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几里(8)

    弄得陆母不得不先把陆和托付给娘家，让他安心冲刺高考。
    陆母那边安静了片刻，许是陆冶年这会闹累了，她语气平静：嗯，这会儿他正躺沙发上呢。
    陆和心思百转千回。
    他再一次想问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要忍受他。
    可是他没有，他太了解他的母亲了。
    陆母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在乡下遇着陆冶年的时候他还没有变成现在这个烂泥样，妥妥一个文艺青年，把陆母迷的五迷三道的。
    后来结了婚，又生了儿子。
    没过几年安生日子陆冶年就开始乱来了，到处借钱，也不知道拿来干什么去了。
    最后欠下一堆烂账开始酗酒，陆母思想封建，一辈子嫁了个这么个人也认了。
    况且头几年陆冶年确实对她很好，对小时候的陆和也没的说。
    陆母心里老念着，觉得总有一天他会悔改的，会变回原来那个样子。
    陆和心里觉得可笑。
    人啊，变坏就一朝一夕间的事，要想回到原来的样子，就是痴心妄想。
    陆和也不是没劝过她，陆母就是固执己见，陆和不想说得太明白让她伤心，便也算了。
    陆和又吸了一口烟：没伤到你吧？
    陆母摇摇头，又意识到他看不见，道：没有，就砸了几个花瓶。
    嗯，收拾的时候小心点，别割破手了。
    陆母轻轻地哦了一声。
    好一会两个人都没开口。
    陆和手上的烟快燃完了。
    陆母出声了：最近工作还顺利吧？
    陆和把烟头扔到地上，抬脚踩灭了它。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是问工作。
    嗯，还好。
    这下陆母找着话说了：噢，上次你那个组长的位置呀，没争取到。你还是得加把劲。妈知道你现在挺好的了，但是就像我从小就教你的那样，人要懂得上进，努力才有回报。
    陆母颠来倒去也就这几句重复的话：妈没什么文化，以前就盼着你能读好书，现在就希望你能好好工作，脸面
    行了妈，我都知道。陆和有点不耐烦了。
    哦，哦。嗯，知道就好。陆母好像没听出来陆和的不耐，继续说：要踏踏实实努力干啊，拿个大的年终奖回来。噢，对，快过年了，你们单位说了几号放假没？
    陆和没立刻回答，等了一会才应声：二十一号，我打算去平宜，已经买好票了。
    那头没声了，陆和的心被高高提了起来。
    陆和沉默地等着陆母说话。
    什么时候回？陆母声音里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陆和喉咙发干，咽了口口水：过完年吧。
    那头又没声了。
    十几秒被无限拉长，仿佛过了十多分钟。
    陆和搞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遇上苏一枝的事，陆母就好像吃了炮仗似的，不出所料
    这还没过门吧？怎么就要去她家过年了？以后结婚了那还了得？你是入赘啊还是娶媳妇呢？不知道还以为人娶你呢。
    陆和下意识看了眼房间，没有什么动静。
    他有些妥协地小声说：就这一次。总得登门见丈母娘的面吧。平常太忙了。
    陆母语气不是很好：行吧行吧，以后过年记得回家来，哪有跟着媳妇回她娘家过年的道理啊，最多初二、初三回个门。
    陆和嗯了一声，顿了顿又道：早点睡吧，别管陆冶年了，他要疯让他一个人疯。
    陆母没答，只道：你也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吧，顾好自己的身体。
    好。陆和应声，道了声晚安挂断了电话。
    他拉起自己的领口闻了闻，烟味散得差不多了，往房间走去。
    苏一枝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抬头看他，也不过问他给谁打电话，只是问：冷吗？
    她从来都给了他足够的隐私空间。
    陆和把外套脱了随手往沙发上一放：有点，现在还好。
    苏一枝点了点头：噢，上来吧，捂会就好了。
    陆和照做。
    周日这天难得两个人都在家。
    苏一枝上午把平面布局图的细节处理了一下，同陆和一块吃了个午饭。
    家里一贯是苏一枝做简单的早饭，如果是正餐都是陆和做。
    因为苏一枝的厨艺实在是不可恭维。
    苏一枝吃着饭，想到她和陆和最近很少一块出去了，提议道：下午没事我们俩出去玩吧。
    陆和顺着她道：好，不过晚上我有点事，不能陪你了。
    不是休息么怎么还有事啊？苏一枝顺嘴问了一声：什么事啊？
    陆和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道：同事组了个局，老推脱也不太好。
