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春藏梦(42)

    彼此唯一的联系就是谢子珩，关系太过会很奇怪，吴小花已经拒绝，谢君竹就不好再强求，只是让吴小花注意安全。
    吴小花一一应下，骑上三轮车跟谢君竹挥挥手，摇摇晃晃地骑车离开。
    谢君竹看着吴小花离开的方向，转身上了自己的轿车，远远跟在吴小花后面，果然不到二十分钟吴小花就在一栋居民楼前停下，还了三轮车后拎着食盒上楼去了。
    确定吴小花安全到家后谢君竹才驱车离开，到半路才想起来他那个怨种侄子估计还在广场上卖金鱼了，于是掉头去小广场，就当见证一下小侄子的卖金鱼日常。
    这一天谢子珩的生意并没有吴小花在时那么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学着吴小花的样子吆喝，可就是大半夜了还没卖完。
    谢子珩都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是男生，所以那些父母不买账，难道是女孩子长得比较可爱更受欢迎？
    乱七八糟想着，金鱼摊前面突然多了个人，谢子珩抬头一眼，是谢君竹。
    小叔叔谢子珩有些感动，你是来接我的吗？
    谢君竹蹲下来：我去见了下吴小花同学，顺路来看看你，我是不会让你的金鱼上我车的，卖完都换不来我一次洗车费保养费，你等会儿自己回去。
    听到一半谢子珩就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来接我，不过，你说你去找小花姐？你一个老男人，干嘛去找人家漂亮小姑娘啊？传出去多不好听？
    我才二十四岁！有你这么说自己小叔叔的吗？谢君竹直接给谢子珩脑袋一下，还不是你说吴小花同学给你出主意了？我就是想去问问人家，怎么给你出这样的主意来着，你啊，人家说什么信什么，你怎么不想想自己有没有人家那本事呢？
    谢子珩捂住自己脑袋：什么本事啊？
    做饭的本事，你知道她一晚上做一摊子的糕点，全部卖掉需要多少时间吗？谢君竹恨铁不成钢。
    多少时间？谢子珩没见过吴小花卖东西，他确实不知道。
    谢君竹要不是今晚去看着，他自己都不相信：不到两个小时，按照你说的，她昨天才来夜市卖东西，可她连续两天卖东西的速度在加快，你却在变慢，只有两个原因，要么，她很会做生意，要么，她做的东西一定很好吃。
    前一晚被谢子珩说要做饭抵租金后谢君竹就被吓到了，他可不想被侄子一顿饭弄得英年早逝，在跟谢子珩打听完前因后果之后他一早到公司就让秘书安排自己准时下班。
    秘书听说工作狂老板要准时下班，高兴得差点哭出来。
    许久没按时下班后到夜市玩，谢君竹想着刚好趁这个机会去玩玩，还可以照顾一下吴小花的生意，反正听说吴小花做的是糕点，如果吴小花生意不好，他就全部买下来送给自己的员工当消夜！
    然而他在夜市里逛了两圈都没看到吴小花，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以为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的时候，看到了一辆三轮车晃晃悠悠从夜市入口骑进来。
    当时谢君竹站在路边一家杂货铺里，正准备给自己秘书打电话让她去查附近还有没有别的小吃夜市。
    发现吴小花进了夜市，谢君竹下意识看了眼手表，正好七点。
    这时秘书接了电话，公事公办地问有什么事情，谢君竹直接回了句没事就把电话挂了。
    接着谢君竹跟着吴小花一路走到那家生意不好不坏的烧烤摊旁边，刚要走过去，就发现已经有人围过去问吴小花卖不卖绿豆糕什么的。
    人太多，阻挡了谢君竹过去的步伐，这样一看，倒是他贸然出现会很突兀了，于是谢君竹摸摸鼻子，躲到了附近一家羊肉汤店里点了碗羊肉汤。
