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优优(30)

    收工之后，陆绵歆拜托纪星祤好人做到底，把她送进司机的车里，可是走到停车的地方，陆绵歆视线来来回回地扫了好几圈，硬是没有看见自己司机的车，打开手机想联系人，才发现司机三分钟前才给她发了一条短信：陆小姐，非常抱歉，吃坏了肚子，临时需要去一趟厕所，请您等我十分钟好吗？
    十分钟诶，会不会耽误你时间啊，不然就放我在这里等吧，其实我脚也没那么疼的，可以走路可以站的。陆绵歆揪着纪星祤的衣领，嘟囔着说道。
    之前不是还疼得哼哼唧唧的，现在又可以了？
    时间可以疗伤的你不懂吗？现在距离我脚崴伤已经快四十分钟了！陆绵歆认真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认真说着。
    车门突然被整个打开，坐在驾驶室的石天问敲了敲半开的车窗：干脆就上这个车吧，反正酒店也是顺路。
    石天问从纪星祤出道起就一直是他的专用助理，这么多年了，在石天问的眼里，纪星祤从来都是作曲室录音室家里三点一线，他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的完美主义事业批，从来没有出过职业和生活上的问题，没有过任何的绯闻和丑闻，对比其他总有一大堆烂摊子需要收拾的艺人，纪星祤让公司放心得简直是感谢他八辈子祖宗的程度。
    可是对于石天问来说，纪星祤早已不仅仅是他负责的一个艺人而已，他更像是一个弟弟，从稚嫩年幼成长到如今的成熟稳重，石天问都看在眼里，他一直都很完美，不允许自己犯错，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时刻不在成长变得更优秀，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方面的短板
    所有人都为他的懂事优秀感到欣慰，可石天问却总觉得纪星祤的人生缺了点什么，他总是很少有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好像从来不对外诉说过他的心事，除了事业，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热爱的爱好，除了那位仅有耳闻，身份敏感的初恋，他好像也没有再喜欢过一个人太没有生气了。
    石天问抬起眼，透过头顶的后视镜，他看到并排着坐在后排的纪星祤和陆绵歆，两个人虽然都没有说话，挨在一起的氛围却很是微妙，好像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暧昧不清，又吞吞吐吐。
    这才是年轻人的恋爱啊，石天问欣慰一笑，专注开着车。
    陆小姐，你住的酒店到了，星祤，你把陆小姐送上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石天问下车替他们开了车门，纪星祤点点头，背着陆绵歆进了电梯。
    马上就要分别了，陆绵歆心里毛躁躁的，总觉得还有什么事压在心里，浑身都不太畅快。
    她张了张嘴，试探说道：纪星祤，你有没有觉得，林琦愿有点奇怪啊？
    什么意思？
    陆绵歆有些失望地瘪了瘪嘴，她本以为纪星祤那么聪明，她随便暗示一下他一定会懂自己在说什么的，林琦愿那个想红想疯了的女人正在打你的主意诶笨蛋！要一步一步地慢慢捆绑你跟她炒cp吸血让自己得到更多的热度和话题度，说不定还会发展成为需要专门澄清的桃花绯闻，等你反应过来了也来不及了，一对男女一旦被绯闻绑定过，这辈子大概都会在舆论里说不清了。
    电梯门开了，纪星祤背着她走到酒店的长廊，柔软古典的地毯铺在脚下，墙边每隔三米立着一个样式复杂极具艺术感的地灯，光线柔和轻软，既能看清楚环境又保留了夜晚的迷蒙感觉。
    陆绵歆继续暗示：你不觉得她出现在你身边的频率太高了吗？而且今天录节目我总觉得她好几次有意无意地针对我
    纪星祤的脚步突然停住。
    陆绵歆并没有察觉到，已经打开的话匣子仍在继续：虽然我是初入娱乐圈，但是好歹也待了大半年了，她有什么心思，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明明大家抽好的小组分得挺好的，就她一个人非要耍赖皮要换组，还偏偏挑我跟她换，不就是想跟你一起
    陆绵歆。
    诶？话突然被这个语气清冷的名字给叫停，陆绵歆唇还半张着，这时她才觉察到纪星祤已经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站停在此处好一会儿了。
    走廊异常安静，就连纪星祤的轻浅呼吸都能听得见，他静默了几秒，开口道：你讨厌林琦愿？
    纪星祤突如其来的疑问把陆绵歆问愣了，她支起脑袋，思忖了几秒，果断回答：也算不上讨厌啦，只是她这样对你，这样对我，我也是有情绪的嘛，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困扰的吗？
    陆绵歆抿着唇，有些哀怨地盯着纪星祤的后脑勺，难道你其实是愿意配合她的吗？
    纪星祤轻轻捏起拳头，声音却依旧无波无澜：其实你只是想报复林琦愿对吧？
    什么？陆绵歆怀疑自己听错了，报复这个词着实有点刺耳：你什么意思？