    噢。苏一枝表示能理解，问道：那晚饭呢，一起吃么？
    陆和摇了摇头：他们订好了晚饭的位置了。
    苏一枝也无所谓，反正她和陆和一块吃饭的次数还会有很多很多次。
    早点回来，别又喝醉了。苏一枝嘱咐道，喝酒可不能开车啊。
    陆和无奈：这点交通意识我还是有的。
    苏一枝边收拾碗筷，边说：嗯嗯，你先去换衣服吧，我收拾完这就来。
    苏一枝收拾妥当的时候陆和已经衣冠楚楚地拿着车钥匙站在门口等她了。
    苏一枝上前挽住他的胳膊，随口道：好久没一块出去玩了。
    确实很久一块没出去玩了，陆和附和了一下。
    下了电梯陆和就带着她往停车场走。
    陆和寄好安全带，转头问她：去哪？
    苏一枝翻了翻手机：最近的商场吧，想去看电影。
    陆和没意见，道：你挑吧。
    苏一枝点开APP看在映的电影，挑了一部爱情片，递给陆和看，道：这个吧，最近老刷到这个的小视频，听人家说挺好看的。
    陆和在开车，随意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好。
    苏一枝买了最近场次的票，一停好车就拉着陆和往电影院走。
    落座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场了。
    苏一枝喜欢安安静静看电影，陆和知道她的习惯也不去和她聊天。
    来看的人都很安静，整个放映厅里只有电影播放的声音。
    这部电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电影散场，苏一枝挽着陆和的胳膊，感慨道：他们两好可惜啊。
    陆和嗯了一声，道：怎么挑个这种结局的电影？
    我看网上评价说挺好的，也没详细看，刚刚才发现是悲剧。苏一枝有气无力道，快看看我妆花了没，后来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
    陆和抬眼，细细地看她的眉眼。
    苏一枝生的很漂亮，特别是眉眼，像雪山终年不化的雪，又像湖泊里的一汪清水，清冷但又温柔，这两种矛盾的感觉到了她身上反而更特别了。
    陆和没忍住抬手摸了一下她的眼尾，慢慢道：没有，还是很好看。
    苏一枝这下放心了，眼妆没花就好，不然像个大熊猫一样走在街上丢脸死了。
    她挽着陆和往外走，问他：什么时候去聚餐？
    陆和看了眼手表：还能再陪你十分钟。
    陆公子的时间好金贵哦。苏一枝玩笑道。
    余光瞥见一个人，是任柳。苏一枝站住了，因为任柳迈着步子就往他们这边来，苏一枝偏了偏头，提醒陆和：这么巧又碰上你们领导了。
    陆和抬眼，和任柳的视线直直撞上，又装作不经意地收回视线。
    苏一枝客气笑笑，礼节性地道：任总，好巧，你也来逛街吗？
    任柳摘了墨镜，弯起唇角露了个笑，道：不巧。我特意来找陆和的。
    第12章
    又找了什么借口骗她啊？任柳把自家门打开，随手把车钥匙扔进一个小框子里，把高跟鞋踢掉，赤着脚往里头走。
    任柳家铺了地毯，赤着脚走也无所谓。
    陆和弯腰把任柳踢掉的高跟鞋捡起来摆好，又轻车熟路地换了双拖鞋，跟着她往里走。
    任柳往沙发上一坐，斜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支着头。
    此时任柳已经脱了外套，她穿着一条酒红色的裙子，一字领把她优美的锁骨展现得淋漓尽致，往下是玲珑有致的曲线，下摆到了大腿叉开，风光尽露。
    活脱脱一个美艳动人的诱人模样。
    陆和只看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没听见陆和的回答任柳也不恼，细长莹白的手指勾了勾，懒懒散散道：你凑近来，别站这么远。我难不成还会吃了你么。
    陆和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到她面前。
    任柳温温柔柔地笑道：你蹲下来，仰头太累了。
    陆和照做。
    任柳伸出一条腿踩在陆和的大腿上，陆和整个人瞬间就绷紧了。
    任柳感受到了，忍不住笑出声，用了点力踩住，从椅背上直起身来靠近他，伸手细细地沿着陆和的脸颊描摹。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依次往下。
    陆和喉结滚了滚，纵使他对任柳没什么感情，被她摸过的地方仍然像被电过一样，在他心头燃了一把火。
    最后任柳的手停在了陆和的下巴处，迫使他抬起头来看自己。
    任柳双眼含笑：我们小陆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啊，比我之前的那些个都好看。
    陆和声音有点沙哑：是吗？
    任柳点点头，奖励似的在他的嘴唇处轻轻吻了一下：是啊，不然怎么入得了我的眼啊。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真是好福气。
