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织茧未成(24)

    奥瑞西深吸气，从随身背的包里翻出一个很旧的黄色发卡。
    发卡的尺寸已经不适合她了，扎发卡的布有着明显的撕裂痕迹，可就是这么一个破旧的物品，她留了十多年。她本以为用不上了，谁知道今天她还会再拿出它。
    意丹凝余光撇到奥瑞西手里的发卡，忽地愣住，被尘封的记忆潮水般涌来，引发更大规模的头疼。
    那疼痛从头顶蔓延，一寸寸地行走，要撕开她的身体一般侵入了心脏。她呼吸急促起来，理智流逝着，逐渐无法支撑她醒着。
    闭眼前，她看到邵婉婉靠得很近，那个拿着她发卡的女孩也朝她跑来。
    第33章
    这儿是混沌的沙漠，白天黑夜飞快的交织着，细看黑夜并无凄美的蓝紫色，只有空洞的黑。庞大的怪物在数光年外游走，挡了太阳，黑夜便来了。
    它们不走，夜永生，灾厄疾病诞生其中，侵蚀本就脆弱的村落，人们逃窜着。
    又几个昼夜过去，武装完备的队伍踏破摇摇欲坠的帐篷，朝居民聚集地走来。
    那是希望吗？无数饱受饥饿与病痛折磨的人抬起头迎接那支队伍，队伍就像高傲的鸟儿，不做停留，不予理睬。
    一支支队伍踏过，居民逐渐麻木大胆，予他们标准的敬礼，却与他们为敌，抢夺他们的物资。
    小小的蚂蚁无法啃穿大象的脚掌，队伍并不在意这点损失，倒是看搞事的人不爽。
    象征性的驱赶变成高压时刻的发泄，人们尖叫着逃跑，逃不过被杀害的命运。
    意丹凝便是在这样的地方出生了。她与幻想种同岁，思维场与生俱来。
    她的父母目不识丁，愚昧至极，见孩子有异，以为她触犯了天神，便将其抛弃。
    会飞的生物。发出意丹凝无法理解的声音，很吵。夜晚没有温度，四周找不到垃圾以外的东西，很冷，很饿。
    意丹凝昏睡过去，不知道多久，她暖了一些，肚子也不再绞痛。睁开眼，她看到一群跟她差不多的孩子。
    带她回我们那儿吧。
    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良，领头的人叫米达，看起来也才十三四岁，却坚持说自己已经是成年人了。
    她的经历和意丹凝类似，不如说这儿的所有孩子都有相似的经历。
    被各种理由抛弃或是死里逃生，然后挨饿挨冻，最后聚集在一起，搏一个更好的生活。意丹凝短暂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她跟兄弟姐妹们一起抢吃的，然后飞快的逃回家，虽然日子并没有改变太多，至少有人跟她一起哭笑。
    就像米达找到她一样，意丹凝也找到了奥瑞西。
    那会儿奥瑞西还只是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家庭很愉快的接纳了她，意丹凝也更卖力的找起吃的。
    但资源总是不够的，孩子们就算有思维场，也没力气用，敌不过成人，是彻头彻尾的弱者。活命要紧，谁在乎德义？大家庭的孩子便死的死，伤的伤，几近分崩离析了。米达的死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没了领头的人，剩下的孩子们作鸟兽散。意丹凝跟奥瑞西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留下了。
    年长的孩子能谋一份工作苟活，他们不舍，却也没法带着这群累赘生活。
    只是意丹凝还记得有些日子，她能在破旧的家门口发现几个面包。
    面包自然是僵硬的，看起来已经放了很久了，年幼的孩子们没法挑剔，狼吞虎咽，抢着分了那些面包。
    只剩意丹凝她们后，除了食物问题，还有各种觊觎他们的人。
    他们时常来骚扰，偷人，直到某天被意丹凝撞见他们的作为，她出离愤怒，用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发动思维场，杀了这群害她家人的人。那群人才收敛几分，却还打着孩子们的主意。