    吴小花的生意特别好，似乎有不少老客户，会买好几样东西，新客人就很明显，只挑一两块尝鲜。
    谢君竹估算着时间，本以为吴小花会卖到很晚，没想到不到九点她就收摊了。
    看吴小花的动作，应该是卖完了，谢君竹一口喝完牛肉汤，瞬间明白过来，吴小花在弄饥饿营销。
    不好吃的东西在刻意营销下都会变得好卖很多，如果吴小花的手艺足够好，那她这个行为就是在给她日后打基础。
    谢君竹对吴小花给谢子珩出的主意感觉更好奇了，以吴小花这样熟练的做生意手法，她怎么会给谢子珩出那样一个摆烂的办法？
    这么想着，谢君竹赶在吴小花之前到夜市入口蹲守，假装没怎么认识的模样去跟吴小花打招呼，果然吴小花没觉得哪里不对。
    跟吴小花聊了一阵，谢君竹总算弄明白了，可能是初中那时候的事，让她觉得自己依旧是在等谢子珩一个态度，所以出了个差不多的主意。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谢君竹倒是慢慢跟吴小花聊了下去，他除了那碗全是水的羊肉汤，还没吃东西，饿得慌。
    吃东西的时候跟吴小花聊天很舒服，因为她会慢慢等着，不管是吃东西还是回答、倾听，都做得不疾不徐，相处起来让人觉得自己被包容着。
    聊了一会儿，谢君竹反倒震惊于吴小花对很多行业的观察程度以及她本人独到的眼光。
    有些消息还是谢君竹花了不少功夫才慢慢总结出来的，而在吴小花口中，似乎就是个普通的情况，似乎还能改善的样子。
    即使后来吴小花找了个理由说是自己查的，可她明显不知道很多东西不是说一句查就完事了。
    能查到，是有资本；查不到却又看得出来的话，就是自己的本事。
    看出来吴小花不想多说，谢君竹很难不去怀疑是不是方含雨跟她说过什么，毕竟能知道清楚那么多消息的，只有跟自己差不多资本的企业。
    可是吴小花说是自己看书看来的，这就很奇怪了，如果仅仅是听吕佳期父母说的，那她有什么必要否认？
    谢君竹想不明白个中缘由，却能明确知道，吴小花不会永远都这么穷困潦倒的，凭借她的本事，她迟早会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第六十一章
    只有他的傻侄子还试图听吴小花的话, 也不想想，人家做那样的决定是因为自己有实力，没实力的, 看起来就是在摆烂。
    面对谢君竹探究性的话，谢子珩直接回答：小花姐做的东西很好吃 , 尤其是零食，她以前学过, 所以做得很好吃。
    你吃过？说得这么真。谢君竹抬起视线看他。
    谢子珩点头：对啊，我们之前一块出去玩的时候吃过，很好吃的，不比吕佳期家的徐姨做得差。
    能让谢子珩给出这个评价，证明吴小花做的东西肯定不错, 谢君竹忽然有些好奇，不过现在重要的是教训不思进取的小侄子。
    金鱼到底没卖完，谢子珩不知道怎么办, 想了想，问谢君竹的公司是否需要填一点色彩，谢君竹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 同意了, 找了秘书过来买金鱼。
    国庆七天假就在忙碌中过去, 吴小花没再见过谢子珩跟谢君竹，好似他们的到来只是她偶然做的一场梦。
    剩下的假期吴小花每天七点准时到，九点按时走，来往的客人慢慢也习惯了吴小花来的时间，会赶在七点左右过来等。
    每天吴小花都换一两样新的糕点, 算是饥饿营销, 保证客人不会吃腻, 还得想着之前没吃够的。
    七天下来差不多算稳定了顾客源，然而吴小花要去上学了，她要根据自己的课表重新安排出摊时间跟做的食物单子。
    大学跟初中高中不一样，没人会逼着你学习，只要你完成了自己的课业，剩下的时间只要不违法、违反道德，没人会管你做什么。
    不过有吕佳期这个学神带着，即使吴小花要忙着摆摊做生意，成绩依旧不错，加上有吕佳期的讲解，她对于很多经济上的问题了解得更全面了。
    半年很快过去，学校放寒假比较早，交完期末作业后吕佳期就跟吴小花商量回滨城的问题。
