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七(89)

    欧阳勋已经提前和政府通气, 基本拿到了那块地的承包权。
    然而，具体的开发使用, 需要另外找个合作伙伴共同合作。
    而这其中, 最有竞争力, 也站到最后的，无疑便是欧新光的新兴产业，和陈跃云新成立的跨越地产。
    为了展示公平公正，欧阳勋特地安排了两家企业分别上台来阐述自己的优势和对城西地产的规划，而这，显然是本场商会的重头戏。
    陈跃云代表跨越地产先上台。
    从铁矿离开了几个月，陈跃云的气质相较从前要沉稳了许多。一身昂贵的黑西装穿在身上，不知道的，还真会将他当成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商界新贵。
    而他的表现也算不错，虽然没上过几天学，但是在台上表现的倒是十分能唬人，再加上适时的展现一下自己尚未确定的身份，足以唬住会场上的大部分人了。
    等陈跃云下台之后，本来就不断摇摆的商界其他人士更是摇摆不已，频频看向陈跃云，似乎就等着商会一结束，过来主动示好拉关系了。
    沐浴着众人的眼光，坐在陈跃云旁边的邹可心得意不已。
    她没想到，自己的这次押宝，还真的押对了。
    而坐拥将陈跃云引荐给欧向前这份天大的功劳，她觉得，将来陈跃云一定会给她天大的甜头吃！
    邹可心得意极了，以至于都没有注意，身旁的姜珠媚一直魂不守舍，就连陈跃云从台上下来，都没有什么反应。
    姜珠媚心里在想着其他的事。
    她不断的想着陈跃云事先的安排，总是觉得，这其中会出问题。
    事实上，这段时间，这种不详的预感就出现了。而时间，刚刚好在那场欧阳家的宴会之后。
    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人，陈跃云害姜珠玉，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
    陈跃云想把脏水泼到姜珠玉的身上，她也根本没什么意见。
    姜珠玉于她，只不过是一个从小玩过的堂妹而已，关系算近，但感情却不怎么亲厚。
    自从结婚之后，她天天想着的，便是自己的对象。等觉醒之后，更是天天做着首富夫人的美梦，看陈跃云跟一朵花一样。
    只是，这种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些变了。
    而这种变化，就发生在来到桂元市之后。
    如果说之前的很多事情，姜珠媚都可以给陈跃云建议。
    虽然有些会踏空，但是有些事情她按照书中安排的真的准了，也让陈跃云有了第一笔本钱。
    然而，到了桂元之后，姜珠媚突然觉得，很多事情都超出书中的安排，超出的太多太多了。
    陈跃云知道自己的身份太早，早已不按照书中说的那样自然的和欧向前相认。
    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太过激进，甚至超过了法律和道德的界限。
    而更令姜珠媚害怕的是，他在行进的过程中，已经不在乎她了。
    她在之后也试图几次提醒过他，但是总会被他无情的拒绝。再加上陈跃云身边开始有其他女人的出现，到了后面，姜珠媚都不知道，自己留在陈跃云的身边，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而她作为陈跃云妻子的这个身份，还真实存在吗？
    就像这次，陈跃云花大价钱去散播姜珠玉和欧新光的谣言，甚至准备在等下的时间搞一场大的。
    但是姜珠媚却知道，欧新光和姜珠玉，根本就不是他所宣扬的那种关系。
    而这么早就和欧新光撕破脸，真的对他回归欧家，有好处吗？
    现场众人都对陈跃云投以或谄媚或害怕的眼神，但是姜珠媚却在这种眼神中感受到了害怕。
    如今，陈跃云确实是桂元市数一数二的新贵，但是只有她知道，这个身份是有多么的脆弱，轻轻一碰，就会从高高的地方落下来，摔得尸骨无存。
    她紧紧的裹住身上的白貂绒披肩，紧紧的将眼睛闭上了。
    *
    陈跃云阐述完之后，很快轮到欧新光上场。
    和激进又充满热情的陈跃云不同，欧新光的整个气场是冷调的，如果不认识的人，会觉得他冷漠，高傲得难以接近。
    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在他冷漠的外表之下，内心却极为温暖和体贴。
    两个人一个面冷心热，一个表面火热，心里却如蛇蝎般阴毒冰冷，仿佛世界的两极。
    欧新光缓缓的走上台，拿起话筒。
    刚准备说些什么，音响却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响。
    而就在这时，本来预备放宣传片的大电视突然闪了闪，随后毫无预兆的播放了好几张欧新光和一个漂亮女人态度亲密的照片。
    这其中，有欧新光殷勤的帮女人开车门，单独和她一起散步，甚至还有更为贴近、更为亲近的角度，让人不得不怀疑，两人是否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而这女人，就是今天到场的，秦峰的妻子，姜珠玉。
    在场的众人本来就因为最近甚嚣尘上的传闻而议论不已，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这么一个荒谬的传言，居然以这样的形式被直接公之于众，而且场所，居然是在欧阳勋的商会上。
    一时间，全场哗然。
    即使声音压低了也无法掩盖众人的窃窃私语，