    常年的对峙中，孩子们学会了如何使用思维场。
    人走了又来，只有奥瑞西还跟着意丹凝，在战火纷飞的土地讨个生活。
    凝姐！那群人动身了！奥瑞西风风火火的跑进她们搭的住处，险些被地上杂乱的物件绊倒。泰米，你怎么又搬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我们用不着这些啊。泰米是最近加入的伙伴之一。奥瑞西说完还嫌弃的踢了两脚，掀开一块布后看到几块木头，两个破餐具，一打针线。好吧，也不是完全用不上，但这人实在是太能堆东西了。
    泰米撇嘴，有用啊，谁说没用。反正不准动我的东西。她伸手去刨自己那堆东西，金属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兹拉声，弄得正准备跟奥瑞西一起去找食物的意丹凝直皱眉。
    奥瑞西也不想跟对方多讲，讲了就要打架，打架待会儿就没精力抢吃的了，不划算。
    几天后，泰米还是离开了。带着她的一堆破烂，走的时候专门留了个叉子给奥瑞西，说什么这是她们打架的证明，以后在遇到她，可以拿这个免一次对打。
    奥瑞西也习惯新认识的人不多时便离开，只是这个打架证明让她感到新奇。这算什么？纪念品？奥瑞西想起了先前路过营地听到的词，营地里的人跟泰米一样，喜欢屯东西，奥瑞西和意丹凝之前趴在树上，在树叶的掩饰下看着一辆辆运着食物的车开进营地，馋的两个人直流口水。
    明明他们还有很多吃的，为什么不能把车里的给我们呢？奥瑞西抱怨着。意丹凝耸肩，给她裹着伤口。裹伤口的布也是捡来的，意丹凝洗过，依然看不清颜色。
    结随意的打上，待伤口结痂，奥瑞西取下那块布，自己试着打了个结。结很丑，奥瑞西却很满意。找食物的日子中多了一项日程，找一块完整的布，给意丹凝送一个结，就像泰米送了自己的叉，自己跟凝姐姐也应该有这么一个证明。
    某天吃饭，意丹凝收到了这样一个丑丑的蝴蝶结。
    两个耳朵大小不一，其中一个破了洞，另一个脏兮兮，但送礼的人笑得很灿烂，灿烂到让人忽略她消瘦的面庞，让冷寂的秋多上一丝暖阳。
    意丹凝把它戴在头发上，两个小家伙抱在一起，围在微弱的火光边取暖，商量过冬的事项。
    第二天奥瑞西收到了一个小小的结，布料边角有撕碎的痕迹，样子却比奥瑞西送出去的那个规整多了。
    奥瑞西对着它乐呵了一会儿，捏在手里也不是，身上也没有装的地方。
    最后她找到了自己扎伤口的布，把它们裹在一起，绕在肩膀上。
    那天奥瑞西一直在想身上的那个结，于是理所当然的，跟意丹凝走散了。
    意丹凝大约在两分钟以后才发现这件事，慌了神，在人群间快速穿梭起来，不料此举吸引了周围私访者的注意，他们拿着钟表一样的东西对视，点头，就将意丹凝围了起来。意丹凝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自己打到挡路的人就好。
    她挥手打开其中一人的手臂，窜出他们的包围，给了那人一脚，虽不至于让他摔倒，但他还是前后摇晃了一下，差点没稳住。
    一番打斗下来，三个奉命来找场人的职员竟还没把这个看起来很瘦弱的小女孩抓住。
    看起来小女孩的思维场能力不错，其中一个职员朝另一个人喊话，用那个吧，试一下。那人点头，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盒子。
    意丹凝警钟大作，正准备故技重施绕开眼前的人，下一秒头便传来一阵剧痛。
    她没撑过三秒，就倒在了地上。醒来后对着陌生的环境发起呆，想确认自己的状况，却发现自己无法回忆以前的事了。
    一回忆，一股愧疚与害怕的情绪覆在心头，伴着头要裂开的痛感。她没有办法，只能加入IPAO，过上与以前无恙的生活。
    意丹凝都记起来了。她的家乡，她的伙伴青梅，她过去的生活。
    睁开眼，看到不远处心不在焉的看着书的奥瑞西，她有些高兴。
