毒，那些破损的内脏也不可能支持莫云曦继续活下去。
    从莫云曦最近以来的种种症状来看，莫云曦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再撑下去只会更加痛苦。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但莫云鹤知道，无名说得对，自己也早就知道的。
    已经太晚了。
    莫云曦发现，已经很久没人来给自己送药了。自己似乎已经吃了三次饭了，那现在大概就是晚上了，可是自己还一次都没有吃过药。
    或许是莫云鹤终于放弃了吧。
    莫云曦这样想着，没一会，她便感觉自己嘴里又被放了一个小药丸。
    这又是什么？
    过了一会，莫云曦发现，自己所能感知到的所有疼痛如潮水般退去，早就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此刻却渐渐恢复了，眼前的一切从模糊到清晰，连同视觉一起恢复的，还有她失去很久的听觉，视觉，味觉和触觉。
    这是怎么回事？
    莫云曦呆呆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无名，无名也正看着她。无名身后，站着的是玉竹、沉香还有茯苓。只是他们脸色不是很好，眼圈红红的，笑起来的时候似乎也是在强颜欢笑。
    这是我研制出来的药，它能让你在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恢复正常。不过一个时辰之后，你就会死。
    莫云曦呆呆地看着无名，慢慢接受并消化了这个信息，而后露出一个笑容。
    嗯，谢谢你，无名。
    莫云曦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三个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了，原来是这样啊。
    那莫云鹤呢？他知道了吗？
    莫云曦下床想要去找找莫云鹤，他现在不会又躲在哪里哭吧？
    小曦儿
    茯苓拉住了莫云曦，对她说让他们帮忙给她装扮一下吧。她病了这么久，整个人看起来都没精神了，所以让他们帮忙打扮一下吧。
    茯苓说话的时候是低着头的，能听出来他有很努力地克制着，不叫自己哭出来，可是他的声音却在发抖，说话的声音也时断时续。
    上一周目茯苓杀死自己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的呢？
    莫云曦笑着点了点头，坐在梳妆台前，三人在她身后沉默地为她装扮，时不时还要转过身去偷偷抹一抹眼泪。
    他们给莫云曦梳好发髻，系上莫云鹤送她的那条绿色发带，穿上绣着白鹤云纹的衣裳，还给她脸上上了妆。
    真好看，玉竹和沉香姐姐的手还是那么巧，把茯苓都给比下去了。
    玉竹和沉香站在她身后，从铜镜里看着她。最后或许是忍不住想要哭了吧，二人什么也没说便跑出去了，留下茯苓一个人站在她身后。
    她站起来，在茯苓面前转了一圈。
    我好看吗？茯苓？
    好看小曦儿，像是小仙女一样好看。
    骗人，茯苓你都不抬头看我呢。
    莫云曦看着茯苓，上前抱住了茯苓，茯苓也紧紧抱住了她。
    别难过，我不会走的，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别为我难过，茯苓。
    茯苓是因为她才会存在的人物，却总是为了她伤心难过，这样想想真是对不住他。
    茯苓没有出声，只是抱着莫云曦抱了一会，然后才松开手看着莫云曦。他脸上还有泪痕，却又勉强着挤出一个笑容。他说莫云鹤就在外面等着她呢，快出去看看吧。
    莫云曦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再见，小曦儿。
    莫云曦推开门的时候，看到莫云鹤正站在银杏树下，他抬头似乎是在看什么，听到身后有声响便转过身来。
    哥哥。
    莫云曦一路小跑着扑到莫云鹤怀里，然后在他怀里蹭了蹭，又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好看吗？
    好看。
    莫云鹤神色如常，仿佛只是等着莫云曦换好衣服陪着她到街上去玩。
    哥哥，你最近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吧？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比我还像病人呢。
    是啊，我都为你病了呢
    莫云鹤握住莫云曦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咦，哥哥你还说我话本子看多了说话腻人呢，你自己不也是这样？
    莫云鹤没有说话，莫云曦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也觉得难过。她说想要去看看莫然他们，却被莫云鹤拦住了。
    陪陪我吧小曦儿，再陪陪我
    嗯，好啊。
    于是他们两个就坐在院子里，从他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一直说啊说啊，一直说到他们现在。
    哥哥真是的，居然瞒着我那么多事情，太过分了。
    莫云曦靠在莫云鹤身上，她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逐渐被剥离，眼前的景物也开始变得模糊，耳边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