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免费阅读-顺安(3)

    少年本想解释，但是他一张口便感觉自己要哭出声来了，只好用双手捂住嘴来回摇头否认，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停下，你给我停下来！不要再继续那样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我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明知对方其实是一位穷凶极恶的魔王，但沃克还是慌了。虽然可恶的时候非常可恶，但是看着少年此时楚楚可怜，委曲求全的模样，青年还是心软了。
    好了，我向你道歉好吧，你停下，别哭了。刚才我态度是差了点但很快沃克的声音又一高，不过这也是因为你之前先惹我的原因，总之我宽宏大量，后面再和你算账。好了好了，把眼泪鼻涕擦一擦，都糊在脸上了怪恶心的。他说话扭过头不再看少年。
    听沃克这么说，紫苑的哽咽声小了些，他用小手揉揉眼睛，随后打起精神笑了笑。
    那等下我就把饭送过来。少年随即起身走出房间。
    等他离开后，沃克疲惫地长叹一声，再次躺下了。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他就觉得事情的走向很不对劲。自己身为勇者小队的一员，应该是和同伴们一起经历千难万险后才来到魔王城，接着打败为祸人间的邪恶魔王。但谁能想到，他居然会先一步离队，而且把他掳走的魔王居然还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就连心性也和孩子一样不成熟。明明在人类历史的记载中，魔王应该是青年或者中年的强大魔物，性情残忍，身边还有众多魔兵魔将侍奉，一起蹂躏屠戮人类王国边境的无辜人民。这样的事情，怎么看都觉得紫苑不可能做到。
    沃克感觉自己越想越乱，他坐起身打算比起一个人挠破头瞎想，还不如先好好探索一下周围环境。如果能找到机会逃出去最好，要是不行那就全当收集信息了。
    在房间内走了走，沃克通过窗外景象他判断出这间华丽的卧室应该是在三楼，而楼底下则是一片漆黑的花园，寂寥的月色下只有萤火虫静静飘荡着。但奇怪的是无论室内还是室外，青年都没有看见任何人影，仿佛这座诺大的城堡中只有他和紫苑两人。这么想着，沃克干脆打算出门探探。他做贼似的拧开房间的门把手将门拉开一条缝，确认外面没有任何法术痕迹和人后，蹑手蹑脚地踏出房门外。
    沃克四处游荡了一圈，发现这座城堡要比自己想象得更为冷清，根本不见其他人，每个房间也大多落着灰，没有生活痕迹。他路过书房，杂物间，和其他几个上锁的屋子，最后来到了厨房前。虽然厨房的大门紧闭着，但是可以听见从里面传出来一些翻动东西的声响，还有少年慌里慌张的呼喊。
    为什么找不到碗？！
    菜枯成这样用魔法也救不活啊
    调料在嗯？找不到？
    听起来里面是一片惨状，沃克克制住好奇心没有敲响厨房的大门，他选择走下楼梯。
    顺着蜿蜒的阶梯向下，壁灯宛若深海水母一样接连跟随青年的脚步亮起，一座空旷而安静的大厅从黑暗中浮现出来，通往二层的大门也如鬼魅般悄然现身，而底楼巍峨的魔城大门也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看见出口青年心中一喜，下楼梯的步子快了些激起阵阵尘埃。然而就在他路过二层大门之时，一股熏人的恶臭和血腥味让他停下脚步。
    沃克皱起眉头看向这扇门门，上面描绘着精致华丽的纹饰，似乎并不是寻常的房间。想来建在大厅中央的屋子，一般来说会是餐厅或者是议事厅。青年知道现在逃出这个地方才是他的首要任务，可那凝重的血腥气让他十分在意。城中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方，这和城堡中的种种异象有关系吗？那个看似天真的魔王会不会在此处掩盖了自己残酷暴虐的另一面？犹豫了几秒，沃克最终还是推开门想要一探究竟。
    门虽然很重，但好在推上去没有任何声音，不会引人注目。青年用力推开侧边的一扇，刚探入半个身子，一股更为浓重的恶臭就钻入了他的鼻腔，让他忍不住捏着鼻子连咳了数声。然而在咳嗽声下，沃克灵敏的耳朵依旧从房间深处捕捉到了些沉闷的声响，那像是从深渊底下传来的一阵痛苦而低哑的喘息声。
    有人吗？
    青年大着胆子往里面喊道，无人应答。就在他准备继续深入探索房间时，一阵强风骤然袭来，不仅把沃克整个人从房间里掀了出去，更是砰一声把门也砸上了。沃克一头撞上后方的楼梯围栏，疼得他龇牙咧嘴。
    哥哥没事吧？担心的声音传来，不知何时青年身边蹲着两个圆圆的膝盖，上面还放着一双葱白的手。
    青年停下揉脑袋的动作，在心中飞快地盘算应该如何应对魔王接下来的提问。比如：哥哥在这里做什么呀？哥哥为什么要从房间出去呢？哥哥是想逃走吗？每一个问题都很棘手，被抓个现行真是太不幸了。
    哥哥是想进这个房间看吗？紫苑问道。
