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南处(10)

    那个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呢？
    也是像现在这样，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吗？
    原来这么久了，自己还困在当年那个燥热的午后，在话都不敢说的小女孩心里，跌跌撞撞地寻找出去的路。
    李一里抬起手，随便抽了几张纸，往脸上胡乱一摸，把泪痕擦干净之后，才开口：赵蕊，那天我确实看到你进去卫生间，那你凭什么说谣言是我传的？
    只有你看到
    只有我看到，就是我传的？还有，你怎么知道只有我知道？李一里并没有给赵蕊说完的机会。
    我
    袁微盯着李一里，突然觉得她有点陌生。
    温垣不再转笔，仔细地看李一里的表情。
    在场的人都一脸惊呆了，瞪大眼睛看着李一里，杨童童就站在李一里身后瞪回去。
    李一里当然知道班上的人都在盯着她，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可温垣和杨童童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帮她。
    她知道，至少现在，她是孤身一人。
    想到这，她索性一鼓作气继续说下去，仿佛带着这么多年来自己心里的委屈。
    还有，全校都知道，温垣就不知道，谁告诉你都知道了？
    那是因为你和他关系好，他当然帮你说话。赵蕊怯怯开口，温垣听到这句话，搭着笔的手指突然像受惊般蜷缩了一下。
    那你现在随便找个人，问问他知不知道。李一里抛出了一个貌似会使局面变得对她不利的问题。
    袁微嘴角溢出笑意。
    其实我就不知道。
    郭凡在周围人诧异的眼光中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刚刚那个男生吓得眼睛都大了一轮，小声说：郭凡你是不是疯了，他们在那里撕你参活个什么意思？
    郭凡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参活这件事，可能自己也想当一回正义人士？
    李一里不敢转头看郭凡，因为她知道只要这个时候她回头对上郭凡的脸，她就又会不争气的哭出来。
    早在她脑子一热说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颜面尽失的准备了。
    她在班上就是个透明人，不像袁微在女生群体里有了围着她转的小姐妹们，不然之前的两年里，她无数次被袁微当众使绊子，也不会没一个人帮她说话。
    所以郭凡站起来的时候，她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感觉，是心酸，是感激，和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以后试试能不能在每晚十点左右更
    第17章
    李一里用藏在桌子下的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再稳稳开口：现在呢？还是全校人都知道吗？
    赵蕊被郭凡来的这出整的有点懵，嘴唇颤抖着想要开口说话，但又说不出什么，末了只能僵直着脖子，想要回头看袁微。
    李一里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你还没回答我，你凭什么认为就是我传的谣言，凭什么认为全校人都知道，让你觉得颜面扫地？
    李一里简直步步紧逼，她每说一句，袁微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李一里深吸一口气：或者说，你凭什么觉得真有这个谣言？
    赵蕊听了这话，忽然一愣。
    之前温垣说的话像一颗埋进去的种子，在此刻疯狂发芽生长，赵蕊慢慢睁大了眼睛，脑子里迅速过了一下袁微跟她说的话，和现在的局面。
    一个念头在她的脑子里闪过。
    赵蕊难以置信地回头，身体颤抖着看向袁微。
    袁微没有抬头，只是默默放下了搭在赵蕊肩上的手。
    在场的人看着两人这反应，自然已经知道了事实，只是袁微明着整李一里的时候多了去了，这一回不过是多卷进去了几个人，他们感觉到无聊之后，自然一个个的都回头聊自己的天去了。
    郭凡见状，也混着坐回去，只是一坐下，身边一群兄弟锁喉的锁喉，挠痒的挠痒，逼问他是不是想在杨童童面前展示一把。
    赵蕊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棋子之后，红着脸低下了头。
    李一里一看她那委屈样子，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些听不清楚的话。
    杨童童本来撑着温垣的桌子，半倚着身子，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这时候也摆正姿势走近：好了，可能其中也是有点误会，等会儿就要上课了，你是要站在我的座位前上课？
    赵蕊闻言，脸上红色又加重几分，连忙点点头，一边说抱歉，一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杨童童斜眼看了一眼袁微，换了一种语气：怎么，你还想要我请你走？
    袁微一脸铁青，转身离开之前还不忘狠狠剜了一眼李一里。
