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70)

    是的，我是银弹实验的最后一个失败品。
    人工智能毫无情绪的语调，如此回答了她。
    *
    即将步出安全屋之前，理矢低头看了眼收件箱里，昨天的最后一条邮件。
    [如果意见一致，今年前往黄昏别馆时，库拉索将成为你的陪同人员。
    RUM]
    稍作沉吟，她指尖飞快跃动，编辑了一条短讯作为回复。
    [让库拉索近期做好出行准备，但我要求她的绝对配合。
    Ania]
    就在瞬间，随着微微震鸣，新的邮件内容显示在她的眼前。
    [OK。
    RUM]
    凝神注目几秒之后，理矢删除了全部的通讯记录，然后收起手机，拢了拢风衣，快步离开了这座深藏秘密的建筑。
    第104章
    为了避免贝尔摩德拒接陌生号码的情况出现, 理矢提前跟她确认之后，才用公共电话拨了出去。
    贝尔摩德，是我。
    听到对面慵懒的应声, 她定了定神，将提前预备好的言辞直白道出：这个月我就回去黄昏别馆，你
    你要提前回去了？没等她说出剩下的说辞, 女明星突然拔高了的嗓音就突兀打断了话, 可是我现在还在英国, 起码半个月才能脱身
    这份言下之意，仿佛提前去往那里是什么异乎寻常的行为，但明明之前主动提醒最晚只能推迟到十二月的, 也是这个人。
    何况贝尔摩德的意思来看, 自己之前去也都要人陪同的么。
    这种矛盾的态度，让理矢不动声色集中了注意力, 唇边却刻意扬起笑意：反正早晚都得去一趟的, 无论什么时候其实都无所谓吧？
    而且昨天朗姆已经主动提出来了，随口一提般，她毫不掩饰地告知了情况，说今年要让库拉索陪我去。
    朗姆，他这样命令你了？女明星的音调陡然阴沉下来。
    伴随着轻微的火焰嗤响声音, 咬着烟轻呼口气之后, 贝尔摩德的声音模糊下来, 明显带上了讥讽的冷意：他还真是把手伸的够长，自己去不了, 就派在记忆上有特殊天赋的库拉索陪着, 生怕别人不知道居心么
    对朗姆的不满由来已久, 但在知情的阿妮亚面前, 贝尔摩德也无意再抱怨更多。
    她一向很清楚自己在组织中的定位，即使看似受到宠爱，但这种仅凭那位先生一念之间就可以改变的东西，比起切实存在的利用价值，还是过于虚无缥缈了。
    而且朗姆的不忠，那位先生其实心知肚明，正在大力推动的人工智能计划、以及严令仅有寥寥几人得以进入的黄昏别馆、游离在外的阿妮亚这些都是制衡的一部分内容。
    但是朗姆居然派出自己的心腹库拉索等等，库拉索？
    突然意识到什么，贝尔摩德的语气陡然多了几分似笑非笑：人选定为库拉索，是朗姆提的，还是出于你的意愿？
    为什么这样说，对于这样的话题，理矢已经可以熟练地含糊其辞，那可是朗姆的命令哦，我也只能遵从吧。
    但这种轻松的语气，对贝尔摩德来说已经足够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反正像她那样被朗姆粗鲁地打下烙印、精神脆弱的家伙，正是你最擅长对付的类型了，对吧？女明星的神色略略放松了。
    即使如此，想到阿妮亚过去从黄昏别馆离开的状态、这次还是自己不在的情况，贝尔摩德仍旧有点不放心。
    欲言又止片刻，女明星碾灭烟头，低声叹了口气：需要的东西我会让人准备好、送去门口，你进去前直接取用就是。
    必要的话带库拉索一起去，你知道的，BOSS的禁令更多是针对资格老年纪大的代号成员
    咬了咬牙，贝尔摩德快速而轻声地做出最后的补充：事后记得完全抹除库拉索的记忆但是仅限这次的特殊情况。
    你对我做的保证，之后也要继续遵守，那种能力，决不能滥用、更不能让其他人发现。
    ！理矢原本悠闲倚着的姿态瞬间僵住了。
    无意识攥紧话筒，直到轻微的钝痛勉强让她能够稳住嗓音，如常般做出回答：我明白的。
    *
    好久没回来了。
    伸手推开老宅的大门，浅井成实率先踏进院内，发出了一声感叹。
    也就半年左右，紧随其后，理矢踏进来关上门，环顾了一圈，嘀咕了一句，好像没什么变化啊。
    虽然听到哥哥说需要回老宅取一些文件、问有没有要取的物品时随口答应了一起过来，但其实她只是把这当作陪同活动，感觉跟去逛街之类的也没差。
    怎么会呢，明明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吧？
    一边说着，浅井成实分别指给她看：之前屋里的盆栽，我走之前全部养到了院子里让它们自由生长；门窗做了重新加固，确保没人维护的时候也不会轻易损坏。
    还有里面也是，推门进入居室，他信手拈来地举着例子，家具都遮盖起来了，这样突然要住、打扫起来也不用太费力
