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几里(6)

    得了吧你，说这话你牙酸不酸呐？
    陆和转头看她，咋了两下嘴巴：还真有点。
    苏一枝点点头，不甚在意道：噢，还去怀西巷么？好冷啊，不想去了。
    陆和凑过去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兜里揣。
    先是嘟囔了一句不容易，终于听话戴手套了。然后问：那我们直接回家？
    苏一枝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想吃寿司了，咱们去小区附近的超市买点材料自己做吧。
    最近苏一枝迷上了自己做甜品什么的，奈何味道不怎么如意。
    但是苏一枝自我感觉良好，并且觉得多实践才能获得更大的成功！
    陆和脸色微僵，小心翼翼反问了一句：自己做？
    对啊，我看了视频，寿司很简单的。苏一枝用另一只手拍拍胸脯，神色自信，相信我，肯定会成功的。
    陆和不敢反驳，只能顺着道是是是。
    你带伞了么？
    陆和一拍脑门：呀，我忘了。我上去拿一把？
    苏一枝无奈道：算了。回去吧。
    下次会记得的。陆和揽着苏一枝边往地铁口走边说。
    你已经忘了很多次了，下次我还是自己带吧。苏一枝实话实说。
    噢，对了，上个月房租一千，水电费一百八十九，加起来三千一百八十九。苏一枝边往购物车里放东西边跟陆和算。
    每回交房租水电费苏一枝都会跟陆和说一下。
    苏一枝这个人吧，恋爱观就是很简单的AA制生活，她喜欢独立自主，也不是很依靠男朋友。
    她一向认为自己的财政大权就得掌握在自己手里，女方也是，男方也是，在恋爱里大家都是平等的。在她的想法里面，也没有工资上交老婆这种说法。
    我们都只是独立自主的个体，自己劳动所得为什么不放在自己这里。
    所以她专门办了一张卡，每个月她和陆和都会往里面转一定的钱，剩下的钱都归自己管，谁也不问谁的。
    所有的共同支出，比如房租水电费暖气费生活用品等等一系列两个人都用到的，全都是用这张卡支付，里面也包括苏一枝和陆和一块攒的打算买房子的钱。
    陆和嗯了一声，就近捞了一包青提放在购物车里。
    还有什么要买的吗？苏一枝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走。
    陆和痞里痞气地笑了一下，煞有其事地点头：有啊。
    然后走到收银台一脸自然地伸手
    拿了几盒小孩嗝屁套。
    尽管都是成年人了，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大大咧咧地拿这种东西苏一枝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以往陆和都记得她的日子，最近几个月老是忘记。
    苏一枝耳朵一红，拍了陆和的手一下，回头张望了一下，带点哀怨地跟他咬耳朵：我今天刚来。
    陆和手一松，把东西放回原位：噢，差点忘了。
    最近你记忆力有点下降啊。苏一枝睨了他一眼。
    不记得带伞。
    不记得拿快递。
    不记得我的日子。
    不记得洗自己衣服。
    陆和顿了顿，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工作太忙了，不会要提前老年痴呆了吧。这可怎么办啊。
    苏一枝被他的语气逗笑了，接着说：没事啊，姐姐会照顾你的。
    那就好。
    苏一枝结了帐，陆和很有觉悟地伸手帮她提袋子。
    苏一枝戴着帽子挽着陆和的胳膊出超市门的时候正巧碰见任柳踩着高跟鞋手里提了个红色的方便袋往这边走。
    任柳眼神一转，看见了成双成对的两人，主动打了招呼。
    任柳笑吟吟道：这么巧？
    苏一枝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你好。
    倒是陆和神色有些奇怪，喊了一声任总。
    吃橘子吗？任柳主动问苏一枝。
    苏一枝这才看清任柳提的是袋橘子。
    这一刻苏一枝心里想的是：红色的塑料袋和她不搭，她像个只会提品牌纸袋子的精致都市丽人。
    苏一枝摇摇头，也不解释原因：不了，谢谢任总。
    任柳也无所谓，笑着摆摆手先走了。
    没成想他们又在电梯口遇上了。
    苏一枝脸上震惊太过明显，脱口而出：任总您也住这？
    任柳弯了一下唇，懒散抬眼往陆和那边看了一下又转回视线，散漫解释道：对啊，陆和给我介绍的地儿，环境什么的都蛮不错，离上班的地儿也近，我挺喜欢的，就买这了。
    噢。苏一枝没想其他，按了电梯。
    任柳跟着她按了上一层的电梯。
    任总就住我们楼上啊。有空可以下来一起吃饭，我们住802。苏一枝看了眼被按亮的楼层，转头对任柳温柔道。
    任柳意味不明地看了陆和一眼，礼貌道：谢谢，有空就来拜访。
    走吧。
    电梯门一开陆和就拉着苏一枝走了。
    走这么着急干嘛？苏一枝问。
    陆和头也不回，甩了句尿急往厕所去了。
