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南处(30)

    杨童童一进教室，就猛扑到座位上，把李一里吓得直往后退。
    我去逛了超市，你看里面有没有你喜欢吃的？杨童童说着就拉开了袋子。李一里觉得好笑，怎么这杨童童这么热情，直到她看到跟着她身后的温垣。
    知道温垣下学期可能要走之后，她总是不敢直视温垣，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问出口。她装作无意，低头欢欢喜喜地和杨童童说笑。
    温垣扫了两人的头顶一眼，坐回座位。
    好不容易下了连堂课，杨童童就被叫进了办公室，李一里想着出去散散，回来再复习，也出来教室。
    在门口看到谢宁的时候，李一里倒吓了一跳，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温垣很少和她走在一起了，自己也和她少了交集。
    谢宁看见出来的是她，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上前来：你是李一里吧，你能帮我找温垣出来一下吗？
    李一里回头看了一眼正低头做题的人，有些难以答应，她知道最近温垣为了这考试花了多少心力，这个时候应该是在纠结一道新题，她不敢打扰。
    谢宁像是发现了李一里的难为情，笑笑说：没事，你要是忙我就不打扰你了，麻烦了。
    谢宁转身要走的时候，李一里却喊住了她：温垣下学期要走的事，是真的吗？
    温垣本来想翻翻笔记，没想到一下碰到了堆在桌边的书，他弯腰捡起书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走廊外和谢宁说话的李一里。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李一里的脸色煞白。
    他父母调回国内了，刚好温垣高三，就想着接到身边来陪读，而且那边的教育资源也好一点。说来说去，李一里就听清了这么一句话。
    那你呢？
    我也会回去。
    旁边有人经过，李一里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想刚好撞上人。温垣隔着厚厚的衣服搀住了她，扶稳后又放开：没事吧？
    那处被碰到的地方有些热，还有些冷。
    你找我有事吗？温垣听到李一里的回答后看向谢宁，谢宁支支吾吾不肯说，李一里便反应过来，随口胡诌了个理由，就进了教室。
    不知道外面在聊什么，谢宁看上去像是很开心，温垣背对这边，也看不清表情。李一里收回目光，重新翻开了练习册，却老是找不到刚刚那道题在哪，李一里一阵懊恼，早知道就不关上书了。
    这时刚好一个男生从门外进来，手里还拿着书，看样子刚从办公室回来：李一里，杨童童要你帮她找一本紫色封面的练习册给她，她现在忙着，走不开。李一里答应了一声，便抛下脑中的念头，埋头去翻杨童童的抽屉。
    最近发的卷子多起来，就是习惯把东西都收拾整齐的杨童童，这个时候抽屉里也有些乱。李一里一本本地抽出来看，再一本本地塞回原位，抽到最后一本的时候，李一里如愿看到了紫色封面。
    只是没想到顺便带出来了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一看这折痕李一里就清楚，只有杨童童才习惯这么折。
    她本来不在意，准备把纸条放回去，只是拿起来的时候李一里不小心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有些好奇心作祟，但不想看杨童童的隐私，这时怀里抱着的书一歪，李一里手忙脚乱去捡。纸条就摔在地上，露出一大片字。
    温垣刚还在和谢宁聊过年父母的打算，就看到李一里沉着脸，拿着一本书从身前走过去，看那封面，像是杨童童很久之前就在做的练习册。
    谢宁也被李一里的脸色吓了一跳，等她走远后，才迟疑着问：这忽然之间怎么了？
    温垣皱了皱眉。
    李一里走出教室的时候，脑子里除了要给杨童童送书之外，就一直响着一句话，一句字体隽逸写在旧纸条上的话。
    只是好奇而已。
    第47章 新鲜感
    最近为了联考，老师们也是铆足了劲出卷子讲卷子，杨童童被喊去办公室替英语老师看题，却在一个填空题上犯了难，她怕看错，又想起之前做过的练习册上有过类似的题，因此叫了李一里来。
    只是李一里把书放在桌子上的时候，脸色颇为冷漠。
    杨童童还以为是自己打扰到李一里学习了，惹得她不痛快，便赔笑着说：不好意思啊里里，我实在看不完走不开，才麻烦你一下。
    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李一里语气冷漠。
    等李一里回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温垣和谢宁已经不在原地了，她一转身走进教室，就看到温垣坐在座位上，窗外光亮从侧面照来，把发丝映得虚虚实实，整个人都像埋进了光里。
    如果是一前，李一里心里的小鹿一定会嘶叫着跑几圈，可是现在看来，李一里只觉得一阵寒气从心头冒出来。
