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几里(4)

    换鞋吧。饿了没？苏母从鞋柜子里拿出苏一枝的那双。
    鞋面上一点灰也没有，一看就知道苏母时不时会清理一下。
    陆和那小子没跟你一块来？苏父站在苏母身后问。
    苏一枝弯腰换鞋，先叫了声爸妈，然后按照顺序耐心回答：不是特别饿，他说这样太仓促了，过年和我一块回来。
    苏父苏母对视一眼，没接着问下去。
    想吃点什么？妈给你弄点。
    哎呀这么晚了您二老快别忙活了，再说了我也不是很饿，你们快去睡觉吧。苏一枝换完鞋一边挽一个人带着他俩往屋内走。
    催着爸妈回房睡觉后苏一枝往自己床上一躺。
    还是家里自在，苏一枝由衷感慨。
    她的手机收消息经常延迟，陆和的消息慢半拍地弹出来。
    陆和：【到家了吗宝贝？】
    陆和：【悄悄探头.jpg】
    陆和：【到了视个频？一日没见如隔三秋。】苏一枝发了条语音过去：【很晚了快睡吧。你明天不上班么？】陆和懒洋洋地嗓音响起，带着点笑意：【上啊。上班没看老婆重要。】最后还是苏一枝妥协了，顺着陆和的意思打了会视频。
    周六苏一枝在自己床上一觉睡到自然醒。
    阳光透过她没拉紧的窗帘映到地板上，有点晃眼。
    她伸了个懒腰，转身把手伸到床头柜摸索她的手机。
    窝在床上点开了微信。
    她先把陆和的消息回了，然后点开六人小群，无非就是在讨论什么时候在哪聚。
    这种时候苏一枝都不掺和，都让他们决定。
    鉴于林意也跟着一块出来，所以他们一致认为游乐场是最好的去处，十点集合。
    林铭泽：【我带着我老婆孩子去接文静和枝枝呗？】文静：【劳烦林老板了/抱拳】
    苏一枝：【好，谢谢林老板。/猪头】苏一枝收拾好走出房间的时候苏母正戴着她那副椭圆形的眼镜靠着藤椅，晒着太阳，一脸严肃地看着
    高中数学教材。
    妈，大周末的看数学书干嘛？爸爸呢？苏一枝走到她的背后弯腰说。
    哎哟你这孩子，走路也不出声，吓我一跳。曾媛，也就是苏母，回过头来看她一眼，摘下眼镜揉揉眉心又戴上，过两天给孩子们讲新课，教材改版了，考纲也变了点，我看看哪漏了没。人老咯，眼精花，多看几遍才放心。
    曾媛又补了一句，你爸他上班去了，晚上才回。
    噢。苏一枝点头，压低了声音问曾媛，今天苏老板会给曾老师带什么花呢？满天星？郁金香？还是玫瑰？
    苏父只要出门一定会带花回来。
    这是存在于他们家的老习惯了，这个习惯存在的年岁比苏一枝年纪还大一丁点儿。
    起因是苏父不知道哪个疙瘩角听来的说法：经常给老婆送花，家人健□□活美满。
    他还真就信了，从此以后苏父只要出门想方设法都给苏母带花回来。
    偶尔是一枝，偶尔是一束。
    苏母都照单全收。
    曾媛愣了一下，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打趣，合上书本，慢慢卷起来。
    苏一枝笑意未消，看着她妈的脸，没注意到这个动作。
    我猜今儿是
    一枝白玫瑰。
    与此同时，苏一枝的脑袋被轻轻敲了一下。
    她缩了一下，捂着头吐了一下舌头，我就随便问问，您就这么动手不太好吧。
    曾媛无辜：我活动一下筋骨，正好你在这位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一枝知道说不过她，索性不说了，我出门了，赴约去。
    说完就转身摆摆手，往门口走去。
    赴谁的约啊？
    六人小组，外加一个小宝贝，游乐场一聚。苏一枝头也不回。
    早点回啊，注意安全。
    知道了。
    六个人带着林意玩了个尽兴，末尾林意玩累了，瞌睡连连，林铭泽先把她送到他妈家住一晚。
    然后六个人在常去的那家烧烤店吃夜宵去了。
    还是常做的那桌，六个人坐在一个小角落。
    喝点小酒，就着花生，边吃串边聊，周遭是熟悉的家乡话和热烈拼酒声。
    好像什么都没变。
    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以前他们六个围在这里谈天说地，肆意畅想美好的未来。
    而现在他们说的，总是少不了工资、家庭、婚姻，还有孩子。
    酒意上涌，多多少少有些醉意了。
    文静突然一拍桌，都被吓一跳。
    只听见她恍然大悟地说：你两是不是早就相中了人才跟我们一块玩的？！
    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苏一枝悠悠出声：你才反应过来啊。
    文静痛心疾首：真是，引狼入室啊！我就说，两大老爷们怎么会愿意成天跟四个女孩子待一块！
    林铭泽憋笑：话也不能这么说，现在不都是自己人了么。
    魏然严肃地点点头。
    张梓伊举起杯子和文静碰了一下：静静还没找对象呢？
