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渡(83)

    林老太太见她说的恳切，不由得叹了口气：那几个都不是咱家的下人，我已经命人天亮就送官了。只你以后多长个心眼子吧，你是做母亲的人了，日后还有儿子需要看护，我一把年纪还能陪你们多久呢，早些自己立起来为上。
    贾敏满脸涨红，低声应了。
    林老太太也不想她多思，若是月子里坐下病来，就更麻烦了，见此宽慰道：我和你老爷，都知道你是个好的，且不必挂在心上。人活一生，难免遇到几个魑魅魍魉，越过去就好了，且放宽心养好身子，和如海白头到老才是正理儿。
    旁边林母和林大伯母也劝解了几句，眼见着贾敏乏了，众人这才退出产房。
    林老太太年纪大了，熬了这大半夜，身子便有些支不住，交待了周嬷嬷几句。又托付林母和林大伯母，请她们帮忙看顾着贾敏和孩子，这才被扶进屋里歇下了。
    至于林母妯娌俩，往常农忙时候，三更天起床也是常事。且这也不费什么功夫，只在廊下坐着闲话，看有什么需要的，帮把手也就是了。
    等到吃罢早饭，林墨和林雯两个才知晓此事。
    贾敏临盆在即，早就停了二人的课业，只每日让她们二人复习为主。又因着生产在这个时候，乃是污秽之事，她们俩年纪尚小，正是万事不知帮不上忙的时候。故此贾敏发动的时候，林清夫妻俩虽然来了，却没有告诉自家女儿。
    不过两人这时过来，一直缠磨着要看小弟弟，林母妯娌俩拗不过，只得应下了。但是也说小弟弟还在睡觉，要等醒了才能看云云，好歹糊弄过去了。
    等到贾敏醒来的时候，就见到两个小姑娘，正趴在婴儿摇椅旁，指手画脚的比划着，而她的贴身丫鬟清和、清欢两个，正靠在床边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睡着了还不觉得，这会子醒了后，贾敏就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忍不住出声呼痛。
    那两个丫鬟猛地睁开眼睛，惊喜道：太太您醒啦！老太太刚还来瞧过您，说是让您好生睡一觉，睡饱了再说。小厨房现温着鸡汤和燕窝粥，我这就去端来。
    贾敏闻言摇了摇头：罢了，喂我喝口水，这会子一点东西也不想吃的。
    屋里现放着红枣茶，被喂着喝了两盏，贾敏这才缓过神来。旁边的林雯和林墨，早就挤了过来，眼巴巴的望着她，见她喝完水，这才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
    婶娘睡了一天了，这会子日头都西斜了。
    小弟弟会吐泡泡，刚奶娘喂过奶后，他就噗噗噗吐了好一会儿呢。
    他长得红扑扑的，和我家小弟一样呢。不过如今我弟弟可白啦，像个白面馒头，隔壁琼哥儿老想咬一口尝尝。
    贾敏自生子之后，也只见了一眼就睡过去了，这会子听两人这么说，也起了兴致：哥儿醒着？抱过来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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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章 试炼任务（八）
    刚出生的小婴儿,属实不算好看，红扑扑皱巴巴的，如今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只嘴角无意识的吐着泡泡。
    但贾敏却看得热泪盈眶,这是她的儿子,她和林如海的骨肉结晶,在经历了十多年的期盼后，终于来到了自己身边。贾敏很想抱抱他，却发现自己浑身乏力,又唯恐不小心摔着,只得罢了。
    那小家伙似乎也知道有人看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朝着贾敏的方向看了过来,一双黑眼珠纯净无比，看得人心都要化了。贾敏忍不住屏住呼吸,与他两两对望着。
    你看你看,弟弟睁眼了！林雯激动的不行，她在小床边趴了那么就,还是第一次见这小家伙睁眼。
    旁边的林墨也连连点头：是呢是呢，他好能睡啊，一直睡一直睡，比你家小弟还能睡。