    温垣没抬头，只是感觉前面有人影晃动，他再抬起头时，便看到李一里坐得笔直，埋头做题。温垣想起刚刚李一里的眼神，但现在看来她好像没什么变化，心里那团云也散去，低头做题。
    杨童童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凑到李一里面前问：里里，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就是题目太难了，做得恼火。李一里头也不抬地回答。
    之后漫天试卷发下来，杨童童忙这忙那，顾不得多问。
    联考前两天的时候，高三学生们搬起东西，收拾考场，赵蕊抱着一箱子书和李一里一起走回宿舍的时候，还笑道：要不是现在是冬天，这不就和高考的时候一样了。
    李一里笑笑，十二月底的天气，搬着书的手冷得通红。
    赵蕊东西少，搬完的时候李一里还得再去一趟教室，教室里灰尘扑扑，走读生们东西不多，提前搬完之后就留下来打扫卫生。李一里搬出抽屉里最后一摞书的时候，温垣和杨童童正好扫到这组。
    多年的冻疮在今年这个有些寒冷的季节隐隐有了点发作的趋势，李一里的小拇指刚碰上书角，就有一阵刺痛传来，激得李一里条件反射般丢下了书。她蹲下来准备去捡的时候，有一只手比她更快。
    温垣蹲下来，一本一本收拾好，再站起来递给她，杨童童也在后面说：哎呀里里，你怎么长冻疮了。
    李一里小心接过书，手指微缩，没碰到温垣的手：早就长了的。在朝向温垣的时候，却是头也不抬：谢谢。
    这下就连杨童童也觉出不对劲，，好像李一里这样已经很久了。温垣没说话，回头拿起扫帚扫起地来。
    联考前一天，教室里已经空空荡荡，桌面上贴好了准考证，墙上所有挂牌都摘了下来，学生们临时在实验楼复习。
    老师们也没布置什么作业了，让学生们自己复习，有不懂的再上来问。实验楼好像很久都没人来过，灯影闪烁，窗帘布满尘埃。没有扩音话筒的加持，老于站在讲台上声嘶力竭：同学们不要觉得条件有些艰苦啊，这次联考是目前为止最综合的考试，名校命题与阅卷，还有命题专家加入，说夸张点，这就是一次模拟高考。
    台下学生也不由得坐得端正，本来以为就是一次模拟考而已，没想到搞出这么大一阵仗，不想重视都得重视了。
    为了大家更好学习呢，这几天我们都不上晚自习，大家回宿舍好好休息，当然，有想在教室学习的也可以留下来，只是时间不要太晚。班主任说出这个好消息的时候，班上的学生都松了口气，想着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温垣看了一眼李一里，发现女孩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的喜出望外，仍然不动声色地低头复习。
    年底大家都把衣往身上加，连杨童童都一边抱怨着这鬼天气人能活吗，一边出门前还拎上一件厚棉衣。
    李一里倒显得瘦小。
    下了最后一节课之后，一群人如鸟兽散，纷纷冲出教室。实验楼离食堂远，要是去迟了说不定就没饭吃了。李一里悠哉悠哉走在路上，去小卖部买了一个面包后，揣在兜里，一路小跑回了教室。
    高考时间越来越近，杨童童和温垣为了省时间，一般在门外就吃完了再进来。因此当杨童童看到教室里只有李一里坐在位置上，手里拿着个小面包啃着的时候，她惊得快说不出话来。
    不是，里里，大冷天的你吃这么点不饿啊？杨童童一边说一边搜罗着还有不有能吃的东西。
    李一里有些茫然：还好啊，能吃饱。说完她就意识到，晚饭就吃个面包或者水果的日子有多久，自己已经记不清了，有时连午饭也草草对付几口，就回了教室。
    温垣微微眯起眼，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是李一里真的瘦了点。
    他想起刚开学的那天，自己陡然撞上她的时候，还差点扶不住，现在看来，一手都能搂住了。
    那怎么行，现在这么高强度学习，身体垮了就不好了。杨童童找来找去就翻到几包辣条，一时犯难。
    哎呀没关系，我能吃饱，你快收拾收拾回家吧，晚上多冷李一里话还没说完，肚子就叫了一声，一时气氛有点尴尬。
    我还有些吐司，你吃几口吧。温垣说了话。
    杨童童自然高兴，忙不迭地接过东西，在李一里面前打开，还喋喋不休埋汰：这家店的吐司还挺好吃的，就是离我家远了点，每次他去买我要他帮我带一份他都不乐意，买了也只给我尝一小块。说完自己光明正大地拿了一块出来，耀武扬威地看着温垣。
    不用了，谢谢。李一里把袋子又封好，放在了杨童童桌子上，自己把最后一口面包囫囵吞完，收拾东西就准备走。
    杨童童一口面包还叼在嘴里，来不及管就来拉李一里：怎么就走了？李一里没回头，看不见温垣的表情：不是说不上晚自习吗，我先走了。
    这话一出，杨童童也不好再说什么，迟疑着放开了手。李一里掂了掂怀里抱着的书，走出了教室。
    因为考场重新排列，有本校和外校两个考场，按人数分，一个班就只有四五个人分到外校的考场，很不幸，李一里就是其中一个，更不幸，袁微也是。
    上大巴的时候，只有李一里身边有个空位了，袁微有些局促，但还是坐了下来。李一里倒是坦坦荡荡，眼神都没飘过。
    上车前杨童童还专门跑到车旁跟她说：外校考试也没什么的，反正一个上午就回来了，两天考完就好了。
    李一里笑笑，点了点头，但她看见了跟在后面的温垣。车可能要开了，我先走了，你也快去复习吧。李一里说完，就窜上车，也没在意温垣欲言又止的表情。