    其实吴小花在放假这个问题上是很尴尬的，她没有家人，出了福利院那里也算不得家了，说来好笑，她一直到现在都没个固定住的地方。
    以前住福利院，后来又跟着吕佳期到处跑，都跟吕佳期一块住。
    可过年还是不一样的，吴小花并不想去打扰吕佳期一家难得的团聚时间，本来吕佳期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父母，他们应该更希望一家人好好过年。
    所以吴小花在放寒假后跟吕佳期说自己想在过年蹭一波客流量做生意，就不回滨城了。
    腊月二十八后肯定没什么人出来逛街卖东西，不过到了初一之后大家都会出来玩，到时候客流量会是近期内最高的一次。
    大过节的，路过看到吴小花这么个小孩辛苦卖东西，多少都会支持一点。
    运气好的话，过一个年赚的钱说不定比之前一周赚的都多。
    吕佳期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吴小花不好意思继续跟着自己，只是吴小花都选择了让她回家好好过年，她自然不能说不好，不然不是在辜负吴小花的心意吗？
    既然要回家过年，就宜早不宜迟，火车票总是难抢的，年年春运年年有人回不了家。
    差不多刚放假的时候就要去买票，现在不买回头就得跟黄牛高价买，没有身份证实名制买票前，黄牛在火车站特别猖獗，一口气收完大量的票不说，还转手就翻好几倍高价卖掉，十分不值得。
    吴小花陪着吕佳期去买了票，又给她收拾好行李，在她回去那天送她到火车站，将人交给方含雨的秘书。
    目送她们上车，吴小花等火车启动了才离开，她也要想想接下来一个月要怎么过了，就算是一个人，也要好好过年。
    一年之计在于春嘛，年都过不好，怎么好好过接下来的一年呢？
    从火车站回居民楼的路上，吴小花一开始没坐公交车，就这么慢慢走着，过去几年她始终绷得很紧，身边总有人推着她走，现在闲下来，倒是可以慢慢走走，什么都不想，就这么放空自己。
    首都跟滨城都会下雪，跟滨城那种下着意思意思的小雪不同，首都的雪会落得厚厚一层，踩上去嘎吱一响，整只脚就陷进积雪里去。
    吴小花拉紧棉衣，在雪地上踩出一串长长的、自己的脚印。
    走了一段路，吴小花累了，就近找了个公交车站，拂去长凳上的积雪，坐着等公交车来。
    回家的路太远了，她走不动了。
    坐了一会儿，一辆小轿车忽然停在吴小花前面，车窗缓缓落下，露出谢君竹那张清雅俊逸的脸。
    小花？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是在等车吗？我可以送你回去。谢君竹温和地说。
    冬天里车子开窗后蔓延出一股子暖气，吴小花迟疑了一下：等会儿公交车就来了，不好麻烦谢叔叔你。
    谢君竹笑笑，直接推开了车门：不麻烦，快上来吧，这边不让停小轿车，被交警看到要交罚款的。
    听到要交罚款，吴小花立马同意了，直接走过去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里确实比外头暖和，谢君竹都没穿厚重的棉衣，只是在西装外穿了件好看修身的黑色长风衣。
    吴小花系好安全带，主动说：送我到XX路AB号就可以，麻烦谢叔叔了。
    不用觉得麻烦，我也是要回市区的，刚在火车站送完客户，对了，我远远就看见你了，怎么会过来这边？谢君竹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
    佳佳要回家过年，只买到了今天的票，我去送她的。吴小花如实说。
    谢君竹想了想刚才接到吴小花的位置跟火车站之间的距离：那你怎么走过来的？火车站那边有直达市区的公交车呀。
