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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突然听她说老皇帝已经没多少时间，人还稍有些怔然。
    当年，他还年幼时也曾幻想过可以得到父皇的爱，但当他一次次被两位皇兄欺负却没人站出来给他保护后，他就知道人永远都只能靠自己，就算是父母也不能觊觎。
    他心中对老皇帝的感情很复杂，感受着程晚乔关切的目光也只笑着说道：好，我知道了，我明日去看看他。
    看看这个曾经让他无比期待的父皇，看他现在只能躺在床上等待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似乎很讽刺。
    程晚乔只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她也不知还能如何安慰他，也许他也不需要安慰。
    进入腊月日子就过得很好，到了腊月中旬远在封地的几位王爷全都赶到了京城。
    虽然他们也担心宴无好宴，也许这次来了京城就没办法活着回去，可来了也许还有一点期望，不来就一定会死，几人没有通气却默契的全都赶了过来。
    慕泽川对他们的识趣相当满意，他又不想当暴君。
    之前想给程晚乔一个公开的承诺，都绕了好大的圈子，折磨的几个老臣欲生欲死。
    他的兄弟们如果安分，他也不会过分为难他们。
    老皇帝知道他们到了京城，选了一天将人全部传到了京城。
    父子之间并没有太多感情，可还是有摆在明面上的父慈子孝。
    几人进了他的寝殿就都挤出了几滴眼泪，哪怕不是真心，可这一幕落在老皇帝眼中也生出了几分欣慰，他们父子之间能这般就已经足够了。
    慕泽川散了早朝也来了一趟，只这一次是真的有事要忙，来同几位皇兄皇弟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
    几人看着他身上的龙袍，眼中全是羡慕。
    既然都是皇子谁会没有想做帝王的心，只是他们到底还是棋差一着，也没老四的心机和手段。
    扪心自问，若是让他们从十几岁起就去福州，一呆就是近十年，京中不做任何安排和部署，只一心打仗一心将他的千机营壮大起来，他们也许早就已经坚持不住。
    所以羡慕是真的羡慕，但佩服也是真的佩服。
    赵王穆泽恩当初就是几人中资质最平庸的一个，现在看着慕泽川笔挺的背影龙行虎步的离开，心中有的只是释然。
    而其他几位皇子也许心中还有不甘，但反叛想要自己做皇帝已经都没有了。
    老皇帝人是倒在床上，但几个儿子的面色他看得一清二楚。
    也是直到此时，他的心才彻底落了下来。
    他们没有反叛的心思就好，他们没有老四也不会将他们如何。
    腊月二十四慕泽川任性的选择了封笔，忙了整整一年，他要多留出两天时间来陪程晚乔和孩子们。
    程晚乔的月份已经有些大，但因为体质好她的肚子看起来并没有多大，同之前怀双胎时完全不同。
    夏嬷嬷和周嬷嬷有时也会大着胆子感叹说笑一番。
    程晚乔私心里希望腹中的孩子是个男孩，不是她重男轻女，而是这个时空对女子的束缚太多太多，就算他们的孩子贵为公主依旧不能活的自由自我。
    她不想他们的孩子被时代约束，所以私心里一直希望是个男孩子。
    准备的教养嬷嬷也是按照男孩来准备的，是周嬷嬷推荐的，就在御茶房中同她之前一起服侍老皇帝。
    这是一个很敏感的地方，能接触到的东西多，所以御茶房走出的嬷嬷很适合教养皇子。
    慕泽川只看了一眼她提前准备好的嬷嬷，就有些好笑的打趣她。
    万一不是男孩怎么办？你似乎没有看过宝宝的性别。
    他知道程晚乔的空间里有仪器可以看到胎儿的性别，也知道程晚乔不愿去看喜欢生产时得到答案的喜悦。
    但前一胎时程晚乔没有太多顾虑，胎儿的排畸她都是努力避开有个部位去查的，但这一胎不一样，慕泽川之前的身体确实算不得好，所以她B超做得勤，排畸做了好几遍，就算没有刻意去看，对胎儿的性别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她笑了下直接岔开话题，大年夜的家宴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你这边还有什么细节需要交代吗？