    无数的议论像是海浪一样，一波波的向欧新光、秦峰和姜珠玉袭来，
    和那些或隐晦或露骨的眼神一起，扎得人浑身难受。
    场下，负责放送的工作人员很快出来截断了电源，但是，该看的都已经看过了。
    欧新光神情冷漠的看着台下议论纷纷的众人，眼神动都没动。
    他的目光扫向秦峰，姜珠玉，以及始终坐在一旁的欧阳勋。
    秦峰如往常一般坐着，见他看过来，还回了一个眼神。
    台下的姜珠玉，也一脸漠然的看着他，对周围的指点视若无睹。
    而欧阳勋
    欧阳勋像是视线已经知道什么一样，依然是那副如沐春风却又高高在上的姿态。他好整以暇的看着众人的议论，眼神像是关切，像是嘲讽，又像是在审视。
    几秒之后，工作人员找出了事先安放在CD机内的光碟，向欧新光示意。
    欧新光点点头，让工作人员拿着光碟下去了。
    随后，他继续他的阐述和展示，仿佛刚刚的那一场事故，从未发生一般。
    然而，虽然欧新光不受影响，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却不可能不受影响。
    更何况，这其中的人，还有不少人，是陈跃云安插在商会中的钉子。
    在欧新光结束阐述后，立马有人迫不及待的提问：
    欧先生，刚刚的照片你看到了吗？你对此有什么想说的？
    另一个人立马接上：对啊，那个女人明显就是你搭档秦峰的妻子，据说也是个做餐饮的老板。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啊？
    主持人在旁边试图挽回现场：
    不好意思这两位先生，你们提出的问题，似乎和今天的商会没有关系
    然而那个人却大声的嚷嚷：
    怎么就没关系呢！要是欧新光真的和搭档的妻子有一腿，那简直是丢我们桂元市的脸！欧阳老板这么通透，肯定不能选这么一个人合作，你们说，对不对啊！
    一时间，向陈跃云靠拢的人都不自觉的应和。
    而那些仍在摇摆的人，眼睛不住的看向欧新光，十分迫切的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主持人一边让下面的人控制住那些挑头的，一边想要领欧新光下台。
    然而，欧新光看了眼老神在在的欧阳勋，又看了看坐在人群中间的姜珠玉和秦峰，眼光微动后，唇角突然向上弯了一下：
    这件事是我的家事，本来不想要在大家面前宣扬的。但既然有心人这样设计了，那我不解释一番，也不合适。
    什么家事！你撬人家老婆，还成家事了！你要不要脸！
    就是啊欧新光！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不是欧家人的骨血，终究上不了台面！
    你们说什么啊！我哥哥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肯定是别人陷害他的！
    一片混乱当中，欧新光听到欧贝添在气急败坏的帮自己辩解，声音都带着哭腔。
    他突然有些心软。
    欧家的人，包括当初捡他回家的母亲，对待他都像一件工具。
    但是他却知道，就算在自己被欧家扫地出门，这个没有血缘的亲妹妹，还是会一直跟着他，直到生命的尽头。
    欧新光冷漠的目光扫视全场，渐渐的，周围的人安静了下来。
    他拿起话筒，直接说道：
    大家都知道，我是欧家的养子。欧家对我恩重如山，如果没有母亲的收留，和父亲的培养，我兴许已经不人世了。
    这番话，是所有人第一次听到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自己的养子身份。一瞬间的冲击，让所有人都不禁襟了声。
    这这是可以提的吗？
    这么多年，和欧新光不对付的人曾经无数次在背后议论过欧新光的养子身份，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在当面提过这一点。
    如今，这个一直不敢被人当面提及的事情，居然就这样被欧新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了，这样的冲击，不可谓不剧烈。
    无数人都惊讶的看着欧新光，然而欧新光却完全无视，继续说：
    对于欧家的收养，我十分感激。但是，我有儿时的回忆，也曾在想，如果没有那场洪水，那我的家庭，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
    洪水
    台下的姜珠玉突然僵住了，她难以置信的看向秦峰，却得到了秦峰安抚性的握住了她的手。
    就在这时，台上的欧新光看向了她，一贯冷肃的目光中多了丝丝温柔:
    如今我，终于知道了，就在我遇见了姜珠玉之后。
    刚刚的谣言，我不屑于顾。那是因为，姜珠玉是我的亲妹妹。
    果然
    迎着欧新光温和的目光，姜珠玉的背脊整个靠在了椅背上。
    心中五味杂陈之间，居然分辨不出来自己真实的念头。
    所以，欧新光就是妈改嫁前的那个儿子，对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而且这件事，是不是秦峰一早就知道了，
    也因为一早就知道，在之后的时间内，才不会再一次的吃醋？
    姜珠玉带着怨怼的眼神看向秦峰，手指尖掐进秦峰的手心。
    秦峰苦笑了一下，继续握着姜珠玉的手，让她发泄着内心的情绪。
    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了，就连欧贝添都忍不住张大了嘴，
    姜珠玉居然是欧新光的亲生妹妹！
    那那刚刚的谣言？？