    偏头看到妹妹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的话音陡然一顿，几秒之后，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抱歉抱歉，我的问题理矢其实都没什么印象了，对吧？
    她略尴尬地点点头。
    没关系，妹妹只是不太关心身边的事情，抬手揉揉她的头发，浅井成实语气轻快地开玩笑，我过来没几天就知道了嘛。
    那个时候，明明已经被收养一个星期了，但是他换了新买的衣服去校门口接人回家的时候，却被理矢警惕地问了你是谁这样的话。
    差点被保安当做什么诱拐犯呢，幸好，盯着他认真观察了半晌之后，妹妹似乎终于想起来了他的身份，然后才乖乖地跟着回家。
    另外一次也是，父母出差，妹妹一个人在家。他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家里有些不一样了，但是问理矢的时候，她却完全没注意到的样子吓得他差点报警。当然，最后因为家里财物完好，也就不了了之。
    明明都是一些小事，现在回忆起来，居然都记得清清楚楚。
    暗自感慨一声，浅井成实从过往中抽身，笑着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我去拿东西了，可能要花一点时间。
    嗯，我也要收拾一些需要带走的。
    如此答应着，于是理矢转身去了自己那边。
    推开门的瞬间，即使隐约还有一点印象，她还是被惊了一下好空旷。
    家具当然是齐全的，书桌、小型书柜、床、高大的衣柜、一些纸箱装着的杂物但除此之外，跟样板房也没太大差别。
    一瞬间她都有些自我怀疑了，明明当时感觉良好、一切正常，为什么就现在觉得好像真的没有一点生活气息呢。
    不过，这倒不是重点。
    她左右环顾了一圈，没看出有什么珍贵到无法割舍的，稍作思考，干脆打开了衣柜，准备随便挑几件旧衣服带回去大不了之后再丢掉就行。
    平平无奇的运动服、不知道来自什么社团的奇怪外套、还算顺眼的毛衣。
    轻快从衣架与布料间掠过的手指忽然顿了一下。
    让她停住目光的，是蓝色基调的制服衬衫、领口之下还标出了姓氏警校生制服。
    原来当时放到这里了啊，完全没什么印象来着。
    稍稍有些出神，她捏着这件普通的衬衫考虑了半晌，最终还是放到了要带走的那份里，压在了最底下。
    在公寓楼下告别的时候，理矢看着心情愉快的哥哥，谨慎地旁敲侧击暗示了一下：下周要出差，到时候可能没法及时回复消息哦。
    没关系，我明白的。出于自家妹妹的工作性质，浅井成实十分配合。
    把她的东西递过去，他微笑着、如往常一般、轻快地做着叮嘱：今天辛苦妹妹了就算工作很忙，也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了，那我就走哎？
    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被突然的拥抱撞得稍稍后退、险险地稳住身形，反应过来，浅井成实下意识拍了拍她的肩，放柔了嗓音：怎么了？
    只是很感谢哥哥，这么久以来都在麻烦你，手指攥紧一刹又放开，理矢放开他时，已经可以扬起如常的笑意，放心吧工作结束之后，我会主动打电话的。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明明不需要特意感谢的吧。被郑重其事提起，作为兄长，浅井成实一时感动又有点难为情。
    轻咳一声，他抿唇笑着，再次挥了挥手，做出告别：那就下次见。
    下次见。理矢轻快地回应了他。
    *
    仔细地扣好最后一颗纽扣，尝试着活动了下，居然还算合身。
    不过想想也是，这毕竟是去年的衣服，跟现在怎么也不会相差太大。
    把皱褶捋平整，出门来到客厅的穿衣镜前，没有开灯、凭着稀薄的暮色时分光线看了眼效果，一时不由有点出神。
    她喃喃低语：还是不理解。
    既然在组织里有着特殊却无法脱离的身份，并且似乎因为实验的关系有着隐秘的能力，为什么非要选择进入警察学校。
    明明并不是什么热情正义的性格
    微微叹气，暂且放弃这种哲学思考，转而回到沙发里，她再次检查手机相册里，那张拍好的的四岁的阿妮亚的照片。
    顺便整理了一遍明天的思路做好准备之后，指尖轻敲，编辑了一封邮件发给野宫警部。
    [组织的人好像找到我了。]
    发完邮件，几乎轻呼口气，松懈下来的同时，思维难以避免地有些涣散。
    其实她很清楚，以顶头上司的习惯，他那部应付日常工作的手机，只会放在办公室里，所以最快，这封邮件也只会明早被看到。
    不过就是这样，才会有一点慌乱的感觉嘛。