    第478章 皇帝驾崩了
    这次的大年夜老皇帝也会出席，这是他能度过的最后一个新年。
    所以一早就问过程晚乔能不能让他在大年夜这一天精神一些，哪怕因此少过一些时日他也不在意。
    他一再坚持，程晚乔迟疑许久最后还是点头应下。
    她当然有办法，激出人体内的潜能这是很多大夫都会用的一种保命手段，只是用过之后一定会折寿。
    正常人都不建议使用，何况是老皇帝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破败身体。
    可他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动力，每天倒在床上，眼前只有床顶巴掌大的空间，这样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磨人，他已经不想再这样过下去。
    程晚乔在应下老皇帝后，回到长春宫就将此事同慕泽川提过，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用了金针刺穴法老皇帝也许上元节都坚持不到了。
    慕泽川听他这样问起，也是幽幽一叹。
    家宴要如何布置你明日去父皇那里问一下吧，还是让他过得开心更重要。
    就算他已经过了期盼父爱的年纪，他同老皇帝之间也没太多父子情，可他从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他只出于人之常情也会希望老皇帝能开心的度过人生中最后一个新年。
    老皇帝对此没有太多想法，只要回京的几个儿子能正常来宫里参加家宴，一家人在一起吃最后一顿饭，这样就已经足够。
    他和慕泽川都没意见，程晚乔也没太多想法，就将此事交宫人们来办，她只负责最后的定夺。
    大年三十，宫里各个宫殿的廊檐下已经挂起红灯笼。
    程晚乔用过午膳就到了老皇帝的寝宫，等在这里的还有太医院的几个太医。
    这种金针刺穴之法是她从空间中的医书上看到的，她没有敝帚自珍的念头，既然要动用，就准备让太医院中在针灸一道很有天分的几人来旁观。
    程晚乔进门也不多说，示意王公公给老皇帝更衣，她摸出金针就开始快速落针，没有半点犹豫。
    她的动作快，几位太医的眼神同样不差，一边看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施针的手法和穴位全部记在了心里。
    老皇帝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精力充沛是种什么感觉，他不喜欢倒在床上暮气沉沉的模样，哪怕这样可以苟活着，他现在也不喜欢了。
    所以明知道这次施针后他也许明日就会离世，他依旧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做一个正常人。
    他微微晃动着身子，对重新回到体内的力量有些沉醉。
    明明能坐起身，能自己动手去抓东西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失去过再重新拥有，就会知道这种失而复得的珍贵。
    感觉如何？
    程晚乔慢慢捻动手中的金针，通过感应到的气场一点点来调动老皇帝残存在肌体中的最后的活力。
    老皇帝沉醉的点头：很好，非常好，你的这个办法，不错。
    下午申时三刻，大年夜的家宴正式开始。
    老皇帝被人抬进了大殿，他膝头搭了一块毯子，身上穿得也有些多。
    但这都不能阻挡他的好心情，他坐在慕泽川身旁看着两侧的儿子儿媳们，心中难得有些满足。
    曾经厌恶嫌弃的家宴，原来换个心境还让人有些迷恋。
    坐在慕泽川另一边的程晚乔此时脑中浮现的却是他们婚后回京城，她第一次入宫又第一次在宫中度过了大年夜。
    那时的贵妃和皇后都还在，两人在大年夜也不忘互相挤兑和给对方下绊子。
    不过几年时间，她们二人就都已经不在，那是让他们拼尽全力去帮助的儿子们，现在一个死一个被贬为庶人，明明是同一个宫殿却莫名有些物是人非。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等晚一点我让人送你回去。