    其实两个考场隔得不远，但毕竟只是个模拟考试，路上没有警车开道，也耽搁了不少时间。车子一路晃晃荡荡，李一里感觉自己有点晕车的样子，便闭上眼睛想好好休息一会儿，偏偏袁微这时凑上来。
    欸，你知不知道谢宁？李一里扯了扯嘴角，文科班第一名谁能不认识。
    你知不知道她其实是温垣女朋友？
    外校考试的人回来还要坐车，到学校的时候，本校人都吃完饭，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了。李一里硬撑着吃了一碗饭，去教室的时候已经没几个人了，她收拾好东西，也回了宿舍。
    宿舍里还是万年不变的老节目对答案，李一里懒得听，摸出一副耳机，躺在床上翻数学公式，背公式的间隙里，李一里看了一眼袁微。
    眉飞色舞，胜券在握。
    李一里清楚袁微那个时候说那句话的意图，她也确实实现了她想要的效果，至少开考十五分钟时，李一里脑子还有点魔怔。
    还好铃声响起，将她拉了出来。
    只是温垣是温垣，她是她，因为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耽误了自己，那是最不值钱的交易。
    下午开考，李一里没见杨童童，一打铃她就上了车，坐了一个单座。袁微上来的时候，嘴角轻轻扬起。
    两天考试过得飞快，考完理综大家伙才真正意义上聚在了一起。一时教室里答案满天飞，就一个大题都能凑出十几种答案。对完答案后，一群人胆战心惊，想着要不要和坐在角落里的那两个人对对答案，却又踟蹰着不敢上前。
    杨童童趴在桌子上，恹恹开口：终于考完了，一场大考是真的累。
    李一里也终于能喘口气了，为了这次考试，自己天天都快学发霉了。
    班主任这时进来，路过一群喊声一个比一个大的男生，耳朵里遭不住，但想着好不容易解放了一会，就让他们闹腾闹腾。径直朝这边走来。
    李一里看见班主任的时候，条件反射般把背挺直，装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班主任没走到前面来，而是在温垣的桌子上敲了敲：你的成绩会发去你原来的学校，毕竟下学期你还是要回去读嘛。
    晚自习被物理和数学平分，老师走上讲台时还一脸笑嘻嘻，以为今年能不负所托，只是讲完试卷之后看完学生的表情，一颗心就凉了下来。
    下晚自习后，留在教室学习的人不少，或许是被这次考试刺激到了也说不定。
    李一里关上书起身的时候，温垣喊住了她：你最近怎么了？
    片刻之后李一里才回头看向他，神色冷漠，语气平淡：都到现在了，新鲜感还没过去呢？
    第48章 冬夜
    考完试之后总有那么几天，各科老师都忙着讲试卷，虽然有人欢喜有人愁，但好歹是有了一段喘气的时候。
    李一里下课后更少出去了，往往都是坐在位置上做题，或者抱着书去办公室。杨童童只觉得李一里被考试刺激到了，才忽然这么努力。温垣也不和她提起李一里，她便自然这么想去，有时还会劝劝李一里，缓缓劲儿。
    虽然考试人数多，但阅卷老师都是些老手了，再加上科技手段，考完一周不到的时间，网上就陆陆续续传出一点风声。
    从办公室偷听到消息的人在班上说：诶，今年除了那些厉害学校，我们学校在剩下的里面应该算好的了。
    郭凡凑过去：怎么说？
    我听英语老师说，这次的试卷有难度，没有满分的，但145以上的我们学校就有两个，140以上的还有一两个的样子。听了这话，众人哗然，眼神不自觉地瞟向了角落里的两人。
    然后老于说，语文作文有高分，看考区应该是我们学校的。
    数学？数学不清楚，好像有满分。
    围在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那人终于忍不住了，叫起来：哎呀我只能听到这些，还有的你们自己去呗。
    三人自然对这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杨童童真正意识到不对劲，是在出成绩的那天。班主任大发慈悲，手里拿着打印好的成绩单，却把手机发下来，让学生自己登网站查成绩，美其名曰让大家自己找找问题。
    郭凡在下面一边开机一边小声说：不就是来个双重打击吗。
    李一里等所有人都拿完，才上台去拿手机，班主任看了她一眼，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查成绩的时候可谓鸡飞狗跳，鬼哭狼嚎，学霸们闷不作声，学渣们奔走相告。
    郭凡抱着同桌嚎：早知道考英语前我就不吃那个鸡蛋了，不然我英语成绩也不会少一个0。
    何岁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两下之后，啧了一声，靠向旁边的周松龄：这回去可不好交差诶，让我看看你的呗。周松龄早已经放下手机，但禁不住何岁的纠缠，把手机扔给了他。
    李一里沉默着查完成绩，又把手机放下，做起题来。杨童童本来还想问问，只是一看她的脸色，就不敢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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