    毕竟是在上司眼里、因他的缘故离开组织、从此走上光明道路的阿妮亚，对于时隔多年、突然收到组织讯息的情况，心神不宁一点是很正常的。
    正漫不经心地如此想着，门口传来的开锁声突然打断了思绪。
    ！
    推门进来，看到昏暗中沙发上猝然坐直的人影，松田阵平也没多想，随手开了灯：刚刚睡着了吗
    话音一顿。
    他随意扫去的目光情不自禁停留下来，流连几秒后，半是困惑半是惊叹地，轻轻笑了一声。
    怎么把这个穿上了？
    只是突然想追忆下警校的时候，不行么，我喜欢这套制服。事已至此，理矢只能故作镇定，刻意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当然可以，卷发青年坐到她旁边，仔细打量之后，给出了中肯的评价，看起来很适合你。
    是嘛。
    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她随口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看过阵平你的那张毕业照哦，穿着警校制服也很好看。
    面对她的赞扬，松田阵平反倒有些心情微妙：只是喜欢这套制服吗？
    哎？
    愣了一瞬，理矢蓦地笑出声，主动靠过去亲亲他：只是觉得不是同期有点可惜而已，跟制服没关系的。
    我保证，现在也还是很有吸引力。她信誓旦旦。
    真的吗？偏头凑近一点，松田阵平轻轻咬了她一口，我觉得，还是需要证明一下。
    第105章
    被放下的时候, 理矢顺着惯性往前滚了半圈，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几秒后、随着来自身后圈揽的力道、又顺着挪了一点，被略高的体温毫无阻隔地靠近相贴。
    虽然最开始还很不适应这种密切的零距离, 习惯起来居然也很快。
    不过，明明洗澡的时候困到不行，真正准备睡着的时候，居然逐渐清醒起来了，大脑甚至自行开始了运作。
    即使闭眼躺了片刻，却发现只会睡意渐消。
    无奈放弃，百无聊赖中, 她干脆翻了个身, 在面前凌乱翘起的卷发中挑出几缕，指尖绕了绕试图把它变得更卷一点。
    这种简单的小事, 认真投入其中之后, 却似乎蛮有乐趣，理矢心情愉快地玩了好半晌。
    直到她兴致盎然地挑选下一份受害卷毛时, 不小心对上了无奈注视着她的明亮黑眸。
    睡不着么？如此问着，抓住了她作乱的手。
    还不想睡, 因为带了困意, 他的嗓音比平时还要温和，反倒让她有点心虚地试图收回手，打扰到你了吗？
    微微用力收紧, 制止她抽手的动作，于是更感受到了相较自己偏凉的温度。
    轻叹口气, 松田阵平握着她的手放到脸侧、偏头枕上去, 闭着眼在柔软的掌心轻轻蹭了下, 语调低缓：其实很累了, 但就是清醒着，对吧？
    嗯。反正瞒不过去，直接承认了。
    说起来，手被压住了，她不得不更靠近一点，声音不自觉中快要低成呢喃，阵平你，什么时候回爆处组那边呢？
    没那么快。
    微微收紧了环住她的力道，卷发青年不紧不慢地告知：之前说好的借调半年，到十一月才正好满六个月。
    当然了，其实野宫警部说过，他帮完那个忙就可以随时申请回去。
    不过，现在的松田阵平觉得也不差这么点时间，所以只是用指尖沿着她的脊骨轻轻拂过，放沉了语调开玩笑：不希望再让我多留一段时间么？
    怎么会。理矢毫不犹豫否认。
    她斟酌着措辞，考虑道：只是觉得，你还是更喜欢爆处组的工作，待在这边偶尔也会无聊吧？
    当然了，出于最近的事情，她没有说出的是，回到爆处组会让她觉得更安心。
    毕竟现在爆处组的防护措施比之前齐全多了，比起高超的拆弹技术就可以应付的炸弹，她觉得搜查一课倒是对他来说更危险一点。
    毕竟性格上来说，他就是那种愿意为了保护更多人的利益不顾个人安危的人。
    连面对自己讨厌的无能警察山村操时，都会不假思索地替之面对危险。虽然这也是令人佩服的特质之一，但念着组织那边诡谲迷离的局势，理矢实在很想把这人推远一点。
    不会无聊的。松田阵平只是如此回答。
    不过，沉吟几秒后，他突然若有所思地反问了一句：更喜欢爆处组那边的制服么？
    哈？理矢猝不及防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不禁急声反驳，我才没有那个意思！
    是么，可是今天好像特别配合，我以为你比较喜欢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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