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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父亲、母亲、再加上个邵夜船。墨奇自认吝啬，他最温柔最安全的内心装不下太多人，所以他舍不得让他们任何一个人难过。
    墨奇轻轻呼出一口气，在这个夜晚第一次正视了程雪的双眸：妈，我第一次见邵夜船是在三岁的时候，到现在快有十五年了。在这十五年里我曾喜欢拼拼图，我学过演讲主持，我爱吃草莓味儿的雪糕，我还特意请过游泳教练，妄想获得奥运会跳水冠军。
    ...可我到现在还是旱鸭子。那些我感兴趣的、曾喜爱的，都被我抛到了脑后，我喜欢吃的玩的，也随着年龄一茬茬地换了新。
    墨奇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一起与他陷入回忆的程雪眼神也盛了些笑意。
    唯有邵夜船。男孩低沉的声线在慢慢念出这三个字时意外的缱绻起来，好似自己的喜怒哀乐都随着这个名字而变化，唯有他，是我一直不变的钟爱。
    他就像邵夜船红色蛛网上的那个灼疤。邵夜船曾任性的执意让它破坏了那副堪称完美的纹身，可那又何尝不是与之契合的点睛之笔。
    它烙在了上面，又何尝不是他网住了他。
    墨奇的话音落了后宽敞的客厅也陷入了沉默。程雪能看出来，墨奇栽了。
    这不是一个早恋的问题他与一个女孩在校园里纯情的相恋，两人互相试探后牵手成功。这样普通的恋爱是会随着时间而消逝，被剥夺最初的心跳感受。
    邵夜船是墨奇的习惯，强行让他们分开就等于剜掉墨奇心里的一部分，那样的墨奇就不再完整。程雪不能冒这个风险。
    小奇，你要知道，我是一个母亲，我一定是希望你结婚生子的。程雪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夜船...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放弃了夜船，就一定要听妈妈的话。
    墨奇眨眨眼睛，知道这段话对于程雪来说是妥协了：好，我知道了。
    不要告诉你爷爷还有爸爸，如果你们真的有未来再另谈这件事。
    墨奇上楼后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重重倒在了床上。柔软的床垫使他整个人都深深下陷着，被羽绒被包围的舒适感令他格外放松。墨奇从兜里掏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想跟邵夜船分享出柜成功的喜悦...
    哦不对，他现在应该在某座车道崎岖的山上野营。
    仿佛心灵感应一样，正当墨奇拿着手机抓心挠肝之时，他的男朋友突然自动自觉地给他发了消息。
    邵夜船：宝贝，还野营呢？帐篷都快被淹塌了吧？
    墨奇：......
    Inker：我们在车里睡不行啊？！
    邵夜船：也不是不行。
    邵夜船：你摸一下你书桌第一个抽屉，里面有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墨奇：...？他抽屉里怎么会有棒棒糖？
    墨奇一骨碌从床上跃起冲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果然从深处掏出根粉色的棒棒糖来。
    邵夜船：上次给你送甲鱼汤的时候放进去的，惊喜吗？
    ...惊喜个头，爱吃糖的是邵夜船自己，又不是他...