    杨童童一瞬间被激怒了，抬起脚就要追上袁微：嘿，你还有道理了是吧？李一里连忙抓住她，好言好语地哄着：好了好了，都快上课了，她会记住这次教训的。半拉半拽的才把杨童童按到座位上。
    等杨童童喝足水，消了火，她才一脸贼兮兮地低头对李一里说：哎，就刚刚，别说，你平常都一畏畏缩缩样，一抬头杠起人来，嘿！还真像个人！
    李一里本来还以为杨童童会说些什么让她感动得痛苦流涕的话，她的手都已经抽好纸了，结果杨童童这么一段话，气得李一里把手里的纸往杨童童脸上摁：不是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温垣在后面轻轻一笑。
    杨童童胡乱地用纸在脸上擦擦，拿下来之后又贱兮兮的笑：实话实说嘛，诶，也教教我呗，以后好和我爸刚。
    温垣还在上扬的嘴角忽然就僵在了脸上。
    坐在前面的两个女生还在嘻嘻哈哈地打闹着，没人注意到身后的温垣早已停了笔，双手撑着下巴，往窗外望去。
    夏天的中午太热，风扇的风又老是吹不到这边来，温垣就喜欢在午休快结束时提前回到学校，把窗户打开，让高层的风慢慢吹走教室里残留的热气。
    于是此刻，有风慢慢吹过温垣额前细碎的头发，露出他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他被轻风吹得微微眯起眼睛，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须臾，他回过头，继续抓起笔，和一道数学题斗智斗勇，只是心里默默想着。
    杨童童，你真的放下了？
    有了赵蕊和李一里在课间的那一闹，接下来的课就显得有些无聊。
    台上的老师刚开讲没多久，就发现台下坐着的学生倒的倒，走神的走神，讲话的讲话。
    自己也带了这个班两年了，不止一次劝过他们，珍惜时间、多做题多思考、多为未来做打算
    十七八岁的孩子哪能听得进这些。
    久而久之，自己好像都快忘了，两年前接过这个班时，自己曾预想过的这群孩子们璀璨的未来。
    低头翻书的余光里却看到角落里有人举起了手。
    她抬起头，以为又是如往常一样，学生说要上卫生间，然后其余的学生就莫名其妙的开始笑，注意力全部被引走，课堂节奏被打乱，又要费好大的功夫再说一遍刚刚提到的重点。
    只是这次她说，
    老师，你刚刚提到的那个概念我们有点不懂，你能再讲一遍吗？
    她才恍然大悟，刚刚自己一个走神，顺口提到了一个重要但是难懂的知识点，要不是这学生提醒，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
    举手的女生自己不是太熟，倒是旁边一脸压都压不下去的惊讶，坐得端端正正，拿着笔好像时刻都准备着做笔记的李一里她认识。
    这个女学生，应该和隔壁班的谢宁是一起转过来的吧。
    但突然她就不想再想为什么今年转学生这么多，她突然有了一种冲动，一种想要仔细讲解这个知识点的冲动。
    或许班上的其他学生仍然不会在意，但是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听，想听，她就想继续讲下去。
    杨童童放下手之后，狡黠地朝李一里眨眨眼：怎么样，我说了吧，你提问老师都会跟你讲的，哪里会有老师不喜欢勤学好问的学生呢？
    刚刚老师一笔带过地提了一句这个知识点，却把李一里听得有些迷糊，她在那里纠结了一会儿，偷偷瞟了一眼杨童童，发现她正在慢悠悠地找东西，才敢开口问：那个，童童，刚刚老师提到的那个什么另一种快速求导的方法，你会不会呀？
    杨童童手还伸在桌肚里，头早已伸了过来：嗯就是导数不是特别复杂的话，你可以试试这种，但是我说肯定没有老师说的清楚，刚刚老师没说清楚？她知道这种方法，之前高二的时候数学老师就浅显地教过。对于李一里这种基础不好的人来说，确实一下很难弄明白。
    李一里有点失望：老师刚刚说清楚了就是我自己还不怎么明白。她失望在她那么不聪明，明明老师说过一次了自己还不懂。
    杨童童找到了自己要的那本书，她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下巴，眼睛也微微往上看着，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不过也只思考了一会儿，就说：那我们跟老师讲，让她再讲一遍吧。
    李一里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杨童童就已经举起了手。
    李一里快要被惊呆了。
    老师还是细细讲解了一番，等她放下粉笔的时候，下课铃也打响了。李一里的笔记本都快记满一页，杨童童也不时写下一些笔记。
    只有其余人疑惑，怎么一个地方讲了这么久。
    下完这节课，就只有一节课就能去吃晚饭了，班上男生不时发出躁动，想着今天去吃什么，女孩子们则是叽叽喳喳聚在一起，讨论着今天谁去食堂，帮忙给洗头发的人带饭。
    杨童童嘴里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问李一里：里里，今天你有啥想吃的吗？
    李一里正在整理她刚写好的笔记，头也不抬：今天今天我去吃食堂。她刚和袁微对上，这个时候回宿舍，她还没这个胆量。
    最后一节课在干饭的热情中过得无比缓慢，一下课，班上的人就分成了三堆，继续做题的做题，往前门要去洗头发的撒丫子跑，往后门跑去吃饭的挤得水泄不通。
    门口堵着的人一走完，谢宁就出现在了后门，温垣合上书，不发一言地起身就走。
    杨童童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一边翻出通行证，一边哼哼唧唧，李一里只是攥紧手中的校园卡，不往那边去望。