    奥瑞西，原来你没事啊
    奥瑞西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她听邵婉婉说了意丹凝记忆的事，她原本以为意丹凝不会再想起自己了。
    她赶紧凑到意丹凝面前，害怕再慢一步回应她，她又会忘记这一切。
    凝姐，意丹凝我没事，我很好。声音带了一点呜咽。
    你没事就好。意丹凝还处在刚回忆起太多事情的混沌阶段，暂时不想多说话。
    奥瑞西充分理解意丹凝的现状，赶紧给隔壁被忽悠着去做实验的邵婉婉讲了这件事。邵婉婉方才放心下来。她本来想守在意丹凝旁边，焰华一直在忽悠她，一会儿说时间要不够了，一会儿说效率，干等着没用。
    奥瑞西又自告奋勇要守着意丹凝，邵婉婉终于没磨过焰华的嘴皮子，只能跟着去了旁边的房间，倒是焰华走之前复杂的看了一眼守在意丹凝旁边的奥瑞西，心里有点不舒服。
    完事了没？你这个怎么这么复杂。听到消息以后的邵婉婉有点急了。就算她没看时间，照她估计，也有约莫两个小时过去了。
    焰华这个实验太复杂了，她有点不想合作，毕竟越复杂的实验出错几率越大，要是出了什么事，得不偿失。
    没没没，五分钟。所以说喊你赶紧来，我真时间不够。
    焰华手法逐渐暴躁起来，她回实验室还得改进一下仪器，就算奥瑞西没给她打下手，两个小时也太久了，效率太低。
    邵婉婉撇嘴。她现在只想见意丹凝。而隔壁的意丹凝还在理记忆，暂时没想起邵婉婉这个人来。
    等邵婉婉这五分钟结束了，意丹凝也理完记忆了。
    凝凝！邵婉婉见意丹凝坐在沙发上，加快了步子。意丹凝站起来张开双臂，接住了扑过来的邵婉婉。
    婉婉我记起了好多事。不知为何，记起的事越多，她越依恋跟邵婉婉相处的感觉。
    这个感觉在见到邵婉婉的时候达到了巅峰，意丹凝不自觉的蹭着邵婉婉的脖颈，手有点不安分。呼吸间，邵婉婉的气息烙印在意丹凝心里，她不想放手。
    邵婉婉眼神迷离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大白天的，这丫头又干嘛呢。她拍了拍意丹凝的背，意丹凝才舍不得的放手。
    第34章
    奥瑞西看着两个人的互动，替意丹凝高兴，又有点遗憾自己跟她早早的分开了。
    焰华又用走前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奥瑞西，她心里有点闷，烦躁徒然升起，毫无理由。
    她皱着眉把几个人赶到会议桌旁边，开始讲邵婉婉的研究结果。
    综上所述，你的思维场与你的脑中控制生长的那部分有融合现象，导致其改变了你的生长速率，我看你骨龄还是1819岁的样子，可骇珀也闻名这么多年了，我猜你是在有了思维场以后导致生长几乎停止，保持了那年的状态。
    焰华在讲了一大堆专业术语后，终于得出了结论，邵婉婉昏昏欲睡的神经终于兴奋了一下，焰华说的跟她的情况基本上一模一样。实验是可靠的。
    你说的属实。虽然之前也不是没有判断出邵婉婉情况的研究所，但焰华分析的很细，理由讲得多，邵婉婉自然是更相信她了。
    我们认定你这种情况为Ⅱ级思维场，Ⅱ级指那些除莫名场力波动外还能检测出结构改变的思维场。
    此外还有人数最多的Ⅲ级思维场，无结构改变，以及Ⅰ级思维场，伴随有类似特殊现象，却无结构改变。
    你之前说你不认为自己在获得思维场那段时间有什么强烈的愿望，我把时间放宽一点，前后3个月内有无此类现象？
    邵婉婉刚想张口就来没有，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子向后一靠，陷入了沉默。
    焰华则抓着这点时间试图说服意丹凝待会儿来做一个简单版检查，意丹凝听邵婉婉吐槽了长达两个小时的流程，暂时没有答应。
    有。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邵婉婉冷不丁的回了一句。思维场能因为她的想法而幻化实体，自然也能改变她的内部结构。