    Inker：少动我的东西！！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Inker：你炸我？？？
    邵夜船突然笑了。他一手握着伞柄，另只手有些狼狈地抓着手机塞进怀里，用里面干燥的布料将屏幕上的雨滴擦净。
    邵夜船：宝贝，你从窗户向下看。
    墨奇傻了。
    墨奇只傻了三秒，把手里的棒棒糖随便一扔，又冲到了窗边。
    他的房间正对着后花园，模糊的夜色和大雨里，熟悉的人影正撑着透明的雨伞抬头冲他笑。
    邵夜船的肤色太过白皙，以至于此时墨奇能将他的面容看得清楚。
    邵夜船也借着昏黄的灯光将墨奇错愕的表情看得分明，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他放学后一路尾随着墨奇跟回了别墅，然后就一直站在花园里。直到看见墨奇房间的灯亮了，才给他发了消息。
    当他发现墨奇的目的地是墨家别墅后，他就知道了小男朋友在瞒什么，估摸是在学校里露了馅，不得不回家跟程雪坦白。
    至于墨奇想先独善其身这种情况，邵夜船是根本没考虑过。墨奇认定了什么后的责任感是与生俱来的，从他答应做自己男朋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会反悔。
    邵夜船是个理智的人，他知道出柜这种事自己不可能和墨奇一起去面对，那样可能会适得其反。程雪向来宠爱墨奇，他也信任墨奇有能力解决。他能做的就是在这里陪着他直到事情结束。
    墨奇的心情不错，看上去事情很顺利。邵夜船放下心来，挥了挥手刚想告诉楼上的人自己先回去了，下一秒却瞪大眼睛直接骂出了脏话。
    靠！你他娘的给我回去！
    只见墨奇两手抓着窗框，一只长腿伸出窗外，试探着踏稳了水管突出来的一截交界处，然后整个人慢慢往下移。
    他的房间正下方是后门伸出来的二楼阳台，邵夜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震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胸膛跳了出来。他在大雨里站了三四个小时，前一分钟冰凉的身体此时却硬生生冒了一后背的汗。邵夜船张了张嘴，伞柄从手中脱落，他无意识地上前几步双手前伸，生怕墨奇一个脚滑就从三楼栽了下来。
    幸好男孩手长脚长，运动细胞也极其发达。墨奇爬到了二楼的小阳台上，又试探着一跃而下，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小腿一麻，差点给邵夜船跪下。
    邵夜船也差点给他跪下。墨奇跳下来后急吼吼地去捡扔在一旁地上的雨伞，跑过来塞进对方手里后又从怀里掏出件干燥外衣给他换上。
    墨奇一边碎碎念着你什么时候来的啊站了多长时间你傻吗dedede...又捞过他另只冻得冰凉的手放在手心里暖和，突然觉得对方有些安静。墨奇奇怪地抬头看向他，却见邵夜船的脸比先前更加苍白，昳丽的眉眼也被吓得有些呆滞。
    邵夜船呆了会儿，突然甩开墨奇的手呵斥：你刚才在干什么？！你知道那是三楼吗？！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你！墨奇存心要吓死我是不是？
    墨奇被他甩的一愣，邵夜船从来没这么吼过他，这也是第一次看到邵夜船歇斯底里的样子。少年握着雨伞的手青筋暴了出来，神经质地哆嗦着。墨奇下意识地上前两步，有些手足无措。
    邵夜船，邵夜船不会不要他了吧...巨大的恐惧突如其来地席卷了墨奇的内心，几步外邵夜船冰冷的双眼让他格外陌生。
    ...我错了，邵夜船。墨奇小声的道歉淹没在了雨中我...
    透明雨伞再次被主人扔到了地上。墨奇只觉一道阴影压了过来，自己被熟悉的气味包围，邵夜船拥抱的力道似要将自己的骨头都碾碎，可他的声音却疲惫到了极点
    你要吓死我了...