    哎，打住。文静举起手做了个拒绝的手势，在家老是被说，你们就别催我了，放过我吧。
    行行行。张梓伊好脾气道。
    烟瘾犯了，林铭泽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魏然。
    魏然喝的脸都红了，伸手推回林铭泽递烟的手。
    一本正经道：正在戒烟，最近在备孕。
    噢～大家了然，都起哄。
    万意带着笑：最好生个小伙子给我们家啾啾当未婚夫啊，还顺带解决了婆媳矛盾。
    张梓伊臊得脸更红了，偷偷伸手掐了魏然一下。
    你掐我干嘛？魏然转头疑惑看她。
    乐得他们直笑。
    文静笑道：那你还喝酒吃串。
    魏然认认真真解释：不一样。好不容易聚一场，总不能扫大家的兴。
    张梓伊又补了句：其实他自己也嘴馋了。
    这头林铭泽嘴巴里刚叼着烟想点燃，万意的手就伸过来了，把烟拿了下来，不咸不淡地说：桌上很多女生。
    哦，醉糊涂了。林铭泽挠挠头道，压下了这股瘾。
    苏一枝边吃边做个围观群众，偶尔回回消息，没想到下一刻话题就到她身上了。
    枝枝，你和陆和什么时候把事给办了啊？万意抬头问。
    苏一枝啊了一声，心想陆和人不在平宜，名字倒没少被人提起。
    不知道，先抽空让他正式见一下我爸妈吧。
    话说当初他要你微信的时候我还真没能想到你两会在一块。万意插嘴道。
    文静喝得有点多，大着舌头说：陆和长的正好是枝枝会喜欢的类型啊。
    正巧陆和的消息进来，屏幕亮起。
    苏一枝下意识解锁看他的消息。
    陆和：【姐姐，你在干嘛啊？今天北市又下雪了。】陆和：【给你看。】
    苏一枝点开底下的视频。
    视频不长，先是镜头朝上，陆和戴着帽子站在路灯下露了半张脸，雪花飘飘扬扬地往下洒，陆和温沉的嗓音响起：好大的雪。
    而后镜头翻转，入目全是白色，陆和穿着鞋往积雪上踩，咯吱声明显。
    苏一枝笑了一下。
    回：【和文静他们几个聚一聚。希望我回来之后也下这么大的雪。】她也没想到会这样。
    陆和这人在加上她微信之后偶尔会给她发消息，但分寸感拿捏得极好，没有让苏一枝反感过。
    再后来，再见面是在学校里面。
    偶然有一次她抱着书从图书馆的台阶上下来，陆和恰巧路过。
    他站在台阶下，不动了。
    等她走近，陆和笑着喊她：学姐！好久不见啊。
    那模样，青涩又大胆。
    笑起来像是穿梭了光阴，一下子把她拉回青春洋溢的高中时代。
    那一刹那，苏一枝的心弦切切实实被撩动了。
    文静说的确实没错。
    陆和这种就是她喜欢的类型。
    第6章 橘子味汽水
    作业在PPT最后一页，待会儿我把课件发群里，作业就下周二之前发我邮箱吧。这节课就上到这里吧。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丢下这句话就有同学起身往外走，也有同学围上前去问问题。
    苏一枝还没动，慢悠悠地照着PPT往课本上勾画作业。
    主讲教师年纪比较大了，比较佛系，发PPT的速度以及回消息的速度都很慢。
    苏一枝喜欢一把作业布下来就写完，所以她每次都会勾画好作业。
    外面下好大的雨啊，吃完饭还想回宿舍呢。坐在她旁边的舍友徐嫚叹了口气，你带伞了吗？
    她摇摇头：没有，没想到今天会变天。
    北市很少下雨，但是一下基本上就是大雨，像是要一次性下个痛快。
    外头雨珠噼里啪啦往下砸，外头的天阴沉沉的，乌云聚顶。
    挨着她的那个舍友有点愁：只带一把小伞，三个人一块躲的话有两个人半边都得湿掉。咱们再等等吧，等雨小点咱们再走。
    她们宿舍四个人，通常三个人一块，因为另外一个人不是同一个专业的，实在凑不到一块去。
    苏一枝刚想说你不是上课还嚷嚷着饿死了吗？要不你两先走？就被另一个舍友黎慧恩截了话头。
    欸，你们看门外，不那个小学弟嘛。她把头偏向这边，指了指门外。
    苏一枝顺势望去，陆和拿了两把伞站在外头，看她的眼神往这边看了还一脸高兴地挥了挥手。苏一枝笑着回应。
    彼时她和陆和已经没有一开始见面那么陌生，但也没有确认关系，不过她周遭的人都知道他的存在。
    噢。某人有人送伞了呢，怕是不需要我们了。
    苏一枝有些不好意思：那，我陪陪你们？
    别，别让我们成为你爱情路上的绊脚石，512的门训就是能脱单一个算一个。徐嫚真诚道，握紧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你快去吧。我们是你坚实的后盾。
    苏一枝也不再推脱了，装好书和她们说了声拜拜就往外头走。
    你怎么来了？苏一枝温声问他。
    陆和脸透着点红：看外边下大雨了，正好我待宿舍没事干。想着你可能没带伞，没问你就过来了。
    陆和没看过苏一枝的课表，只知道她在上课，但是不知道在哪栋楼哪间教室。