    纪星祤：我记得你根本不怕鬼屋这种东西的，怎么可能会被鬼吓到啊，高中的时候看恐怖片，你连眼睛都懒得多眨一下。
    突然冒出一个东西突脸谁不会被吓到啊，就算我不怕鬼我也是个有惊吓神经的普通人好吧？下意识想反驳，音量也提高了两个度。
    脚也并没有那么疼，确实是可以走路站立的吧，为什么要表现地那么需要人关爱的样子？
    是你主动要背我的，现在又来嫌弃我矫情？纪星祤，你怎么可以这样！陆绵歆气得直起身子，想从他的背上跳下来，哪知道纪星祤锢着她的双手也在用力，将她整个人都钉在自己背上阻止了她的扑腾。
    就和高中时候一模一样，你讨厌你的好朋友，所以就想出利用我来报复自己的朋友的办法，费尽心机地追我，只是为了让你讨厌的那位朋友吃瘪，陆绵歆，你真的一点都没变啊。纪星祤细细数着她的罪状，让她听得那么刺耳，他却说得那么平静：在鬼屋门口的时候为什么要对着颜雨贺示弱求保护，你明明就不害怕，难道所有对你偏爱对你好的人，都是你可以利用的对象？
    纪星祤，你能不能不要把我说的这么不堪，什么利用什么报复，我又不是什么偶像剧恶毒女二，我只不过是！陆绵歆掐着自己掌心，恨不得狠狠地咬他一口，她为什么讨厌林琦愿，为什么要像个幼儿园都毕不了业的幼稚小朋友一样把自己弄伤博同情，不都是因为太在意他了吗？
    自己的表白被婉拒无视，林琦愿这么漂亮的女明星明显带着目的的接近，她又搞不懂纪星祤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和烦恼就像一大片乌云一样黑压压地笼罩着她的心脏，她不过是迷惘着急了一些。
    叮电梯的提示音响起，开门后石天问大步跨出电梯，刚走到长廊就看到不远处重叠着的两个人影，无奈叹气。
    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怎么回事？就这么难舍难分？都到家门口了还如胶似漆着不肯放手，石天问本来以为等个七八分钟纪星祤就回来了，谁知道都过去十几分钟了也没回来，发信息也不回，只好亲自来找人了。
    真是撒狗粮嘞。
    这样想着，石天问又朝着他们走近了几步，两个人的声音也终于能传进石天问的耳朵里。
    要吵架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现在这种姿势是怎样？
    不放，这不是你精心筹划希望的吗？
    谁希望了，我根本没想到这一步好吧你这个真坏蛋！放我下来！
    工具也是有自己的感情和想法的，我不放，要下来你自己下。
    你把我锢这么紧我怎么下啊你这个混蛋！
    这香香的狗粮怎么突然变馊了？
    石天问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开了酒店的门，纠缠着双双进了屋，再砰的一声，把他关在了门外。
    第50章
    刚进房间， 趁着纪星祤一个松手，陆绵歆迅速跳下来，追云逐电般逃进了浴室里。
    抬头望着镜子， 才发现自己的眼圈已经泛红， 鼻头也像终于放松了一样， 酸涩蔓延开来。
    原来她在纪星祤的眼中已经这么不堪， 原来她真的这么不堪，原来她真的快要忘记自己曾经对纪星祤做过这么不堪的事情
    纪星祤是不是很讨厌她啊， 陆绵歆慢慢蹲下身，浴室里明明没有雾气，眼前的视线却已经模糊不清。
    没有了陆绵歆的身影和声音，偌大的酒店房间好像瞬间就变得空荡无趣， 纪星祤站在浴室门外，背对着墙壁，望着紧锁的浴室门， 纪星祤低下眸光， 有些懊悔地轻轻捻唇。
    其实是有些释然的，过了这么多年， 居然还能面对面跟她说这些话， 明明应该一辈子尘封在他的心底的；可那薄薄一层能够抚慰他心上已经结痂的伤痕的释然，也很快被洪水般涌来的悔意吞没。
    不该和她说这些话的，为什么没有克制住？
    陆绵歆，她好像很伤心。
    纪星祤叩响浴室门， 终究还是他先认输：陆绵歆。
    你不会在哭吧。
    呜陆绵歆被惊得一激灵，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纪星祤这个变态，是不是有透视眼， 她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再等你一分钟，如果你再不出来
    陆绵歆捂着脸支起耳朵，屏气凝神地等着听他的下一句，她门都锁了，纪星祤总不能把门砸了进来抓我吧，更何况，就他那一副总是旁观者的模样，会屈尊做这种暴力事？
    纪星祤居然提起一半唇角，难以置信地现出了不怀好意的淡笑：那我就留下来。
    五秒之后，门刷的一下打开了，还因为开的太过毛躁差点撞到纪星祤的头。
    纪星祤反应迅速地后退一步：谋杀啊，明知道我就站在门外。
    陆绵歆披散着的头发因为刚才的哭泣已经被自己薅得乱蓬蓬，放弃抵抗地抬起头，才发现她的眼圈还红着，脸颊的泪痕也清晰可见，虽然已经收住了眼泪嘴唇却还是因为委屈的余力像果冻一样轻轻颤动，本就肉乎乎的脸也顿时肿成了一个小面包。
    好神奇的女孩，一眼望过去，居然不知道是该先觉得她可怜，还是可爱。
    果然哭了，就这么委屈？
    我错了。
    什么？