    他还很能吃呢，刚刚奶娘还说,小少爷今儿都吃了六顿了，我们俩才吃了两顿呢。
    两个小姑娘一惊一乍的,倒是让贾敏的心情放松了许多，她笑着开口道：小孩子刚生下来,就是要多睡多吃才好呢，这样才能快快长大呀。
    看着懵懂点头的两个姑娘，贾敏正欲说话，外面就传来了林老太太的声音：敏儿醒了？如今身上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可要尽早说。
    林墨姊妹俩忙站起来行礼问好，贾敏也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快步走过来的林老太太一把按住：莫要起来了，女人生孩子那是要遭大罪的，你养好身子才是要紧的，日后有的是机会侍奉我呢。
    贾敏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儿媳不去给母亲请安已经是失礼了，还要劳动母亲来看我，实在是
    情况特殊，怎能一概而论？林老太太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顺势把床边的小婴儿抱了起来，我已经差人送信给如海了，让他给我的宝贝大孙子起个名字，不过乳名倒是可以你来取。
    贾敏受宠若惊的抬起头，她没想到林老太太会把这个权利让给自己，沉吟了半晌道：就叫安哥儿吧，儿媳并没有其他野望，只愿他一生平安顺遂就极好了。
    安哥儿？林老太太念了两遍，满意的点了点头，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指望子孙，去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成，安哥儿就很好了。
    说话间，清和带着两个小丫鬟，提着食盒进来了。贾敏醒了这半天，也觉得有些饿了，只是林老太太和林墨、林雯三人在此，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用饭。
    林老太太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了儿媳妇的心思，了然的带着两个小姑娘起身：你先用饭，我带着安哥儿去厢房玩一会儿，他也该吃奶了。
    等到几人离开后，清河才挪了个炕桌过来，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放出来。饭食并不花哨，倒是以清淡为主。
    一碗当归鲫鱼汤，一碟子油盐炒时蔬，一份软蒸鹿肉，一碗肉末蒸蛋，外加一大碗黑鱼馄饨。这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不至于油腻又不过于清淡，都是极适合产妇食用的。
    贾敏见了，也不由得食指大动，不但吃了一小碗馄饨，还用了半碗鲫鱼汤和半碟子小菜，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
    清和自找人收拾桌子，留下清欢服侍贾敏漱口，待到一切收拾妥当，那边林老太太才让人把安哥儿送了回来。至于林墨和林雯，天色已晚，她们俩早就被家里人接回去吃饭休息了。
    三日后，林家老宅迎回了林如海。最近是贾敏的临产期，他收到林老太太的信件时，就已经心有所感。待到他拆开信，见了贾敏生下的果真是男孩，按捺不住心中激动，把事务交给幕僚，自己星夜疾驰赶回了老宅。
    林如海离去大半年，不说贾敏如何，林老太太也是极挂念他的。人家一家人久别重逢，如今已经懂事了许多的林墨和林雯两个，很是识趣的没有打扰他们，自己在家勤学苦练，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哥哥！你回来啦！林墨刚放下毛笔，就见到林家老大林琅，背着行囊走进院来。
    她蹭蹭蹭的跑过去，谄媚的冲着林琅笑道：哥哥从书院回来辛苦啦，我来帮你拿书匣子。厨房里有奶奶做的红豆汤，可甜了，哥哥要喝一碗吗，我去盛。
    林琅见着林墨绕着自己打转，嘴里叭叭叭的献着殷勤，心中好笑：好了也不重，给我倒碗水来，不要红豆汤，也不许放糖，清水即可。
