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全文(2)

    林稚珊是半年前来公司实习的那批实习生里唯一转正的，听说她刚来的时候表现一般，后来转到王子波手下锻炼的时候就频频在实习生之间出彩了，所以王子波对她比较看重。
    杨竹君愣了一会儿神后问：她知道我和王子波是情侣吗？
    这当然啊！郭冬源忿忿地说：你和子波哥是模范情侣的事儿全部门都知道的，那些前辈经常拿你的事儿打趣子波哥，她不可能不知道。
    说到这儿，郭冬源嫌恶地皱了下眉，那这么说，林稚珊是知三当三啊。
    杨竹君就了解到这里，两人一道回公司。车上，杨竹君瞥见郭冬源担忧的表情，笑着问：怎么，担心我去公司闹啊？
    郭冬源老实地昂了一声，不过姐你手撕渣男的时候我肯定站你那边！
    用不着。杨竹君闭上眼，疲惫地轻声说：给大家都留份体面。
    两年不见，FS焦点电视台纪录片部门换到了更高的楼层了，集中办公室的面积也大了很多。杨竹君看着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的办公室，转头疑惑地看向郭冬源。
    郭冬源笑笑：部长让大家下去布置你的欢庆会了，我有点任务没完成
    那你先去忙吧，我在这里待一会儿，不用告诉他们我提前来了。杨竹君找到自己的工作区，坐下。生理期将近，肚子有坠痛感，她打算在这里趴一下。
    她的座位靠窗，圆弧形的挡板将她隔离在一个小世界里。杨竹君看着窗玻璃，天空乌云密布，很快飘起了雨丝，两朵很大的水珠落在窗玻璃上垂直滑落，就像是在杨竹君的脸上滑下来的眼泪一样。
    气温骤降，她终于感受到冷意了。
    骤然被冷气打倒，杨竹君头脑昏昏沉沉的，她趴在办公桌上，抱紧了双臂。
    哎呀好冷哦。部门的门被推开，一道甜美的女声娇嗔，子波哥，你帮我把位置上的外套拿一下吧。
    王子波看了眼无人的办公室，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将林稚珊的开衫拿了过去。
    你帮我穿呗。林稚珊踮起脚在王子波嘴上啄了一下，张开双臂撒娇。
    早上幸好我提醒你带了吧，不然这个时候冻感冒了怎么办。王子波的话里头宠溺味十足，他帮林稚珊穿好外套，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自己记得带衣服啊。
    林稚珊咬着下嘴唇，她拉住王子波的胳膊，看向王子波的表情泫然欲泣：哥，我能不能不从你家搬走啊？
    不行。王子波应得有些冷漠，他软下语气和林稚珊好生商量：君君她回来了，我我还需要一段时间考虑。
    竹君姐！可以下去啦！欢庆会都布置好了！哐啷一声，郭冬源用力推开门，他和另一位实习生和办公室内姿势暧昧的两人都僵在原地。
    王子波率先打破沉默，他结巴问：君、君君她在这里？
    杨竹君没法接着装死了，她抿了抿唇上的口红，站起来。她不是怂得不敢在众人面前戳破王子波和林稚珊的奸情，她只是身体不舒服到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体力。但是现在的情势由不得她了。
    王子波挣脱开林稚珊的手，走到杨竹君身旁：君君，你听我解释，我和稚珊她只是
    杨竹君冷笑一声打断他。原来劈腿男慌起来是真的会说这种欲盖弥彰的话。
    我们分手吧。杨竹君抬手指着林稚珊的方向，语气克制的冷静，也尽量做出一个大方的微笑：你喜欢她，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何必把我们的关系搞成这么不堪呢。
    另一位实习生将瓜实时转播出去，现在的办公室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员工，剩下的人也都往这里赶。
    是我的错？王子波的愧疚和不安的神色瞬间被暴怒取代。
    难道是我的错？杨竹君心口也燃起怒气，你劈腿，她知三当三！你们瞒着我同居，刚才还计划继续瞒着我搞地下恋！你们道德败坏，不知廉耻！
    杨竹君生气起来容易说出极端的话，有些时候听起来会非常伤人，她往往事后又会后悔不已。所以她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绪爆发，但是争着争着就被带暴躁了起来。
    是，我是错了，难道你没错吗？王子波红着眼大声质问她：我追了你三年，当你男朋友三年，你有主动亲过我吗？你拍板决定出国的时候有考虑过我吗？我生病住院的时候你在我身边吗！你都没有！
    杨竹君愣住：我出国的计划你不是支持的吗？
    当初她被业界大拿选中去国外特派的时候，王子波的欣喜中有几分真心，现在杨竹君不敢确定了。
    我后悔了啊王子波用手掌捂住脸上的眼泪，异地有多煎熬你应该感觉不到吧？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你只在乎你的前途！