    看看，这就来了啊！沃克心中很是紧张，他装作镇静地答道：嗯，是啊。我饿了又不知道厨房在哪里，所以出来看看，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沃克哥哥是想要趁我做饭的时候从城堡里逃出去呢。
    虽然你说对了，但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沃克绷紧表情想到。
    最好不要进这个全是尸体的房间，这里面我还没有清理。
    紫苑把手放在沃克脑袋后的疼痛处，口中吟起白魔法，随着小小的法阵在那里转了转，青年立刻觉得一点也不疼了。
    尸体沃克的神色严峻起来，他立刻想到一些魔族会用人类献祭，难道这间屋子就是类似的地方，里面都是受害的人类吗？
    看着青年的神情，紫苑意识到对方可能误会了，立刻解释到：里面死的都是我的同族。
    咦，是魔族吗？
    嗯。
    为什么会死？
    是我杀的。
    沉默几秒后，少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垂下眼睛，面上寂然地答道。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沃克小心地问道，他感觉自己似乎接近了些这座魔城的真相。
    为了复仇。紫苑的嗓音冷漠，他和沃克先后从地上站起。
    那些都是你的仇人？
    嗯，里面有摄政王，丞相，还有其他的魔族大臣。因为他们都是我的仇人，所以我就把他们全杀了。不过杀完了以后我也没觉得心里多好受，更不想去收拾这个屋子，所以它现在就变成那副样子。哥哥还是不要去看比较好，我自己都没有打开门看过，里面的样子一定很恶心。
    少年神色郁郁地说着，但很快他又仰起脑袋对沃克换上一幅笑脸。
    我做好晚饭了，哥哥要尝尝看吗？
    嗯，好啊沃克还处于冲击中，下意识地答道。
    那我等下把饭送到房间里来。
    看着紫苑依然乖巧可爱的模样，他突然有种窥探到他人难处的愧疚感。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他挠挠已经不疼了的脑袋，向少年询问。
    可以吗？紫苑发出惊喜声。
    如果你仔细和我说一说为什么你要把那些人都杀掉的话，我就允许你和我一起吃饭。
    沃克双手抱肩高傲地看着他。
    嗯，我会说的！我会好好讲的！
    看着对方高兴地在胸前握紧了拳头，青年在心中努力说服自己这都是为了给小队收集信息，通过刺探魔族王室中的辛秘来找到打败魔王的对策。
    对了，我刚才在里面听见了声音，难道还有人活着吗？沃克想起这件事。
    啊紫苑停下雀跃的小动作，扭头看向门，应该不会吧。
    但是里面突然传出一阵风还把我赶了出去。
    大概是还在运行的防御法阵吧，因为我没收拾过房间，所以里面可能还保留着一些魔法的痕迹。紫苑思索着，不过就算有人还活着，也不过是些将死之物。魔族的身心都很强大，或许只是等待死亡前灵魂的条件反射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走吧，哥哥，我们去吃饭吧。我好想和你一起吃晚饭啊，走吧，走吧！
    小魔王催促着他，牵起青年的手就往前走。而沃克则一边嘟囔着不要随便拉我的手，一边不情不愿地跟紫苑上了楼。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终于这片大厅又重归寂静。在那充满阴郁死气的房间内，有人坐于王座上无声地笑了。
    第05章 秀色可餐（上）
    魔城内的食物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沃克坐在餐厅等待晚餐时想象了很多，例如孜然烤触手，眼球怪刺身，或是史莱姆布丁。然而当紫苑把东西真正端上桌来的时候，沃克还是吃了一惊，因为盘子里赫然放着四个白白胖胖的方馒头！
    用我的黔曜炎烤一烤，再撒点白糖上去
    小魔王把馒头放上金属网格，在底下升起曾经团灭了青年队伍的不吉黑火。沃克看着一时心情复杂，甚至觉得被这种烤馒头的火打败非常丢脸。
    几秒后，砂糖融化成焦色变成脆脆甜甜的一块粘在馒头底下，灼热的温度顺带把馒头也烤成了金黄色，带出面点特有的香气。
    来，哥哥张嘴，啊
    紫苑笑盈盈地用手指掂起一块馒头，把它送到沃克嘴下，那充满柔情与期待的眼神看得沃克一时有些心慌。
    不用你喂，我自己会吃！沃克从他手里夺过食物，慌里慌张地塞进口中。
    紫苑也不恼，依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笑眯眯瞅着他，问：好吃吗？
    还行吧，馒头而已还能好吃到哪里去。明明是个魔王，结果拿上来的东西却那么寒酸。沃克鼓着腮帮子一边嚼一边含糊地说，他开始故意挑刺，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至少应该有荤有素多准备几盘菜吧。
    闻言，少年失落地垂下脑袋道歉：对不起，因为我不需要吃东西，所以魔城里没有什么食物储备。哥哥喜欢吃什么，告诉我吧，我明天立刻就去准备！