    慕泽川转头就看到程晚乔正垂眸怔神，他回过神笑着摇头。
    我就是想到咱们大婚后来京城过新年的场景。
    那一次最后闹得很不愉快，因为她在他跪宫门跪了半日后，直接发飙将人拖回王府又直接带回了福州。
    慕泽川似是也想到了当日的场景，也忍不住眯眼笑着。
    你当时真的很吓人，我在你身边乖巧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程晚乔翻白眼，这家伙就喜欢占了便宜还卖乖，明明她做的也是他在算计的，还非要摆出她很可怕的架势。
    他们亲亲密密的说着话，坐在下方的几位王妃看着他们心中都有些酸。
    谁不想被一心一意的对待，可她们谁的府上不是侧妃侍妾通房，每天一睁眼就是无休止的宅斗。
    老皇帝颤巍巍的端起酒杯，这是你我父子相聚的最后一个新年，你们陪父皇喝一杯。
    他这样说着落在众人耳中都有些不是滋味，生离死别，似乎没人能超脱出去。
    一场家宴虽然算不得主宾尽欢，但所有人都刻意陪老皇帝说话逗他开心，老皇帝很享受这种感觉，一整晚面上的笑都没停过。
    但金针刺穴的效果不可能一直维持，刚到亥时，老皇帝就开始困倦的打起哈欠。
    慕泽川让王公公去安排人将老皇帝送回寝宫休息，而他们这边还要继续守岁，要一直到子时三刻夜宴才会散去。
    程晚乔有身孕本就容易疲惫，下午时给老皇帝施针又耗费了太多精力，此时也已经疲累得微微眯起了眼。
    慕泽川的注意力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她也开始瞌睡就招呼春禾她们送她回长春宫。
    她离开，慕泽川独自面对几位皇兄皇弟也不说话，只让人给几人不停的斟酒。
    他不出声，赵王几人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一时间大殿中异常沉默。
    老皇帝寝殿的小太监步履匆匆的去而复返，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先皇驾崩了。
    透支了太多精力的老皇帝人还在撵车上，就已经合上眼与这个世界彻底长辞。
    大殿中的众人瞬间起身，全都慌乱的朝着老皇帝的寝殿快步跑去。
    慕泽川的眼前闪过曾经的一幕幕，没有爱也没有恨的过去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忘了，可在这一刻全部不受控的跳了出来。
    他们以后都是没有父皇的人了。
    第479章 人死如灯灭
    程晚乔刚回到长春宫还没来得及更衣卸妆，就听到了皇城中那一声声的钟响。
    她之前就知道用了这种金针刺血的办法老皇帝所剩不多的寿元很可能会被消耗殆尽，但在她的估算中他至少还能坚持几天。
    怎么会连今晚都没有挺过？
    她看了眼更漏，还没到子时，他连新的一年都没有坚持到。
    春禾和夏栀她们进来帮她更衣，老皇帝驾崩这个新年注定所有人都过不好，原本还热闹喜庆皇宫里所有红灯笼全部取下，各个宫里的廊檐下都变成了一片白。
    程晚乔头上身上的首饰配饰悉数摘去，只用一根白玉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冬绛从衣柜中取出素白的衣物给她换好，又找出素白的裘皮斗篷给她裹在身上，几个大宫女各自飞快的换好了衣物，提上白灯笼扶着她赶往老皇帝所在的寝宫。
    宫里手脚麻利的宫人们已经将属于新年的喜庆全部换下，廊檐下的一排排的白灯笼被风吹打着无比萧瑟。
    程晚乔心中没有太多起伏，她同老皇帝的交集只在这两年中，每个月进宫一次，每次停留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
    这样的接触时间和频率，他们之间在她看来就是能说几句话的陌生人，相互利用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一路行到老皇帝的寝宫，寝殿中灯火通明，几位王爷都已经换上了孝服，几位王妃此时也在宫人的服侍下换了衣服，全都跪在老皇帝的床前。