    她要早知道是自己那时的念想造就了现在这个样子，她或许不会许下愿望。
    永远长不大意味着伤痛也不会消失，自己像是被困在一个时间段一样，只是往同一段时间里叠加着形形色色的信息。
    太多内容会压垮最乐观的人，邵婉婉选择了逃避，靠酒强迫自己遗忘，靠随性的爱情寻求那点可怜的安全感，靠生意的厮杀来释放控制欲。
    她最狼狈的时候，在情报人的酒馆喝了一晚上，又百无聊赖的坐到了第二晚。
    她疯狂的换着生活地点，增加着经历，认识新的人，来试探自己能坚持到什么地步。
    她跟手下一起研究如何关闭思维场，但它带来的影响无法抹平，她的时间只是略微往前迈进了一点。最终她没赢也没输，只是累了，不愿继续逼迫自己。这样看来，思维场赢了，邵婉婉不再挣扎。
    但好消息是邵婉婉开始遗忘以前的事了。
    记不起顾水落，记不起臻恣遥，甚至有一瞬间忘了思维场，忘了幻想种。
    遗忘对邵婉婉来说，是她求之不得的甘露。她享受这种感觉，任记忆流逝。不过最近有点奇怪，可能是又跟新的人接触了，她又想起了被压在记忆深处的许多事。
    好。你承认了就意味着我的研究方向是对的。
    焰华更想拉着意丹凝试一试了，她自觉这位的思维场也会给她带来惊喜。
    意丹凝求助似的看向邵婉婉。邵婉婉顺手捏了她的脸。你的简单版要多久？
    一个小时，不，四十五分钟。加上奥瑞西的帮助，这个时间应该够了。
    也行。凝凝想去吗？我们今天倒是没什么事。意丹凝想了想，也就点头了。
    焰华说四十五分钟，真就用了整整四十五分钟。
    邵婉婉感叹了一下她严格的时间观念，拉住意丹凝嘘寒问暖了一会儿，等焰华处理结果。
    这还真是惊喜啊。焰华跟奥瑞西感叹了一句。奥瑞西还不太看的来结果，凑了过去，她比焰华高接近一个头，这会儿俯身，一团阴影盖在焰华视线里。
    焰华很自然的让了一个身位，给奥瑞西挑重点讲了两三句话。奥瑞西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听完就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焰华姐真的很厉害啊。意邵二人来之前，奥瑞西随意的感叹了一句，焰华挑眉。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她嘴上不以为意，内心却有点欢愉。
    这位凝小姐，你刚刚应该听到了我们对思维场的分类。
    这么说吧，我怀疑你是Ⅰ型，但由于目前Ⅰ型样本数据太少了，我无法确定。我还需要一点长期实验。焰华略过了解释部分。意丹凝有点不太理解。知道了具体类型有什么用吗？
    焰华默了一秒。对我有用。知道的类型越多越能推导出幻想种的生活模式。
    意丹凝不说话了。她个人不太好奇，知道了思维场有不同类型对她来说生活并不会有什么改变，除非思维场消失或者进化了能力，这才会对她生活产生影响。
    焰华没说作用，邵婉婉考虑了一下，决定跟焰华打个商量。我们可以配合，但你不能来骇珀，以及后续实验我们也没法派太多人来。毕竟需要他们自愿参与，他们不一定会想花这么多时间。
    10个人。不然没法跟你3：7开。焰华不想退太多，但邵婉婉明显不是很配合。
    行。联系方式？你不问问长期实验是什么？
    邵婉婉弯了眉眼。这件事轮不到我做主啊，你得问本人哦。
    焰华眉头抽了一下。她是真不喜欢跟这群人打交道，一不小心就会中她们的陷阱。
    也不复杂，我需要凝小姐找一批人，各种各样的人最好都包含在内，没跟你接触过的最好。
    这批人分为有无思维场两组，然后让他们在跟你接触前后都背一篇课文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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