    苏一枝往沙发上坐下，拿出那张A4纸。
    她怕皱了，特意夹了个板子一块放进去，还是折了个角。
    苏一枝伸手抚平，从包里摸了根铅笔出来接着画。
    画上的人是她记忆里十九岁的陆和，和现在比还是有点区别。
    那会儿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陆和特别容易害羞，他憋着不说苏一枝也看得出来他害羞。
    因为他一害羞耳根子就会红，把他卖了个彻底。
    那天她刚从画室出来，画了快一下午，眼睛酸得要死。
    正打算回宿舍眯会陆和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从她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一枝回头，路边卖的那种一小束郁金香就近在她的眼前。
    苏一枝其实有点近视，特别是左眼。
    这会右眼视线被郁金香挡住，陆和的脸在她看来有点模糊，但配着太阳光特别的。
    嗯。
    有氛围感。
    苏一枝转过身来，伸手接过花，看着陆和红透的耳朵，也不点破他。
    闻了一下花，忍不住笑了。
    陆和，你知道这是假花吗？
    陆和有一瞬间瞪大了眼，脸上的茫然都快溢出来了：啊？？？
    卖花的人也没说这是真花假花。我看着像真花就买了。
    苏一枝莫名从这句话里听到了一丝委屈。
    她伸手揉了揉陆和的头发，心说挺好摸的。
    然后真诚地说：我很喜欢。真的。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陆和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憨憨地说：喜欢就好。
    苏一枝大致起了个型，正准备细化。
    陆和的手还淌着水，冰凉凉的，突然往她脸上一贴。
    苏一枝被冻了个激灵。
    手下的笔在纸上画了歪歪扭扭的一条线。
    苏一枝把脸上沾的水抹去，头也不抬指着这条线道：你搞的。你去找橡皮。
    遵命。
    陆和乖乖去找了块橡皮双手捧着递给苏一枝。
    苏一枝拿着小心翼翼把那条多余的线擦掉了。
    陆和靠着苏一枝坐下，看着她画。
    画的我吗？姐姐给不给模特费啊。陆和特意凑到苏一枝耳边轻声说。
    苏一枝伸手推开那颗脑袋，冷酷道：解释权归画手所有。
    陆和笑出了声：姐姐好小气哦。
    给你画了这么多张也没看有点报酬。苏一枝反将一军。
    陆和不逗她了，坐在旁边看她一笔一笔刻画细节。
    看了一会觉得无聊了，陆和刚想起身做别的事的时候苏一枝突然说话了，听不出情绪。
    前天聚会做你旁边的女同事是任柳吗？
    陆和顿住，过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又问这个做什么？
    苏一枝没回答，自顾自道：栗色长发，又是同一个单位，应该是她吧。
    苏一枝抬头，直勾勾盯着陆和。
    陆和喉结滚了滚，垂眸看她，神色冷硬：嗯。知道是她又有什么意义？我和她只是上下级关系而已。
    没什么意义。苏一枝道，继续埋头画画了。
    这次她选择信任。
    信任陆和不会做出这种事。
    尽管室内无风。
    尽管这根头发的位置经不起深想。
    她还是告诉自己这根头发只是碰巧沾上去的。
    她不会在陆和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这件事。
    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再一次质疑陆和。
    但是她心眼也没大到可以将这件事抛诸脑后的地步。
    这根头发在她心里永远都过不去了。
    第9章
    周三上午，苏一枝穿得很正式。
    她挑了一身得体的白色西装，一头长发用鲨鱼夹一丝不苟地盘起，化了个淡妆，温婉可人。
    她按照约定的时间提前十分钟到了楼下新开的那家咖啡店。
    为了沟通方便，她已经加上了程远易的微信，早早就定好了位置。
    程远易也是个守时的人，这会他已经在里头等着她了。
    苏一枝推开门，眼神环顾一周，发现一个熟人坐在约定好的位置上朝她招手。
    不会吧，这么巧就是本人？
    苏一枝压下心头的惊讶，朝对方笑了笑，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
    学长，好久不见。
    几年了，确实挺久了，你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漂亮。程远易把菜单往前推了推，笑得如沐春风：你看看有什么想喝的。
    学长说笑了。苏一枝礼节性地笑笑，扫了一眼菜单，朝一旁的服务生道：一杯生椰拿铁，谢谢。
    苏一枝感慨道：学长，我之前真没有想到是你。
    程远易推了下眼镜：工作后我就换了个电话号码，连带着微信也换了。我也没想过这么巧，看见你朋友圈我才确认是你的。
    程远易往她手指上看了一眼，空落落的，挑了挑眉，接下来的话问的直接：还跟陆和在一块？没结婚？