    想着家里女人们的嗜好，林琅打了个寒战，嘴里涌出一股甜腻感。大抵是因为女子多喜欢甜食，而林奶奶和林母从前因为家贫，并不能畅快享用的缘故，故此在林家家境好些后，每每做甜汤时，都放了加倍的糖进去。
    林墨还好，小孩子么总是嗜甜居多，可林琅和弟弟林琪就不同了，他们俩喝汤像是喝药，总是敬而远之的多些。总之，若非是林奶奶和林母逼着，他们俩是宁愿喝凉水，都不想灌甜汤的。
    林墨虽然对于他们的喜好表示不理解，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自去堂屋里提了茶壶和茶碗过来，预备着让林琅好生解解渴。
    等到林琅吨吨吨喝了三碗水，这才歇过劲儿来，盯着眼前胖乎乎的小姑娘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奶奶和爹娘他们呢？还有，你怎么没去三叔奶奶家上课？
    奶奶去窜门子去了，爹娘去镇上卖草药去了，我不想去就在家练字了。林墨许久不见林琅，如今听他发问，当即就回答了，林叔父回来了，他们家好热闹，我和三姐姐这几日就没有过去上课了。
    林琅闻言顿了顿，看样子自家妹子的课，也是上不久了的。不过停了也好，自家与他们家终究不同，还好林墨和林雯二人心性都是极好的，若是遇上那钻了牛角尖的，说不得就要怨恨自己家贫了。
    莫担心，以后哥哥休沐的时候，回来教你。林琅摸了摸林墨的双丫髻，一眼瞥到上面缠绕的珠串，装作不在意的问道，你头上的珠串倒是好看，是爹给你买的吗？
    林墨笑呵呵的摇摇头：不是，这是婶娘送我的呀，还有小蝴蝶和小蜜蜂，闪闪发光可好看啦。
    哦，是很好看。林琅幽幽的说道，心底想些什么却不得而知。
    哥哥你饿不饿，我房间里有清和姐姐刚送的点心，松瓤鹅油卷酥和莲子糕，不甜的。
    看着林墨献宝的样子，林琅把自己的猜想暂且搁到一边，点了点头：那我就尝尝，你不怕我给你吃光了，哥哥可是很能吃的。
    他也确实是饿了，从书院回来没有顺风车，若是租马车或者牛车，少说都要一串钱，故此他都是自己走回来的。书院离林家不近，单靠两条腿，每每都要走上一个多时辰，早就饿的不行了。要不是刚刚灌下去的几碗水，这会子怕是肚子已经咕噜噜叫起来了。
    林墨才不怕，吃完了，清和姐姐肯定还会送的。再说她在林如海家这半年，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两碟子点心，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许是知道农家人饭量大，清和送来的点心，用的并不是林家常用的小碟子。那种碟子看着精致，其实一盘子也放不了几块。清和用的是类似大瓮的器皿，里面堆的满满当当，供三五个大汉饱腹都不成问题。
    若是世家之间，这行为自然是失礼的，可对林墨家而言，却是极为实惠的做法了。他们全家只靠着家中的几亩田地，外加林父行医的诊费过活，还要供应两个儿子读书，日常都过得紧巴巴的，在乎里子要多过面子许多。
    自从自家小妹和林如海家搭上关系，这样精致的糕点，林琅吃过许多次了。可是每每吃到嘴里，还是会不由得感叹，孔老夫子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实在是很有道理，果真这世间的美味佳肴，都要费大功夫才能吃到。
    就拿这奶油松瓤卷酥而言，需得把松子细细的剥出来，再适度烘烤，才能取用。还要用最上等的面粉，加上昂贵的奶油，和烘烤过的松子，一起烤制。其中火候计量，样样都有讲究，这样做出来的酥卷，卷形蓬松，层次分明，吃起来香甜酥脆又适口。一道点心，费的东西且不说，单看花的时间和需要的工具，都不是他们这样的家庭能肖想的。
    林琅一边感叹，一边自己嘴里又塞了块莲子糕，甜而不腻。他估计这莲子糕没有用白糖，而是用了蜂蜜和莲子本身的清香，爽口的很。
    林琅吃的开心，那边林墨已经哼哧哼哧的点了炉火，准备烧水泡茶了。她有许多好茶叶，都是林老太太和贾敏送的，家里林奶奶和林母都不喜欢，林父虽然喜欢却很少在家，故此都剩下了。
