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几里(9)

    苏一枝慢慢道：嗯，还不是很晚。
    随后又主动道：我买了22号的票，和静静还有陆和一块回来。
    曾媛逗她：噢，这么晚了你给我打电话就说这个呀？
    苏一枝默了默，小声道：我好想你们。
    曾媛沉默了，苏一枝什么性格她最清楚不过。她知道女儿会想念他们，但是从没有这么直白地说过。
    她试探地问了问：是遇上什么事了吗？工作不顺利么？还是又和陆和吵架了。
    苏一枝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哽咽道：没有，就是突然好想啊。早知道当年就不留在这了。
    曾媛放柔了声音，像小时候哄她那样耐心道：别哭啊枝枝，我们枝枝最坚强了。人呢，选了一条路就得走下去，得把它走完。父母只能陪你这么久，你呢越长越大，我们越来越老。
    曾媛继续道：但是这不意味着你不是爸妈的孩子了，在我们眼里，你再大都是爸妈的宝贝，所以枝枝。
    曾媛的声音充满了怜爱：在外面不管受了什么委屈，你都可以大胆地跟爸爸或者妈妈说，不要闷在心里，让自己不好受了。
    苏一枝渐渐止住泪意，随意用袖子把眼泪抹了，道：我没事，我就是想早点回来。
    还有十天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妈妈给你们包饺子，啊。
    苏一枝嗯了一声。
    曾媛又说：在外头照顾好自己，吃的穿的都别亏待了自己。
    苏一枝破涕为笑，道：您每次都这么说。
    是啊，当妈妈的最关心的不就这些吗。曾媛道。
    苏一枝又嗯了一声，听见冲水声停了，道：下回再给您打电话，今天很晚了，您和爸爸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好，你也是。要记得我说的话啊。曾媛嘱咐道。
    知道了。苏一枝应道，说了拜拜把电话挂断了。
    她打开手机前置瞅了瞅自己的眼睛，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哭过。
    她不想让陆和发现，在他出来之前就回到房间，把大灯关了，只余床头的一盏小灯，自己缩在被子里。
    陆和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整个房间只有小灯发着光，苏一枝缩成一团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他走过去掀开另一边，自己躺了上去，想要从后面拥住苏一枝。
    被她推开了。
    苏一枝闷闷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你的外套我放洗衣机洗了，你等会自己去晾一下。
    陆和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说了声好。
    这一晚两个人像是画了条楚河汉界，没有和对方交流。
    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
    而陆和还没有意识到。
    第13章
    苏一枝这几天忙着赶项目，整天加班。
    累得回到家倒头就睡。
    这几天她跟陆和除了睡在同一张床上之外很少有交流。
    今天周五，这个小项目算是告一个段落了。
    苏一枝早早地就回了家，洗漱完以后走到书桌前坐下。
    桌子上东西很少，大多都是建筑方面的书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苏一枝有看日历的习惯。
    每年都会精心挑一本好看的日历本放在书桌上。
    每过一天翻一页。
    苏一枝伸手想把17号这面翻过去，注意到下面的小字，顿住了。
    北方小年。
    最近都忙昏头了，忘了今天是小年。
    苏一枝翻过去，想着今天要弄点饺子给陆和吃。
    但是家里好像没有了。
    最近几天两个人都很忙，没有时间在家吃饭。
    所以家里连跟葱都没剩下。
    等会出去买吧。
    苏一枝把这事儿记在心里，翻了翻后面的日历。重要的日子苏一枝早早就拿红笔圈起来了，比如过几天就是陆和的生日，所以20号那页画了个大大的爱心。
    苏一枝在心里算了算日子。
    她跟程远易约好了周日去隔壁市量另一个房，需要带田悦出个短差，可能得两三天才能回来。
    可能不能给陆和过生日了。
    苏一枝在心里叹了口气，等会跟陆和说他估计得不开心了。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得要把工作做完吧。
    苏一枝敛下所有杂乱的想法，套了个外套就去楼下超市买饺子去了。
    其实她不怎么爱吃饺子，她比较喜欢吃汤圆，但是陆和爱吃饺子。
    两个人生活嘛，总得互相迁就一下。
    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苏一枝走到装饺子那片区域，挑了包陆和喜欢的三鲜味饺子。
    思考了一下，又拿了包汤圆和年糕。
    结完账拎着塑料袋往回走。
    今天的雪下得格外猛，路面上除了张灯结彩的红就是积雪化不开的白。
    好在风刮得不大。
