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取(32)

    白则川：行，天才。
    都说夸人几句就喘上了，他这还没夸什么，成涟自顾自给自己安上了男主剧本是怎么回事？
    成涟察觉出他语气里的敷衍之意，瘪了瘪嘴，将剑背在身后，心中默念临水阁的剑诀，以备之后遇到危机使用。
    在岩穴里走了一会，二人来到一处被藤蔓遮掩的洞口。回身望去，幻境洞穴很大、很空旷，凭一己之力创造出这样的空间，柳生孤的实力着实不可小觑。
    如果他真的是幻蛛，妖力如#J时G此强大，怎么可能半点不泄露妖气？成涟用手捏着下巴思忖，却见一道自然光忽然映入眼帘，她下意识避开光芒，眯起了眼。
    白则川把洞口前的藤蔓全数清走，随着光一起出现的，是青山碧水广阔的天地这比洞穴还要宽广数百倍！
    洞口外空气清爽，景色优美，成涟却顾不得欣赏，反而紧紧地蹙起了眉头。要知幻境规模于妖力挂钩，生造出这样的景象，她根本想象不出需要多少妖力。
    有如此实力，柳生孤为什么说打不过你们，还早早地走了？
    白则川猜出她心中所想，道：不是完全的幻境。依据记忆生成的景象不需要那么多妖力不过也不少，柳生孤能做上离城城主，肯定有些来头。
    他们很快注意到山岩上方的小小人影狐裘把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和青山绿水格格不入。
    成涟开始时就发现了，离城地处江南，四季气候温和，根本用不着北境那般毛领大裘的装束。柳生孤一直穿着狐裘，确实有些古怪。
    山岩上的小孩也穿成这样，想必是柳生孤的孩子？亲戚家小孩？还是幻境里的他自己？
    成涟紧了紧握剑的手，向狐裘小孩走去，不料刚靠近，岩石后方走出来了另一个人。
    那是个紫衣裳的女人，领口一圈毛边，看起来很暖和。当然，也和周围的景象不太相称。
    成涟连忙扯着白则川蹲下，免得引起他们的注意。她动作时带了几颗石子落地，声响不小，幸而男孩和女人置若罔闻，未曾发觉。
    对话清晰传入成涟和白则川耳中。
    女人摸了摸男孩的脸，柔声道：生孤，今日也去了父亲那里？离城近来抓得严，少去为妙。
    成涟和白则川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是柳生孤的幼年版吗？形象完全符合，果然是等比例放大。
    幼年柳生孤声音稚气，问她：为什么不能？父亲就是父亲，才不是他们说的当诛大妖！为什么嘉戎郡可以容许妖的存在，离城却不可以？
    女人蹲下身抱住他，长叹一声道：一方有一方的规矩，我们既然来了离城，便不能只守着北域的规矩。幸好我们小生孤体质好，妖气不显，一定能安安全全度过余生。
    才不要。男孩叛逆道，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遮遮掩掩？既然北域可以人族妖族共生，南方自然也可以！
    这里的当权者都是人皇派来的，你知道，人皇最厌恶妖族。女人耐心劝他，惹上他们不会有好结果，收敛些，日子也就过去了。
    柳生孤扬起眉毛，说出龙傲天经典语录：如果世道如此，那么我便改了这世道！
    从此再不会有人看低我们。阿娘你说过，我身上汇集了你和父亲的两种力量，离城那些老头不过是凡人我能成功，父亲做不到的，我可以做到，对吗？
    女人叹息：你#J时G这孩子
    小剧场表演到这里，成涟和白则川都看明白了，这是柳生孤幼时的经历可能经过了某些改造，毕竟小时候就这么语出惊人，实在超出一般人的想象范畴。
    柳生孤故意放出幻境，让他们看见这段回忆，是出于什么心态？
    这也太故意了！成涟故意提高音量，试图引起男孩和女人注意，可惜效果不佳。
    咳，确实和戏馆里的戏有一比。白则川含笑附和，柳城主这般演技，着实令人眼界大开。
    他们音量如此大，男孩和女人却依旧不为所动。成涟意识到那两个人只是幻影，自然不会对外界的变化作出反应，反而是一言搭一语的他们比较故意。
    她懊悔地闭紧了嘴，顺带瞪了看热闹的白则川一眼。
    事到如此，成涟倒也放下心，握剑的手指不再僵硬紧绷。柳生孤看起来并不想伤害他们，不然早在幻境开端，就应该展现出攻击性。
    不过堂堂离城城主，暴露自己的幻蛛身份，就是为了给他们演一出少年龙傲天的回忆？
    她承认如果世道如此，那么我便改了这世道这句话很帅，但也不必特意拎出来展示吧
    成涟猜想柳生孤本尊正蹲在幻境后，高声问了一句：柳城主，你在这里吗？你的少年事迹我们看到了，非常迷人有魅力，有什么话我们出来说，可以吗？
    白则川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跳脱的队友了，成涟的脑回路真的很清奇。
    成涟没等来柳生孤现身，却等来了突如其来的巨变。青山绿水毫无征兆地崩裂，热浪袭来、红光漫天，幻境在短短数秒内改了天地。