    慕泽川跪在一众人的最前方，他的心情跟程晚乔一般复杂。
    人死如灯灭，过去的种种都会随着他的离开而慢慢消散。
    他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去想去看待，但算了，从前的种种也许已经是他的父皇受到的最严重的反噬。
    程晚乔在春禾和夏栀的搀扶下跪在了几位王妃的旁边，她现在月份重跪了一会就有些熬不住，只能被人扶着坐在一旁。
    京城里原本还处在团圆的过年氛围中的各个府里，此时已经全部默契的换上了白灯笼。
    老皇帝的后事办得很大很隆重，他生前就最喜欢被人奉承，死后自然也想看到百官对他的尊敬。
    等葬礼结束已经过了上元节，回到京城的几位王爷原本还提着心怕慕泽川会发难，结果被老皇帝的葬礼一搅和，担忧虽然还有但已经不会让他们杯弓蛇影。
    慕泽川没有多挽留他们，也没刻意敲打，只提了一句让他们尽早离开。
    本来就不是自愿入京，能走当然是要赶紧走。
    几位王爷在老皇帝下葬后的第三日就全部离开了京城，各自回了封地。
    而程晚乔和慕泽川这段时间都因为老皇帝的骤然离世而忙得瘦了一圈。
    程晚乔知道自己这样想并不适合，但又私心觉得如果老皇帝赶在元月底或是二三月份，那个时候她月份大或是刚生产完，怕是会更加麻烦。
    慕泽川有些心疼她月份大还要如此劳碌，就催着御膳房往长春宫送各种汤汤水水，看得程晚乔哭笑不得。
    越是到了孕后期越是要注意，不然胎儿太大会难产。
    慕泽川：可是你最近瘦了很多。
    他是真的心疼，在他印象中她跟他在一起似乎就没享过福，一直都在陪着他东奔西走，在各种谋划。
    程晚乔好笑的拉着他的手：女子在这个时空想做些什么真的不容易，你觉得我这样很辛苦，但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这让她觉得自己活得更有价值，日子也没有虚度。
    慕泽川拉着她的手，依旧有些懊恼和烦闷，以后不会了，乔乔，我们前面再没有任何障碍了，你以后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的去尝试，一切我都支持你。
    程晚乔笑着点头，给似乎又受了一点刺激的他宽心。
    进入二月，慕泽川每一天都很紧张，程晚乔的产期就在二月底。
    但似是被双胞胎的早产所影响，他总觉她随时都有可能会生产。
    他这般程晚乔也不多劝说，只等城外的学院全部建好将济民堂在京城也开起来。
    祁允冉来信定了行程，他要到三月底才能到京城，每年的三月初都是济民堂招纳新生的时候，他要等新生入学后一切走上正轨再来京城。
    程晚乔算了一下他这个时候过来倒也刚刚好，三月底她应该已经做好月子，可以招他入宫也可以随时出门。
    就是相隔太远不能时常看到自己的父母她心中有些挂怀，她是真的有些想余洋和程占武。
    前世里他们虽然也很少见面，但一直电话视频不断。
    现在只能靠着单薄的信纸往来，她还有些不习惯。
    我已经让江南的所有船厂在加急造船，夏天就能造好，再操练半年，明年岳父就能率军攻打倭国。
    等倭国打下来变成大楚的一部分，程家就会入京，他们一家人就能团聚。
    程晚乔满足的点头，不过两年时间日子过得还是很快的。
    慕泽川足足紧张了一个月，一直到二月底程晚乔的肚子都还没动静。
    他有些诧异的摸着她滚圆的肚皮：怎么会之前不是很早就生了吗？
    早就说这次会足月，你不肯信。
    程晚乔有预感，肚子里的小家伙最多再有几天就会来到这个世上同他们见面。
    安安和泰儿这些天也喜欢围在她身边，摸着她的肚子跟里面的弟弟妹妹说话。
    泰儿想要弟弟，安安想要妹妹，两人每天都会以为母后肚子里的小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而吵架。
    泰儿总觉得他的父皇看他的目光有些吓人，如果能多一个弟弟也许父皇就不会那样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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