    杨竹君惊愕之后苦笑：那么难受你早点告诉我啊，要分手你告诉我啊，我难道会拖着不分吗。
    她的语气真挚，王子波看着她，空气沉默三四秒。
    杨竹君你不爱我，王子波擦干净眼泪，脸上是灰败和落寞的，他食指重重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没有心！
    林稚珊挤到王子波身前，她瞄了眼杨竹君，转身关切地拍着王子波的后背，温声温语：子波哥你没事吧？是不是胸口又闷了，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杨竹君又何尝不心闷呢？
    三年恋爱，最终成笑话一场。
    这场闹剧被姗姗来迟的部长叫停，办公室内气压低得吓人，三个当事人怒火未消，看客表情精彩纷呈。
    欢庆会是办不下去了。
    部长李萌妙让杨竹君回家休息，王子波也嫌自己丢人，请了半天的假走了。
    强撑着走到电视台大厦门口，杨竹君在身体全部卸力昏倒之前被匆匆赶来的粱紫洁捞住了。
    第3章
    鼻尖都是消毒水的味道，病床上的杨竹君一睁开眼，粱紫洁就扑到她身上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怒骂王子波那个渣男。
    杨竹君拍拍她的背，收到邻床和护士们的请求眼神，她轻声哄道：好了啊好了，我们回去再骂他。
    你怎么比我还冷静啊。粱紫洁堵住眼泪，抬手去试了试杨竹君的额头：退烧了哎，可是脸色还是很差，都怪王子波！
    杨竹君虚弱一笑，食指卷着粱紫洁垂下来的头发，微诧：我没说你就知道啦？
    菌子，我要告诉你一个恐怖的事。粱紫洁心疼地摸摸她的头，你和王子波的争吵被人录下来了，公司群里也在传，我就是看到视频去给你撑腰的。
    杨竹君张了张嘴，艰难地问出一句：有多少人在传？
    网上的八卦组在热议你的视频。
    八卦组，那得有几十万浏览量了。
    杨竹君往病床里缩了缩身子，缓缓用被子蒙住头，没有勇气直面脸面尽失的现实。
    粱紫洁扒拉她的被子：菌子，你别自闭啊，舆论都在骂王子波和那小三呢。你不是过错方，你不要被打倒！该没脸面见人的是他们才对，该憔悴的也要是他们！
    半分钟之后，杨竹君掀开被子，眸光坚定：你说得对。
    她病怏怏的像什么样子？她不需要像林稚珊一样扮可怜博同情。
    她要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地重新回到公司，亲眼看着渣男绿茶的下场。
    杨竹君人如其名，性格如竹子般坚忍不拔。
    她恢复斗志之后，便不让翘班过来的粱紫洁继续陪她打点滴。她一个人挂完水，打了车回家。车上，她就把这三年间和王子波绑定的各种账号给注销了，整理了一份礼物清单，从支付宝上给王子波转了账后便将王子波拉黑一条龙。
    第二天，杨竹君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走进FS大厦，直奔部长办公室。
    不需要再放松几天？李萌秒端了杯枸杞玫瑰花茶给端正坐在沙发上的漂亮女人，语气温和，女人对女人的怜惜之情不用多说，一两句话就足以传递，我还可以再给你批一段时间的假期。
    杨竹君摇头，多谢部长体谅，我已经整理好私生活，不会影响到工作。
    李萌妙观察了杨竹君的脸，嘴角浮起一抹赞赏的笑意：那行。
    杨竹君还坐在沙发上。
    李萌妙：有其他事？
    杨竹君放下茶杯，手握成拳，严肃道：我要举报部门同事王子波编导和他的助理林稚珊品行低劣，影响部门声誉，且王子波徇私舞弊录用林稚珊，我希望您能严查且辞退他们。
    她来的路上在公司系统内看过林稚珊实习期的作品记录，前一个月的作品粗制滥造，在调去王子波手下后作品等级立刻蹿升，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竹君。李萌妙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憋着气，但是王子波劈腿林稚珊归根到底是私德问题，公司出于名誉考虑已经对他们做出了取消年终奖金的惩罚，其余做不到。王子波徇情一事，只要你拿出证据，我会处理，你有证据吗？
    沉默。
    杨竹君哑口无言，她没有证据。林稚珊的作品里有明显的王子波处理痕迹，但这个做不了证据。
    杨竹君发现自己工作三年，社会性还是差了很多。
    竹君你的事情张老师也听说了，李萌妙拍拍她的手臂，拉她到落地窗边开解她，他很希望继续带你，部门这边能因为你沾上张老师的荣誉也是一件好事。你回国不是主要为了王子波结束奔波的吗，现在你考虑一下继续出国特派吧。
    杨竹君失神片刻。
    跟着张老学习拍摄社会纪录片一直是她的梦想，要不是王子波，她确实不会那么快回来。
    要出国吗？
    杨竹君脑海中的理智和感性思维疯狂拉扯。
    不要有压力。这是你的选择题，特派还是留下我都支持，不过我个人更希望你留下来。李萌妙欣赏杨竹君的才华，拍摄和剪辑技巧可以训练，但是杨竹君镜头里的热忱和悲悯是独一无二的。