    这滞后的攻击性！
    成涟一手将剑横在身前，一手紧抓着白则川的衣袖，生怕一个不当心，他就和原著一样挂在这里。
    白则川没再嘲弄她，垂眼看着少女的手，半晌，露出几许微不可察的笑意。他反扣住成涟的手腕，立时从被保护者变成了主导者。
    不怕。他说，往前走就行，我还不至于走着走着就死了。
    他们面前是一道大开的城门，门内依稀可见血火交错、生灵涂炭，不可谓不恐怖。
    被白则川一说，成涟紧绷的神经竟慢慢缓和下来。看向青年含笑的黑眸，她不免在心中讶叹。
    他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怕？
    第50章
    火光凄厉刺破黎明,城内似有哭喊声响过，成涟抬头看着门楼上高悬的战旗，忽觉有些眼熟。
    这是离城的旗吗？她问,好像和现在那面不太一样。
    既然是柳生孤的幻境，想必是没夺权前的离城。白则川对原著剧情了如指掌,他之前那任城主是人皇下派的,战旗用地龙徽。
    成涟叹道：这么细节，短视频里有讲过？我完全没印象。
    事实上，她觉得视频里根本塞不下这么多信息,更不用提他们都快把那条短视频都#J时G盘出包浆了,不可能遗漏任何重要的线索。
    白则川神情严肃，不似平日的轻佻散漫：这么说吧,我们星系新军训练的时候会使用军事沙盘,陆战部队用过这套叫什么斗妖离城。
    竟然是这样！
    她此前思考过星际和修真的关联,结果一筹莫展。白则川一不看小说,二不打游戏,究竟能从哪里和龙神大陆产生关联？
    原来是军事沙盘,确实超出了她能想到的范畴,不愧是白则川。
    系统说离城的时候,我没想到这一层。白则川半眯着眼，看向城内熟悉的地形部署,柳生孤夺胜后对城中布局改造很多，所以和沙盘内容对应不上。现在看,确实与那套陆战沙盘无异。
    星际还用古代的沙盘？
    白则川斜睨她一眼：各星球发展水平不同,据我所知, 第六星系大部分星球处于蛮荒时代,文明水平还不如这里。既然是陆战军,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形势，多练总比少练好。
    有了白则川的解释，成涟顿时恍然大悟。离城战局已定，现在出现的不过是回溯倒影，不会伤到人。
    走过离城的街巷，四处是挂彩的人或妖，疲惫不堪倒在墙头。野火窜上树梢和屋顶，在半空升起数道灰黑的烟。
    结束了？
    白则川向南方的山头看了眼，伸出一只手，将手指与山形相互比划两下，眉间流露出沉思之情。
    如果我没记错，在斗妖离城的最末，那座山被削下去三分之一。先前我们路过山前，确实比这里矮一截。
    你的意思是
    成涟话还没说完，便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从巷中走来，面色平静、闲庭信步，与周遭劫后余生的场景形成鲜明的对比。
    来人身着洁白狐裘，半张鬼面覆于脸前，露出的另半张脸病容尤显。即便是这样，幻境里的柳生孤和幻境外还是有所差别。
    或许是那双眼睛，狐狸似的向上挑，不似先前阴冷，反而洋溢着直锐的少年英气，倒是与他幼时的狂妄龙傲天语录极为相称。
    柳生孤径直走过成涟身边，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他是瞎了，还是单纯看不见我们？成涟用手护在嘴边明知故问。
    白则川正声道：瞎了。
    知道他是在配合自己开玩笑，成涟噗嗤笑出了声，跟在柳生孤身后，想看看接下来的发展。
    别靠太近。白则川提醒她，战役没结束，那座山还在等着被削。
    成涟：真有那么夸张？把一座山削下去，得是热武器吧，这修真界哪有那么多神通的龙傲天
    仿佛是为了打她的脸，柳生孤突然在前面一挥衣袖，近旁一名诈死的人族卫兵被他甩进了墙里。那人族卫兵竟然半个身子直接穿透了墙身，淋漓鲜血在粉墙上绽开一朵妖异可怖的花。
    成涟：
    少年那么能耐干脆当男主吧，反正你比江景明能耐多#J时G了。
    柳生孤的暴行惹得周围一片嘘声，就连他自己的妖兵也蜷缩在墙角，不敢与他对上视线。
    这可是能说出世道如此，我便改了这世道的人。在成涟看来，这句话固然有中二之嫌，但放在柳生孤这种人身上，着实能窥见他内心的可怕之处。
    人皇的狗呢？他冷声斥问，那条狗躲起来了，只把你们留在这里？
    这话是对着废了一条腿的人族卫兵说的，后者战战兢兢地咬紧牙关，双目圆瞪，尽量让自己不露怯。
    柳生孤轻嗤一声，倒没把这位兵也甩进墙里，只是扶着面具道：他既然敢下禁妖令，就早该知道有今日，躲起来真没有意思。
    卫兵打着颤道：城主大人、大人他宅心仁厚，怎么会像你们这种残暴的妖精一样胡乱屠戮！你逆不了天，趁早放、放弃吧！