    陆绵歆走近一步，恳切地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高中的事，到最后也没有和你说声对不起，但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理直气壮啦，你以为这么多年，哪一次想到你的时候，我没有愧疚呢？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能就不会再去招惹你了。
    三个问题。
    诶？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宁愿再也不要认识我吗？
    那你呢？你会怎么选？
    现在是我在问你。
    陆绵歆目光游离，踌躇着嘟囔：其实人生哪有什么重新来过啊，上升到一个哲学层面的话那就是人生中发生过的任何事都是构成当下的你的原子，所以当下的你的任何心境与想法都有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的作用，简而言之就是想要抹去曾经毫无意义啦。
    纪星祤干脆坐到身后的沙发边缘，食指轻蹭着唇下：感情层面呢？
    陆绵歆噎住了话，默了几秒：这个问题最后再回答，下一个！
    纪星祤点点头，唇角带笑，他似乎很满意这种由他主导着一字一句审判她的情景，毕竟陆绵歆此刻像小奶猫炸毛一样全身心都在防备抵抗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可爱，让人想欺负一下。
    如此嘴硬，口比心快的一个人，好不容易愿意把软腹露出来，诚恳一回，也是挺难得的。
    纪星祤：刚才你说，分手之后，你有很多次想起我？
    这很重要吗？我又不是失忆了，就算想过几次，也很正常。
    才刚在心里欣慰她肯诚恳一回，下一秒就又恢复了嘴硬胡说的倔强模样，纪星祤无奈一笑，身体突然往前倾去，惊得陆绵歆骤然睁大眼睛，纪星祤凝望着她清亮的眼眸，道：你明知道我想让你回答什么。
    我当然知道。陆绵歆说的理直气壮，她微微舔唇，撇开目光：你想听的话，上次我已经说过一次了，你自己不当回事的。
    纪星祤疑惑地半阖双眼，问她：上次，是哪次？
    在医院相遇，你们送我回家，在河边那次。陆绵歆也答得坦然，她早就想问清楚，对于她被残忍打断的委婉表白，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纪星祤收回直盯着她的眼神，陷入了回忆，回想了一阵：你说什么了吗？
    打断她好不容易一时冲动准备的表白就算了，他居然还什么都不记得了，漠视永远比拒绝更令人悲哀，陆绵歆傲娇撇头，翻着一个毫无杀伤力的白眼干脆不想理他，过了好几秒才勉强开口：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也不会再说一次。
    该不会是最后的时候，你在跟我说什么，但我没有听。
    陆绵歆更躁了：人家跟你说话你都不听，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纪星祤无奈笑了笑，解释道：那时候其实是我发现了跟踪的记者，所以注意力有点分散，不是故意忽视你的。
    真的？陆绵歆能屈能伸，瞬间回过头，眼神也软了下来：所以你并不是在婉拒，而是根本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纪星祤蹙眉，沉声道：你可以再说一次，我也可以给你一个真实的反应。
    陆绵歆感觉自己此时此刻像是成了个猎物，被纪星祤这只年少时单纯好欺负长大之后锋芒毕露的猎手玩弄于股掌之间！但人的情绪情感好像永远都是复杂矛盾的，尽管被纪星祤的故意拉扯气得胸疼，但是好像只有喜欢你的人，才会愿意在这样一个幼稚的问题上和你拉扯。
    她的心绪在接近着那个答案的同时，也变得明朗。
    陆绵歆：最后再说，跳过跳过，第三个问题！
    你跳过的有点多了吧。
    陆绵歆迫切地举起一根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你快问最后的吧，我回答完之后，就当赎清了我的罪过。
    最后一个问题。纪星祤抬起眼，目光深邃。
    当初那封分手信。
    即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再提到这三个字，陆绵歆仍旧呼吸一滞。
    纪星祤也好不到哪去，他张开唇，却只是在和空气磨蹭，安静了几秒，才说完整：如果不是因为意外，被我提早发现，那天的约会在结束之前，你真的会拿给我吗？
    第51章
    原来压轴的， 于他而言最重要的问题，不是这一切应不应该发生，亦或是她是否对他有过愧疚， 而是她到底会不会把那封分手信给他。
    陆绵歆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涩， 她原本以为， 陆绵歆和纪星祤的相遇， 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因为相遇的契机充满了谎言和荒谬， 她原本以为，那一段有关初恋的灰暗又刻骨铭心的回忆，最值得在意的是谁亏欠了谁，谁该原谅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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