    杨竹君要了一周的思考时间。
    大闹后的第三天，王子波和林稚珊复工了。
    杨竹君将顺路买的卡布奇诺递给郭冬源，看着办公室牵手走进来的王子波和林稚珊，她将杯里的冰美式一口饮尽。
    他们这是连脸都不要了吗？！
    杨竹君将嘴里的冰块咬得嘎嘣响。
    郭冬源把卡布奇诺推还到她面前，谄笑：姐，喝点甜的消消气。
    杨竹君抿了抿唇，在林稚珊视线望过来时别开眼，娇艳的脸上尽是高冷，假装自己毫不在意。
    杨竹君在电脑前三心二意剪辑视频，她竖着耳朵听办公室另一个角落的动静。前几天围在她身边安慰和分享小零食的同事们现在又若无其事地和王子波打招呼聊天气，杨竹君顿时将键盘敲得劈里啪啦响。
    剪出一部分有效素材，杨竹君仰在椅子上揉揉僵硬的后颈。杯子里没水了，她端起杯子起身去茶水间。
    听到茶水间里传出她的名字，杨竹君顿住脚步。
    杨竹君也是够厉害的，被甩了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佩服佩服。一个男同事说。
    明明是她甩了王子波好不好，有女同事替杨竹君打抱不平，忿忿道：林稚珊才厉害，小三真是没皮没脸。
    唉，和他们仨在同一空间我如坐针毡啊。情理上我是偏向竹君的，但王子波劈腿归劈腿人还是不错的，我每和王子波说一句话都感觉杨竹君在背后用眼神刀我。
    她不是又要特派了吗，好像下周就出国，孙哥你忍一忍吧。
    杨竹君：？
    谁说她要特派的？这谣言人传人很快就曲解原意了。
    杨竹君不想再让同事关系变得尴尬，便回去放下杯子，抓起手机打算去楼梯口的自动售卖机处买瓶水。
    杨竹君正要扫码付款，隔壁的楼梯间忽然传出了轻微的谈话声，一男一女。杨竹君没听墙角的癖好，她打算快点买好回去，防盗门后的对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子波哥，我好难过啊，又是林稚珊泫然欲泣的声音，张姐赵姐他们都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我。难道我追求爱情就这么罪不可恕吗，明明是竹君姐先冷暴力你的呀
    宝宝别难过，过段时间他们就会忘掉这些的。王子波说：下周君、杨竹君她就出国了，以后大家都会忘记她，我们搞好其他同事的关系就好了。
    她真的会离开吗？林稚珊啜泣：我担心她为了膈应我们赖着不走。
    不会的，她脸皮薄，好面子，无法跟讨厌的人长时间待在同一个空间。王子波还算了解杨竹君的性格，他笑笑说：副部长姜姐临产期要到了，她走后副部长的职位一定会落我头上，到时候没有人敢给我们脸色看。
    杨竹君气得捏爆了罐装汽水。
    她想到自己灰头土脸的出国，反倒会让王子波和林稚珊捡了便宜，心底的怒气又翻滚了起来。
    她不出国了，这地方她留定了！
    王子波自认为将杨竹君的性子拿捏得一清二楚，杨竹君冷笑一声。她是面子薄，但她好胜心更强。越是想要打压她，她越不会如人意。
    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部长下楼到集体办公室，宣布了杨竹君留在本部门的好消息。
    掌声擂动，杨竹君瞥到林稚珊和王子波发白的脸色，由衷地笑了。
    杨竹君牵起嘴角，无声向王子波和林稚珊宣战。以后到底是谁日子不好过，等着瞧吧。
    杨竹君假装看不到同事们的尴尬为难的表情，笑意盈盈地和他们道别。她在FS大厦一楼的咖啡厅等了一会儿，粱紫洁就来了。
    她坐上粱紫洁拉风的红色跑车，心情如风飞扬。
    最近粱紫洁担心她失恋抑郁，都住她家陪着她。这日晚上，两人自制了火锅，又点了一桌子烧烤和炸鸡来庆祝渣男绿茶的吃瘪。
    两人干了一打啤酒。
    哎菌子，今年的高中同学聚会你去吗？班长说这周日会举办，她让我问问你。 粱紫洁醉醺醺躺倒在杨竹君怀里。
    以往她都不会问杨竹君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杨竹君肯定不愿意去。但是这次粱紫洁倒蛮希望她去一次的，失恋了就是要参加各种聚会让自己无心难过。事情多了，就无心伤感了。
    我还是不去。杨竹君靠在沙发上，眼睛快粘到手机屏幕上去了。
    她划拉着偶尔出现在她主页的博主，点进主页详情，一条条微博日常看过去，爆发出一声尖叫：啊！
    那个感情博主叫阿稚阿越，粉丝寥寥几百，头像是扎着丸子头的林稚珊！她的微博内容全是对一个男人的暗恋日记，字里行间全是爱慕。可是！她爱慕的男人不是王子波哎！
    因为某篇日记里附上了男人的正面照。男人长相俊美斯文，气质清冷矜贵，那双深邃的眉眼透着一股久居高位的冷淡疏离。
    阿稚阿越最新的日记只有一句话：他是天上冷月，我够不到的啦，幸好我能抓住身边一个长得像他的男人。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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