    吴小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想随便走走，之前都很忙，高中赶着学习，大学赶着做生意，今天要送佳佳，反而能空下来半天，就想自己走走。
    作为在市一中读过的书的一员，谢君竹对吴小花的紧迫深有同感：挺好的，很多从市一中出来的孩子，过了大半年都没法适应普通的生活，我们已经算是过渡比较好的了。
    若不是曾经吴小花比念书累得多，估计现在她也不太能适应大学的节奏。
    能上大学的孩子家中多少是不缺钱的，面对忽然不再紧迫的生活反而如鱼得水，而拼了老命才考上A大的学生倒一时间不太能应对忽然必须自己决定一切的自由生活。
    吴小花对此无声笑笑，她想起来谢君竹跟谢子珩的本家也在滨城，便问：谢叔叔，你跟谢子珩不回滨城过年吗？要是过几天开车的话，可能路上会堵。
    首都跟滨城没有直达的国道，中间得绕好几个省，现在还不出发，一定会堵半道上。
    谢君竹叹了口气：子珩过两天回去，我是不回去的，一来一回太费时间，不如在首都过，年后直接工作。
    你这也太拼了。吴小花小声笑道。
    声音小了点，可车子就这么大，谢君竹还是听见了：毕竟是自己出来单干，不努力的话是赚不到钱。
    吴小花一听，倒是好奇起来：谢叔叔，谢家的产业应该挺多的，怎么你还要自己出来单干呢？还这么辛苦。
    谢君竹十分认真地解释：我觉得我不比我爸妈差，他们能白手起家挣下那么大一份家业，我也能。
    听起来像是个心高气傲的，不过谢君竹自己确实有本事，从国外回来后自己在首都混得有声有色，可见他多少有两把刷子。
    吴小花赞同地点点头：谢叔叔你一定会成功的！
    那你呢？你想做什么生意？谢君竹自觉是个长辈，应该可以搭把手扶持一下后辈，毕竟吴小花是个努力的孩子。
    现在的话，是想摆摊挣点启动基金，在大学开销不大，时间也多，比较容易攒下钱，然后等两年就投几个比较有前景的项目，等钱生钱得到更多的钱之后就可以去研究我自己的公司了。吴小花把自己的计划简单说了下。
    看似说了很多，其实细究起来，一句重要的吴小花都没说。
    谢君竹没有笑吴小花异想天开，反而问她：现在哪里能看得到两年后呢？市场瞬息万变，今天看准的市场，说不定明天就变了。
    确实如此，吴小花盘算了很久，她到时候主要就投两个项目网络、手机。
    两年后是一九九七年，可以说是梦开始的地方，这一年开始，网络进入了普通人们的认知中，接着是固定电话走进千万家，不用再拨号转线。
    跟往后一点，大哥大和手机淘汰传呼机，电脑正式开始进入人们的生活。
    吴小花想在市场饱和前，跟那些创始人分一杯羹，她甚至不用去投最大的那几家，只要她投一些未来会占据市场一部分的企业，不管企业能撑多久，只要及时抽身，她都不亏。
    可惜这些话不能对任何人说，吴小花只好装作求知的模样问谢君竹：现在还不确定要投什么，不然我投谢叔叔你吧？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呢？
    说到这个，谢君竹难得露出意思骄傲的神色，仿佛他做了一件谁没做到的事：我是做网络安全的，这个网络安全，你能明白吗？
    网络在这个时代还是个新鲜词，作为一个在一九九三年才被收录在现代汉语词典的词语，很多人都不知道，后来慢慢有了电脑、网吧才慢慢在年轻人中普及。
    而就在这样一个网络世界贫瘠的年代，竟然有人跟吴小花说在做网络安全。
    吴小花甚至觉得，谢君竹在用这样的词语，穿过了时空跟她对话，后来会发展到每个人都明白、并且能用来赚钱的东西，在今天，只是一个说起来还要问是否知道的、孤零零的词语。
    我吴小花不知道要不要回答知道，她思来想去，换了个说法，国内还没有相应的行业吧？为什么会想到做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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