    你怎么找到我上课的教室的？
    猜的。然后一间一间看课表找的。
    苏一枝无奈：你就不怕找不到吗？
    这不是找到了吗。陆和傻笑，找不到就再问问你呗。
    苏一枝心想，有点傻，不过也还行。
    饿了吗？
    陆和点头，鼓起勇气道：姐姐也还没吃吧？一起去吃吗。
    虽然聊得还行，但是他们还没单独一块吃过饭。
    好啊，我请你吧。
    那会儿苏一枝就爱往怀西巷来。他俩打了个车到老地方门口停住了。
    各自点了一碗热腾腾的面，面对面坐着吃完了。苏一枝把账给结了。
    他们出来的时候雨停了，只不过天还阴着。
    陆和往周边扫了一眼，撇下一句姐姐你等等。拎着两把伞跑去附近一个便利店，提了两瓶汽水出来。
    玻璃瓶的。
    伸手递给苏一枝：给。
    苏一枝接过，把瓶子转了一圈看见底下五个字：橘子味汽水，出声：橘子味的啊。你喜欢喝橘子味汽水？
    算不上喜欢，挺好喝的，经常喝也没换过。
    苏一枝冲他温润一笑：你留着喝吧，我对橘子过敏。
    啊？陆和愣愣接过，挠挠头，对不起啊姐姐。我以后会记住的。
    你说什么对不起，是我没告诉你。苏一枝被他逗笑了，回学校吧？
    陆和点点头，两个人肩并肩穿过怀西巷往外头走去。
    巷子另一头出来就是大道，路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
    边上栽的悬铃木已经开始掉叶子了，落叶混着雨水躺在人行道上，太阳终于拨开云雾露了头。
    苏一枝饶开一个水坑，抬头眯着眼看了眼天。
    随即又转过来看陆和，露出了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语气温柔：出太阳了。
    在陆和看来这个笑容比阳光还晃眼，陆和愣住，一个没边没际的想法轻飘飘地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牙齿生的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了。
    陆和眨了一下眼，咽了口口水，应道：嗯。
    又无言并肩走了一段路，快到地铁口，陆和握着伞的手悄然收紧，突然就不想忍了，伸手拽了拽苏一枝的衣角。
    姐姐
    你
    两人同时出声，苏一枝停住脚步，笑弯了眼：你先说。
    陆和在她面前站定，半垂着眼看她，心如擂鼓。
    身边行人匆匆，树梢上的水滴要坠不坠，气氛一下陷入无言的暧昧之中，一分一秒都显得如此漫长。
    苏一枝攥了下手心，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果然，下一秒陆和开口就是一个直球，声音轻轻，却坠在苏一枝心口：姐姐，我真的很喜欢你。
    一瞬间苏一枝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少年在柜台后面带着羞涩朝她笑，陆和头回在校内和她打招呼青涩大胆的模样，陆和提着她最常喝的奶茶在画室门口等她，陆和穿过人群向她走来
    陆和确实挺好的，为人没的说，相处也进退得当，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
    况且
    陆和又开口了，有点语无伦次：姐姐，我第一次表白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就是我会努力的，会学着做一个好的男朋友的，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真的。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第一次见你就好喜欢了
    苏一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和脸通红，手紧紧握着，青筋明显，那模样落在苏一枝眼里着实有些。
    可爱。
    苏一枝从回忆里抽身，喝了一口啤酒，大大方方说：他追我挺久的，第一次遇见这么执着的人，他确实挺好的，知道分寸，也知道照顾人。而且我很喜欢当时他身上那股少年气。
    张梓伊点头：不过那小子长的确实挺帅，干净阳光，这没的说。
    魏然敷衍打断，拨了拨串串的竹签子：嗯嗯嗯，要不要再上点串儿啊？不够吃啊这也。
    张梓伊：得了吧你，晚上吃撑了不好。
    最后还是加了一盘串串，六个吃了个尽兴，也聊了个尽兴。
    他们六个人一起窝在旧日常坐的角落，请老板娘用万意的拍立得给他们拍了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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