    第18章 拾捌
    一番折腾后两人身上皆湿透了。为了不让程雪起疑，墨奇放弃从大门回到自己房间去，当然也不能冒着让邵夜船再发一次飙的风险爬回三楼。两个人缩在小雨伞里迅速商量，决定去邵家别墅呆一晚。
    前段时间邵夜船在自家别墅里留了不少衣服。两人体型相当，墨奇拿着一件男友衬衫上楼洗澡，下来时就闻到浓浓的红烧牛肉香气。
    你饿了？煮泡面呢？他和往常一样顶着滴着水的湿发，看见邵夜船正站在开放厨房往小瓷锅里打鸡蛋。
    嗯，你晚上吃好了吗？要不要也来点？邵夜船头也不回地把鸡蛋壳扔进垃圾桶把头发擦干了，夜里有点凉。
    ...墨奇默默转身去卫生间拿干毛巾，邵夜船对他的一些小习惯真是了如指掌：没怎么吃好，给我剩点汤。
    晚饭时李姨倒是做了很多他爱吃的菜，但是在饭桌上时墨奇心里还藏了事儿，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此时一放松下来倒也觉得有些饿了。
    两个男孩都不会做饭，邵夜船就比墨奇强了那么一点，会炒个青菜还有番茄炒蛋啥的，然后就是各种面条。然而这个房子里也只剩几袋方便面可以煮了。
    邵夜船在外面站了一晚，正在长身体的大男孩实在是饿狠了，站在厨房里先吃了几筷子面，然后把小锅端到客厅里让墨奇吃，自己拿过毛巾给他擦头发。
    方便面这种东西总是两个人一起分享才最香。连面带汤全部解决掉后墨奇便懒洋洋地躺倒在沙发上，等着男朋友把锅刷好过来后要了他大腿枕在脑袋下面。
    邵夜船的衣摆没扣齐，从墨奇这个角度偏过头去就能看见几道细细的红色蛛网从他的小腹下延，最后隐没到裤腰里。墨奇伸手轻轻顺着细线摩挲，邵夜船被他摸得痒，笑着握住了他的手指。
    ...你这个，具体是什么时候纹的？
    在墨奇的记忆里这个纹身出现得突然，和邵夜船的耳洞一样，他对它们的来历都不甚了解。邵夜船温凉的手指搭在他手背上，声音伴着身体的微微震动的嗡声一起传入墨奇的耳朵。
    刚上高一那会儿吧，大概。
    墨奇沉默了。他从初中就不再与邵夜船同班，但是真正的形同陌路大概还是得从高中开始。墨奇一直记得那天，九月份高中入学后的军训，他与几个新认识的朋友一起去超市搬水，中途时突然想上厕所，于是就偷偷摸摸钻进教学楼。
    高一楼层的走廊空荡荡的，墨奇摘下帽子拿在手里抛着玩儿，拐进了厕所。推开门后面前的场景却让他失手把帽子丢到地上。
    空旷的卫生间里，穿着军训服的少年和一身校服的学长面对面站着。宽松简陋的迷彩服在那人身上竟意外的合体挺拔，邵夜船倚在墙壁上单手夹烟，白烟晕在午后的阳光里，他在朦胧中浅浅蹙着眉，是副颓废厌倦的表情。墨奇的目光从他精致的脸上慢慢下移，停驻在了那个学长的手上。
    他的手放在邵夜船的腰间。
    推门的声音显然惊动了两人。学长吓得差点蹦起来，收回手快速后撤两步，看了墨奇一眼后从他身边挤过匆匆离开了。
    邵夜船握着烟的手懒懒垂下，他阖眼避开与墨奇微微颤动的瞳仁对视，用有点沙哑的声音开口：站在那儿干嘛呢，你想替他啊？
    那天的墨奇一时辨不清是个什么情况，甚至知识储备里还没有同性恋的概念。但一个情绪的种子却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陌生的欲望是浇灌幼苗的烈酒，愈演愈烈，束缚不住。这让他开始不自觉地远离邵夜船。
    他厌恶那个学长轻佻的手，可是邵夜船没拒绝虽然他的表情是烦躁的，但他还是没拒绝。
    所以他把自己本能远离邵夜船的行为也归为厌恶。他将那个令自己惧怕的原因深深掩埋，就好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
    三年后它被邵夜船亲手挖了出来，果然墨奇从此万劫不复。
    和雪姨谈好了？邵夜船的话打断了他的回忆，墨奇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往对方腹间拱了拱，深深吸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声音有点闷闷的：嗯。我妈说了，我只能有你一个男朋友。
    不然呢，咱们小奇还想玩多p吗？少年不着调的骚话脱口就出，墨奇一怔，知道他在曲解自己的意思逗着玩儿，于是掀开邵夜船的衣摆照着小腹就咬了一口。
    ...嘶！邵夜船轻轻推了一下他的狗头我早就想说了啊，你每次咬我都好疼。
    每次？墨奇有点茫然地挠头坐起身来，回忆他还在何时咬过这个狗东西...
    邵夜船看他这个迷茫的小模样，轻轻笑着提醒他：上次也在这里，我房间的床上。
    墨奇：...