    苏一枝打着伞慢慢地踩着积雪一步一步往回走。回到家里把东西搁在饭桌上，拆了包饺子。
    想了想，不知道陆和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苏一枝拿出手机给陆和发了条微信。
    【什么时候回家？】
    苏一枝捧着手机静静地在饭桌前做了半个小时，没有回音。
    下一秒，她给陆和拨了个电话。
    嘟嘟
    几十秒之后，冰冷的机械女声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
    没等它播完苏一枝就把电话挂了。
    而楼上，陆和跟任柳刚刚结束。
    站住。任柳懒洋洋地喊停了陆和往外走的步子，不紧不慢地披了个睡袍，把带子系好，道：今天过小年，留下来陪我吃个饺子？
    小年？
    陆和一怔，这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赶忙翻了一下手机，看见一通未接来电和微信，心脏一瞬提起来了一下。
    然后立马回：【对不起宝贝，刚才在加班。我马上就回。】陆和抬起头来，拒绝了任柳：不了。
    任柳罔若未闻，自顾自道：你吃什么馅的？白菜？韭菜？三鲜？
    陆和没有回答。任柳也不催，就看着他。
    两个人无言对视。
    最后陆和妥协了，微微叹息道：三鲜。
    任柳这才露出一个笑，点点头，自然而然道：行，冰箱里什么馅的都有，你去弄吧。我要吃白菜的。
    陆和看了眼手机，苏一枝说好。陆和这才放下心来，嗯了一声，挽起袖子往厨房里去。
    陆和做起这种事来熟练得很，任柳就靠在门外看着他弄。
    在家里你煮饭？任柳淡淡问道。
    陆和一顿，还是回答了：她不太会。
    任柳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点了点头，半晌又道：要我有个这么温柔好看的女朋友我也舍不得让她下厨。
    陆和知道任柳男女不忌，回头冷冷道：你别去招惹她。
    任柳也不发火，噙着笑道：瞧你着急的，你觉得苏一枝像是你这种能被撬动的人么？我可不白花这种没用的心思。
    这话属实算不上好听，但也是事实。
    陆和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装作没听见，道：饺子好了。
    任柳拨了拨头发，应了声好，去餐桌前施施然坐下了。
    任柳挑了几个吃，没什么胃口又放下了筷子。
    这期间陆和也不坐，整理了一下衣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有没有留下痕迹，最后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任柳就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挑了挑眉，含笑道：检查得这么仔细啊，挺有经验的。
    陆和不答。
    任柳又问：生日想要点什么？
    陆和摇摇头。
    任柳笑了笑，道：带你去吃西餐吧？我最近喜欢上一个店，挺合我口味的。
    陆和震惊道：你要给我过生日？！
    任柳点点头，随意道：对啊，顺便给陆组长庆祝一下，刚升职呢。
    陆和没话说了，只道：好吧。
    任柳笑眯眯地走过来捏了捏他的脸，用像是在逗狗的语气道：你回去吧。
    第14章
    陆和回来的时候特意先下了趟楼，去超市买了袋橘子，在外头染了一身冷气，装作刚从外边回来的样子。
    他推开门进来，苏一枝正坐在饭桌前面，一副出神的模样，听到动静才微微抬头，如往常一般道：你回来了。
    陆和点点头，顺手把外套脱了想挂在某个地方，结果发现家里门口并没有可以挂衣服的东西。
    陆和动作一顿，又把衣服老老实实拿着。
    这一番动作落入苏一枝眼里，她什么都没说。
    陆和走进去，把衣服搁在沙发上，而后把手里提着的橘子放在饭桌上。
    苏一枝极轻地蹙了一下眉，陆和没注意到，目光落在桌上那盘饺子上。
    回来很久了么？陆和问。
    苏一枝嗯了一声。
    陆和点点头，挽起袖子在她对面坐下了，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饺子。
    边吃边念叨。
    最近不是要放年假了么，工作都堆一块了，抽不开身，忙的我都忘了今天是小年。
    嗯，我们也是。
    顿了顿，苏一枝又说：今年应该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陆和猛地抬头，皱起了眉头，肉眼可见地不太开心：为什么？
    苏一枝放缓了声音，看着他的眼睛道：程远易找我们公司做了两个项目，现在我们要着手第二个了，得去隔壁市出差。
    怎么又是他？陆和语气更差了。
    苏一枝还是很平静：工作结束之后就没机会见了。
    陆和脸色这才好点，赌气一般道：不，结婚的时候就要请他来。
    然后也没给苏一枝回话的时间，问：去几天？
    二十一号就回。
    陆和瘪瘪嘴，没好气道：明明你们二十号就放假了，还要留你多工作一天。
    苏一枝没多说，陆和也没继续说，三下五除二就把盘子里的饺子都吃完了。
    苏一枝起身，淡淡道：记得把盘子洗了。
    陆和噢了一声，然后端着盘子往厨房里去了。