    正巧两人的东西上来了，苏一枝端起来抿了一口。
    嗯，正准备见家长。
    苏一枝不想多说她和陆和的事，随即就转移了话题。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叙着旧。
    正说着呢陆和推门进来，往周边瞥了一眼，正好看见苏一枝和一个男的两个人在那边聊得开心。
    陆和仔细一看，那个男的还很眼熟。
    就是当年苏一枝所在学生部门里边的一个学长，还对苏一枝表白过。
    一股火直接冲上陆和脑门，他顿时忘了自己来这打算干嘛。
    快步走到那桌用力抓起苏一枝的手腕扯着她就要往外走，苏一枝被吓一跳。
    陆和你干嘛！苏一枝低声问道。
    陆和不说话，闷头拽着她往外走。
    程远易挑眉，大致也能猜到陆和的心思。
    男人嘛，多多少少会在意一下情敌的，虽然只是过去的情敌。
    更何况自己的女朋友还私下和这个情敌见面。
    不过别人的家事他也不便插手，坐着没动，稳稳当当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眼看着走出咖啡馆一段距离了，苏一枝用尽了力气才把手从陆和那扯出来。
    已经红了一片，手链在上面留下了一些痕迹，还有点疼。
    苏一枝无语死了，又顾忌正撂下甲方一个人在咖啡馆，不想和陆和扯皮，转身就要回去。
    陆和又一拽，苏一枝踉跄两下，险些没站稳。
    得，不说清楚是走不了了。
    苏一枝平复了一下心情，摸出手机给程远易发了条微信：【不好意思学长，我处理一下私事，请给我五分钟，实在不好意思。】【没事，你先处理，我等你。】程远易大方道。
    陆和看着这条消息又怒了：他等你干嘛？
    饶是苏一枝这么好脾气也要被陆和这个举动气死了。
    苏一枝深吸了一口气，没回答，问：你到这来做什么？
    陆和不答，反倒是质问起来她来了：工作时间你为什么突然单独和他见面？你他妈不知道他大学那会就对你有意思吗？
    苏一枝很震惊，皱眉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和他能发生点什么吗？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
    陆和绷紧了脸，沉默不语。
    这个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一枝简直要被气笑了：陆和，你已经不是十九岁了，你现在已经是二十五岁了。十九岁你不分青红皂白在工作时候把我从他在的地方拉走就算了，怎么你二十五岁了还这样？
    毕业之后我们都没联系过，要不是今天见面我都不知道对方是他。这次纯属是个巧合。他想要找人帮忙设计他新买的房子找到了我们公司。他不知道设计师是我，我也不知道甲方是他。
    你能不能动脑子想想？别乱吃醋行吗？工作时间我除了跟他谈工作还能谈什么？除了他是甲方我是乙方我还有什么理由跟他单独见面？
    陆和这才松了手，神色有所缓和，不像刚开始那样可怕。
    苏一枝继续道：我倒是想问你工作时间跑这么远来这咖啡店干嘛？
    陆和底气不足道：来买咖啡。
    苏一枝心说这不废话。
    你来这么远买咖啡干嘛？苏一枝问。
    同事想喝。这家新店还不能送外卖。陆和垂着眼皮道。
    苏一枝皱着眉，心想哪个同事情谊这么深厚能让你跑这么远就只为了买杯咖啡，还是在工作时间。
    她看了眼手机，不想和他继续争吵了，只说：回家再说，我现在有工作。
    说完也不等陆和回答，转身就往回走。
    陆和这会也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垂着头跟在苏一枝后头，进去买了两杯咖啡，给苏一枝发了条微信就走了。
    苏一枝落座，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好在程远易不打算计较。
    没事。几年不见，陆和还是那么程远易顿了顿，思考着用什么词合适。
    程远易笑了笑，接上后半句：真性情。
    苏一枝摇摇头，无奈道：您就别打趣我了。
    我们还是聊聊您想设计成什么样子吧。
    好吧。程远易耸耸肩，无所谓道。
    苏一枝一个一个问题抛出，程远易一一回答。
    偶尔苏一枝会往本子上记程远易的要求。
    苏一枝大概了解了一下程远易的想法，笑了笑：那我们明天先去您本地的公寓现场测量一下，过段时间再去隔壁市的，您看怎么样？
    程远易随意点点头，暧昧道：都行。你看着办吧，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苏一枝装作没听出他的语气，轻快道：现在学长是我的甲方爸爸了，我可得供着点。
    程远易笑出声，说：行吧。那今天就先到这吧，我还有点事，明天见。有事微信联系，我随时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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