    墨奇：畜生。
    畜生扬起眉梢，眼神暗了下来。邵夜船翻身单膝跪在沙发上凑近了对方，清透声线中蕴了点危险的味道：以后再把我咬疼，就把你的小尖牙给撅了。
    墨奇由着他用手指拨开自己的唇敲敲一边的虎牙，微微张着嘴像只怕咬到主人的大型犬，弯眼笑了起来。
    第二天墨奇早早就爬起床，尽量放轻声音回到了家里，与程雪一起吃过早饭后就提出了离开。
    程雪的眼神里带了些儿大不中留的嫌弃：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怎么又要走啊。
    墨奇收拾了几件短袖塞进包里，又去了邵夜船的房间随便帮他拿了几件：回去学习嘛，二模三模离得近，我得抓紧点时间。
    ...在哪儿不能学习。程雪撇撇嘴，把儿子送到了门口：平时和夜船好好吃饭，不要订不干净的小吃。按时睡觉，不要总熬夜，注意身体啊。
    墨奇嗯嗯应着，他的男朋友在小区门口等着他。
    周一时邵夜船又给他买好早饭自己先走了，墨奇打着哈欠和戚子恒通了个消息，搭上他的顺风自行车慢悠悠地骑到了学校。
    出乎意料的，校门口竟是个熟悉的身影在值周。墨奇跟自己前暗恋对象任盈盈打个招呼，却被对方叫住了。
    ...墨奇，我能单独跟你说两句吗？任盈盈双手绞在一起，脸色有点差。
    墨奇跟戚子恒对视了一下，戚子恒挤眉弄眼着退到一旁去锁车，把空间留给两人。
    面前这个小姑娘在几个月前是自己的暗恋对象，而自己这个暗恋对象还曾暗恋他现在的对象。墨奇心里有些复杂，他听见任盈盈踌躇地开口：墨奇，对不起....那张照片，那张照片是思璇照的。当时我就在她旁边，没有阻止她。
    ...嗯？球场的照片？思璇？陈思璇？
    虽说墨奇跟年级里的男生们都关系不错，可他很少去跟女生交好，因为怕麻烦。陈思璇可以说是他少有的能多说几句话的女生了，墨奇自认跟她关系还算不错。
    这...女人心也太可怕了吧？他到底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任盈盈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其实她喜欢你。
    ？？？你说啥？她喜欢我，还去跟班主任告状？骗鬼呢？！
    也许是墨奇脸上的表情太过匪夷所思，任盈盈试图解释：她喜欢你，所以最近发现你跟邵夜船走得近，她很生气，以为你真的跟邵夜船谈恋爱了。
    墨奇，你能不能别怪她...她就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比较敏感，做事也出格。
    墨奇皱着眉沉默下来，任盈盈被他漆黑的眸子看得有点局促，双手越绞越紧。
    她没说，自己当时之所以没有阻止陈思璇，也是因为她对邵夜船还抱有一丝幻想，幻想她还有机会...
    直到那边戚子恒等的有些急了，墨奇才打破了沉默：我不会再计较了，但类似的事最好不要再发生。
    听他这么说，任盈盈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她松的有点早，墨奇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这一天的精神都变得恍惚。
    还有，我觉得有必要说一下，我真的在跟邵夜船谈恋爱。
    走上前来的戚子恒正好听见了最后这一句，顿时面容复杂。
    他墨哥这显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你这个秀恩爱狂魔快把我狂拽酷炸叼的墨哥还回来！！！
    今天教学楼的大厅格外喧嚣，人头涌动，教导主任也没有加以阻止二模成绩的红纸大榜糊满了四周的墙。
    我靠，墨哥，墨哥！戚子恒手指颤抖着，指向了一个方位。
    嗯？这么快就找到你的名字了？墨奇漫不经心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双眸也猛地瞪大了：我靠...
    大红榜的最上方，两个名字并排挨着，后面是700这个神一般的数字。
    谢修，邵夜船。
    墨哥...你对象，太狠了！戚子恒喃喃道。
    我他妈的，第一次在红纸上跟他并排出现的名字竟然不是我？？？墨奇咬牙切齿道，他快嫉妒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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