    我？沃克一挑眉，我喜欢吃罗赛纳普河里的鲜鲤鱼，必须是刚好八个月大的，多一天都不行；还有珂美罗草原上的乳羊，一定要是毛色全白的那种，不能带一根黑毛；蔬菜小爷不挑，不过都得是产自阿格莱西斯村当季菜。至于这些东西的做法
    明明是一个汉堡薯条爱好者，但沃克愣是滔滔不绝地对着紫苑说了十分钟。在他懂吗？明白？清楚了？的三连疑问下，少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点个不停。
    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会准备好的！紫苑在胸前握紧两个小拳头，很有气势的模样，并没有察觉到这是青年的刻意刁难，这反而让沃克更不爽了。
    水！光给馒头你是想干死我吗？他开始对魔王发号施令。
    水在这里，哥哥请喝！紫苑飞快地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沃克哼一声接过水，然后开始催促少年讲他复仇的故事，准备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听。
    要说的话，得从好几百年前讲起了
    紫苑把整个故事娓娓道来。
    很久以前，天边现出不吉的紫黑色邪气，魔王在人类的国界边上建起魔城作为据点，一点点侵蚀人类的国土。为了打败邪恶的魔物，人类中的佼佼者建起一支以一敌百的勇者小队，前去边境打败侵略人类家园的魔王和其一众部下。
    每一次讨伐人类都胜利了，魔族终归不敌被妖精和神明偏爱的人类。从第一位魔王溃败后，魔王在魔族中至高的地位就开始不断下滑。一直到紫苑这一代，他父王的权利已被完全架空，彻底沦为了吉祥物。不断下令骚扰人类王国边境的人不是魔王，放任魔兵压迫人类村庄的人不是魔王，但是他依然要被这一代的勇者讨伐。真正掌握权利的丞相，还有紫苑的叔父全都躲在魔王背后操控着一切，他们觉得魔王很方便，可以代替他们被推出去替死。等到上一任魔王死后，便只留下了年幼的魔族小王子紫苑，他的叔父随后摇身一边成为摄政王代替他治理国家，和丞相两人一起平分了权利。
    这样很不公平吧，我和父亲根本什么都没有错，却要被人类当做邪恶的化身讨伐。所以我拥有了力量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群人都杀了。这座魔城中的所有人都是帮凶，他们必须要付出代价。小魔王低下头闷闷不乐地讲着。
    但是我记得之前人类的王国有和魔族签订互不侵犯条约，那是你签的？沃克不解道。
    应该是摄政王签的。他上位以后打算废黜魔王这个头衔，但后来他被我杀掉了嘛，而我又坐上了会发动极夜的王座，所以在人类王国眼中，恐怕是魔族背叛约定，又选出了新的魔王意图侵犯边境吧。紫苑无辜地眨眨眼睛。
    听少年这么说，青年嘶地倒吸一口冷气，魔族皇室的情况比他想得还要更复杂，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再度开口询问：你说的极夜是什么？
    是会让所有魔物凶暴化的结界，从人类的王国眺望能看见天边有紫黑色的雾气吧，那就是极夜。每一代魔王都需要坐上王座用自己的力量发动极夜。
    你应该清楚一旦发动极夜成为魔王，人类就会派出勇者小队来讨伐你。如果你只是想要复仇的话没必要成为魔王吧。沃克皱起眉头。
    听见青年的话，紫苑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仰头认真地盯着他看。
    我就是想把勇者引来。我想要让他见见这一切，然后询问他究竟是在秉持着何种正义。
    少年在凳子上挪动双腿，慢慢向前俯身凑近沃克。
    发动极夜会消耗生命力，我的先祖们被驯养地没有任何魔法基础，却要被当成薪柴支撑结界。最后在孱弱的状态下被勇者如猪狗般屠杀。
    以前的勇者和人类的国王不会觉得奇怪吗？趁人之危杀掉魔王和蓄意谋杀又有什么区别。
    他幽绿的双眸在青年面前不断放大，像是一座无底的深邃洞窟。
    我一开始的确是想发动战争的，虽然不可能完全毁掉人类的王国，但至少能够烧毁七八个都市吧。就先从消灭碍眼的勇者小队开始
    少年眯起眼睛露出坏笑，但很快，他又一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后坐回原处。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少年露出回想的神色，遥看向窗外。
    但是现在这些事情已经无所谓了。我现在只想和哥哥在一起，别的全都不想管了。
    紫苑扭头凝视沃克，眼神柔和。
    我真的非常敬爱你
    没想到话题会一个峰回路转到自己身上，沃克心头猛地跳了跳。他扭过头把手在空中挥了挥，拍散少年看向他的恋慕目光。
    为什么是我？和我没关系吧！
    因为我喜欢哥哥呀，都说了好几遍了。少年红着脸又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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