    这会子见林琅吃点心，她就想起贾敏的话来，咸口儿的点心要配红茶才好。刚好自己有个普洱茶饼，今日就启封了，尝尝好不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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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章 试炼任务（九）
    等到兄妹两个差不多吃饱的时候,林奶奶也回家了。见着许久未见的大孙子，老人家这就张罗着要去割肉做饭，给大孙子补一补。
    奶奶，我这刚吃饱呢,且不必张罗,离着午膳时候还早呢。林琅看了看眼前空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食瓮,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您看，这都是我吃的,您这会子就是做东坡肉,我也吃不下了。
    林奶奶这才罢休,又拉着林琅细细的问,在书院里是否适应,与同窗关系好不好之类的，林琅俱都一一回答了。
    待到林清夫妇俩从镇上回来,林家就更热闹了。林母算着自家儿子也该休沐了,特意从镇上买了两斤肉，还有几个大棒骨,准备给自家儿子好生补养补养的。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过晚饭，林墨年纪小熬不住，已经先进屋睡觉了。倒是其他几人，还坐在院中纳凉吹风，闲话聊天。
    林琅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道：爹，我今天回来见到墨姐儿,发现她一身装扮，根本不是咱家能负担的起的,还有举手投足的气派，连我们书院山长家的姑娘也比不得，看着就贵气的很。
    林清含笑看着儿子，示意他继续说。
    林琅见此，鼓足勇气道：爹，我自然知道，能跟着叔奶奶和婶娘学习，这对墨姐儿来说是多大的机遇。可是咱家，咱家不过是普通农家，即便是秀才呢，在咱们族里也并不罕见，若是墨姐儿她
    林父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欣慰的说道：琅哥儿也长大了，知道为家里为妹妹操心了，这很好。不过你不必担忧，我已经与你三叔奶奶和三叔父说好了。
    林母也笑着安慰儿子：你想的你爹都考虑清楚了，咱们在族里只有这几亩薄田，每年的产出，不过是将将够一家子的口粮罢了。其余的，都得靠你爹行医卖药，日子过得也是清贫的紧。
    你三叔奶奶早几个月便跟我说了，想着让咱们一家子跟你叔父一起，去他们扬州府上过活。林父见儿子满脸不解，随即解释道，你三叔奶奶给了我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束脩，包咱们全家的诗书，只是让我当个她家的府医，活计清闲的很。她还答应会给你和琪哥儿找个好的书院，休沐日时，还能让你叔父指点一下你们的功课，这种条件，我自然不会拒绝。
    林奶奶也在一旁附和：我老婆子在乡下地界儿，过了大半辈子了，如今有机会去城里看看，那可真是巴不得呢。
    林琅沉默了很久，他自然知道爹娘和奶奶，是为了自己兄妹三人着想。故土难离，幕僚难做，自家若是去了林如海府上，那就是低了他们一等了，再是同族的亲戚，说话身板也难免不硬气。
    林琅心中有些难过，可同时也滋生了野心出来，毕竟自家以前能获取到的资源，确实是非常有限的。可林如海不同，他是五世列侯之家，当朝最年轻的探花郎，才华人脉都甩出自家十八条街去，此举确实能让自家有平步青云的可能性了。
    见着儿子一脸沉思，林父示意林奶奶和林母先进屋去，自己留下来与他谈心。谁也不知道父子二人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第二日林琅回书院之时，满腔昂扬斗志，比起从前的精气神高了十倍不止。
    而林如海家中，也正在忙忙碌碌的收拾东西。林如海毕竟是在职的巡盐御史，虽然这段时日工作清闲，但也不能长期请假，故此他只在家中呆了两日，就连夜赶回扬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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