    我听他们说，今天外面会有菠萝卖，你等我跟你带一根回来。杨童童说完，不等李一里回答，就哒哒跑出去了。
    李一里写完最后一个字，拿上校园卡，走出了教室。
    杨童童还没走出学校大门，隔着老远就看到了靠在围墙上的梁子。
    周围都是花花绿绿的短袖，他一个人一身黑靠在那里，又有那般长相，想让人不注意到他都难。
    杨童童顿了顿脚步，攥紧了通行证的带子，才慢慢走过去。
    就知道你要出来吃饭，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杨童童走过梁子时，他突然来了一句，身子也从墙上挺了起来，影子将杨童童拢了个严严实实。
    杨童童装作不在意，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其实偷偷吸了口气。
    梁子一下从身后跳出来，和她并肩走着：哎，杨童童，你怎么不和我说话？之前我送你出校门也是，难道你是冰山美人？说完自己先嘶了一声：可我看你和你同桌有说有笑的，在我面前话都不说一句，难道我特别一点？
    杨童童听闻猛地转身，倒把梁子也吓得不动了。
    你监视我？
    说这话时，两人正站在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时不时往两人身上撞。
    梁子扶住歪歪斜斜的杨童童，马上就松开了手，之后换了个边，挡住了杨童童身前汹涌的人群。
    我哪敢监视你，只是有几次我经过你们班看到了，好了快走吧，这里人太多了。一边说，一边右手在杨童童身后虚拢成一圈，隔开了她身后的人。
    杨童童还想说什么，可身旁男孩转头和她说话时，照在脸上的光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分成斑驳的光影，身后环绕着少年蓬勃的热量。
    她忽然不想开口，免得惊扰这番光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迟到了，抱歉
    第18章
    走出人群，就能看到沿路的商铺，梁子不时开口和她说今天班上发生的事情，而杨童童一心只想找有没有卖菠萝的，心不在焉地应付梁子。
    梁子发现了她的敷衍：怎么了？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杨童童一心只有她的菠萝，不经意顺嘴就说出来了：菠萝呢？怎么找不到菠萝？
    梁子恍然大悟：你早说嘛，我知道有一家，我带你去。说完就走在前面带路。
    其实也没走多远，就走到了一个看上去不起眼的一家店铺，看上去不大的店面，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竟然能容纳那么多人。
    梁子带着杨童童走过人群，来到一个玻璃柜前，微微泛黄的玻璃柜里，有几个盛着水的玻璃罐，玻璃罐里，就是已经削好的菠萝。梁子熟稔地用方言和店主对话，杨童童其实想跟他说，自己虽然说这里的方言会很拗口，但听还是能听懂的。但是
    梁子说的女朋友今天嘴馋是什么鬼啊？！！
    杨童童刚想反驳，梁子却递过来了两根用袋子装好的菠萝：给你，走吧。
    多少钱？我扫你。杨童童把袋子换到一个手上，另一只手去摸手机。
    梁子两手交叉放在脑后，自顾自地往前走：先欠着，以后慢慢还。杨童童追出去，一定要还给他，可刚走出店门，梁子就先停住了。
    杨童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之前和梁子站在一起的他的兄弟们。
    梁子跺跺脚，作势要走：小美女拿到自己想要的菠萝了，那我先走喽。杨童童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她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梁子好像感觉到了，回头低下身看着她的眼睛：我朋友在那边等着我呢，先走了。顿了顿之后，又加了句：我的朋友和你不一样，玩不来的，你要是还不赶紧回去，同桌等菠萝得等着急了。
    阳光照到沿路商铺花花绿绿的招牌上，投在梁子眼里却是一片斑驳陆离的光影，梁子斜飞的眉就嵌在这片光影上，让杨童童看得不甚真切。她看到梁子有点痞气的眉梢，也看到了梁子分明清澈的双眼。
    还有
    那份真挚的心。
    说完，梁子直起腰，转身就朝着不远处正在起哄的朋友们走去，明明走在一群朴素的学生里，就已经那么惹人注目，可他偏偏还要耍帅，抬起一只手往后挥了挥。杨童童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再见
    杨童童小声说了一句。
    晚上吃饭的人变少了很多，李一里只排了几分钟的队就端着饭出来了。位置也空了不少，李一里随便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开始吃饭。只是她刚开始吃饭没多久，邻桌就跟着坐下了一群女生。本来李一里是没在意的，直到她们小声讨论的声音漏了一点，传到了李一里的耳朵里。
    诶，就旁边那个，听说就是李一里，袁微今天差点没被她气死。
    袁微在整个年级认识的人很多，基本路上遇到一个她都认识，这也是李一里不敢之前不敢和她对上的原因之一。
    呵，傍上大腿了果然不一样。
    什么大腿呀，不过是好奇，等有一天人家懒得理她了，有她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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