    城主大人？那不过是一条狗，复述人皇命令的狗。柳生孤勾了勾唇角，离城是个好地方，就是人族的眼界狭隘了些，可惜可惜。
    见卫兵仍不死心地瞪着他，柳生孤用手抵住唇角，笑着道：你如此忠心，想必知道你们城主躲哪里去了吧？哦不该叫他城主，毕竟从今天往后，离城就改姓柳了。
    你卫兵眼睛直冒火，咬碎一口银牙，活像爽文里被主角打脸的配角，无能狂怒了起来。
    柳生孤盯住他的眼睛，半晌，似从他眼里勾出了线索，眼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原来在山上啊。
    卫兵大骇，他竟然忘了柳生孤是幻蛛王和北域圣女的私生子，拥有夺魂摄魄的能力。
    下一步是要炸山了？一旁看戏的成涟兴奋了起来，我还没见过古代的火药，应该挺厉
    话还没说完，她却见柳生孤眼神微动，向自己看来，很快又淡淡地撇开了视线。
    他能看见她和白则川？
    由于不确定，成涟和白则川偷偷咬耳朵：你说他是不是在装瞎？
    难说。白则川道，我们不是当时的人，如果这是幻境存影，他应该看不见。但话说回来，这里到底是存在即合理的修真界，出现什么情况都有可能。
    嗯。成涟表面上深深点头，其实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
    在无能狂怒卫兵的注视下，柳生孤缓慢伸出手，在半空中一抓，千万条透明丝线如飞箭般射出，竟然直延展到几百米外的山头。
    成涟瞳孔地震。这哪里是蜘蛛精，这比蜘蛛侠还逆天，这么超级英雄的人设是怎么混成反派的啊！
    透明蛛丝扎入山头的土石之中，随着柳生孤手指紧握，竟将半座山头扯了下来白则川对此略微点头，现在的山形才和沙盘相符。
    土石坠地，将大地砸出沉闷动荡，整座离城为之震颤，如同引发了大地震，远处房屋全数倾塌，山前亦是尘土缭绕，飞石漫天。
    柳生孤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仿佛#J时G方才的震撼举动耗尽了全身力气，脸色灰白，唇角溢出血迹。
    他散漫地抹去血渍，说：终于死了，那么视线移到城门口高悬的地龙旗上。
    离城易主。
    之后的事情在原著里有记载。离城成为了南方第一个包容妖魔的城池，继此之后，许多临近的城池也改变了政策，开始接纳妖物的存在。
    龙神大陆以龙岭为界线，其南隶属人皇，其北妖、魔、人、仙百花齐放。人皇势力与历史上的封建系统相类，自上而下极其严密，绝不容许超自然的力量左右权威。
    原著唯独没提，柳生孤自己就是人和妖所生的孩子，身上还有几近逆天的妖力相应的，他在使用妖力后会遭到圣脉血统反噬，身体愈来愈差，如今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难怪他总是病怏怏的模样，还宣称打不过主角团，确实不算说谎。
    按照眼下的情况，幻境是困不住江景明和顾卿的，乔温和两条小龙实力也不容小觑，只有工具人成涟和倒霉男二白则川有一丢丢的危险。
    成涟攥着自己手中的二品气剑，觉得问题不大。地动山摇着实唬人，她默念都是幻觉数遍，长出一口气，打算带白则川寻找出口。
    正当她以为柳生孤的龙傲天往事表演完毕，各角色即将离场时，那双阴森的狐狸眼又向她的方向望来，苍白唇畔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成涟这下确定了柳生孤明明看得到他们！那他还装作看不见，到底想干什么？
    小姑娘，好看吗？他的声音极好听，如瓷玉泠泠，却令成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能看见我们？
    是我让你们进来的，当然能看见你们。柳生孤说，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个睁眼瞎？
    成涟：
    她方才确实是这么以为的。
    白则川拎着成涟的后领，不动声色地拉着她往后靠，面上从容不迫：柳城主所为何意？
    与此同时，他打开识海中的群聊界面，飞速与江景明联系。
    【Tequila：你们出来了吗？幻境如何？@平淡是福@大锤抡向丧尸们的鬼头】
    【平淡是福：还没，这里好黑，还有好多小虫子[大哭]，为什么顾卿她不害怕？我都不敢说怕。】
    【大锤抡向丧尸们的鬼头：妖都也有幻蛛一族，我在研究这个山洞，不久就能破开幻境，等我！】
    【英俊潇洒的菠萝王子：你们没看见柳生孤大战人族的故事吗？】
    【平淡是福：什么？】
    【大锤抡向丧尸们的鬼头：你说谁大战谁？你在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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