    此时的众人终于明白，为什么欧新光始终对传言的存在不屑于顾，不仅仅因为它的虚无缥缈，更因为，一旦知道真相，它是那么的容易被击破。
    就像一团迷雾一般，看上去白茫茫的很是唬人，但真相的阳光照射下来，很快便会烟消云散了。
    可是，台下还有不少陈跃云的人还在嘴硬：
    你说她是你妹妹，你有证据吗？
    就是！别是用哥哥妹妹的身份，搞那种不可见人的事！
    就连陈跃云都眯起了眼睛。
    对于姜珠玉是欧新光妹妹的这件事，如今的他已经信了七成。
    然而他也在赌，赌欧新光不敢大庭广众之下拿出证据，亦或是他根本没有证据可以拿出来。
    毕竟，在欧阳勋的商会上拿出这样的证据，无疑就是在宣布自己和欧家的离心，甚至从欧家离开。
    而这，对于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来说，都是不可能会做的事情。
    毕竟，欧家的这艘大船，有谁能心甘情愿的离开？
    欧新光看了看欧阳勋，对方回给他一个点头微笑。
    欧新光对笑一下，从台下拿上一样东西。
    那是一份文件，亲子鉴定报告四个大大的繁体黑色字体印在文件上。
    这是香港的公司出具的亲子鉴定报告，是国际上最为先进的版本。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录着，我是姜珠玉的母亲的亲生儿子。
    欧新光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随后，他将文件递给了欧阳勋的副手，让副手递给欧阳勋观看。
    欧阳勋拿过文件，扫视了几眼，抬头看向欧新光：
    确实是真的。
    而这句话，无疑将整件事情一锤定音。
    亲子鉴定报告不会说谎，而欧阳勋，也是绝对可信的。
    再没有人敢怀疑欧新光的话。他用绝对的证据打破了谣言，即使这证据，很有可能让欧家将他扫地出门。
    欧新光下台了，主持人重新上台：
    刚刚的事故是人为造成的。我们也会配合欧先生，追查究竟是谁为了破坏欧先生的名声而造谣诽谤，并且保留追究他法律责任的权利。
    好，我们的商会继续。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欧阳勋在两家公司做出最后的抉择。
    然而，即使刚刚欧新光成功破除了针对自己的谣言，欧阳勋的抉择，仍旧十分不明确。
    造谣的幕后黑手陈跃云固然失败了，但是欧新光将自己亲生家庭和妹妹暴露出来的事情，也很有可能让他被欧家彻底抛弃。
    一个手段下作又失败了欧家亲生儿子，和一个即将被欧家扫地出门的养子，欧阳勋会做出什么抉择？
    陈跃云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虽然这件事上自己是输了，但是欧新光，也未必是赢家。
    如今的他等于自己将自己开除出了欧家的门庭，而即将被认入欧家的自己，则显而言之有着更大的依傍。
    陈跃云刚刚还阴暗的眼神亮起来一丝希望，目光压抑而殷切的看向欧阳勋。
    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欧阳勋，很快做出了决定：
    我们将选择欧新光先生的新兴产业作为合作企业，欧新光先生为人光明磊落，做事锐意进取，一定会和在接下来的合作中双赢。
    一片祝贺声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欧新光。
    而陈跃云，则跌坐在座位上，面如死灰，眼底一片阴暗。
    穿过重重的人群，欧新光看了一眼陈跃云和他周围的人，稍稍停顿之后，便又转离了视线。
    他自然知道陈跃云的念头，
    也明白，自己既然选择了在这种场合公开身世，那么，在欧向前面前，将再无转圜的余地。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欧向前自始至终都没有将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小的时候几乎没有正眼看过他，长大了，也只不过把他当做争权夺利的工具而已。
    而他的母亲杨霞，也整日沉湎于对亲生儿子的怀念和悔恨当中，连欧贝添都不看在眼中的她，更是不会对他有更多的情感投放。
    他们养育他长大的恩情，他会用其他的方式报答。
    但既然他们的亲生儿子即将回家，那他也没必要在他们身上，追求那种虚无缥缈的亲情了。
    *
    你真的是我的儿子？
    姜珠玉他们的小楼中，王欣荣哆嗦着嘴皮子，握着欧新光的手用力的攥着。
    她声音颤抖，激动地连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而欧新光，就这样任她攥着手，一边点头，眼中似乎也闪着什么。
    居然能在这个时候找回自己被水冲走的儿子，王欣荣心中比谁都激动。
    虽然她已经改嫁，虽然她的闺女比谁都可心又能干，但是丧子的悲痛，毕竟是她心中，想想就痛的一块疤。
    如今这块疤终于痊愈了，让她怎么可能不激动，怎么可能不泪流满面！
    妈，哥回来了是好事，你别太激动，小心吓着他。
    对于叫欧新光哥的这件事，姜珠玉还有些别扭。不过，既然叫出了这个称呼，也就代表她已经接受他了。
    欧新光心中一暖，回头看了看姜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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