    陆和不知道她口中的好福气是遇见了她还是找了个这么好的女朋友。
    他私自认为是后者。
    陆和不说话，任柳撒了手，自顾自道：我还挺喜欢她的。要是能把她勾搭上，我就不要你了。就是可惜了，她那样子看着也不像撬得动的人。
    提到苏一枝，陆和这才有了点反应，皱起了眉头，几乎是有些警告道：你别碰她。
    任柳又靠回去了，把玩着自己的手，无所谓道：得不到的人我才懒得招惹。
    陆和这才松了口气。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又用什么理由骗了她啊？
    陆和下颚绷得极紧，不情不愿道：同事聚会。
    好老套呀，又是这个理由。下次换一个吧，不然她发现该伤心了，这么漂亮的小美人，我可舍不得她伤心。任柳真诚道。
    陆和别过头，不是很想和她讨论苏一枝。
    任柳想起来了什么，问道：上回给你的车怎么样？开着舒服么？
    嗯。
    任柳又笑了，笑容分不出真假，她说：好好伺候我，车子只是开胃菜罢了，伺候得我开心了，别说你的工作了，你们的婚房都能早点买。
    她把脚从陆和腿上拿开，自己站了起来，拽了一下陆和，示意他也站起来。
    任柳笑眯眯地拽着他的衣领，带着他往房里去。
    一进门任柳就把门关了。
    任柳房间常年不开窗帘，室内一片漆黑，暧昧陡然滋生。
    她把他压在门板上，偏头轻声道：下次见面热情一点。我喜欢那一款的。
    陆和冷冷淡淡道：凭什么听你的。
    任柳笑了笑：就凭我是你的
    而后靠近他的耳朵，轻轻吐出两个字：金、主。
    她的手动作不停，一路往下，感受到了什么之后顿在那里，笑了起来：装什么装，你很想我，不是吗？
    陆和别过头，冷硬道：不。
    任柳凑过去，半强迫性地和他交换了一个吻。
    她手下微微用力，陆和闷哼出声，她说：你不想，它想。
    一切都结束后室内凌乱，衣服全散在一边。
    陆和从床上坐起来，任柳支着头看他。
    陆和从那一堆衣服里找出自己的，一件一件穿上，又恢复了那个衣冠楚楚的模样。
    任柳慵懒道：这次挺好，下回继续。
    陆和顿住，半晌才嗯了一声。
    表现得这么不情愿么？刚才那会儿你可卖力的很呢，中途还忘带东西了。任柳换了个姿势，从床头柜里摸了板药出来，拿出一颗嚼碎了吃，慢慢道：过来。
    陆和听话走过去，站在她面前，弯下腰，任柳亲了他一下：下回说点好听的话，事办的挺好的，这张嘴怎么老是不如人意呢。
    陆和嘴里全是药的苦涩味，慢慢道：知道了。
    要不要留下来过夜？
    陆和摇了摇头，道：她在家。
    任柳也知道他不会同意，只是随口问问，没期待得到肯定的回复，无所谓道：那你走吧。
    噢，记得走楼梯。任柳好心提醒道。
    知道了。
    陆和回来的时候苏一枝还没睡，端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听见开门声转头招呼了一声：回来了？没喝酒吧？
    陆和脱了外套，道：没喝，他们知道我开了车。
    苏一枝走过去，接了他手上的外套，有些疑惑：你同事送女朋友的香水又让你试了？
    陆和默了几秒，道：不是。
    那是什么？苏一枝蹙眉道。
    那一瞬间陆和都想摊牌了，这样太累了。
    一个谎言接一个谎言，永远没有尽头。
    但是陆和看着苏一枝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眼前这个人是他从年少到现在一直喜欢的人，是他自相遇后每个生日都许愿要娶的人。
    到嘴的话一下咕咚被咽回去，他露出一副被抓包的丧气模样，委屈巴巴道：本来想买瓶香水给你的，没人帮我试香，全喷我自己身上了，我没想到它这么留味。
    苏一枝静静看着他，陆和心里直打鼓，生怕苏一枝又提出质疑。
    好在苏一枝神色一松，没追究了，只平平淡淡噢了一声。
    陆和心一下落回原处，抱了苏一枝一下，发自内心说：我好累啊，早点过年吧。真的很想娶你了。
    苏一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快了。你先去洗个澡，洗个澡睡一觉就没那么累了。
    陆和应声，去房间里拿了衣服洗澡去了。
    耳畔是稀里哗啦的水声，苏一枝盯着手机上那张平面设计图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才回神，慢吞吞地把陆和的衣服丢到洗衣机里面洗。
    苏一枝垂眼，站在阳台上拨通了曾媛的电话。
    嘟嘟
    苏一枝觉得都快自动挂断了，那头才接起来。
    喂，枝枝，还没睡吗？曾媛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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