    苏一枝没事干的时候爱看电视消遣消遣，苏一枝走到客厅把电视开了，调到自己平常常看的频道。
    从放在茶几上的果盘里折了根香蕉，剥了吃了。
    陆和动作很快，苏一枝刚看一会他就把碗洗完了，手上还滴着水珠。
    陆和顺便把他搁在饭桌上的橘子装到一个果盘里，端着放到电视前面的茶几上，发出一声声响。
    苏一枝顺势看去，视线在橙子上停留了一会，又继续看她的电视去了。
    陆和走到她身边坐下，手自然而然搭上苏一枝的肩膀。
    苏一枝仍然盯着电视，伸手拿下，平淡道：胳膊很重，压着不舒服。
    陆和噢了一声。
    苏一枝爱看的陆和不感兴趣，只是单纯地想和她一块坐一会。
    陆和拿起手机刷，信息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苏一枝听烦了，转头看着陆和，也不问他在给谁发消息，只道：可以静音吗？很吵。
    陆和闻声抬头，对上苏一枝毫无波澜的眼神，愣了愣。
    一声清脆的叮咚响起，陆和手忙脚乱地把声音关了，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苏一枝看见他把声音关了就继续看电视。
    过了一会，陆和放下了手机，百无聊赖地瞅了几眼电视剧，闷闷道：这个电视剧有什么好看的。
    苏一枝动也不动，只道：我挺喜欢看的。
    陆和没话说了。
    没多久陆和闲不住了，站起来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用脚勾着垃圾桶到自己脚边。
    然后动作娴熟地把橘子皮剥了，掰成两半，动作自然地把大的那一半递给苏一枝。
    苏一枝垂眸看着那半橘子。
    陆和剥得很完美，橘子肉完好无损，上面的橘络也撕得干干净净。
    她没头没尾地想到那天去见陆和的母亲，摆出来的水果也是一盘橘子。
    苏一枝抬头看着陆和，不说话。
    陆和被这个眼神看得心里有点发毛，递橘子的手往回缩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吃橘子吗？
    苏一枝蓦地轻笑出声，嘴角弧度明显，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
    陆和只从她的模样里看出疲惫，一时间他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苏一枝说了几句话就回房间了，陆和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吵得他脑仁疼，心脏因为过度慌乱几欲跳出胸腔。
    苏一枝说的是：你从前从来不往家里买橘子，因为那时候的你再清楚不过。
    我对橘子过敏。
    陆和，喜欢吃橘子的是谁？
    第15章
    嗵的一声，陆和在任柳手边放了杯咖啡。
    跟苏一枝闹矛盾了？任柳手指仍在翻动文件，头也不抬道。
    陆和动作一顿，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任柳这回抬头了，似笑非笑道：你这点情绪都摆在脸上了。平常也没见得你因为什么事不高兴过，我猜也是因为她。
    任柳倒是不在意陆和的情感，毕竟从头到尾她想要的很明确。
    纯粹地享乐。
    当时想的是勾搭不成就算了，要真成了自己不介意多给他点甜头。
    反正她什么也不缺。
    她反倒对苏一枝更感兴趣。只是可惜她一看就不像是会妥协的人。
    但是她的兴趣也没有因此消失，所以凡是和苏一枝搭边的事，她都想问一嘴。
    任柳把文件放下了，用手抵住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陆和，不肯错过他一瞬间的表情变化：我猜，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陆和抿了一下唇，下意识皱了下眉又松开，没好气道：是也不是。
    任柳更感兴趣了，不过她没有在陆和面前表露出来。
    任柳慢条斯理道：怎么？
    陆和抬眼，看着任柳的眼睛，脑子里想法很杂。
    任柳神色不变，笑吟吟问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陆和斟酌了一下，还真没什么不能说的。
    于是他直言道：她对橘子过敏。
    任柳挑眉：所以？
    陆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反问道：你不是爱吃橘子么？
    任柳这一瞬间几乎想笑出声来
    蠢蛋。
    所以你给她剥橘子了？
    陆和闷声应道：嗯。
    啊。任柳往椅背上一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陆和想，女生肯定更懂女生，他和苏一枝陷入僵局已经几天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和闭了闭眼，心一横，问道：怎么才能哄好她？
    任柳惊讶道：你问我？
    你知道我和你现在是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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